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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所說的這些人名,沈子翼一個也沒聽過。他轉身看了袁天野一眼,問:「那些人是誰?在你們北燕很有名嗎?」
袁天野搖搖頭:「我不知道。」他這些年都忙着謀權篡位,對這書畫界的事關心甚少。跟陳附馬齊名的幾位國手、大師他還知道一些,但對於這些小名氣的人,卻是不清楚。
「連雲觀、秦越明、張大立、於秋聲這些人二位公子不知道?」老者似乎吃了一驚,上下打量着沈子翼和袁天野,見兩人氣質非凡,倒不敢輕視,道,「那老夫給二位介shào 介shào 吧。」說完就要開講。
沈子翼卻擺擺手:「不用介shào 了,我先看看。」
「好,公子請慢慢看。」老者見沈子翼不耐煩,倒也不敢羅嗦,後退兩步,任由三人慢慢在店裏逛。
沈子翼在店裏看了一轉,最後指着一張畫道:「這張畫多少錢?」
畫上卻是一名女子,穿着紅色的披風,站立在瑟颯的秋風中,望着江面,愁緒萬千。整幅畫無論是人物、風景,還是意境,都是這一屋子畫中最出色的。
老者一看那幅畫,眼睛就一亮,道:「這正是張秋聲的畫。張大師家境富裕,從不賣畫,有朋友相求都不大願yì 贈畫。這一幅,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他一親戚手裏高價收來的,當時就花了二百二十兩銀子。我看這位公子也是愛畫之人,一眼就看中了張大師這幅大作,這就叫做有緣。算了。我也不叫價了,您給我個辛苦錢。就二百五十兩銀子拿走吧。」
沈子翼嘴角一勾,指着一張案台道:「老丈也是在畫畫呢?我看了張秋聲這幅畫。忽然興致大起,也想要畫上一幅畫。不知能否借用一下老丈的筆墨紙硯?放心,到時候結賬時,這些花費我自然一併算進qù 。」
老者見這三人都氣度不凡,穿着也極講究,看樣子絕對是有錢人。這有錢人有些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說,他整天跟字畫打交道,在這裏守着鋪子也悶得慌。現在有人來這裏當面作畫。倒也是一件樂事和趣事。當下樂呵呵地道:「公子請便。」
沈子翼往硯台上倒了些水,凝神想了片刻,提起筆來就揮毫潑墨。
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林小竹覺得此話一點兒也不假。
此時的沈子翼,身着一件玉白色隱紋錦袍,這袍子昨晚已被洗過,穿在身上乾乾淨淨。再加上他眉目清朗,長身玉立,卓然不群。本就是一個丰神俊秀風流到了極點的人物。此時畫筆在手,凝神而思,揮毫之間如同蛟龍出海,更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出塵氣質。如同是謫仙一般,有着說不出的飄逸。
林小竹低頭向紙上看去,只見他只取左下一角。而且只用墨色,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名老翁。穿着蓑衣,坐在江邊。獨自垂釣。近處有石,有樹,遠處有山,然hòu 中間部分,竟然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這片空白一留,使得整幅圖畫便有了一種蕭瑟之氣,此時再看那老翁,竟然覺得他有些縮手縮腳,似是畏冷;而那石,那樹,那山,那水,在那片空白的映襯之下,更像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效果極為奇妙。
「好,好畫!」旁觀的三人,全都禁不住讚嘆起來。沈子翼這幅畫,明顯是受了剛才張秋聲那幅畫的影響,但無論是佈局、筆法,還是整幅畫的立意,以及那一大片空白的大膽運用,都比張秋聲的那一幅強出太多。張秋聲的那幅畫,多少還有些匠氣;而沈子翼的這一幅,卻渾然天成,讓人一看就置身於其中,不能自拔。
林小竹被這幅畫的畫意激得血脈賁張,見沈子翼換了一隻筆,正站在畫前凝思,似要在上miàn 提字的樣子,忙道:「翼公子,我來給您這幅畫提一首詩。」
林小竹的文才和書法上的造詣,沈子翼都是見過的,這兩點便是他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再加上他剛才思索了一陣,發現所想出來的詩句皆不夠出色,正苦惱着呢。所以一聽林小竹這話,不由大喜,毫不猶豫地把筆遞了過來。
「哎,我說,這麼好一幅畫,要是把字提壞了,那就大大地可惜了。」老者一看旁邊穿青布衣裙,明顯是小丫頭的女子竟然開口說要提詩,也顧不得這三人會不會不高興,大聲地抗議起來。
「老丈可別小看這姑娘,她的文才和書法,都是我望其項背的。」沈子翼大笑起來。
「當真?」老者上下打量着林小竹,見沈子翼肯定地點點頭,猶是不信。
