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鬧了大半夜,出了一身的汗。www/biyange/com
第二天,皇帝的咳嗽奇蹟般的好了。知薇卻倒霉地開始感冒。於是皇帝大手一揮,把傅玉和叫進來診脈開藥。
自打回宮之後,知薇就沒怎麼跟傅玉和打過照面。對方也覺得有些恍如隔世,明明走的時候她還是個有些不黯世事的小丫頭,一回來卻成了後宮實際的主人。
只是她看上去依舊有些天真。
知薇看傅玉和臉色不大好的樣子,趁皇帝不注意悄悄問他,卻叫皇帝逮了個正着。
於是男的趕緊退了出去,女的叫皇帝「押」着細細審問:「你還真是膽子越發大了,當着朕的面就敢跟傅韞眉來眼去,橫豎打量着朕不會要了你們的命是吧。」
知薇剛跟他和好,看他眼角眉梢略帶笑意,就知他沒誤會,於是壯着膽子道:「沒有的事兒,這不瞧他面色不大好,問幾句罷了,您別這么小氣。」
「朕剛病癒臉色也不好,怎麼不見你關心朕。」
「您臉色哪裏不好了,哪哪兒都透着血色。」
「朕瞧你的也不錯。」皇帝湊近了道,「看來昨夜事辦得對。」
知薇瞪他一眼,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皇帝現在成了講黃段子的高手,她有些招架不住。
兩人相攜着去用早膳,出來的時候馬德福在外頭候着,一見這副模樣心裏不由鬆一口氣。這兩天皇帝心情不好,連他也跟着遭殃。
皇帝邊走邊同知薇說傅玉和的事兒:「……這趟回來他日子可不好過,家裏催得緊,非要給他定親事。他這些天疲於應付焦頭爛額,臉色自然不好。」
知薇恍然大悟,原來是古代版大齡男青年催婚記啊。
「那他就娶一個唄,為什麼拖到現在還孑然一身?」
傅玉和的年紀擱這個年代真不算小了,他比皇帝還大幾歲,已經是三字打頭了。雖說面若冠玉一點兒瞧不出來,說他十□□也有人信,可真實年紀擺在那裏。聽說他家的庶弟都娶妻了,當年同她說親的二弟都死了四年了,他居然還堅持不婚,這裏面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知薇可沒有臉大到覺得他是為了自己,要知道他喜歡她也不過就這一年間的事兒,那他從前怎麼就是不娶老婆呢?
「他是不是曾經喜歡過什麼人,是不是那人不在了,所以才……」
「據朕所知,他這輩子唯一鍾情過的人就是你了。可惜棋差一着叫朕得了先機,要不然還真不好說。他那樣的,違逆家裏的意思娶個心愛女子這種事情,也是做得出來的。」
知薇覺得自己真是無故躺槍,反正一提到傅玉和就總扯到她身上。皇帝這醋是準備吃一輩子了吧。
她不動聲色轉移話題:「那他到底為什麼不成親,您知道嗎?」
「據朕所知,他是個不願停下來的人。行醫治病,若只拘泥於一處,終究難成大氣候。按他的意思是要走遍大江南北,最好去那名山大川里住上十年八年的,修得一身仙風道骨,才有那出神入化的醫術。說到底他是個出世的人,在京城這繁華地活得便不自在。這你也瞧出來了吧?」
確實有那麼點意思。一直以來她就覺得傅玉和是個仙氣挺重的人,不重名不重利,自有自己追求的東西。這樣的人難能可貴,只是以他的身世來說,他要走談何容易。
「是以他一直不願娶妻,就是怕因此被絆住。如今他一個人尚且難以脫身,若再娶個世家小姐,生得一兒半女,往後再要走便難上加難。只是他到底是信公國府未來的世子,想要一走了之哪裏這般容易。朕瞧他日子也不好過,倒有些同情他。」
皇帝在那兒同情傅玉和,知薇卻很羨慕他:「至少比我要好,這一世困在這宮門之內,什麼時候才有出去的日子。」
皇帝看她這樣心生憐惜,索性挑了個日子帶她出去,到西郊馬場騎馬去。
