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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搖頭,有些遺憾,「本宮無法像你這般灑脫。詞字閣http://m.cizige.com本宮會堅守在皇宮大內,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
沈靜秋怔愣,回過神來,輕笑一聲,「我會帶着孩子離開他。離開他之前,順便給他一個難忘的記憶。」
太子妃一時半會也沒有睡意,就拉着沈靜秋聊天。她好奇的問道:「靜秋,要是有一天定邦背叛了你,有了別的女人,你會怎麼做?」
沈靜秋搖搖頭,心中替太子妃感到可惜。男人的心一旦變了,就會變得極其自私惡毒。太子妃這樣的人才品貌,本值得更好的人,只可惜遇人不淑,竟然遇到了太子那樣的渣男。沈靜秋同情太子妃的遭遇,但是也堅信太子妃能從這個打擊中走出來。那麼多風風雨雨都過來了,沒道理臨到關鍵時刻就挺不過去。
太子妃哈哈大笑起來,「靜秋啊靜秋,你可真會潑冷水。不過本宮還是要謝謝你,及時提醒本宮,沒讓本宮被仇恨左右了神智。不過就算張氏能夠逃過此劫,她註定也要死在本宮的手裏。」太子妃眼中帶着強烈的殺意,顯然早有殺張側妃之心,只等時機一到就會動手。
沈靜秋沉默片刻,「如果張家沒有成功,太子那裏肯定第一時間會得知消息。等娘娘殺回皇宮之時,太子早已經對張側妃做了妥善安置。只怕娘娘想要殺張側妃的願望不能實現。」
太子妃點頭,笑道:「張氏早就想取本宮而代之,如今太子想要除掉本宮,她和張家自然是求之不得。本宮猜測得不錯的話,一定是張家人主動請纓,攬下這件事情。如今局面僵持不下,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而且張家也清楚,要是這一次不能除掉本宮,那麼下一次就是輪到本宮來對付他們。所以我們最多還剩下兩天的時間。只要兩日內,救兵能夠及時趕到,我們就能順利躲過此劫。到時候本宮領人殺回宮中,定要讓張氏償命。」
「娘娘的意思是指張側妃的娘家?」沈靜秋問道。
太子妃嘲諷一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太子。只聽她說道:「陛下防備皇子們防備得格外嚴厲,太子想要派如此眾多的兵將出來,以目前的局勢根本就不可能。山下那些人,不出意料的話,多半都是張家派來的。」
沈靜秋平靜的說道:「太子既然能夠安排這麼多人,欲除娘娘而後快,只怕京城的局勢是有利於太子殿下。也就是說,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太子妃偏頭看着窗戶外面,夜色深沉,偶爾傳來內侍宮女們的說話聲,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太子妃悠悠一嘆,「也不知如今京城是個什麼情況。」
沈靜秋點頭應下,「我相信娘娘一定有辦法帶我們平安下山。」
太子妃長舒一口氣,說道:「能有個兩三日的緩衝,足夠了。靜秋,本宮說過,我們都會平安無事。此話打本宮不是隨便說說而已,本宮是守信之人,說到就會做到。」
沈靜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同太子妃說實話。「下山的路被人堵死,要是兩三日內我們還不下山的話,那些人肯定會搜山的。屆時有山下的獵人帶路,很容易就能找到這裏。」
太子妃嘆了口氣,問沈靜秋,「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
「小公子自然是帶着福氣的。」沈靜秋笑道。
太子妃笑了起來,輕撫孩子的小臉蛋。孩子被打擾了睡眠,很不滿意的皺眉噘嘴。太子妃心生感慨,「本宮前後生了三個孩子,前兩個孩子生的極為容易。唯獨這個孩子,從懷孕開始就一折騰本宮,結果又遇到早產。好在都熬過來了,看來這個是生來就帶着福氣的。」
「是啊。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個孩子肯定是有大福氣的。」