林小竹哪管那老者說什麼?看了一眼畫面,找了一個最適當的位置,便落了筆。
老者見狀,連忙閉上了嘴,生怕影響到林小竹,令她把這一幅極為出色的畫給寫壞了。待得看到林小竹那筆字寫將出來,有如行雲流水,遒勁有力而又不失飄逸靈動,竟是從未見過的好字,不禁大吃一驚,好半天才喊道:「好字,好字啊!」此時,他才方信了沈子翼的話。
由此他對於林小竹寫的詩,也更期盼起來。看着林小竹落在紙上的字,嘴裏輕輕念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立翁,獨釣寒江雪。」念完呆呆地看着將筆擱在筆架上的林小竹,良久才道:「好詩啊,好詩!」說完,竟然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落下兩滴淚來。
「獻醜了。」林小竹學着男子模yàng ,對着沈子翼和袁天野拱了拱手,又看着沈子翼,有些調皮地道,「翼公子,我沒把你這幅畫寫壞吧?」
「壞了,大壞特壞!這畫掛出去,來一個人就看呆一個,豈不是大壞特壞?」沈子翼笑道。
三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袁天野和沈子翼的目光又落到了畫上,默默地吟詠着這首詩,看向林小竹的眼神越發的明亮。
老者站在畫前,又是歡笑,又是落淚,點點頭,嘴裏喃喃道:「是啊是啊,這詩、這字、落在這樣一幅畫上,簡直是絕了。字絕,詩絕,畫絕,妙啊!」
說完,他轉過身來,對着沈子翼和林小竹,各自深深地作了個揖。
「老丈,您這是作什麼?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沈子翼連忙把他扶了起來。
「老夫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公子和姑娘應允。」老者極為誠懇地道。
沈子翼隱隱猜到這老者想要說什麼,強壓住臉上的歡喜,一本正經地道:「老丈請說。」
「老夫是想……是想請二位把這幅畫賣給老夫,老夫願yì 出二百……不不,三百兩銀子。」老者結結巴巴說完這話,老臉慢慢紅了起來,低着頭半天不敢看沈子翼和林小竹。在他看來,光是沈子翼那一幅畫,就比張秋聲的那幅強了。再加上林小竹的詩和字,這幅畫,上千兩銀子都值。但他這書畫店本來本錢就小,再加上他自己還想贏些利,自然不能一開始就出高價。
一聽三百兩,就算分一半給林小竹,自己還能賺一百五十兩,比袁天野所賺的強多了,沈子翼就高興起來。正要開口答應,林小竹卻在一旁道:「老丈,想來出這個價錢,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吧?光這幅畫,就不止二百兩了。而我的詩和字,如果單獨拿出來寫到一張紙上賣,二百兩銀子總有吧?可這幅畫配上這詩、這字,互相映襯,相得益彰,無論是畫、詩、字都更為出彩,又豈是簡單的把兩個二百兩相加就能體現價值的?我看得出,老丈您也是個喜歡字畫的人,否則剛才不會發自內心地那麼誇我們了。這樣吧,我也不多要,五百兩,您把這幅畫拿走。您只要把它裝裱起來,拿到大城裏去,讓那些有錢的書畫家看到,開價一千兩銀子絕對大家搶着要。」
「五百兩?」沈子翼目瞪口呆,「林小竹,你還真敢開口要啊!」
林小竹瞪了他一眼。
「五百兩?」老丈躊躇着,然hòu 猶猶豫豫地伸出四隻手指,赧然道,「四百兩,不知姑娘賣不賣?」
「小竹,四百兩也可以了。」沈子翼見那老者一臉的掙扎,忽然於心不忍,轉頭對林小竹道。
林小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閃一邊去。」
「呃,好吧。」沈子翼摸摸鼻子,閃到一邊不作聲了。
林小竹見那幅畫的墨汁幹了,伸手便將它捲起來。
「姑娘,姑娘,您這樣……」老者一看慌了神。
林小竹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老丈沒辦法出到五百兩,這幅畫我還是拿回去自己欣賞吧。那張秋聲不過是家境富裕些,就不賤賣畫。我家公子身份不凡,又豈能賤賣自己的畫?」說完轉身,對沈子翼一眨眼,「走吧,公子。」
本來沈子翼可憐這老者這麼大年紀還要掙錢餬口,為着百十兩銀子在那裏糾結,便覺得於心不忍。可一聽林小竹的話,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覺得大有道理,當下很乾cuì 地轉過身去,對袁天野一擺手:「走吧。」他堂堂一國皇子,林小竹更是玉牌的執有者,兩人這麼精妙的大作,賣出的價格還比不過一個名不經傳的張秋聲,這要傳揚出去,他們就成了笑柄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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