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秋來到大房看望沈靜坤。沈靜坤一見到沈靜秋,就跪了下來,「多謝三妹妹活命之恩。若非三妹妹關鍵時刻救我一命,我如今已經命喪黃泉。」
沈靜秋虛虛一扶,「三哥不必如此多禮,還請三哥坐下說話。三哥身體裏的餘毒可有排乾淨?」
「多謝三妹妹關心,已經排的差不多了。沒想到,這一次我又欠了三妹妹一個天大的人情。」沈靜坤表情有些苦澀。
沈靜秋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三哥難道不好奇我是用什麼辦法救下你的性命嗎?」
沈靜坤說道:「我很好奇。但是我知道,那必然是三妹妹的秘密。你不提,我如何能開口詢問。即便我心頭滿腹疑惑,但是你救了我是不爭的事實。單是從這一點來說,我就不該不識趣。」
沈靜秋笑了起來,「既然三哥如此識趣,那就請三哥守口如瓶,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沈靜坤點頭應下,「三妹妹放心,這件事情我必會爛在肚子裏,誰都不說。」
不管沈靜坤這番話能管用多久,至少目前沈靜坤是值得人信任的。
沈靜坤又擔心的說道:「可是當時在場的還有那位大夫,萬一那位大夫說了出去,那該如何時候。」
「多謝三哥關心,此事我已經安排好了。」頓了頓,沈靜秋又說道:「那位大夫,在我來看望三哥之前,已經帶着一家老小啟程離京,回鄉養老。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京城。」
沈靜坤鬆了一口氣,又驚訝於沈靜秋的辦事速度。這才多長時間,那大夫一家竟然已經離開了京城。
沈靜秋淡漠的說道,「外人只當那大夫見到了我們侯府的陰私事情,怕被牽連,才會離京。並不會猜到我的頭上。」
沈靜坤默然。
沈靜秋看着對方,「三哥中毒,吐血昏迷,性命危在旦夕。若非我及時出手相救,三哥如今已經命喪黃泉。無論有多大的仇恨,多少的不甘,也都成了過往雲煙。如今,三哥可有打算好一步如何做?兇手還在逍遙,三哥不打算追究嗎?」
沈靜坤問沈靜秋,「你確定是二房做的?」
「我可以確定是沈青凡做的。」沈靜秋篤定的說道。
不稱呼二叔父,而是直呼其名,可見沈靜秋對於沈青凡此人,真是厭惡到了極點。本事沒有,偏偏野心比誰都大。這種人永遠都奔跑在越來越壞的道路上,不到最後時刻,是不會知道自己究竟錯的多麼離譜。
沈靜坤的氣勢陡然一變,表情也變得極為陰沉。「你有證據嗎?」
沈靜秋挑眉一笑,「三哥到現在還對那邊抱有希望嗎?」
沈靜坤閉目,深吸一口氣,「我不是對那邊抱有希望,我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喪心病狂。就不怕被人知道,秋後算賬嗎?」
「他有什麼好怕的。爵位在他手中,這就是他最大的籌碼。他篤定我們就算知道了真相,可是顧忌着爵位,也不敢對他如何。不過,我認為不能再讓他囂張下去。是時候解決這一切麻煩。反正你的身體漸漸好轉,今年沒意外的話,應該可以去書院讀書。屆時有爵位在身,再努力考取一個功名,二房還有何所懼。」
沈靜坤很直接的說道:「我沒把握能成功。母親也被老夫人壓制着,不敢大鬧。這個時候動手,勝算多少?」
沈靜秋挑眉一笑,「三哥莫非忘了我父親?」
「你說三叔父會幫我?」沈靜坤大喜過望。
沈靜秋笑道:「為何不幫。如今你們要做的就是下定決心,準備好做最後的戰鬥。這期間,以防那人狗急跳牆,所以你的安危格外重要。不僅僅要防備那人故技重施,給你下毒。還要防備着他鋌而走險,直接買通殺手殺你。」
沈靜坤微微眯起眼睛,「那我就叫他有去無回。」
「三哥有這個決心,甚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三哥等我消息,需要你們出手的時候,一定要用盡全力,萬萬不可手軟。」