太子妃偏頭,孩子映入眼帘。她差點激動的哭了起來,好在克制了情緒。「本宮還以為他活不下來,沒想到這小傢伙這麼幸運,這樣子折騰他,都能平安無事。」
「娘娘不用着急,孩子就在你身邊。你看他,長得多好,同娘娘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沈靜秋小聲安撫着太子妃。
「孩子,孩子怎麼樣?」
待到晚上,太子妃才醒來。臉色蒼白無血,好在精神還算不錯。
小嬰兒吃飽了,打了一個飽嗝,又滿足的伸了個懶腰,一偏頭又睡了過去。沈靜秋將孩子放在太子妃的身邊,拿來熱毛巾給太子妃擦拭額頭上的冷汗。然後灌入靈力進入太子妃的身體,希望太子妃能夠早點醒過來。
小小年紀就如此臭美,沈靜秋當即笑了起來。
「兒子才不是猴子屁股,兒子比他好看多了。」
沈靜秋失笑,「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臉蛋紅紅的,就跟猴子屁股似得。」
朝哥兒小心翼翼的觸摸小嬰兒嬌嫩的肌膚,然後發出感慨,「他長得好醜。」
「好啊!」沈靜秋欣然答應。
朝哥兒好奇的看着小嬰兒,「娘親,我能摸摸他嗎?」
沈靜秋一邊餵着孩子,一邊同曹嬤嬤說道:「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曹嬤嬤急忙擦掉眼淚,止住哭聲,「奴婢就是想到太子妃娘娘這些日子的遭遇,就心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如今小公子出生,又是這番遭遇,叫奴婢如何不傷心。」
沈靜秋掃了眼曹嬤嬤,「你可別再哭了,太子妃還等着你照顧。你要是哭壞了身體,我可騰不出人手來照顧你。」
曹嬤嬤擦着眼淚,一邊哭一邊說道:「堂堂皇孫,竟然淪落到喝米湯的地步,真是可憐見的。奴婢的心都快碎了。」
曹嬤嬤趕緊去準備米湯。沈靜秋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餵着小嬰兒,孩子砸吧着嘴巴,吃得極香。
沈靜秋也不同她廢話,「有米湯嗎,去把米湯拿來。」
「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奴婢實在是沒辦法可想啊。」曹嬤嬤着急發慌。
沈靜秋給孩子換尿布,一邊對曹嬤嬤說道:「孩子餓了。太子妃還沒醒來,我們得另外想辦法。」
曹嬤嬤聽到動靜,手上的水都還沒來得急擦拭,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他餓了。」沈靜秋抱起孩子,摸摸小屁股,果然已經濕了。
朝哥兒好奇的問道:「娘親,他為什麼一直在哭。」
沈靜秋被孩子的哭聲驚醒,一睜開眼,就看到朝哥兒正好奇的盯着小嬰兒看。
任務安排完畢,大家分頭行動。沈靜秋又讓內侍宮女們將木屋周圍都收拾出來,準備更多的柴火,做好在這裏過上兩三日的準備。安排好了一切後,沈靜秋就進了木屋,守在太子妃的身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沈靜秋讓衛一刀帶人去山腳下查清楚情況,另外安排一隊人在周邊警戒,剩下的人進山打獵,準備食物。大家逃出來的時候太過倉促,食物有限。若是不早做準備,只怕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要跟着餓肚子。大人餓個幾頓沒關係,可是總不能讓產婦和孩子也跟着一起餓肚子。而且要是大家都吃不飽,又哪來的力氣逃衝殺出去。
太子派出來的人沒有完成任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現在那些人就堵在山腳下,準備搜山。
沈靜秋略微用了點稀粥,休息了半個時辰後,就開始接見諸位侍衛並衛一刀等人,以便了解外面的情況。
只是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外面還有無數的事情等着她去安排,去處理。