知薇頭一回騎馬,既興奮又緊張,在那兒耗了一個下午,晚間回來的時候心情激動,卻又沒人可說,便拉着二皇子囉哩吧嗦一大堆。
小孩子都貪玩,二皇子性子再怎麼沉穩,一聽得騎馬這樣的事兒,兩眼也放出光來。
他跟知薇已混得熟稔,這會兒便壯着膽子央她帶自個兒一塊去。知薇想想有道理,等下一回皇帝再帶她去時,便把二皇子一道捎上了。
皇帝老大不高興,覺得難得的二人世界又叫個小屁孩給攪合了。偏偏這孩子沒什麼眼力勁兒,不停纏着知薇說這說那,兩人談得興起就把他一個大活人扔在一邊,生生受了冷落。
到了馬場裏,知薇還是由皇帝教,騎一匹刺紅色的母馬,在馬場裏來回兜圈子。二皇子則交給了馴馬的老師傅,只給他騎頭不大的小馬,也不敢在馬場亂跑,師傅牽着韁繩慢慢走了幾圈而已。
但即便如此,二皇子也是極為興奮,高興起來便又叫又笑,釋放出孩童的那一面。
也不知是不是他動靜太大,驚着了那匹小馬,原本騎得好好的,那馬卻趁師傅不注意跑了起來。韁繩從師傅的手裏脫出,那小馬兒便撒歡溜起彎子來。
這下在場眾人皆驚得不行,知薇和皇帝離得較遠,卻是立馬揮鞭趕過來。那邊馴馬的師傅心跳幾乎驟停,迅速沖了過去,想穩住馬蹄。
倒是二皇子坐在上頭特別高興,覺得有那麼點子隨風奔跑的感覺,一點兒不怵竟還咯咯笑個不停。
可這一笑就壞事兒。他身子本就在馬上顛簸,加之笑得太過,重心沒能掌握好。就在師傅將馬拉停的一瞬間,二皇子身子一歪從馬上滑落下來,重重跌到了地上。恰好這時馬抬了前蹄,一記踏到了二皇子的左腿小骨上,疼得他尖叫一聲。
知薇嚇得尖叫一聲,趕緊從馬上下來往這兒跑。她穿着一身簇新的騎馬裝,手腳有些放不開,跑了幾步差點跌倒,還是皇帝從後面拉住她,免得她跌個狗□□。
二皇子疼過之後還強撐着,自己掙扎着想起來。可試了幾下也沒能成,左腿被踏到的地方疼得厲害,他的汗唰一下就下來了,忍着不掉淚卻也是哀嚎連連。
皇帝此刻最為鎮定,上前來並不急着將他抱起,只讓人將馬牽走,隨即蹲下來給他查看傷情。二皇子疼得呲牙咧嘴,被知薇抱在懷裏不住地叫。
片刻後皇帝又叫人去抬擔架來,幾個人小心將他抱上去,平躺着儘量不壓着腿傷,一路坐馬車送回宮裏,宣了太醫進承乾宮診治。
傅玉和在這方面經驗不足,倒是高院正精通跌打骨裂之傷,二皇子的腿傷便交到了他手裏。那邊傅玉和也一起過來,以便同高院正一道商量,該怎麼下這湯藥的方子才好。
孩子太小,用藥要格外謹慎,以免發生了不得的大事兒。
承乾宮一下子鬧翻了天,宮女們進進出出忙得不行,所以人都圍着二皇子轉。知薇在旁邊看得緊張不已,生怕這孩子的腿就此折了再好不了。
長得多俊的一個男孩兒,要成個瘸子可怎麼得了。甭管他以後身份多尊貴,帶了殘疾諸多不便,就是在親事上也會有些波折。
皇帝沉着臉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剛剛給小二檢查的時候發現,骨頭多半裂了,只是不知裂到什麼樣的程度。這樣的傷勢得看運氣,治得好了以後跟常人沒什麼兩樣,若治不好這條腿就廢了。
若真廢了,他這一世就跟皇位無緣了。
二皇子是皇帝心儀的皇位第二繼承人,原打算若知薇生的是女兒的話,他就很有可能被封為儲君。但他若是就此瘸了,皇帝就算有心偏袒他,也沒辦法一意孤行將皇位傳給他。
大晉的規矩,除非情況特殊,像是只有一個人選這樣的窘境,否則不能立身有殘疾之子為太子,更不能登上皇位。
當初皇帝能脫穎而出力壓麗貴妃生的二皇子,一方面是他自己才華出眾實力強勁,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二皇子先天不足的緣故。
他身子雖好但腦子不好,這也算是殘疾的一種。父皇猶豫了那麼久,終究因為這一點沒將他扶上帝位,這才輪到當時是三皇子的皇帝掌控天下。