沈靜坤點頭,「三妹妹,你且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不會讓你們的心血白費。」
「好。三哥要相信我們兩房聯手,定會將二房打得片甲不留。」
沈青康來到松鶴堂,直接跪在地上,面對沈老夫人,直言不諱的說道:「母親,事到如今,是時候下定決心了。」
沈老夫人一聽這話,頓時咳嗽起來。「老三,你今日來找老身,就是為了說這個?」
「是!二哥喪心病狂,為了爵位竟然敢下毒毒害靜坤侄兒。若非靜坤侄兒命大,若非大夫手中有解毒丸,靜坤侄兒一條命就要交代在他手中。好在老天有眼,總算沒讓他得逞。可是我看二哥為了爵位已然是瘋了。這次沒成功,下一次肯定是更為瘋狂的手段。母親此時還在猶豫不決,難道非要等到靜坤侄兒命喪二哥手中,才知道後悔嗎?」沈請康痛心疾首,「母親,請你下定決心吧。不能再因為心軟,就繼續縱容下去。」
「你們都來逼迫老身,一個個都見不得老身好過,是嗎?」沈老夫人很憤怒。
沈青康無所畏懼,「不是兒子要逼迫母親,而是形勢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若是母親不早早下定決心,整個侯府必將陷入腥風血雨當中。母親,難道你就能忍心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眼睜睜的看着咱們侯府最後家不成家,人不成人,兄不是兄,弟不是弟嗎?」沈青康神色痛苦,「兒子求母親為大局着想,早日下定決心。」
沈老夫人急促的喘息,「老三,你為何如此篤定此事是你二哥所為。並沒有找到證據,不是嗎?」
「偌大的侯府,除了他還能有誰?母親這話分明是掩耳盜鈴。難道為了二哥一人,母親就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拿整個侯府給他陪葬嗎?那兒子在母親心目中又算什麼?孩子們有算什麼?是不是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二哥一人重要?」
這話簡直是誅心。沈老夫人的臉色極其難看,「夠了!你不要再說。這些天,老身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老二這人,做侯爺這麼多年,讓他乖乖的將侯爵還給大房,你認為可能嗎?」
「那就請宮裏裁決吧。如此一來,他就是不願意也由不得他。」沈青康表情兇狠的說道。
「你打算怎麼做?」沈老夫人問道。
沈青康昂首,「請母親上奏本,直接讓靜坤侄兒襲爵。」
沈老夫人大驚失色,竟然是越過請封世子這道手續,直接襲爵。這就逼着沈青凡直接放棄到手的爵位。沈老夫人的嘴唇都在哆嗦,端茶杯的手一抖一抖的,杯蓋碰撞茶杯,發出刺耳的聲音來。
沈老夫人盯着沈青康,「你可知道這樣做是在逼着老二走上絕路啊。」
沈青康擲地有聲的說道:「不如此,不足以給他教訓。他敢對靜坤侄兒下毒,就要承受這樣的後果。他種下的因,再苦的果也要他自己來吞。還請母親下定決心,此事不容猶豫。」
「你讓老身再想想,老身此刻心裏頭亂的很。」
沈青康望着沈老夫人,「母親,遲則生變,還請母親早日下定決心。」
沈老夫人擺手,讓沈青康退下。她是要下定決心,可是她此刻更需要的是安靜的環境,以供她冷靜的思考。
沈青康無奈之下,只能退下去。心裏頭已經打算好了,若是老夫人下不定決心,那他就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逼着老夫人下定決心。總之,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要將爵位從二房手裏奪走,還給大房,以慰大哥的在天之靈。
沈青凡在書房裏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臉色青黑。
沈安福推門進來,沈青凡急忙問道:「如何,可有打聽到消息?」