天大亮的時候,小木屋傳來一聲期盼已久的啼哭聲,太子妃平安生下一個小公子,母子均安。孩子吃了母乳後,同他的母親一起睡了過去。反倒是沈靜秋累得快要癱倒在地,恨不得睡上個十天半月也不起來。
這個夜晚,註定會被所有人銘記。
「放心,本宮肯定會撐住,本宮就算是死也不會放棄。」太子妃咬牙堅持。
「好。你一定要撐住,一直撐到孩子出生為止。」
太子妃笑道:「等我生下孩子後,我會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你,好好的睡上一覺。」
沈靜秋扭頭,偷偷的擦掉眼角的淚水。「娘娘撐得太辛苦了。後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太子妃顯得很無奈,也很痛苦,她對沈靜秋說道:「除此之外,本宮還有別的路可走嗎?他如果上位,我們所有人在他羽翼豐滿前,至少還有幾年好活。有這個時間,足夠我們慢慢籌劃後面的事情。如果他不能上位,就現在這種情勢,本宮怕是活不了的。幾個孩子只怕也要被迫跟着陪葬。至於羅家,還有定邦,這麼多年的努力,也將全都化成泡影,成為統一場笑話。靜秋,本宮不甘心啊。努力掙扎了這麼多年,眼看着到了最後時刻,本宮不甘心認輸,更不甘心就此放棄。可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傷害了本宮的心,讓本宮痛不欲生。但凡還有別的選擇,本宮也不會選擇忍耐。」
沈靜秋搖頭,她不贊同的看着太子妃,「既然那個人如此的無恥,如此的不守信用,還要一心置你於死地,娘娘為什麼不將這一切告訴五郎,為什麼要讓五郎繼續支持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難道娘娘不知道,一旦當他坐上那個位置後,我們所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嗎?」
「當然恨。可是恨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娘娘不覺着辛苦嗎?娘娘心裏頭難道就不覺着恨嗎?」沈靜秋無法想像,太子妃在宮裏的時候,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太子妃苦笑一聲,「都過去了,所有的多過去了。靜秋,你不用擔心本宮,本宮撐得住。」
沈靜秋咬牙,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是太子做的,對不對?」這世上除了太子能對太子妃干出這種事情外,沈靜秋想不出還有誰有這膽子,還有這樣狠毒的心腸。
本已經迷迷糊糊的太子妃,突然清醒過來,艱難的同沈靜秋說道:「不要怪她,是本宮不准她朝外說一句話。」
曹嬤嬤嗚嗚的哭了起來,連連擺手,就是不肯說話。
沈靜秋死死的盯着曹嬤嬤,「嬤嬤能告訴我,這些都是怎麼回事嗎?」
沈靜秋心驚,不敢相信堂堂太子妃竟然會帶着一身的傷。
沈靜秋沒空去安慰曹嬤嬤,她時刻關注着太子妃的情況。見她呼吸困難,趕緊替她鬆開衣領,好讓她感覺更舒服一點。只是動作到一半,沈靜秋愣住了。衣領下面,青紫一片,顏色深淺不一,很顯然不是一次性弄傷的。沈靜秋手指頭哆嗦了一下,又偷偷挽起太子妃的衣袖,手臂上同樣有着青紫痕跡,顏色依舊深淺不一。
「夫人說的對,是奴婢不會說話。奴婢就是太擔心娘娘,娘娘自從懷孕後就受了太多的苦。」曹嬤嬤說着說着,竟然哭了起來。
沈靜秋緊緊的握住太子妃的手,將靈力灌入她的身體內,希望能夠支撐到到最後。沈靜秋同曹嬤嬤說道:「就算沒有太醫在這裏,娘娘也一定能夠平安生下孩子。」
將太子妃放在床榻上,沈靜秋吩咐人燒水,又讓人準備吃的。曹嬤嬤將生產所用的工具全都拿了出來,悄聲同沈靜秋說道:「娘娘早就預料到,或許堅持不到回宮,孩子就會出來。所以事先讓奴婢準備了一切。只可惜孩子還是比預計的時間來的早。要是再晚兩天,有太醫在,娘娘一定可以平安生下孩子。」
