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登岸的地方就是那一片桃花如霧,柳煙連綿的地方。
近看與遠看,感覺又不一樣。桃花開的妖嬈熱烈,一點綠葉不見,滿天滿地都是紅的花。風一吹過來,花瓣嘩嘩的落,灑了人一頭一身都是。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這滿眼都是花,連路都看不清了。
阿青先前一邊走,還一邊從身上往下拂拭。可是拂了還有,拂了還有,乾脆她也不理了。
落就落吧。
反正也不光她一個人,連李思諶也是一身都被花瓣快落滿了。
「這一片林子真好。」
李思諶挽着她的手:「別光看花,也注意點腳底下。」
這裏多半少人來,路也不那麼平整。
「你放心吧,我比你還強。」左右都沒人,阿青索性把裙角提起來系在了腰裏,這樣就不怕雜草勾着裙子,走起路來也方便。
等她把裙子掖起來了,才覺得這樣做好象有點不好……
兩個人才新婚哪,形象啊!
李思諶笑着把袍子一角也掖在腰帶裏頭:「這可真是個好辦法,你以前是不是都這麼幹的?」
不管他是真這麼想,還是為了讓她不尷尬,阿青的心情就象這吹在臉上的微風一樣,一陣陣的往上揚。
「在鄉下,要做活那麼多,當然不能太講究了。」阿青說:「打小我爹娘就特別寵着我,旁人家的姑娘要做的活兒多着呢,可是在我們家,粗活重活一樣都不讓我沾手。鄰家的姑娘們湊到一起做活說話的時候,大家的手一伸出來,就數我的手最細嫩,當時感覺可不好意思了。」
「為什麼不好意思?」
「手嫩,就會被人說是懶婆娘啊。」
李思諶忍住笑,接着問:「那你那時候,都做些什麼?」
「幫我娘做點家裏的活計,打掃,做飯,做針線。我娘都不會紡線,我比她還強點。我們家沒有布機,鄰居家的我也會用。」
這個李思諶相信,阿青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
「農忙的時候,我們家的地不算多,請一兩個短工幫忙,我還往田裏去給我爹他們送過飯。」
那時候,她就象現在一樣,走在鄉間的田埂路上,手裏小心的提着一個籃子,裏面裝着熱飯熱菜。小山有時候會纏着要跟她去,於是有時候她身後會綴着一個小尾巴,蹦蹦跳跳的。
好吧……現在她身後也有個尾巴,只是這個尾巴太大了點,怪不得旁人都說尾大不掉。
這輩子,她大概也是甩不掉這條尾巴啦。
兩人賞過了桃花,在路邊的草亭里用了茶點,李思諶本來把魚竿香餌都帶着了,看阿青實在不喜歡這消遣,他也就沒堅持要在船頭垂釣。
其實他本來也不是為了釣魚,而是覺得兩個人坐在一起,安安靜靜的,沒有旁人來擾攘,是一件挺享受的事兒。
回到莊子上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外頭天漸漸陰了下來,眼見着今天一場雨是躲不了。
既然天色不好,就不宜再出門了。本來李思諶還想着,上午坐了船,下午可以去騎馬的。
不過阿青依着自己答應過的話,下廚給他做點心。
李思諶笑吟吟的答應了,把原來在廚房裏的做活的人都趕了出去,自己換了衣裳挽起袖子給阿青打下手。
說是打下手,其實半點忙都幫不上。
阿青問他喜歡吃什麼,他只說,她做的就行,他都愛吃。
既然他這樣說了,阿青也不打算做太複雜的。
李思諶兩手沾着面,勤學好問,把桌上每一樣東西的的名子用法都問了個遍。
阿青抿着嘴笑,高興就多給他說一句,不耐煩了就不理會他。
揉面的時候,李思諶非得要幫忙。
兩個人,四隻手,一盆面。
他哪是想揉面,兩手很不老實,一會兒握着她,一會兒蹭蹭她。生粉里加了水,起先還顯得散而松,後來揉啊揉的,面就緊起來,也黏起來了,他兩隻手都陷在面里,使勁兒的朝外拔。
阿青在一邊實在忍不住,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該,叫他使壞。
蒸出來的糕,李思諶吃着比哪一回的味道都要好。
可能這是自己親手做的,所以吃着格外不同吧。
掌燈時分,雨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
阿青即使結婚,也沒放棄每天寫字的習慣。
她寫字的時候,李思諶就在一旁替她鋪紙研墨。
阿青別彆扭扭的提起筆來——這人怎麼把丫頭們的活兒都搶了去呢?