「啟稟老爺,小的打聽到了。三老爺建議老夫人上奏本,讓三少爺直接襲爵。」
沈青凡大怒之外又是大驚,「直接襲爵?」
沈安福點頭,「小的確認了幾次,的確是三老爺請老夫人上本,讓三少爺直接襲爵。」
沈青凡一拳頭打在桌面上,「沈青康,好狠毒的心思。竟然一點退路都不給我,他是想將我逼死嗎?」
「老爺,如今咱們該怎麼做?」沈安福不安的問道。
沈青凡咬牙切齒,「怎麼做?哼,自然不能讓沈青康如意。」沈青凡讓沈安福附耳過來,悄聲交代了一番。
沈安福神色不明,「老爺,這,這委實過於冒險。要是不成功,那該如何是好。」
「不成功便成仁。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難道還要乖乖的等着別人殺上門來嗎?」沈青凡冷哼一聲,「照着我說的去做,不管成功與否,總歸這一次是要拼命了。」
沈安福心驚膽戰,卻不敢不聽從,只能領命而去。
侯府上下的氣氛很不好,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都望着松鶴堂的方向,等着沈老夫人做決定。不管如何,沈靜坤中毒的事情總要有一個說法。
這日半夜,全府上下都陷入熟睡,猛然間,卻突然被驚醒。
「着火了,着火了……」
「趕緊滅火啊,大房着火了,快來滅火啊……」
侯府上下全部醒來,眾人來不及穿上外套,就朝大房奔去。
沈陸氏被婆子們架着,一身狼狽,臉上全是黑灰,一直哭嚎不停。淚水沖刷着面頰,黑一團,白一團,着實讓人不忍直視。沈陸氏拼命的掙扎,拼命的喊叫,「靜坤,靜坤……靜坤還在裏面,你們去救救他啊……」
「什麼?靜坤侄兒還在裏面?」沈青康大驚失色。
沈靜秋同沈青康同時想到,狗急跳牆的沈青凡,簡直是喪心病狂,竟然放火殺人。
沈青康當即吩咐道:「趙全,趕緊帶人進去救人。」
護衛趙全當即領命,披上棉被,澆上一桶冷水,就衝進了火海。
沈陸氏哭倒在地上,「靜坤,誰能救救靜坤……嗚嗚……」
沈老夫人被莊嬤嬤扶着趕了過來,看着眼前的大火,沈老夫人也是一臉慘白,眼神驚疑不定。沈青康來到沈老夫人身邊,「母親,這就是你縱容的後果。若是靜坤侄兒僥倖活下來,那還另說。若是靜坤就此沒了,母親打算怎麼辦?還繼續縱容下去嗎?母親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個人為了爵位已經喪心病狂,已經沒有人性。」
「行了,老身全都明白。現在將靜坤救出來才是要緊。你放心,明日一早,老身就上本,請皇上下旨讓靜坤襲爵。」沈老夫人一臉疲憊,又是傷心。
沈青康如釋重負,「母親放心,靜坤侄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
火海中衝出一人,背上還背着一人。眾人驚呼,「出來了,人出來了。」
趙全成功將沈靜坤救了出來,出來後就昏倒過去。眾人七手八腳將人抬起來,送到安全的地方安置。然後剩下的人繼續滅火。
大夫來到侯府。沈靜坤吸入濃煙,幸好及時將人救出來,否則必定因窒息而亡。只要醒來,沈靜坤就沒有大礙。不過這次大火,還是有兩個丫頭命喪火海。
一直到天將亮的時候,火勢才被撲滅。沈青凡得知沈靜坤被救出來,很快就會醒來,氣的將房裏的東西全都掀翻,指着沈安福的鼻子大罵無能。
「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沈靜坤不死,這爵位勢必要被搶走。不行,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沈青凡一臉瘋狂。
「父親,真的是你派人放的火嗎?」沈靜恆突然推開書房大門,走了進來。
沈青凡眼神飄忽,「靜恆,你怎麼來呢?還不趕緊去衙門。」
沈靜恆一步步逼近,「父親,真的是你命人放火燒人嗎?父親,你糊塗啊!」
