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打發桃核跑腿:「你去正屋一趟,問問你桃枝姐姐,看看老爺和夫人想什麼時候用晚飯,客人是不是要留下用飯,還要不要再多準備兩個菜。」
桃核應了一聲,蹬蹬蹬的跑去了,不多時就回來了,站在門口大聲說:「趙媽媽,客人剛走了,夫人說這就擺飯。」
趙媽媽轉頭問:「走了?」
「是啊,剛剛走。」
趙媽媽應了一聲:「知道了,過來幫忙端湯。」
桃核應了一聲。
小山在廚房門口探了探頭:「趙媽媽,多會兒開飯?我都餓了。」
趙媽媽笑着說:「少爺不用急,這就擺飯了。」
「咱們留客人吃飯嗎?菜夠不夠。」
趙媽媽說:「客人剛走了。」
小山一愣:「怎麼走了?都這個時辰了……」
趙媽媽說:「八成人家還有事情,再說今天風雪這麼大,吃了飯再耽擱怕是回去的路都沒法兒走了。」
小山摸摸頭,這倒也是。
可是他怎麼這麼快就走了?從來走到也就不到一頓飯功夫。
他都跟爹娘說什麼了?小山覺得他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是來拜會長輩,其實還是想見姐姐。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就是老老實實的只見了長輩就走了,連多一句話都沒和姐姐說。
這人有這麼老實嗎?
小山跑去給阿青報信兒,阿青剛把那孩子哄睡,聽到他腳步聲響連忙回頭說:「輕點兒,別把又把他鬧醒。」
小山趕緊高抬腳,輕落步,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姐,李大哥他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就剛剛,我去廚房的時候趙媽媽說的。」
阿青點點頭,把孩子小心的臥在炕上。大妞一腦門都是汗,她現在才發覺。這要養個孩子,真不是件輕鬆的事。
她還把話說的那麼滿,說她能把這個孩子照顧好,可是連個水她都餵不了。這白天還好說,青姐幫着她,晚上怎麼辦?也讓青姐給她照看?還是讓趙媽媽唐媽媽她們照看?
大妞覺得自己做事是考慮的不周全。就象年前在藥鋪的時候張伯教訓她,讓她做事情要量力而行,先搞清楚自己有多大本事。而不能把事情攬下來了又幹不了,又推到家裏人頭上。
現在想想,張伯好象已經預見了今天這種情況一樣。
當然人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是不是她在其他事情上也總是這樣?愛逞強出頭,可又沒那個本事自己把事情做好,還總得別人跟在後頭給她收拾殘局。
「你怎麼了?」阿青把厚襖披上,低下頭系扣子:「該過去用晚飯了。」
「姐,我是不是挺招人煩的?」
阿青怔了下:「你怎麼了?這話是從何說起?」
「我看着這個孩子可憐,想做好事,把他抱回家來。可是我自己又不會照顧,還得麻煩你和吳嬸……」
「看你說的,你沒做錯什麼,做人怎麼能見死不救呢。」沒親眼見也就算了,既然見到了,就不能視若無睹啊。要是能裝做沒看到放任那個孩子被凍死,那也就不是大妞了。
「那你這麼想想,你要是白天沒有把他抱回家,到現在他可能還躺在濟善堂街口那柱子底下,照今天這個天氣。可能早就凍死了。讓你再選擇一次,你是不是還會把他帶回來呢?」
大妞一點兒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再倒回去選一次,她還是會那麼做的。
「至於照顧孩子,這個沒有誰天生就會。你別看張伯醫術這麼高明。可是他也不會照顧小孩兒啊,要不然小時候你怎麼會在我家吃飯睡覺呢?他連自己的衣裳都不會補,飯也做不好,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不要說再多照顧一個你了。」
大妞以前沒聽說過這些,意外的問:「真的?」
「當然了。我也是照顧了你和小山好幾年。才慢慢熟練起來的。其實說白了也沒什麼,就是耐心些,細心些就行了,日子長了就好了。行啦,去吃飯吧。」
飯菜擺了一桌子,稱得上豐盛,除了張伯,全家人都在。可是小山難得的沒把心思全放在吃飯上。他偷偷打量吳叔的臉色,又偷看吳嬸的神情。吳叔自斟自飲,吃一口菜,就一口酒,臉上看不出喜怒。吳嬸胃口不好,只管夾夾醋拌的涼菜,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一家人各懷心思,大妞掛念着孩子,吳叔吳嬸在想着剛才李思諶說的話,阿青腦子裏亂紛紛的——
小山剛才是說李思諶走了,可阿青猜他八成沒走,天氣這麼糟糕,他有可能就在隔壁。
說不定今天還能見到他。
阿青深吸了口氣。
今天一天吵吵擾擾,發生的事情可真不少。大妞抱回來個孩子,自己突然間就被定親了,這個人還找上門來拜會自家爹娘——
阿青心裏也跟貓抓似的,特別想知道他跟爹娘都說什麼了。可是看起來吳叔吳嬸都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
那……她要想知道談話內容,就只能去問另一個當事人了。
人生的際遇真是起落難料,她本來以為和那個人已經完全沒有干係了,可是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兩個人的下半輩子已經被緊緊的拴在一起了。
如無意外,以後幾十年兩人都要一起過日子了——做為夫妻。
這轉折實在陡了,阿青覺得自己的腰都閃折了。
到現在她也沒有真實感。
要嫁人了?要嫁給他?