別人都說紅袖磨墨夜添香,他這可不是紅袖——嗯,阿青看看他的袖子,趕巧這身兒常服是藍的。
藍袖添香?
不過李思諶磨完墨,洗了把手,就拿起本書坐到窗邊去了,沒擾着她寫字。
阿青定定神,靜了靜心,緩緩的落筆。
墨香在屋裏漸漸瀰漫開。
窗外夜雨潺潺,屋裏卻是明燭高照,暖黃的燈光映着阿青認真的神態,李思諶的書看了幾眼就看不進了去了,專心的看她。
阿青做事的時候總是很認真的,現在也是一樣。
寫頭兩個字的時候心裏還有點亂,寫完一行,心情就徹底沉澱下來了。她一點兒都沒注意旁邊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落下最後一筆,阿青吁了口氣,提起筆來自己先看看,冷不防身後有人伸過手來,將她攔腰抱了個滿懷。
「你……」阿青用筆尖指指他:「怎麼突然站在人後面,人嚇人嚇死人哪。」
李思諶微笑,他可不是突然站在這兒的,而是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她都沒有發現。
這樣認真專注的她,讓他也屏着氣沒敢吵着她,直到她現在寫完。
「你的字是同誰學的?」
「跟我爹啊。」
李思諶搖頭:「吳大人的字不是這樣的。」
那是一筆典型的武將的字,李思諶不是沒見過。硬肩硬腿,稜角錚錚的,尤其是下筆那個重,簡直是力透紙背。
「我爹教我習字,不過我臨的貼是他從別處找的。」阿青想起小時候的情形,因為她三四歲開始學寫字,筆還握不穩,吳叔特意跑了一趟府城,找了人家作坊專給她做了一套小號的筆硯呢。
「後來有了小山,還有大妞,他倆的字都是我教的。」
在教人的過程中,其實自己等於從頭把這些理順了一遍,發現了很多不足。
「你也來寫一張吧。」阿青退開一步,把筆遞給他:「正好墨還有多的,別浪費了。」
李思諶也沒推辭:「我寫的可不算好,你等下不許笑話。」
阿青不信他的謙辭:「你快寫吧。」
李思諶的字一看就是男人的字。
那種挺拔和沉穩,就如靜默的山峰。
人們常說,字如其人,是很有道理的。
阿青一面看字,一面看人。
李思諶可沒有那麼專心了,被她看的差點想棄筆不寫。
年輕人初嘗情愛滋味,真是一頭陷進去拔也拔不出來,欲罷不能,而且時時都會惦記着。
看着她低下頭時露出的一段頸項,寫字時袖子提起而顯得纖細柔軟的一段手腕,還有她看他的時候,唇邊的那一點點微笑。
這都讓他着迷,讓他心裏那把火燒的愈來愈烈。
好不容易把這一張寫完,李思諶左看右看,感覺寫的都不是很滿意。
尤其是最後的地方,他自己都能感覺出來寫的有多敷衍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把筆一擲:「三天不寫手生,寫的真不成樣子,讓他們拿了去燒掉吧。」
「寫的挺好的。」阿青並不是恭維他:「我看很好,燒了它做什麼?留着吧。」
兩人又翻了會兒書,聽着外面雨聲越來越緊。
洗漱之後,阿青換了一件新的寢衣。
這時候的寢衣做的也是三件套,並不暴露,甚至連領子那裏都不會松敞。阿青這一身寢衣是月白色,柔軟的料子摸起來象是摸着了一段雲。她看李思諶也去洗漱了,自己先一步上床臥下,李思諶回來時,只看見她的頭還露在被外——其他全裹的嚴嚴實實,一絲都沒露。
好吧……他理解。新婚妻子面嫩放不開,這種把自己蓋個嚴實的做法,跟掩耳盜鈴其實沒多大分別。
「熄了燈吧……」阿青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可憐兮兮的意味。
「好。」李思諶從善如流。
他把燈都熄了,帳子也放了下來。可是等他脫鞋上床的時候,還是能感覺阿青往床里又縮進去一些。
他心裏覺得好笑。
當然,除了好笑,還有更多的更複雜的情緒。
一面他對這樣的妻子心生憐愛。白天的時候她多活潑自在啊,在他面前說話也不用避忌什麼,甚至還大大方方的把裙角掖高了走路。可是到了晚上,她的勇氣就都被羞澀取代了。
夫妻間的親密,對她來說還是有羞,也有怕。
這樣的阿青,讓李思諶不能不多憐惜她。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知道她的滋味有多美好。青澀,但是又那樣甜美……