「你放肆!」沈青凡怒斥,「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為了我們二房一家人。」
沈靜恆痛心疾首,「父親真以為那些事情無人知曉嗎?殊不知,人人都知道此事同父親脫不了干係,加上上次靜坤中毒之事,父親早已成為眾矢之的。若非老夫人還念及母子情分,父親早已被三叔父給投到詔獄中。若是父親肯相信兒子,那就同兒子一起去給老夫人請罪。只要父親誠心認錯,一心改過,相信這一次老夫人也會網開一面,給父親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你在胡說什麼?」沈青凡咬牙切齒,臉色青黑,「你給我滾出去。」
「父親!父親難道還要一錯再錯,執迷不悟嗎?父親難道要逼着老夫人放棄我們二房嗎?父親,兒子求你,就算是看在兒子的面上,父親收手吧。」沈靜恆痛心疾首,滿面痛苦之色。
沈青凡一掌掃掉桌面上所有的東西,「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都是為了你。你是我的兒子,可是你聽聽你都說了什麼?」
沈靜恆痛苦不堪,「父親執意如此嗎?」
沈青凡兇狠的說道:「任何人都別想從我的手上搶走爵位。任何人!」
沈靜恆很迷茫,他不知道該如何勸下去。可是他很清楚,沈青凡繼續這樣下去,只是自取滅亡。爵位固然重要,可是前程性命更重要。沒了前程性命,空有爵位,遲早也會被人奪走。這是沈靜恆想了許久才想明白的道理。他也想要爵位,比任何人都想要,可是他不能為了爵位就喪失人性,更不能為了爵位賠上自己的前程。有沈青康在旁邊虎視眈眈,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成功,一定能躲過沈青康的眼睛。所以,他不能為了爵位去冒險。他也不允許沈青凡繼續瘋狂下去,將全家人置於不堪的境地。
沈靜恆冷靜下來,「父親執意如此,兒子無話可說。不過兒子不會站在父親這一邊,除非父親肯聽兒子的。父親保重,兒子告辭。」
沈靜恆堅定的離去,他沒有去衙門,而是轉道去了松鶴堂。跪在沈老夫人面前,替沈青凡請罪。
沈老夫人神色微動,最後嘆息一聲,「起來吧。你還算有心。」
「謝老夫人。父親做下的那些事情,孫兒事先並不知情。等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孫兒不是在推卸責任,只是實事求是。孫兒無能,不能替父分憂,又不能齊家,還請老夫人責罰。」沈靜恆低着頭,一臉誠懇。
沈老夫人說道:「此事同你無關。不過你既然都知道了,想來你也做好了必要的準備。今日老身就給你一句實話,爵位必須還給大房。」
聽到爵位必須還給大房,雖然早做好了這個準備,可是在這一刻,沈靜恆依舊很失望,很憤怒。不過他很快平息了自身的負面情緒,低頭說道:「孫兒明白,爵位還給大房,也是理所當然。孫兒只求老夫人開恩,等幾位妹妹們的婚事定下後,再行分家。除此之外,孫兒別無所求。」
沈老夫人嘆氣,「放心,老身沒想要分家。」
沈靜恆頓時鬆了一口氣,「多謝老夫人開恩。」
就在沈靜恆同沈老夫人談話的時候,沈青康已經帶着沈老夫人的奏本去了宮裏。
光啟帝看到沈老夫人的奏本,着實有些意外。當即讓人去打聽侯府最近的情況。得知沈靜坤中毒,昨兒晚上還被人放火,光啟帝大怒。想到功臣之後,竟然遭遇如此待遇,差點命喪黃泉簡直是不能饒恕。
光啟帝當即將沈青康叫來,將沈青康臭罵一頓。身為禮部侍郎,即便不是長子,也不當家,但是侯府鬧成這個樣子,沈青康也是難辭其咎。沈青康當即跪下來認錯,是他辜負了皇上的期望,請皇上責罰。
光啟帝冷哼一聲,對沈青康罰俸半年,讓沈青康好好反省。
另外下旨,召沈靜坤沈陸氏進宮面聖。對待功臣遺孀和後人,光啟帝還是極有耐心的。
侯府得到旨意,沈陸氏同沈靜坤急忙收拾整齊,啟程進宮面聖。沈青凡得知此事,頓時傻愣住了。問沈安福,「皇上召見大房,是什麼意思?」
沈安福哭喪着一張臉,「老爺,事情敗露了,怕是……怕是爵位不保啊。」
