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薇入宮三年,還是頭一回聽說傅家大公子這麼號人物。。しw0。
但看錦繡的表情,似乎不認識這個什麼大公子是不可饒恕的事情。她想大概自己這具身體從前跟人家有點交情?於是便小心翼翼道:「此人……我認識?」
錦繡有點恨鐵不成鋼,卻又習以為常。沒辦法,小姐自打三年前醒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關於沈家從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三年來她挑着撿着她跟說了許多事情,小姐也都一一記下了。
但這傅家是個忌諱,她一直拿不準主意該不該說。如今老爺大少爺都沒了,家裏主持中饋的是二少爺。二少爺人不錯就是性子軟弱,對小姐也照拂不到,她們兩人在宮裏就跟浮萍一般,再無一點依靠。
在這種情況下,錦繡不敢提傅家的事情,生怕節外生枝。她一時後悔剛才自己嘴快,這會兒再想打個哈哈掩飾過去,知薇卻是神情嚴肅地望着她,顯然是來了興致。
知薇不是傻瓜,剛才那個傅太醫對她什麼態度十分明顯。若這人只是天生不喜歡她便也罷了,但聽錦繡的意思,顯然傅沈兩家有點交情。古時候的小姐都養在深閨,非通家之好的男子很難得見其顏。
這個傅太醫既認得她,可見兩家關係不淺。可看起來又像是交了惡,她便想打聽清楚。如今兩人同在宮中,若這傅太醫是個心胸狹窄的,他日暗地裏給她找麻煩,她不得不防。
後宮這個地方,很多時候不是你不爭不搶便能平安無事。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事情簡直防不勝防,知薇不想打無準備的仗。
錦繡很怕她這種眼神,就像能被對方深深看進心裏,不自覺地就低下了頭,呢喃着道:「小姐不,是主子入宮前,曾與人有過婚約。」
知薇略一吃驚,又明白過來。這也正常,她入宮的時候都十九了,擱這個年代絕對是個老姑娘。從前訂過親也就不稀奇了。
只不過……
「難道是跟傅家?」
「嗯,確實是傅家的公子。」
知薇微微張大了嘴,指了指剛才傅大公子離開的方向:「難道是……」
不會吧,知薇有點不敢相信。幸好錦繡立馬解釋道:「不是大公子,是二公子。」
這麼說起來,剛才那位傅太醫,曾經差一點成了她的大伯。知薇一時有點遺憾,怎麼偏偏就進了宮呢,看傅大公子的長相,想來他弟弟也不會差。雖不知傅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但總比這深宮要好很多。嫁進傅家往後分了家她便是當家主母。作為正妻,每天最多跟幾房妾氏吃吃醋。
可進了宮如今她卻成了妾,還是個不受寵的,這待遇真乃天差萬別。到了此刻她終於想搞明白一個問題,她當初到底為什麼要進宮來?
趁着外頭的人忙着照顧傷員無暇顧及她們,知薇決定把這事兒弄個清楚。她把錦繡叫到床邊,兩人坐下後湊得很近,知薇便小聲道:「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詳細同我說一說。」
錦繡哪裏敢說得太詳細,只貼近她耳朵粗略講了幾句:「先前夫人給小姐和傅家二公子訂了親,不料碰上二公子祖母去世,為守孝便耽誤了親事。後來宮裏選妃,老爺便做主取消了這門親事,讓小姐進宮來了。」
錦繡說得很平常,這訂婚取消似乎都是小事兒。但知薇心裏明白,這一連串事情做下來,該引起多大的軒然大波。看傅大公子的模樣,傅家在京城必然也是名門世家,好端端的親事讓女方給退了,該多下不來台。她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打的什麼算盤她也知道,無非覺得從前那樁「買賣」做虧了,把她賣進宮來可以得個更好的價錢。
難怪她會有如今的處境。
皇帝必定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古人重信,這等背信棄義的事情做了,不管她有沒有參與其中,這惡名便像標籤一樣烙在她身上了。
她從前也納悶,自己這麼大年紀怎麼才進宮。看皇帝對她的態度,顯然不是喜歡得不得了硬從別人手裏搶來的。如今她才明白,原來她竟是讓家人坑了一把。
偏偏她爹還死了,她連句埋怨的話都沒地兒說去,這輩子就這麼生生給毀了。
想到此處她又問:「那如今傅二公子如何?」三年了,他也該再另娶了吧。
錦繡默默把頭低下,聲音變得更細了。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努力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二公子……已經沒了。」
知薇不由瞪大眼睛:「怎麼沒的?」
「和小姐的婚約取消之後,二公子……」錦繡咬着唇,臉憋得通紅,「二公子一時受不住,投了湖。」
知薇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真沒想到她進宮這樁事情,裏面竟有這麼大的文章。毀婚入宮,逼死未婚夫,一大把年紀進宮來邀寵。這些罪無論哪一項擱別人身上都是萬劫不復,偏偏她還「身兼三職」,並且稀哩糊塗地活了下來。
想想自己真是命大。這三年根本就是活在刀尖上。皇帝沒下令殺了她已然是仁慈。知薇也愈發慶幸自己的不求上進。大概便是因為她安份守己才保了一條命,若她不知死活非往皇帝跟前湊,如今只怕墳頭已然長草。
真不知她那個威風八面據說從前聲名顯赫的父親在想什麼,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他當皇帝是傻的嗎?他怎麼可能寵幸這樣一個女人!