祖宗規矩不能廢。再說這到底是他的兒子,天底下沒有哪個父親盼着自己的兒子落下殘疾。
於是二皇子這條左腿,一下子成了整個後宮關注的焦點。良妃看事情還比較准,一下子就跟皇帝想到一塊兒去了,於是日日吃齋仿佛求菩薩「保佑」,叫二皇子這腿永遠好不了才好。
另一邊宣妃卻是目光短淺,只看到了另一層。
聽說太醫們全湧進承乾宮給二皇子瞧病,她就氣得不行,一整天都尋底下人的不是,一連罰了好幾個宮女太監,搞得永和宮內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察小命不保。
倒是海棠沉得住氣,上來附在宣妃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立馬說得她滿面春風,一掃之前的戾氣,笑得極為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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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時分,冬青下了值往住處走。
她就住在養心殿後頭的一排耳房裏,緊臨後門的位子。
如今已快入冬,夜裏風涼得很,她將手放在嘴邊呵了口氣,鼻子卻有些發癢,正想打個噴嚏,冷不防從後門處閃過一個人影,輕輕叫了她的名字。
冬青嚇一大跳,噴嚏也給縮了回去。
那人立在門口,身上罩了件斗篷,今晚月色不大好,從冬青站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但那人的聲音她卻聽出來了。
是宣妃身邊的海棠。
深更半夜,她跑這兒來做什麼,若叫人抓着,可是要打死的。
冬青狐疑看她兩眼,見對方悠悠沖自個兒招手,終於沒能忍住好奇心,快步走了過去。
剛到門邊話還沒出口,就叫海棠給拉出了門去。兩人躲進一旁的小樹林裏,冬青劈頭就問:「你怎麼來了,一個人?」
「茉莉在外頭給咱們放風,你不用擔心。」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找你。」
冬青覺得她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想想從前兩個人的恩怨,就一點不想搭理她。
當初她們是關係不錯的姐妹,後來為了到養心殿當差的事情便鬧翻了。原本該來的是海棠,可冬青盼着能得聖寵,暗地裏耍了手段擠了海棠的位子。
自此這兩人便跟仇人一般。幸好海棠運氣不差,如今在宣妃身邊混得風生水起,也算有頭有臉了。
只是她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好說的。
冬青瞧她一眼:「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你道我願意來見你?」海棠聲音冷冷的,透着點不屑,「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你。但娘娘吩咐了,這差事我就得當。我不像你,義氣用事,到最後只會自討苦吃。」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給你指條明路罷了。你爹如今在外頭惹了人命官司,弄不好就要丟烏紗帽。我要是你這個時候就不敢再任性,總要聽聽別人的說法不是。」
冬青頓住腳:「你知道了?」
「自然知道。我還知道這次主理這樁官司的人是誰?」
