一想到他出門,阿青就難免想到他那一次受傷。
李思諶輕聲解釋:「你放心,這次不是苦差,去的地方也不遠。你知道武城嗎?」
「知道,聽說很繁華的。」
「武城是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貨物都在這裏集散,當然繁華。你看,離京城也不遠,路也好走。那兒的好東西很多,有些京城都見不着的,你要是一時想不出要什麼,我就隨便買一點新奇的東西回來。」
「不要買了,你是出去辦差事的,別誤了正事。」
再說,遠路無輕擔,哪怕一塊硯台呢,幾百里地帶回來也絕不輕鬆。不說這捎帶東西的事,阿青問他:「你要去多久?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拾好了,這次我會多帶人手,不會象上次那樣大意。」他居然猜着她在擔心什麼,細細的說給她聽:「上次是有要緊的事情,又要避人耳目,所以才想走山路抄近道。走大路的話,絕不會遇上那樣猖狂的匪人,我那時只想着走大路太顯眼,旁人定會想方設法留難設陷。說到底,還是我閱歷淺,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了。」
阿青點點頭:「雖然天氣暖和了,厚衣裳還是要帶兩件的,防着突然又變了天氣。」
「好。」李思諶問他:「小石頭最近怎麼樣?」
說起小弟阿青就忍不住笑。不光她這樣,吳家現在誰看見小石頭,就沒有不樂的:「一看就不是個老實聽話的孩子,現在就想亂動,我娘說,等他會跑會跳了那非得上房揭瓦不可。小山寫信回來的時候說特別想家,想見弟弟。」
「吳大人也是為了他的前途着想。」李思諶說:「吳夫人捨不得孩子離家是人之常情,可是孩子圈在家裏終歸沒有什麼出息。」
這個阿青也明白。
吳叔送小山去山上,絕不僅僅是為了學藝。就象讀書走科舉之路的那些文人一樣,同窗、同年、同鄉這些關係將來都至關重要。小山現在能結識的許多同齡人。年齡都差不多,將來都是寶貴的人脈關係。
遠的不說,就拿吳叔來說。現在與吳家關係最好的孫家,孫重延大人。不就是吳叔當年的同窗嗎?
但是這件事,吳叔並沒有和小山明着講,你要和同窗打好關係,將來都是你的人脈等等。
小山那性格不會和人刻意相交。再說,真的那麼處心積慮。交到的也未必就是知心良友。
看小山現在,在同窗之中人緣挺不錯。他功夫好,性子直爽,為人很仗義。就象他上回寫信來說的,屋裏新住進的那個不討人喜歡的同窗,別人都不愛搭理他,但小山天生就有同情弱小的心腸,總是不能對別人落難視而不見。當初李思諶買下隔壁舊宅,小山就把大小美人一起帶了回來。
唔,這毛病大妞其實也有。這兩個孩子年歲相當,心性也很象。
李思諶彎下腰,從路旁揪了朵很小的野花:「這是朵什麼花?」
阿青看了一眼:「你不認得?」
李思諶搖頭:「我對花花草草的一向所知不多。」
「這是薺菜花啊。」
「這就是薺菜開的花?」薺菜他當然知道,剛開春的時候餐桌上還出現過,用熱水焯一下,再用細鹽香油一拌,吃的就是那個野意兒。可是他還真不知道薺菜開花是這樣的。
阿青轉過臉去偷笑。
好吧,終於發現這人也不是萬能的了。做為王府宗室,錦衣玉食長大的人,能知道薺菜這東西就不錯了。薺菜開花是什麼樣兒,他從小大到大概是真的沒有注意過。
李思諶挺高興的說:「好,這下我記得了,這花挺好認的。看見這個花我就不會認錯。下次出門在外頭有機會還可以掐來吃。」
阿青更樂了:「薺菜開了花就不能吃了,老了。」
「不能吃?」
看他的樣子挺受打擊的。也是,好不容易能認出一樣野菜來,還被告之了這個結果。阿青安慰他:「下次你要出門,我給你帶點菜乾,放熱水裏一滾。跟鮮菜也差不多。」
李思諶馬上兩眼一亮:「好,那咱們一言為定。」
一點菜乾阿青倒不至於小氣:「肉乾肉脯還要不要?我經常給小山做肉脯,以前他上山打獵的時候經常會帶着,夾在餅里烘熱了吃,或是泡在湯里煮一煮,其實直接就着餅吃也行,就是會硬一點兒。」
李思諶笑得露出了酒窩和小虎牙,挺俊朗的一個人剎時間讓人覺得小了十歲:「那種肉脯我吃過。」
啊,對。
阿青也想起來了。