沈青凡如喪考妣,「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暴露,皇上又怎麼會知道。對了,一定是沈青康,一定是沈青康做的。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沈青凡衝出書房,急匆匆的朝松鶴堂走來,跪在沈老夫人面前,當即痛哭流涕,「母親,兒子知錯了,求母親救兒子一命。」
沈老夫人又是傷心又是惱怒,「你還有臉來見老身,你做的那些事情簡直是豬狗不如。你對得起你大哥,對得起你父親嗎?」
「兒子錯了,求母親這責罰。兒子不想死啊,母親一定要保住兒子性命。」沈青凡放聲嚎哭,「母親,三弟他將此事稟報皇上,他是要置兒子於死地啊。母親一定要救下兒子,兒子不想死啊。」
沈老夫人心口發痛,眼前發黑,抄起茶杯就朝沈青凡扔去。「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道悔改,還在老身面前詆毀你三弟,你簡直就是豬狗不如。老身實話告訴你,你三弟根本就沒有主動將此事稟報給皇上知曉,是老身上奏本,請皇上下旨讓靜坤襲爵。」
沈青凡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老夫人,「母親說什麼?上奏本讓靜坤侄兒襲爵?那兒子呢?兒子怎麼辦?」
「你還敢問怎麼辦?就憑你做的那些事情,你還有資格當這個侯爺嗎?你大哥要是知道你為了爵位殺他唯一的嫡子,你大哥非得從地底下爬起來殺了你不可。」沈老夫人急促喘氣,「你給老身滾,老身現在不想見到你。很快宮裏就會下旨,屆時你就乖乖的將爵位交出來。不要妄想可以一輩子將爵位捏在手裏。滾!」
沈青凡失魂落魄的走出松鶴堂,「啊……」放聲大叫,他不服氣,他奮鬥抗爭了十幾年,憑什麼到最後落到一無所有的地步。不服氣,他沈青凡不該是這個下場。
可是此刻沒有任何人會來關心沈青凡,也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他的想法。護衛們擔心他鬧出事情來,壓着他回到二房,將院門一關,在爵位之事塵埃落定之前,沈青凡不能踏出二房院門一步。
沈靜坤御前奏對,雖顯緊張,卻也條理分明,給光啟帝留下一個還不錯的印象。得知深靜坤自小生病,一度病到不能下床的地步,光啟帝也是心生感慨。接着又得知深靜坤就算是生病,也沒有放下讀書習字,光啟帝很是欣慰。當即出題考察沈靜坤的功課,沈靜坤侃侃而談,有理有據,讓人大感意外。
光啟帝哈哈大笑,直說虎父無犬子,希望沈靜坤能夠繼承沈青平的遺志,努力上進。將來無論是從文還是從武,都要一心報效朝廷。
沈靜坤激動落淚。
光啟帝又一次大笑,讓沈靜坤跟上,一起去後宮見皇后娘娘。
沈陸氏在進宮的時候就同沈靜坤分開,直接去了後宮面見周皇后。周皇后面對沈陸氏,態度很和藹,很是關心沈家大房的情況。等光啟帝到了後,沈陸氏又再次給光啟帝見禮。母子二人站在一處,回答帝後二人提出的問題。
光啟帝當真周皇后的面,誇獎了沈靜坤的學問,說沈靜坤有志氣,不愧是武威侯的後人。
等沈陸氏同沈靜坤謝恩離去後,周皇后笑言,「恭喜皇上又得一良臣。」
光啟帝笑道:「年齡尚幼,還需多加磨練。」
「皇上已經決定好了嗎?」周皇后問道。
光啟帝點頭,「沈青凡才幹平庸,當初讓他襲爵,不過是無奈之舉。此人若是老實本分,朕倒也願意給他一個前程。偏他野心勃勃,不思兄長恩德,竟然敢對兄長後人下毒放火,想要置其死地,實在是不可饒恕。朕打算明日就下旨,讓沈靜坤襲武威侯爵,食三千石。至於沈青凡此人,留着他在京城,只會成為沈家人的掣肘。朕還打算用沈家人,不忍他們因為沈青凡這顆老鼠屎,而背上不名譽的名聲。」
「皇上做主就是。那沈青凡弒殺兄長血脈,罪不可恕。皇上留他一命已經是開恩。」
光啟帝笑着點頭,「此話不錯。朕雖然恨不得殺了沈青凡此人,不過好歹也要顧念沈老夫人。」
「皇上仁慈。」