就象,初夏時節新釀的的梅酒……
不,那也形容不了她所帶給他的喜悅和快樂。
他的手在被子底下輕輕伸了過去,碰着了她的手指。
阿青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但這回她沒有再往回縮。
也許是黑暗讓她覺得不那麼難為情了。在黑暗中,她的表情他看不見……這似乎給她多加了一層保護一樣。
其實她也知道只是心理安慰。
李思諶的手指和她的手指交纏在一起,她的手柔軟,他的要硬實許多。手指互相纏絆,摩挲,那種微癢的感覺中還帶着一點異樣……
阿青有點不自在,她想把手縮回去。
李思諶讓她縮回了手,但是把她整個人都抱住了。
兩個人在一床錦被下。
他撫摩着她的面頰,唇在她的脖頸肩胛處流連。阿青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也亂了。
李思諶咬着她寢衣的襟口系扣,把它解開了。
柔軟的寢衣下,是更加柔滑馨香的肌膚。
象一團蜜糖,引人採擷。
……也象下午他們一起做的蒸糕,雪白的,柔軟的,捧在手中有些微微的顫。
阿青的手本能的想抓住點什麼,她覺得自己象是回到了上午的船上一樣,四面都是水,無助,沒有依靠。
她最後攀住了他的肩膀。
她覺得害怕。
和他在一起,她好象變成了另一個人了。
變成了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人。
她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的身體不聽自己的使喚,反而他象是更熟悉她的一切。
阿青茫然的,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李思諶的動作頓住了,他輕聲問她:「疼嗎?」
阿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是說的疼吧?
「慢,慢一點……」
她的思緒變得模糊而破碎,她覺得羞澀,還有隱約的懼怕。
可是怕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也許她怕的是自己被徹底改變,怕的是這個徹底擁有了她的人會在出其不意時給予她傷害。
怕的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雨聲越來越緊,夜風敲打着窗欞,發出規律的輕響。
李思諶聽着她模糊的**聲,那裏面帶着她自己沒有發覺的柔媚。
還有……一點撒嬌的意味。
和第一夜洞房花燭的時候相比,已經有所不同了。
洞房的時候她更怕,而且更加疼痛。當時他顧及她的感覺,沒敢讓她太受苦,早早的就了事了,她的反應則是很僵硬,但她強忍着。
而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很緊張,可是應該沒有**那樣強烈的疼痛。而且,他能感覺到,她在漸漸變得柔軟,她在接納他……
「阿青……阿青……」他含糊的低聲喚着她的名字。
她哽咽着,仿佛沒有聽到。
但他知道她聽到了。
李思諶的唇吻上來,將她的**都含住了。
桃葉還沒有睡着,雖然到了莊子上,她沒有被安排上夜的差事,可是也不代表她就能放心的偷懶去睡大覺了。
窗子沒有關緊,她剛才看見正屋的燈熄了。
桃葉和衣側臥,她今天過的相當輕鬆。收拾了一下屋子,其他就沒有什麼事情做了。
世子和姑娘很恩愛,好的蜜裏調油的。桃花記得晚飯之後,她端茶進屋子的時候,看着兩人隔着一張茶桌坐着。
明明兩人什麼都沒有做,中間還隔着一張茶桌,可是屋裏那種濃的化不開的情意,讓桃花覺得自己待在屋裏特別的多餘。
真好……姑娘這門親事沒有結錯,兩個人這樣恩愛,讓一旁看的人都覺得高興快活。(未完待續。)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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