總覺得是被拐騙了……這人說話不算數,強買強賣。
阿青甚至覺得,他剛才見完吳叔吳嬸就告辭,是不是心虛在躲她。
躲吧,讓你躲,看你能躲到哪一天?
總會再碰面的。
阿青把嘴裏的菜嚼的咯吱咯吱響,大妞都發覺了不對——
青姐可是打小被吳嬸教導的很斯文的,可是今天她怎麼吃的殺氣騰騰的?這吃的簡直不是飯,而象是仇人的肉一樣。
錯覺,一定是錯覺。
外頭聽見開門的聲音。還有說話聲,腳步聲響,在風雪聲之中聽的不是太清楚。
大妞有些緊張,她趕緊咽下了嘴裏的食物。
進屋來的人果然是張伯。
他的斗篷上沾了許多的雪沫。連眉毛上都好象結了一層冰霜,吳叔馬上站起身來:「你該早些回來的。」
「風雪太大,路都看不清了。」張伯把斗篷解下來,先走到炭盆邊烘手,吳叔斟了一杯熱酒給他。張伯過去一仰而盡。
「快坐下先吃飯吧。」
大妞趕緊給張伯添上一副碗筷,盛上一碗飯,阿青幫着盛了湯。
「爹,那個包家的姑娘……她怎麼樣了?」
張伯慢悠悠的喝了口湯,大妞催促:「怎麼樣了啊?」
不會……死了吧?
那自己今天撿回來的那個孩子,可就沒有親娘了。
大妞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心裏發酸發沉。
「沒事兒了。」張伯說:「性命該是無礙了。」
「哦,」大妞鬆了口氣,心裏一塊石頭終於落地:「謝天謝地。」
張伯沒吃上兩口飯,大妞又追着問:「那包家的人會怎麼對她?」
張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大概對大妞如此關注陌生人覺得有些奇怪:「這我怎麼知道?」
也是……張伯只是去救人的,既然診療結束,人家付了診金藥費,這件事情和張伯也就沒有關係了。
大妞心事重重。
即使在鄉下,家裏出了這樣不光彩的事情,一般也都是盡力掩蓋。在京城裏,大戶人家肯定會處置的更嚴厲。
大妞今天下午還琢磨着,包家姑娘如果性命無礙醒過來了,肯定要找自己的孩子的。到時候可以想辦法見她一面,把孩子還給她。讓他們母子團聚。
但是現在大妞也覺得這個想法大概是太幼稚了。
現在這個孩子該怎麼辦呢?要是爹不肯讓這孩子留在家裏呢?
孩子是她抱回來的,可是孩子的去留,肯定是由家裏的長輩做主。
張伯一向覺得她不懂事,這次可能也會說她做了荒唐事。
那這孩子呢?難道送還給包家?
這一頓飯吃的食不甘味。吳嬸先起身,阿青扶着她進了內室。
吳嬸扶着腰緩緩坐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現在真是沒用,自己連個屋門都出不了。」
「現在是天氣冷,所以更得當心才是。」
吳嬸拍一拍身旁:「你也坐下吧。」
阿青靠着她坐下,吳嬸輕聲說:「剛才李公子來向你爹和我正式的又提了一回親。說他絕沒有用皇命來威逼我們家的意思。」
阿青在肚裏暗暗嘀咕,事情做都做了,說這樣的話還有什麼意思?
「說起來,他是郡王府的公子,能這麼放下身段誠誠懇懇來解釋,也算是有誠意。」
吳嬸這話是說給女兒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當然得儘量想開些,一味鑽牛角尖於事無補。
吳嬸看着垂頭不語的阿青,她覺得這事兒也怪不得女兒。
「這事兒我和你爹再商量一下,你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千萬不要做什麼傻事,知道嗎?」
阿青趕緊應了一聲。
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
阿青回到屋裏頭,覺得腰酸腿疼,渾身都象要散架了一樣。
抱孩子還真是體力活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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