「是誰?」冬青一下來了興趣。她爹是點兒背,人根本不是他殺的,也和他沒關係。可千攪八攪的就被咬上了。她爹屁大點的官,要被按上了殺人的罪名,這輩子可就完了。不僅他玩完,他們全家都沒戲兒。
她那弟弟正準備參加鄉試呢。
海棠見她上鈎,笑容大了一些:「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是別人,就是咱們娘娘娘家弟弟。」
冬青明白過來,宣妃的弟弟關大人是刑部侍郎,這事兒確實歸他管。如今案件進入焦灼狀態,每走一步都極其關鍵。他們一家人的生死,實際就捏在宣妃的手心裏了。
「你來找我,就為說這個?」
「你以前挺聰明的,算計我的時候多狠,如今怎麼反而變笨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想你爹沒事兒,你就得有點誠意才行。要不然誰管這破事兒。」
海棠話說得直接,冬青聽得心裏直打鼓,仔細一琢磨就明白過來:「想借我的手,找皇貴妃的麻煩?你當我是什麼,被你們當槍使。這種事情做好了,不過是宣妃得利,要做得不好,就是我倒霉了。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可你現在有得選嗎?冬青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你爹倒了,你往後出宮了依靠誰去?你這年紀也沒幾年的事兒了,搞不好皇上一開恩,就提前放你出去了。到時候就憑你在宮裏攢下的那點錢,要養父母還有弟妹,你又一在把年紀了,往後還有什麼指望?」
都是大實話,冬青聽得心頭直顫。若父親完了,她這一輩子也就完了。哪個好人家還會娶她,做個老死家中的老姑娘,要不就被胡亂配給死了老婆的鰥夫或是屠夫。她這一身細皮嫩肉哪裏經得起那些人的折騰,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冷風灌進她的脖頸里,她打個了寒顫。
海棠滿意地笑笑:「這個事兒你肯定也想過了。如今機會擺在你面前,就看你接不接了。你也不傻,該知道這裏面的差別。」
「可這事兒太大了,我不能冒這麼大的險,殺了皇貴妃,我還能活嗎?」
「誰叫你殺她了。不過是叫你想法子讓皇上厭棄她罷了。要我說這對你還有好處。眼下皇上一顆心全在皇貴妃身上,正眼都不瞧你。要是皇貴妃倒台,搞不好你有機會頂上。到時候你爹沒事兒,你又在宮裏混得有出息,後頭還有貴妃娘娘幫你,不比出去後受苦強?」
這話戳中了冬青的軟肋,她不像扶桑想通了就放手,她對皇帝始終存了一分攀附的心。除掉皇貴妃,確實於她極有利。
可是……
「要真這麼容易挑撥,娘娘也不會來拜託我了。」
「你近水樓台,眼下二皇子和皇貴妃都暫住養心殿,你進出方便,利用二皇子挑撥皇上與皇貴妃的感情,對你可大有好處。你要想明白了,眼下你除了投靠貴妃娘娘和大皇子,已經沒有別的路了。」
冬青一顆心砰砰直跳,不得不說海棠的建議十分誘人。兩相比較起來簡直天差地別。她親眼見識了皇帝對知薇的寵愛,嫉妒的一顆心都快碎了。真盼着哪一日皇上也能這麼待自己,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自己瞧,哪怕只一眼,這一世也值了。
海棠的建議,讓原本已存了放棄之心的冬青,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
她在宮裏沉浮多年耍盡心機,為的也不過是皇帝的一夜柔情罷了。她家世不算太好,父親官職不高,若出宮嫁人也挑不到太好的。關鍵是她都侍候過皇帝了,哪裏還瞧得上別人。