他在七家鎮養傷的時候天氣已經入冬,沒多少菜吃,做飯的時候得想辦法多弄點花樣。有次阿青把肉脯撕碎了混在粥里給兩個傷員吃,還有一次好象是蒸飯的時候放在飯上面,蒸熟的時候,米飯粒也變得更晶瑩,肉脯也變得香軟可口了。
「那幫我多做些,這次只怕是趕不及了,下次出門就用得上了。」
他把出門說的很輕鬆,可是在這個時代出遠門當真不是一件易事。不管是騎馬、坐車、乘船、都有種種不便之處。其中一大不便就是吃,錯過了可以提供吃食住宿的城鎮,進餐和過夜就都得另想辦法張羅,有時候連找到能喝的水都困難。聽說皇上出遠門的時候,專門有車是裝運飲用水的,另外裝新鮮菜蔬魚肉瓜果的這些也都要每天調度準備,對人力財力都是巨大的耗費。
那是皇上奢侈得起。
李思諶出門肯定不可能擺很大的排場,所以別看他在京里是錦衣玉食,出了門該吃的苦一樣不拉都得吃,絕不是享福去的。
阿青也在路邊揪了兩朵花,李思諶好學好問:「這又是什麼花?」
「這是牛舌頭。」
「牛……」怎麼看這小小的碎花簇和牛舌頭也不象啊。
「這個可以入藥。」阿青笑着說:「以前張伯教我辯認過,那會兒我經常幫他曬藥收藥,總得能認出樣子,不然怕弄錯。」
李思諶把花接過去,把底下長長的莖杆掐去,把花一一簪在了阿青的鬢邊。
因為要騎馬。阿青頭上除了一根竹玉長簪沒有別的飾物,小小的白色花朵零星點綴在烏青的鬢髮邊,顯得格外素雅。
阿青抬起手輕輕摸了一下,低聲問:「我不習慣戴花。」
「我知道。」李思諶退後一步。左右打量:「很好看。」
從定下親事以來,兩人頭一次有這樣的機會單獨在一起。雖然這會兒吃中飯時間已經晚了,可是回到莊子裏,阿青還是挽起袖子親自下廚,李思敏非要給她打下手。說順帶可以偷師學藝。
阿青沒做什麼繁複精緻的大菜,一道清蒸茶魚,把茶葉置於魚腹中清蒸,蒸熟後澆上調味醬汁,魚肉一點都沒有泥味兒腥味兒,透出一股綠茶清香。魚肉雪白柔嫩,蘸上調料汁之後,那股咸香中仍然透出魚肉特有的鮮甜,別提多麼美味了。還有一道燴三鮮,口蘑菌子和春筍。味道鮮的讓人把舌頭都快一起咽下去了。另外就是一道湯和一道涼拌菜心,三個人平時都不是大肚漢,可是今天桌上的飯菜都被一掃而空。李思諶吃的香是不用說了,他畢竟是個男人,飯量比兩個姑娘強,但李思敏今天也是超常發揮,平時她的飯量也就是和周圍的人差不多,三公主飯量比她還強點。可是今天她吃的簡直是平時的一倍。
吃完了她自己都嚇一跳。
肚子是很飽,但是也不是很漲。
李思諶說她:「你今天又是坐車又是騎馬的,本來肚子就空了。再說。今天的菜色清淡美味,多吃一些也無防。等下讓人沏些消食茶來。」
李思敏摸着肚子站起來:「青姐,咱們到莊子後面轉轉消消食。」
阿青笑着說好。
過了午,陽光變得熾烈。李思敏沒要丫頭給她撐傘,她和阿青撐一把傘擋着太陽,李思諶在後頭跟着她們。她們聲音小,他只能隱約聽到隻字片語。
雖然聽不清楚全部,可是他也知道,她們是在說他。
李思敏正跟阿青咬耳朵:「我哥也不是打小就這麼老成的。其實他在宮學裏念書的時候。也是個促狹的,不過他這人鬼精鬼精的,他做事都讓旁人頂了缸,知道的人不多。」
阿青微笑着說:「他還有調皮的時候?」
看着李思諶的樣子不大想像得出來。
尤其是兩人頭次見面的時候,他的親隨只餘下了一個小武,滿眼都是殺氣,把她嚇得氣都喘不上來。後來他和她見面,求旨賜婚這些事,辦得都相當周密、漂亮,在阿青心裏,他的心計和謀算跟他的年紀是不相符的。現在李思敏說他有年少輕狂幹壞事兒的時候,這讓阿青實在想像不能。
「我說真的,」李思敏聲音壓的更低了:「那會兒宮學裏人不少,分了好幾幫,互相看不對眼,有一次聽說要去比射箭,那一幫人買通內侍給我哥哥他們的箭上做了手腳,要讓他們到時候失了準頭,肯定射不中。我哥一早兒就知道了,可他沒吱聲,還叫了兩個宮學的師傅做評判。結果到了比的時候,我哥突然說,他們這一幫人學弓馬的年頭長,弓箭都是用順手了的,這對對手不公平,提議交換弓箭使用。」
結果可想而知,那些不換,難免暴露了他們動手腳的真相。換了,那是必輸。
這人真是機靈。(未完待續。)
PS: 二更會晚一些,大家不用等,明天看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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