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的情緒特別激動,扯着阿青說要吃她親手炒的菜,阿青笑着說:「這個點兒了,灶房都封上爐膛了吧?」
「封上再捅開嘛。」大妞拉着她的手撒嬌。
阿青笑着說:「你晚上沒吃飯?」
「哪顧上了,揚威倒是瞅空去買了幾個燒餅回來,可連喝水的空兒都沒有,燒餅也來不及吃啊。」
阿青說封爐子當然是開玩笑的,吳叔現在回來的時辰不一定,吳嬸有可能吃宵夜,更不要說張伯和大妞今天回來的晚,趙媽媽是個細心的的人,哪會這麼早就封爐子?她肯定會等着所有屋裏都熄了燈,大家吃飽喝足全梳洗過了,才會把爐膛封起來。
這會兒廚房裏肯定還有吃的。
趙媽媽果然還在廚房裏,桃枝也在,兩人正在說話,看着阿青和大妞一前一後進來了,兩個人都站了起來。
「姑娘們這會兒過來,想是晚飯沒吃飽吧?」趙媽媽笑着說:「正好桃枝剛才過來,說夫人也想吃點東西,正好就着一併做了。」
孕婦嘛,口味一時一變的。吃飯的時候不餓,快睡了又想吃東西,這都不奇怪。
「我娘想吃些什麼?」
趙媽媽平靜的回答:「夫人說想吃涼麵。」
涼,面?
臘月天氣吃這個,合適嗎?
孕婦的口味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是不是屋裏炕燒的太熱了?」阿青猜測。
趙媽媽說:「有孕的婦人大多都比一般人身體熱。」
這倒是真的,阿青也聽說過。
「可那也不能吃涼麵吧?」
趙媽媽說:「剛才奴婢已經稟告過夫人,今晚不能做涼麵,材料不夠做出來也不好吃,我跟夫人說了,夫人說那湯麵也行,再配個涼菜。」
趙媽媽真是水平高啊,這偷換概念玩的妙。
阿青發現,趙媽媽最近已經比剛來的時候隨意多了,如果放在她們剛到吳家的時候,這種有些隨意的玩笑話是絕不會出口的。
這當然也和吳家的氛圍有關係。吳家人口少,脾氣也都很好。象小山,以前從來沒用過下人,揚威和振武與其說是他的小廝,不如說是玩伴,小山對待他們簡直就象對待弟弟一樣,有什麼好吃的必定有他們一份,從來沒有訓斥過他們,更不要說打罵了。
阿青問大妞:「你要吃什麼?」
「我也吃湯麵唄。」大妞不挑嘴,就是添了句:「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涼菜?」
「撿好做的做。」趙媽媽實話實說:「反正只要多多擱些醋,夫人吃着就合口。」
大妞哈哈笑出聲來:「對對,嬸兒自打有了身子,都恨不得抱着醋罈子睡覺了。那你們做的什麼菜,給我也來一份兒,我那份兒就不用擱醋了。」
趙媽媽笑着應了一聲:「好。」
阿青也沒忘了吩咐趙媽媽:「湯麵多預備些,給張伯也送一份過去。楊威和振武八成也還都餓着呢,也別漏了他們。」
「姑娘放心吧,忘不了。」
阿青看自己是沒什麼可動手的了,倒是想起來今天帶回來的蓮花餅。雖然說味道並沒有多麼獨特,可是意義不同嘛。
果然她和大妞一說,大妞就迫不及待了:「拿來我嘗嘗。我本來覺得你們見面又是喝茶聊天呢,沒想到這麼好玩。早知道我也去了,射箭我肯定拔頭籌。」
這倒是真的,大妞愛動,她還跟小山一起在山上瘋跑瘋玩過,論射箭,做陷阱套子,她都拿手。
熱好之後的蓮花餅端上來,本來也沒幾塊,大妞把餅子掰開,先聞了聞:「餡兒挺香的,」然後才咬了一大口。
「嗯,不錯。」大妞問:「孫佩也親手做餅了?她做的怎麼樣?」
她和孫佩比較說得來。
阿青笑着說:「比你頭次下廚的時候好不了多少,口兒沒捏緊,餡兒淌了一籠屜。」
大妞興災樂禍的笑了:「下廚哪有那麼簡單,我記得我那時候還燙着手了呢。」
「不止燙手,你燒火的時候湊的太近了,鍋門那躥出來的火苗把眉毛都燎了,你自己還不知道,等晚上該睡的時候才發現的。」
大妞有點兒不好意思:「真,真的?我都不記得了,光記得燙手了。」
因為燙手會疼,所以印象比較深吧?相比起來,因為不疼不癢,在鄉下又不照鏡子,眉毛短了一截反而不會太注意。
她們倆在這兒聊天,趙媽媽和桃枝在一旁一邊幹活兒一邊忍笑。家裏頭這兩位姑娘性子截然相反,一個安靜一個活潑,可兩個人的感情卻那麼要好,這也難得。
趙媽媽給大妞盛了一大碗湯麵,還配了兩樣小菜。大妞先喝了一大口麵湯,然後滿滿的舀了一勺拌豆腐:「趙媽媽你手藝不錯啊。」
趙媽媽笑着說:「都是夫人和姑娘們不嫌棄。」
趙媽媽和桃枝端着托盤出去,大妞轉頭說:「我還是更喜歡吃姐姐你做的點心。」
「趙媽媽手藝確實不錯。」阿青說:「上次做魚的時候,趙媽媽做的比我要好。」
「那不一樣。」大妞也說不上來什麼不一樣,反正她就是更喜歡吃阿青做的東西。
吃着東西也沒耽誤大妞說話,她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在她的形容之中,張伯那英明果決的都不是人了,那是扁鵲再世,華佗重生!