沈靜秋預估得沒錯,半山腰上的確有一座供來往獵人休息的木屋,裏面還有一些乾糧和柴火,暫時解決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沈靜秋心中一慌,這可如何是好。太子妃的身體狀況本就不好,只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我們繼續朝前走,前面應該有供獵人休息的木屋。」
太子妃用最後一口氣撐着,不至於昏迷過去。她艱難的說道:「羊水破了。」
太子妃突然發出一聲慘呼,將所有人都給驚了一跳。沈靜秋急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痛得太厲害?」
夜色蒼茫,一行人氣喘吁吁,誰也不知道什麼才是終點,或許這輩子都到不了終點。
內侍背上太子妃,侍衛在外面開路,沈靜秋跟在後面,一行人步入黑夜中。最後離開的侍衛,一刀下去,將固定漁網的繩子砍斷,徹底斷了追兵追過來的可能。
「好,就你來背太子妃。我們趕緊走。」沈靜秋已經能夠聽到山那頭傳來的喊殺聲,不知道那些留守在寺廟的侍衛究竟還能支撐多久。他們拼着性命拖延時間,不應該浪費在這些地方。
內侍輕聲說道:「奴才力氣大,而且從小練武……」
沈靜秋面露懷疑之色,內侍身材矮小,怎麼看也不像是有力氣的。
其中一個內侍站出來,「國公夫人,就讓奴才來背太子妃吧。」
沈靜秋咬牙,「來一個有力氣的,背上太子妃,我們趕緊走。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沈靜秋回頭看去,壓陣的侍衛們正在拆除懸崖上的階梯。其餘一些侍衛則是帶着那些怕得走不動路的宮女內侍朝山這邊走來。至於原本乘坐的軟轎,留在了山巔並沒有帶下來。
曹嬤嬤大叫一聲,「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發動,這可如何是好。」
「本宮,本宮怕是要生了。」太子妃辛苦的說着。
沈靜秋大驚失色,「娘娘氣息混亂,難道是動了胎氣。」
下面果然有一張巨大的漁網,踩在上面,穿堂風呼嘯而過,人也跟着漁網晃動起來。膽小的人已經開始偷偷哭起來,甚至乾脆整個人都趴在漁網上,動彈不得。太子妃在兩個內侍的攙扶下,快速的朝對面走去。沈靜秋緊緊跟隨在後面,發現太子妃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艱難。她心頭擔心,等走過漁網,上了對面的山頭,沈靜秋趕緊伸出手搭上太子妃的手腕。
沈靜秋竟然無言以對。心中甚是佩服太子妃的膽識和智謀。想來她一早也預料到,東山寺之行不會太平,所以早早的做好了一切準備。果然這些準備最終都派上了用場。
太子妃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就聽見她歡快的笑着,「不用擔心跌下去會摔死,下面已經掛了一個網,就算跌下去,最多也就是半死。」
由軟梯和木樁搭成的階梯,讓人走在上面,戰戰兢兢的。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懸崖。
太子妃卻沒有給沈靜秋任何遲疑的時間,率先走了下去。沈靜秋咬咬牙,將朝哥兒綁在身上,也跟着下山。衛一刀原本是想他來背着朝哥兒下山,可是沈靜秋說什麼也不答應。朝哥兒原本就受了驚嚇,這個時候如果不帶上朝哥兒,沈靜秋會後悔一輩子的。
「可是……」看看那些臨時搭建的階梯,隨時都有可能垮塌,這樣真的行嗎?
太子妃輕聲一笑,「你放心,本宮還沒有弱到不能下樓梯的地步。」
如何下山?沈靜秋好奇的跟隨着太子妃朝懸崖邊走去。朝下面看了眼,下面星星點點的亮着燈火,組成了一個之字形的下降階梯。沈靜秋不擔心任何人,就連朝哥兒她也不擔心,她唯獨擔心挺着大肚子的太子妃,「太子妃要如何下去?」
太子妃回頭對沈靜秋說道:「靜秋,我們下山。」
曹嬤嬤捂住心口,不敢置信,又連連嘆息,只恨出事的時候她沒有在太子妃身邊照顧。
太子妃冷笑說道:「那些背主之人,死有餘辜。」