次日一早,宮中內侍來到武威侯府宣旨,令沈靜坤襲武威侯爵,食三千石。同時下令沈青凡任西北邊城巡檢,從九品,即日啟程,無旨不得回京。
大房上下喜極而泣,等了十幾年,熬了十幾年,總算等到這一天,總算將爵位搶回來。二房上下沉默不語,人人哭喪着一張臉,爵位沒了,沈青凡還被發配到西北邊塞,這輩子只怕都回不了京城。
沈靜恆卻意外的鬆了一口氣,他很不孝的想着,沈青凡離開了京城,自此後他再也不用被沈青凡連累,可以一心一意的專心仕途。
沈靜恆走到沈靜坤面前,真誠的說道:「恭喜三弟,以後咱們侯府就交給三弟,希望三弟能夠早日痊癒,擔起家主的重擔。」
沈靜坤很是意外,很驚奇的望着沈靜恆。「多謝大哥,我會的。」
沈靜恆點點頭,「我知道三弟對我們二房上下都有誤會,不過我相信事實勝於雄辯,我將來會讓三弟看到我的誠意。」
沈靜坤狐疑不定,不過面子情還是要給的,「大哥這話就太見外了,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
沈靜恆苦澀一笑,是啊,一家人。可是他們又不是一家人,他們遲早是要分家的。
沈靜秋也來恭喜沈靜坤,沈靜坤鄭重道謝,「若非三妹妹仗義相助,我早已病逝。若非三叔父全心全意為我們打算,這爵位也回不到我們大房的手上。三妹妹,我欠你們良多,請受我一拜。」沈靜坤鄭重拜謝,沈靜秋避讓在一旁。
「三哥太客氣了。希望自此之後,三哥能夠努力上進,擔起侯府重擔,不要辜負了大家的一片心意。」
「三妹妹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們失望。」沈靜坤笑了起來,第一次笑的如此燦爛,如此明亮,充滿了少年的朝氣和自信。沈靜秋也笑了起來,看着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的二房,沈靜秋心頭那口惡氣總算吐了出來。至於沈靜恆之前對沈靜坤說的那番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沈靜秋也不在意。總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她就滿足了。
沈青凡得知自己爵位被奪,沈靜坤已經順利襲爵,而他還要被發配到邊疆做個小小的巡檢,這輩子都不能回到京城,頓時吐血昏迷。可是沒有昏迷多久,就被人弄醒。旨意里說了,讓沈青凡即日啟程,就不會讓他拖延到明日。
沈青凡醒來,被人強行帶出來。
沈老夫人看着萎靡不振的沈青凡,心中無比的傷心,嘆息一聲,「老兒,到了邊塞,好好當差,不要辜負了皇恩。」
沈青凡神色委頓,「母親,你為何不救救兒子,兒子不想去邊塞。兒子已經老了,此去只怕要老死在那地方。母親,你就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去吃苦嗎?眼睜睜的看着兒子死在那地方嗎?」
沈老夫人老淚縱橫,「現在說這些有用嗎?這是聖旨,任何人都不能改變。老二,你且安心去吧,老身每年都會派人去看望你,給你送東西。你放心,老身不會忘記你的。」
「母親,兒子不能在你跟前盡孝,不能替你送終,兒子不孝啊。母親,兒子捨不得你啊,兒子想留在母親身邊,母親就成全兒子可好?」沈青凡示之以弱,痛哭出聲。
沈老夫人閉上眼睛,卻阻止不了眼淚落下。揮揮手,「走吧,走吧。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老二,老身希望你能誠心悔過,改過自新。如此,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母親,你不要兒子了嗎?你有了三弟,就不要兒子了嗎?母親,你怎可如此狠心,怎可棄兒子不顧啊。」沈青凡瘋狂大喊,勢要將所有的力氣都吼出來。
沈老夫人神色痛苦,「走吧,走吧,老身不愛聽你說這些,想來你也不願意見到老身。」
