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桐又發熱了,墨青知道他家公子在擔心,即使今日的一切都按着計劃走,他們又多了活命的機會,可此時也高興不起來。
莫璃確實無法高興,他看着那大火,感受着那火的熱度,心中想的是,此刻蕭桐就如同被放在那火中烤一般,受着那熱,那疼。視線落在那被燒着的齊國將士,眼中那紅似乎突然艷了幾分,表情不顯,旁人完全看不出他想什麼。
也許是得覺解氣吧!心狠一些的人也許會如此猜測,畢竟很多事情的起因,便是他們齊國的進攻。
也許是於心不忍吧!那些心軟的人也許會如此猜測。
也許是在想計策吧!那些崇拜着他心中滿是戰事的人也許會如此猜測。
可他們都不是莫璃,莫璃作何感想,旁人無從得知,只知道莫璃的心志更加堅定,不會輕易動搖或受影響。
城牆外的火燒得很火熱,此時的蕭桐也處在火熱中,她似乎是醒着的,又似乎沒醒,恍恍惚惚中只覺熱,只覺疼,那疼似乎是刻在靈魂上的疼,讓她無處逃避,她全身心都在抵抗着那疼,最後慢慢的支撐不住,人越發模糊起來,身子越來越輕,似乎飄了起來。
那感覺很奇妙,如同回到小時侯伏在父親那溫暖安心的背上一般,她忍不住一笑,那刻骨的痛似乎變得可以忍受了,隨後,腦海中多了個模糊的印象,除了父親似乎還有人這樣背過她,她那時那樣的幸福,甚至還偷偷的做了一件事,他知道嗎?他該是不知道的…
想到這些,心突然疼了起來,那疼幾乎蓋過所有的感覺,她開始着急,不斷命令自己停下,最後,才控制住了自己,回到了父親身邊。
在父親身邊,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幸福的,如同時光錯亂了一般,她一會是小小孩童,一會是小小女孩,一會是青蔥少女,可她不覺得不對,因為每個畫面都那樣美好,讓她沉溺其中。
時間似乎很快,因為幸福的時光總是很快,時間似乎又很慢,因為那疼痛時時折磨着她,時間就慢了下來。
蕭桐在自己的夢裏痛着,幸福着,而現實里的她,或者說她的身體,經歷着發熱,降溫又發熱的折磨。她的第二次發熱在臨近天黑時結束,然後在這一夜的後半夜第三次發熱,臨近第二日天明才結束。
那火也燒了一夜,臨近天明才慢慢停了。
又是一個漫長的夜晚,而此時圍在蕭桐周圍的幾人,此時已經麻木,他們再不敢抱着希望了,只是不放棄罷!此時的他們,開始怕蕭桐醒來,因為心中都明白是好消息的概率太小。
齊國大軍異於前一日的午後才從容到來,而是早早便到了城門前做好攻城準備,他們想的是速戰速決,此刻他們的面上滿是嚴肅,除去昨日吃的虧,主要還在於,今日臨近天明時突然得了消息。他們的糧草庫被守夜之人不小心燒了,燒得一點不剩,而駐紮地所儲備的糧草至多只能供他們五日。
那守夜之人也是倒霉,守了近十年的糧草,從沒出現過問題,昨夜老毛病又犯了,想喝酒啊!從前也喝了許多,從未出事,膽子也大,喝得爛醉如泥,最後怎麼點着火也不知道。醒來已被看押,知道沒活路了,為了少受點罪,還沒提審已自盡而亡。
眾人只當他畏罪自盡,這罪名便也做實了,他們萬萬想不到這裏面還有祁佑的影子,祁佑的自薦讓莫璃想起了他的身手不錯,最後便給他了這個任務,祁佑完成的異常漂亮,誰也未曾察覺。知道整件事的也只有他們兩人,通過這件事,兩人的關係也有所緩解。
莫璃的計策一環扣着一環,其中賭博的程度還佔着大比例。
不說昨日的計策,那黑油已用盡,今日一大早開始,擺在他們面前的便只有一條硬碰硬的路了,有了心理準備的燕國將士們,看到齊國的進攻也不緊張,只二話不說做好抵擋的準備。
這是一場硬戰,齊國的人攻了退,退了攻,反反覆覆,城牆下已堆滿了屍體,有齊國的有燕國的,雙方均喪失慘重。
莫璃從開始的從容指揮,到後來的親自上陣,殺紅了眼的眾人此時哪裏還講方法計策,只知道殺,殺,再殺!
這裏成了血的海洋,撕喊聲此起彼伏,比前幾場更加慘烈,莫璃看着遠方,嘴裏滿是苦意,看來這一把自己失手了,只好抱着能撐多久是多久的信念作戰,他們沒有退路,只要破了茂陵,燕國便危險了。他們後面是千千萬萬的燕國百姓,是自己的親人,是蕭桐呀!
莫璃他們沒有退路,而齊國大軍又哪裏有退路,他們只有前進再前進,才有活路,他們身後跟着的亦是自己的親人。
擺在他們面前的路便是殺,殺,不斷的殺!
就在齊國大軍即將攻破茂陵,莫璃準備吩咐墨青讓他帶人帶走蕭桐等人時,燕國的援軍在肅親王的帶領下趕到!
莫璃大大送了一口氣,單手作戰本就限制了,即使有墨青護着也又添了或大或小的傷口,墨青也是一身的傷,好在援軍終於趕到,他們可以歇會。
比起燕國這邊的歡呼,齊國大軍卻只覺烏雲壓頂,久攻不下的城池,昨日那詭異的火,一大早糧草的問題,今日燕國將士那不要命的作戰,本就已經到了極限的心理底線,在看到那燕國援軍時終於崩潰。
他們開始逃,沒有目的的四處逃竄,即使謝峰斬殺了十幾個逃兵也無濟於事,齊國大軍猶如一盤散沙一般,被燕國將士迅速收割着性命。
最後除去三分一逃走的齊國將士,三分二的齊國將士均戰死,有着不敗神將之稱的謝峰一個人支撐了近半個時辰,最後也只有戰死一條路!誰也想不到有着不敗神將之稱的謝峰會這樣早早的戰死,包括她自己!
茂陵之役,在付出了慘重代價的前提下,燕國勝!
從此,這世間之人都知道了莫璃這個人,這場戰役在百年後仍有人津津樂道,而這一些後續,卻是此時的莫璃從未想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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