「啟稟娘娘,所有的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下山。」曹嬤嬤笑道。又朝太子妃身後掃了一眼,見少了十幾個人,連心腹宮女都不見了,曹嬤嬤心頭咯噔了一下,急切問道:「娘娘,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太子妃從軟轎上走下來,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到了山巔,狂風呼嘯,欲將人吹翻在地。曹嬤嬤臉上帶着喜意前來迎接,「娘娘總算來了,奴婢一直擔心娘娘不能順利上來。」
太子妃抿唇不語,眼神堅定的看着前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動搖她分毫。別說上百個僧人的性命,就算是上千個上萬個人的性命,也不能撼動她分毫。自古以來,走向皇權之路,就伴隨着無數的血腥和人命。而她早已經為了這一切做好了準備。
「我從來都不天真,我只是難受而已。」那麼多無辜的人因為他們而死,這本就是一種罪孽。
太子妃冷冷一笑,「本宮知道,你認為本宮太冷酷殘忍。可是如今除了如此外,我們還能做什麼?回頭去救他們嗎?靜秋不要太天真。」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就算重建了東山寺,人也不是以前的那些人。」
太子妃沒有回頭看上一眼,她冷漠的說道:「這條道路,註定會有無數的人陪葬。他日等一切塵埃落定,本宮會下令在原址上再建一座東山寺。」
她走到軟轎旁邊,悄聲對太子妃說道:「他們是因為我們而死。」
沈靜秋的神情猶豫又糾結,最後緩緩的閉上眼睛,回頭,不再去看那怕一眼,大步的朝山頂走去。沈靜秋捂住心口,她知道自己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可是她心裏面永遠都會有一個解不開的結。或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狠狠的唾棄自己。
「靜秋,你在做什麼?還u趕緊走。」太子妃在催促。
眾人加快速度,往山巔上走。山腳下面的火勢越來越兇猛,回頭看去,仿佛整個東山寺都被燒了起來。沈靜秋五感敏銳,就算離着那麼遠的距離,她還是聽到了刺激人心的慘叫聲,他們當中或許就有白日見過面的小沙彌,這招呼往來的知客僧,亦或是東山寺的得道高僧等等。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從眼前滑過,沈靜秋瞬間生出一種衝動,她不能就這麼離開,她應該做點什麼才對。
「他們追上來了,我們趕緊走。」沈靜秋沒有遲疑。追兵的動作很迅速,顯然是不成功便成仁。今日不是你我就是我亡。
大家一路急行,走到山腰的時候,只聽身後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回頭一看,東山寺的大雄寶殿竟然被炸飛了。無數殘肢斷臂飛在半空中,瞬間又被大火吞噬。
內侍們抬來軟轎,抬着太子妃上山。沈靜秋跟在後面,衛一刀帶着侍衛們在後面壓陣。
沈靜秋疑惑,卻沒有猶豫。此時此刻她選擇相信太子妃,畢竟那個地道不是一個好選擇。當年因為她在東山寺失蹤的緣故,那個地道被找了出來,然後又被人封了入口和出口。想要走地道出去的話,勢必要先派人疏通地道。而且就如太子妃所說,裏面空氣污穢沉悶,說不定會被悶死在裏面。
太子妃笑了起來,看着沈靜秋,說道:「我們上山。」
「來了!」隨着太子妃這句話,天空驟亮,煙花響起,四散開來。
「娘親當然不會丟下你。」沈靜秋心痛的親親的朝哥兒的臉頰。
「娘親不要丟下我。」
沈靜秋一把抱起朝哥兒,「朝哥兒不要怕,娘親在這裏。」
朝哥兒大叫一聲,「娘親。」從青竹懷裏滑下去,朝沈靜秋跑來,死死的抱住沈靜秋的雙腿。
紫竹領着衛一刀,和帶着朝哥兒的青竹匯合,然後一起來尋沈靜秋。進了遠門,就見到眾人齊齊抬頭望天的場景。幾人均疑惑不解,不知道這是玩的哪一出。
太子妃抬頭望天,心中淒涼無比。沈靜秋也跟着望着蒼茫的天空,除了遠處沖天的火光外,就只剩下一輪明月掛在天上。沈靜秋甚至聽到了蛙鳴,聽到了眾人的心跳。太子妃究竟在等什麼?是在等救兵嗎?