沈青凡被護衛們強行拉上了馬車,當即啟程離去。馬車出了侯府,沈青凡的吼聲也消失不見。眾人沉默,即便有幸災樂禍之人,此刻也笑不出來。想當年,二房多麼的風光,多麼的不可一世,沈青凡更是說一不二,卻不料最後竟然落到這個下場。二房風光不在,爵位也沒了。說一不二的沈青凡也被發配到邊疆,一輩子回不來。不過好在二房還有一個能幹的沈靜恆能當家,還有一個貴為王妃的沈靜宜。有這兩人在,二房還垮不了。眾人暗中點頭,二房一定不會垮下來。
沈青凡被送走,沈老夫人就病倒了。本來要替沈靜坤辦酒席慶賀的,也因為沈老夫人的病,無限期的推遲。
沈陸氏特意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到三房來道謝。若非三房鼎力相助,大房絕無可能拿回爵位。
餘食連連推辭,不肯收沈陸氏的禮物。沈陸氏一定要給,「三弟妹不可推辭,這些都是相公當年拿回來的好東西,你務必收下。就算你用不上,將來靜秋出嫁,也可以給她做嫁妝,尊貴又體面。」
沈陸氏這番話打動了余氏,是啊,要出給沈靜秋準備嫁妝,如今就是愁沒有足夠的成色上等的珠寶。沈陸氏送來的這些,都是當年沈青平從戰場上繳獲的,出自貴族世家的金銀首飾。成色不用說了,都是頂好的。就是樣式,也不過時。
余氏笑道:「那我就收下。只是大嫂這禮物太貴重了點。」
「不貴重。比起你們對我們的幫助,這點禮物又算得了什麼。要是相公還在的話,說不定還嫌棄我送的禮物太輕了。」
余氏笑了起來。
沈青康這邊,則是由沈靜坤出面道謝。沈青康拍拍沈靜坤的肩膀,「這些虛禮就免了。從今以後,你就要擔起侯府重擔。你可有準備好?」
沈靜坤在沈青康面前不想說謊,老實的說道,「還沒有準備好。」
「想也想得到你還沒準備好。這樣吧,以後等我休沐的時候,你來我這裏,多少也能學點東西。」
沈靜坤大喜,「多謝三叔父。」
「謝什麼,不將你教出來,我也不放心。行了,好好養身體,等身體養好了再忙着讀書科舉也不遲。」
沈靜坤連連點頭,「侄兒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就連大夫也說,今年必能痊癒。」
「那就好。你能好起來,能夠順利承襲爵位,我對你父親也有交代。」沈青康有些傷感,若是沈青平還活着,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可以避免。沈青凡也不會被送到邊塞,一輩子不得回京。
沈老夫人是真的病了,心情也不好,不樂意見人。沈青康知道沈老夫人是心病,特意來到沈老夫人床前勸解,只希望沈老夫人能夠想明白一切,好好將養身體,侯府上下都需要沈老夫人這個主心骨。
沈老夫人看着沈青康,嘆氣,「你還來做什麼?老身已經照着你說的去做,爵位也回到大房的手上,你二哥也被發配到邊塞。你的心愿已經達成,老身再也幫不到你什麼,你走吧。」
「母親可是怪罪兒子?」沈青康直接的問道。
沈老夫人又是疲憊又是傷心,「老身怎麼會怪你,老身是怪自己,怪我沒教你二哥,怪我沒有引導他走上正路,怪我過於縱容,才會鑄下後面的大錯。青康,你走吧,老身如今不想見到你。」
「母親口口聲聲說不怪兒子,其實心裏面還是怪兒子。母親一定認為,二哥落到今日地步,一定是兒子所為。可是兒子可以對天發誓,在接到聖旨之前,兒子對此事一無所知。母親,兒子也知道你心疼二哥,不忍心看他一大把年紀還要去邊塞當差,這輩子都回不到京城。可是事已至此,母親就是再傷心,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還請母親保重身子,你光有二哥一個兒子,你還有我,還有那麼多孫子孫女。」
沈青康望着沈老夫人,這番話說的格外的直接,將所有的溫情全部撕開,將現實擺在眼前,不容任何人逃避。
沈老夫人盯着沈青康,「老三,你心愿已經達成。如今老身只想關起門來傷心幾日,難道這也不行嗎?老三,你逼走了老二,如今又來逼迫老身嗎?」