阿青忍着笑,托着腮聽她說。
以前大妞是不太喜歡提張伯的。
是的……阿青回想了一下從前的事,大妞對張伯整天做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她也從來沒露出這樣「與有榮焉」的神情。
這對父女的關係還曾經一度非常僵硬。大妞總覺得張伯是個騙子……
沒錯,就是騙子。
整天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爛草藥,除了給人接接骨就是給牛馬接生,脾氣還怪的要命。
母親的早逝一直是大妞的心病。在她看來,自家既然有醫有藥,那她娘怎麼會救不回來的呢?所以結果還是張伯是個騙子,整天裝神弄鬼的騙人。
但是隨着她漸漸長大,漸漸懂事,對事情的看法也漸漸有了改變。
現在看來,大妞和張伯父女之間終於算是和解了吧?
阿青也由衷的替他們高興。
吃飽喝足,大妞一抹嘴:「姐,你這幾天有空沒?」
「嗯,沒什麼事,你有事?」
「那姐你幫我改下衣服吧。」大妞站起身來,扯扯袖子:「這袖子太大了,幹活兒很不方便,今天差點把包好的藥都給帶翻了。還有,還有,」她揪起衣裳的下擺:「下面也不用這麼長,走路礙事,給我截短點兒。」
「真礙事啊?」阿青扯過她的裙子看了一眼,倒確實有些踩踏過的痕跡。要是按平時的步速走,不大可能會踩着裙子。可是要是干起活兒忙起來,那就說不好了。
「可是你的衣裳做的時候就已經做的比較合身了。」當時大妞就說了,別做的寬袍大袖的,活動不方便,所以她的袖子已經收緊了,裙幅也沒有那麼大,吳嬸當時還說呢,這麼改已經不妥了,大妞如果還要改……那吳嬸非氣壞了不可。
不過大妞說的也有道理,她整天在柜上忙活,衣服不能講究美觀,得講求實用。
「那成,回來我給你改。」不過考慮到吳嬸的心情,阿青建議她:「我幫你改兩件,你放在藥鋪里,去的時候換上,等回家的時候再換下來。」
大妞也不傻,一想就明白幹嘛要這樣折騰了。
「成啊。」大妞說:「那姐你有空的時候想着幫我改吧。」
阿青一口答應下來,轉過頭一想,大妞八成根本沒把自己有丫鬟這件事記住吧?她明明有個針線活兒最好的丫頭桃花啊,為毛這要抓苦力幹活還是一口一個姐的找上自己呢?
難道她和桃花處的不好?桃花看起來很本分,難道私下裏其實並不服管?
已經到了平時該休息的時辰了,可是讓大妞這麼一折騰,阿青睡意全無。
她半側過身,曲起一條手臂枕在腦後,聽着窗外時不時刮過的風聲。
今天她有些意外。
本來她以為……李思敏會約她出去,是另一個人的授意,今天說不定也會見到他。
但是這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李思敏的安排很周到,阿青今天確實過的很單純也很愉快。
就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可能是因為原來設想中會出現的人並沒有出現,所以她有些……失落?
不不,肯定不是失落,為了一個根本不了解的人有什麼好失落的。
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阿青上半夜沒怎麼睡踏實,下半夜又覺得炕燒得太熱。可是到底是十幾歲的年紀,早上起來還是神采熠熠,一張臉如清水出芙蓉,秀美如畫。吳嬸也已經起身了,她已經顯懷,穿着寬鬆的衣裙,頭髮松松的挽了髻,一見阿青就笑着說:「天兒這麼冷,你起這麼早做什麼?該多睡一會兒。」
「醒了睡不着了。」
「昨天聽趙媽媽說,大妞和張伯晚上回來的時候飯都沒有吃,藥鋪里出了什麼事?」
「聽說是個急症。」阿青儘量和緩的把昨天的事情跟吳嬸說了,吳嬸一邊合掌念佛,一邊笑着說:「幸好是救過來了,你張伯是有真本事的,這麼一來,他的藥鋪的名聲應該是打響了,以後生意應該會比從前好的。」
吳嬸要不提,阿青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對啊,藥鋪是新開的,旁人肯定對坐堂大夫的醫術信不過。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旁人對張伯的看法一定會有所改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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