沈靜秋又驚又喜,「娘娘早做了安排,對不對?」
「本宮不走,是因為時機還沒到。再說了,本宮從來就沒有想過會死在這裏。」太子妃輕聲一笑。
沈靜秋大怒,「既然娘娘知道太子要殺了你,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裏乖乖等死。難道到死你也要用生命去成全他嗎?」
太子妃輕蔑一笑,「他為了殺死本宮,真是下了血本。」
沈靜秋同太子妃紛紛朝大雄寶殿看過去,果然着火了,火光沖天,甚是駭人。寺廟裏的和尚紛紛奔走提水滅火,整個寺廟都亂了起來。
「着火了,大雄寶殿着火了。」有宮女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沈靜秋跺腳,她真想一拳頭將太子妃打暈,直接將人扛走。
太子妃搖頭,「這麼多人,光是一個地道,不足以讓所有人都逃出去。而且本宮身懷有孕,目前隨時都有可能發動。再說地道內空氣污穢沉悶,只怕本宮還沒走出十丈遠,就已經昏迷不醒,死在了裏頭。靜秋,本宮知道你的心意,你是一心一意替本宮打算,但是本宮已經決定了,哪裏都不去。」
「我有辦法出去。」沈靜秋篤定的說道,她悄聲告訴太子妃,「娘娘可還記得我被綁架的事情。我原先住的那間廂房還在,下面的地道肯定也還在。只需要將入口清理出來,我們就能逃出去。」
太子妃笑了起來,「下山的路已經被封死,至於上山,那裏是懸崖峭壁,我們已經沒有退路。靜秋,我看你身懷武藝,你一個人大可從容離開。至於本宮,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本宮就不信,那些人還真敢對本宮舉起屠刀。」
沈靜秋惱怒,這個時候逞什麼能。沈靜秋拉着太子妃的手,「娘娘,既然太子一心要讓娘娘死,肯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我們的人太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遲早會被他們衝上來。娘娘之前還在發誓,他日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可是娘娘如果執意留在此地,如何將他千刀萬剮。娘娘,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娘娘難道不想看到太子見你活着回到宮裏的表情嗎?我想那一定十分精彩。」
「本宮什麼地方都不去。本宮就在這裏等着,本宮倒是要看看,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取本宮的人頭。」
沈靜秋聽着山下的動靜,看來太子妃帶來的侍衛抵擋不了多長時間。沈靜秋當即說道:「娘娘,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不然就要被人瓮中捉鱉。」
「本宮派她去辦了點事情。」
沈靜秋問道:「不知曹嬤嬤去了哪裏?」
「奴婢(奴才)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所有宮女和內侍都跪了下來,個個低着頭表示忠心。
太子妃也知道沈靜秋的顧慮,她苦笑一聲,「本宮現在也不知道究竟該信任誰。」
處理完心腹宮女,沈靜秋掃視周圍還活着的人,不知太子還有沒有安排其他人來刺殺太子妃。
沈靜秋輕聲一笑,「好!背主之人本該被千刀萬剮,不過今日時間有限,就只取你性命。」一腳挑起滾落在地上的匕首,使了了巧勁,匕首狠狠的刺入心腹宮女的心臟。心腹宮女捂住心口,睜大了眼睛,到死也不能瞑目。
太子妃閉目,心中有一絲感傷。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變得鐵石心腸,視生死如無物。太子妃冷漠的說道:「殺了吧。」
沈靜秋淺淺一笑,朝太子妃走去。心腹宮女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已經不復之前的張狂囂張。沈靜秋問太子妃,「這個宮女要怎麼處置?」
「靜秋,你……」太子妃心有餘悸的看着沈靜秋,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對方。
無以倫比的速度,招式,猶如闖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人頭一地。沒有人能比沈靜秋更快,更沒有人能比沈靜秋更狠辣。手持滴血的劍,矗立在夜風中。風捲起裙角一擺,帶起兩三滴鮮血,髒污了裙角還有鞋面。沈靜秋冷冷一笑,耍了一個劍花,劍刃上鮮血飛濺,手中之劍又恢復了原本的面貌。沈靜秋回過身,看着一地的殘肢斷臂,屍首兩處,連眉眼都沒眨一下。
「娘娘後退。」沈靜秋抽出腰間的軟劍,手上一抖,就殺了過去。