沈青康一臉坦然,「母親此言,兒子不能承受。兒子一心盼着母親能夠長命百歲,能夠養好身體,何來的逼迫。若是母親因為二哥的事情,不樂意見到兒子,兒子也認了。但是說兒子逼走二哥,兒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認下這個罪名。逼走二哥的人分明是他自己,是他倒行逆施,是他喪心病狂才會有如今的下場。」
「你,你果然心狠。罷了,老身也指望不上你什麼。如今府中的事情有你大嫂打理,外面的事情有你操持,這府中已經沒有老身的用武之地。老身就安心的養老,你們要怎麼折騰就折騰去吧。」沈老夫人乾脆躺下,頭朝裏面,不再理會沈青康。
沈青康嘆氣,起身說道:「兒子告辭。兒子明兒再來看望母親。」
「不用來看望,老身還死不了。真等到要死的時候,老身一定會及時通知你。」沈老夫人不客氣的說道。
沈青康嘆氣,轉身離去。
余氏同沈陸氏都候在外面,見沈青康出來,都起身詢問沈老夫人的情況。沈青康面無表情的說道:「老夫人已經睡下,你們都別進去打擾。」頓了頓,又說道:「老夫人這些天心情不太好,大家儘量不要惹老夫人不快。」
沈陸氏有些不安,「三叔叔,老夫人可是因為爵位的事情生氣呢?這……要不我帶上靜坤一起給老夫人請罪。」
「大嫂不可。爵位本是大房的,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又何來的請罪。大嫂安心,過些日子老夫人想通了,自然就會好起來。如今老夫人不過是因為心疼二哥要去邊塞受苦,所以才會遷怒大家。大嫂不必放在心上。」沈青康平靜的說道。
沈陸氏依舊不安,「三叔叔,這樣真的沒事嗎?我實在是擔心老夫人的身體,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一個不好,我們可就成了罪人。」
「不會有事的,大夫都說了,只需靜養一段時間老夫人的身體就能痊癒。」
門內,莊嬤嬤陪着沈老夫人說話,「老夫人,他們都還候在外面。」
沈老夫人翻了個身,「不用理會他們。老二被送走,老身難道連生氣也不行嗎?真是豈有此理。」
「奴婢知道老夫人難過,可是老夫人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
沈老夫人嘆氣,「你道老身願意嗎?老身這是氣不順啊。順了老三的意願,就害的老二一輩子回不了京城。要麼就是順了老二的意願,靜坤的命都要丟掉,老三也整日裏吵鬧。老身是做母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讓老身無論捨棄哪一個,老身都心疼啊。可是老身最後還是要做出選擇,還是捨棄了老二。哎,說來說去也是老身的錯。若是當年能對二房嚴苛一點,或許就沒有如今的禍事。」
「老夫人可別這麼想。老夫人已經做了該做的。至於其餘的,不過是看老天爺的心意。同老夫人沒有絲毫關係。」
「真沒關係嗎?」沈老夫人搖頭,「你不要安慰老身。老身不糊塗,還分得清好歹。你且出去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老身。老身就想靜一靜,好好出出心頭這口鬱氣。等老身想明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莊嬤嬤猶豫着說道:「那奴婢讓人進來伺候。」
「不用了,老身就想一個人靜靜。」
等莊嬤嬤一走,沈老夫人就翻出沈老爺子的遺物,愣愣的看着,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壓抑着情緒,悄聲的哭泣。「老頭子,妾身對不起你,對不起大郎啊!」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93s 3.979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