心氣太高是她致命的弱點,如今這弱點輕易叫人捏住,幾乎無反手之力。更何況家裏還有那麼一大攤破事兒。
她咬唇不語,沉默良久後才道:「你叫我再想想。」
「還想?」
「這事兒這麼大,人命關天的事情,總要叫我想清楚了。」
「好,那你慢慢想,娘娘不急,你爹可是急壞了吧。」海棠不再看她,留下一個施施然的背影,走出樹林尋茉莉去了。
留下冬青一個人站在那兒,吹了老半天的夜風。
第二日她就病了。病不重,只是小小的感冒而已。她硬撐着沒同人說,帶病去上值。
如今她跟薄荷她們一樣,都近不了皇帝的身,只能做些打雜的活計。從前風光無限的四大宮女,如今淪落到這步田地,冬青真是想不通。
偏偏她瞧扶桑一臉鎮定樣,似乎不以為然,便更覺奇怪。當初給沈知薇枕頭下塞帕子的事兒就是她想出來的,扶桑也做了。可後來皇帝跟沈知薇和好,也不見她受處罰啊。
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所謂疑心生暗鬼,冬青既看扶桑不順眼,就覺得她哪哪都是毛病。於是那一個早上就一直盯着她瞧。
心思不在活計上就容易出錯,一個轉身的功夫冬青就打破了個定窯茶碗,動靜還不小。
恰巧馬德福路過這裏,聽見了便進來查問。起先見是冬青態度還好,上來問她怎麼回事兒。冬青從前得勢的時候,在馬德福面前也有幾分傲氣,並不因他是大總管便溜虛拍馬,喜歡有一說一。
這會兒卻是心裏有點發虛,存了討好的心,也想為自己開脫幾句,便把自己感冒的事兒給說了。
結果這一說反倒惹得對方不快,直接嚷了起來:「你既病着怎麼還能當值。都進宮多久了,這點規矩都不懂。是想把病氣過給萬歲爺嗎?再說了,如今這裏不止萬歲爺一個,皇貴妃同二皇子也住着,這要是染上了,別說你的小命不保,我也跟着倒霉。」
一番話說得毫不留情,把個小病未愈的冬青都給說懵了。她萬想不到如今的馬大總管,竟這麼不給自己面子。
從前他可不這樣。
馬德福壓根沒留意她的神情,就這麼揮揮手嫌棄地叫她下去了。冬青咬牙忍着沒出聲,默默出了屋子。跨出門檻的時候就聽馬德福叫了扶桑的名字,笑眯眯的要她兼了自己的那份活兒。
人比人氣死人,冬青跑回屋裏,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同樣是落難,扶桑卻能得個好臉,她只配挨罵的。想想從前的風光,當真心如刀絞。
冷不防海棠的話又從腦海里冒了出來。她雖跟自己不對付,話卻說得有道理。現如今養心殿叫皇貴妃把持着,她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不光如此,連二皇子也來湊熱鬧。
一個死了娘的,現在養在皇貴妃名下,身價立馬水漲船高,可見皇貴妃有多大的能耐。這女人一日不除,她一日沒有好日子過。
到了這個份上,已顧不得瞻前顧後,總要搏一搏才是。否則父親官職不保,自己又被趕出宮去,往後這日子簡直不敢想。
那一刻冬青下定了決心,定不能叫沈知薇日子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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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回到永和宮,同宣妃說了冬青的回話。
她走的時候那樣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其實心裏有點沒底兒。倒是宣妃聽了淡淡一笑,沖她說了句:「成了。」
「真成了嗎,娘娘?」