知薇從頭涼到腳,對自己這一生徹底不抱任何希望。她甚至覺得現在的處境依舊岌岌可危,誰知道哪天皇帝突然想起這件事情來了,心情再次不爽,隨便找個理由便把她咔嚓了。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她如今過得雖不如意,卻也不想那麼輕易死去,還是為這麼莫名其妙的理由。
從頭到尾她都是個受害者啊。
那一晚知薇徹夜難眠,想的都是如今離開皇宮這個事情。她覺得只有離皇帝遠遠的,讓他再見不着自己,生命安全才有保障。
可一個宮妃如何能走出這深宮內苑,聽起來就跟做夢一樣。知薇使勁在腦子裏搜刮三年來學到的一切知識,想要尋找一個可行的出路。
這後宮裏的人,似乎只有一種是有機會走出去的。不是皇帝皇后,也不是寵妃皇子,更不是太監奴才,而是宮女。
本朝規矩宮女到了二十多歲便能放出宮去。一般如果主子開恩,二十一二也就出去了,有些特例十七八出去的也有。而最多到二十五歲,若主子沒留的話,就必須出宮了。
這也是知薇最羨慕錦繡的地方。說起來在落月軒她是仆自己是主,可往後的日子她可比她舒服。
再過兩年錦繡就要出宮,自己是斷不會強留她的,到時候出了那深重的宮門,她便成了自由之人。
知薇從前沒想過出宮,覺得老實待着混吃等死就行。現在卻是情況緊張,似乎不得不跑了。
於是她想到了當宮女這條路。可怎麼當宮女卻把她難着了。嬪妃被貶為奴的事情也是有的,可那都得犯了大錯。
她自認沒有這個資本。別人犯個大錯或許貶成宮女就算了,她一旦犯錯那必是死罪。皇帝正愁找不到殺她的機會呢,她怎能白白將刀遞過去?
可不犯錯怎麼能當宮女呢?現代職場也沒人放着經理不當去當文員,更何況還是古代。當不當妃子不由你定,同樣當不當宮女更不由你定。
知薇想了一晚上想得頭都疼了,卻依舊沒想出個好法子來。
不過第二天一早起來,她倒真不幸當了回「宮女」。
昨夜一場大火,受傷者過百,全都躺在她們如今歇息的重華殿內。這重華殿離太醫院近,方便診治。雖說都是宮女受傷太醫近不得身,好在有醫婆在場,這些人才不必白白等死。
至於那些個不幸燒死的,據說屍體也抬出了近百具。錦繡想起鈴蘭不由落了幾滴淚,和受了重傷的嘉蘭兩人默然無語半晌。
她跟知薇傷得都不重。知薇是傷了左手手背,塗了藥膏包了紗布後便無大礙。至於她則是傷在肩膀處,有些許燙傷和淤青。看眾人忙得四腳朝天,她也不好意思打擾,就用了點太醫院配的藥膏,自己隨便纏了點紗布湊和。
餘下的時間她便一直在幫着照顧傷患。一下子死了那麼多宮女又傷了這麼多,還有一些受了驚嚇需要休養,人手立時變得極為緊張。
錦繡自然得去幫忙。不光是她,連知薇都忍不住出手做些事情。剛開始有人知道她是沈貴人,自然是不敢讓她動手的。知薇便坐一旁看着,偶爾順手端個茶什麼的。慢慢的她這種小事情做多人,眾人似乎也習慣了。加之許多人甚至不知道她的身份,見她穿着樸素還當是宮女,對她搭把手的舉動便見怪不怪起來。
知薇一面給人拆紗布一面便忍不住想,若自己此刻真是個宮女該有多好。今年二十有二的她只消再熬三年便可滾蛋走人。
那一刻她真恨自己不是個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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