「冬青她還有別的路可走嗎?就如你同她分析的那樣,是死是活就看這一回。她又不傻,在宮裏好日子過久了,誰還願意出去要飯去。現在不是咱們求她,該是她求着咱們才是。」
「娘娘真是高明。」
「什麼高明低明的,不過是掙扎求存罷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如今什麼樣兒你也清楚。我就這麼一個孩子,不為他着想還能怎麼樣。我自己都這把年紀了,也沒什麼指望了,只盼着他能好罷了。」
這話聽起來很是失落,主僕兩人不免嘆息一陣。
那邊冬青既定下了主意,便抽空又同海棠見了面。海棠交了點東西到她手上,叫她看着辦。
冬青拿着那個小紙包,心裏有些忐忑:「裏面什麼東西?」
「一味藥罷了,吃不死人。不過叫二皇子難受一陣,多跑幾趟淨房罷了。最近皇貴妃不是總給二皇子燉補品麼,你尋個機會放點進去。這東西奇得很,一天半載才會發作。你投了之後尋個機會把這紙包扔雪容或是臘梅屋裏就成,賴不到你頭上。」
冬青半天沒言語,回屋後仔細思量起來。
海棠說得輕巧,皇貴妃準備的東西,她哪裏沾得了手兒。她這些天被馬公公藉口生病,遠遠打發去收拾書房,根本沾不了吃食。倒是扶桑在後頭小廚房裏挺忙活,整日裏進進出出正殿,時不時還能見皇帝一面。
想到扶桑,冬青心裏生出滿滿的惡意,琢磨着怎麼才能把她也卷進這事兒里。
難得出手就得狠一點,那些叫她不痛快的都倒霉了才好。冬青想着將小紙包收起來,出去找繡球去了。
自打上一回推雪容落水後,繡球的日子就不大好過。眼見着對方扶搖直上,越過自己成了皇貴妃身邊的紅人,連從前總追在她屁股後頭叫她「姐」的臘梅都鹹魚翻身。她卻依舊守着那一片地兒,死不死活不活的。
宮裏人眼睛都尖,眼見着她是沒什麼指望了,那些個討好的拍馬的走得乾乾淨淨。一圈鬧下來,她還是那個不受寵的二等宮女。
每日裏在各個屋子做些灑掃擺放的活計,有時幫着歸置歸置送來的東西,反正一天到晚忙個不停,就是撈不着什麼好處兒。
冬青到她那屋的時候天色已暗了,天色漸寒屋子裏卻還沒生炭盆,冷得她一哆嗦。
繡球見她來有些意外,她推說找扶桑的。繡球更意外:「你們倆平日裏這麼好,她這會兒當值你不知道?」
「這哪能弄得清楚,她哪時候當值也不同我說。她如今忙,御前離不了,二皇子來了之後她整日裏跟着侍候,我見她都瘦了一圈。」
說起這個繡球心裏就不痛快,悶悶回了句:「她倒是混得如魚得水。」
「人能幹,討上面喜歡也是正常的。只是也太忙了些,我呢有心幫她,可我這病還沒好,馬公公說不能過病氣給別人,也就只能算了。她啊,就是能者多勞。」
這麼有一出沒一出地說着,冬青既不走也不說有什麼事兒,就跟繡球拉家長。繡球這人很容易受人影響,是個牆頭草。冬青把自己的想法慢慢沖她灌輸,她多聽幾遍就信了。
她如今跟扶桑住一屋,按冬青的意思扶桑忙成那樣,卻不叫她幫忙,實在是瞧不起人。是怕她到了御前搶了她的風頭嗎?
現在皇帝跟前有了皇貴妃,她們都插不上手。偏偏扶桑有本事,借着二皇子傷了腿的事兒,順利露臉成了御前第一人,連薄荷都要給她讓道兒。這樣的人,誰都看不順眼。
於是冬青走後,繡球開始想壞招兒。她悄悄找出一根細針,埋進了扶桑平常慣穿的某隻鞋裏,只等着她哪天出乖露醜。
這針埋得挺巧,剛穿的時候不大容易察覺出來,走着走着在布面兒間動起來,就容易扎出來了。
扶桑這些日子一直在侍候二皇子的飲食,一應吃食都由她從小廚房端去二皇子住的西圍房。繡球算準了時間,琢磨着她從屋裏穿了之後出去,大約多久這針就能冒出來。到時候正巧是扶桑端着甜羹招搖的時候。
她的想法簡單,就是想刺一刺她,叫她打翻瓷蠱才好。她辦事不利自己才有上位的機會,她扶桑能做的活,自己難道做不了?
那邊冬青卻也是提心弔膽,就等着繡球什麼時候動手。繡球的技倆她清楚,她用針有一套兒,從前就幹過在別人鞋裏塞針叫人倒霉的事兒。以她對她的了解,這一回定也是這樣。
冬青因感冒的事兒被馬德福卸了差事,正無所事事,有的是時間盯着扶桑。待那一日繡球下手後,她便一直在扶桑周圍出沒,遠遠瞧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運氣好,兩人在廊下迎面碰上,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扶桑叫鞋裏的針給扎了,哎喲一聲身子一歪,手裏的托盤差點飛出去。
冬青適時出手,替她接下東西,又順手扶了她一把,扶到了旁邊坐下:「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走道兒也會摔。」
「我這鞋裏好像有東西。」
扶桑皺起眉頭,叫冬青替她看着那蠱紅豆膳粥,自己脫了鞋查看起來。
這對冬青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機會,趁着四下無人扶桑又忙着找針的當口,悄悄將宣妃給的藥下到了粥里。
等對方拔出那針後,她還跟着驚呼了一番:「這誰做的,下這麼狠的手,跟你的仇怨可不小。」
「還能有誰,我如今跟誰住一屋你也知道,除了她誰有這麼巧的手法。我真是服了她了。」
說着她看冬青一眼:「我這兒腳疼,要不你幫我送吧。送到門口就成,裏頭有二皇子身邊的人侍候。」
「我才不去,你自個兒攬的差事自個兒忙去。我看你啊就是閒不下來,非要淌這趟渾水。」
說着冬青起身,沖她笑了笑扭着腰身走了。
扶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說了句:「你也沒閒着嘛。」
笑完端起東西往西圍房去。
最近的養心殿着實熱鬧。二皇子傷了腿後,知薇一直細心照料,往承乾宮住的時間就多了。這樣一來便惹皇帝不高興,思來想去索性就把二皇子也接了過來,大家住得近些,也省得知薇兩頭跑累着了。
知薇跟二皇子感情培養得不錯,對方雖知她不是自己的母親,但已有了幾分依戀之情。知薇呢覺得奶娃娃很有意思,大部分時間也不用自己操心,加上憐惜他小小年紀沒了娘,有事沒事就陪他說說話兒打發時間。
在二皇子這裏知薇感受到的是成就感,不像對着皇帝,總叫他虐得找不着北。
各方面數值都爆表的男人,實在不適合當丈夫啊。在皇帝那兒受到的挫折,知薇要從二皇子身上找補回來。
於是她成了個寵孩子很徹底的媽。二皇子身子不好,腿又不方便,前一陣還受了驚嚇,知薇就想着要給他補補,對他簡直百依百順。
二皇子嗜甜,這點跟皇帝一點兒不像。說起這個的時候皇帝皺眉道:「一個男孩子整日吃甜,不大好。」
知薇白他一眼:「總比你整日想着吃豆腐要來得好。」
這話一出下場很明顯,皇貴妃立馬被皇帝拖走,結結實實吃了個夠。
因二皇子愛吃甜,知薇每日下午都叫人燉一蠱甜品來,只等他午睡起來便能吃上。每日花樣還不同,吃得二皇子眉開眼笑。
皇帝在旁邊看得直搖頭,覺得她在用食物籠絡人心。
這一日扶桑又送了膳粥進去,冬青則是回了自己那屋,等着看好戲。那個紙包她也處理了。
如今承乾宮裏上得了台面的都跑養心殿來侍候了,偌大的殿閣都跟空了一樣。下午時分正是奴才們偷懶的時候,給了她最好的機會。
她當小宮女的時候在這裏當過差,對裏面的佈局熟門熟路。早幾日又在附近查看過,趁着四下無人從後門悄悄溜進去,三兩下找到雪容的屋子,將紙包藏到她的床底下。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她就等着二皇子吃了那粥後過一會兒藥力發作,疼得滿地打滾不停上淨房的場面。想想也覺得可氣。在她看來二皇子和知薇一樣,都是狼狽為奸的貨色。一個死了娘要找個有力的靠山,另一個還沒生兒子,急着尋個墊底兒的。
宮裏哪來的真情實意,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沈知薇從前混成那樣兒,給她提鞋都不配。現在搖身一變山雞成鳳凰,那她就要叫她嘗嘗厲害,別以為宮裏就她聰明別人都是傻子。出了事情,她也逃不掉。
這一等便從黃昏等到了天黑,冬青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後來的焦灼,正在那兒忐忑不安時,前殿那邊傳來消息,說皇貴妃出事兒了。
冬青一愣,那粥不是給二皇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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