數十個內侍宮女齊齊抽出藏在身體裏的劍,一起朝太子妃殺來。太子妃大驚失色,她沒想到太子早已經滲透了她身邊的人。沈靜秋冷冷一笑,來的好。她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動手,今日就拿這些人的獻血來祭祀不開眼的蒼天。
卻在此時,一個內侍大喝一聲,「動手,誅殺太子妃。」
太子妃大怒。
心腹宮女一開始還低着頭,聽了太子妃的質問後,突然仰頭大笑出聲,眼神又是輕蔑又是不屑,似乎是在嘲笑太子妃的愚蠢。
太子妃不敢相信的看着這一幕,「你想殺本宮?」她一把推身邊的宮女內侍,快速走上前,兩巴掌打在宮女心腹臉上,將心腹宮女差點扇飛。「本宮哪裏對不起你,你竟然想刺殺本宮。說,是不是太子派你來的。」
太子妃被沈靜秋一推,差點跌落在地上,幸好被身後的宮女內侍及時扶住。沈靜秋這邊,哐當一聲,心腹宮女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在月色下也散發着一股冰冷的寒芒。
沈靜秋卻發現那宮女眼神有些不對勁,放在身側的手也在偷偷的動着。突然寒光一閃,沈靜秋一把推開太子妃,然後一腳朝那宮女踢去,大喝一聲,「保護太子妃,這宮女是刺客。」
「說什麼?」太子妃怒視心腹宮女,這麼多年了,怎麼還跟當年一個德行,一點長進都沒有。
心腹宮女低頭認錯,「啟稟娘娘,李統領派人來稟報,說是,說……」
「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着。」太子妃怒斥。
心腹宮女遠遠的跑過來,「娘娘,大事不好了!」
太子妃發了一通怒火,整個人也都平靜了下來。沈靜秋扶着她下了樓。
沈靜秋沖蒼茫夜空翻了個白眼,表情格外不屑。
「心虛了嗎?你這個無恥的蒼天。今日我羅敏起誓,只要今日本宮不死,他日定要讓他千刀萬剮,要讓蒼天換新顏。」話音一落,又是一聲驚雷響起,不過比起之前的兩聲巨雷,已經顯得溫柔許多。果然連蒼天都欺軟怕硬,竟然被太子妃給威脅了。
轟隆隆——又是一聲巨雷,連蒼天都已經發怒,太子妃的威懾力果然不能小覷。
太子妃卻笑得越發的大聲囂張,沖天怒罵,「你就是該死,你就不配做蒼天。你算什麼蒼天,你給本宮滾開。」
轟隆隆——巨雷砸下,似乎是在警告太子妃,莫要胡說八道。
太子妃仰天大笑,沈靜秋卻極為擔心的看着她。太子妃沖天怒吼,「蒼天無眼,你配做什麼蒼天,你就是該死。」
沈靜秋心中吃了一驚,仔細一想又不覺着意外。只是替太子妃感到傷心難過。夫妻二人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什麼過去的情分,過去的種種,全都成了一場笑話。太子妃同太子昔日相知相守,彼此扶持走出困境的那些日子,已然是對太子妃絕妙的諷刺。
太子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眼淚都流了下來,「靜秋,你剛才不是在問本宮究竟是誰想要我們的命嗎?本宮現在就告訴你,是太子想要本宮的性命。他好狠毒的心。欲廢本宮不得,竟然想出暗殺的招數。果然是無毒不丈夫。不過本宮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他做墊背。」
沈靜秋看着山下的火光,喊殺聲也越來越近,太子妃佈置的防衛已經被人一層層的攻破。沈靜秋大聲說道:「他們很快就要衝上來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沈靜秋捏緊太子妃的手,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讓人難以承受。
太子妃突然對沈靜秋說道:「本宮從一開始就在山下安排了兩百人的侍衛,可是到現在本宮也沒有接到任何稟報。要麼他們都死在了山下,要麼統領從一開始就背叛了本宮。」
太子妃蹙眉,沒有說話,怔愣的望着山腳下。沈靜秋放開五感,已經能夠聽到寺廟外面的動靜,呼喝聲,砍殺聲,跑步聲,一切都顯得血腥又緊張。唯獨寺廟裏面,還能維持最後的平靜。看來的確是有人想要他們的性命。
「是陛下,對不對。陛下想要我們的命。」沈靜秋篤定的說道。其實她是想說杜太后,可是想了一想,最後還是改了口。
太子妃苦笑說道:「今晚正好驗證了你那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很顯然有人想要本宮死在宮外。」
沈靜秋望着太子妃,「娘娘之前說我們在寺里比在京城更安全。」
太子妃突然大怒說道:「有人放火燒山,想要堵死我們下山的路,來個瓮中捉鱉。」
兩人來到高處,朝山下看去。山下點點火光,看着就讓人生疑。
見太子妃如此鎮定,一切都有計劃的樣子,莫非早就知道今日會有意外發生?可是是她親自叫醒太子妃的,要是太子妃真的知道今晚會發生意外,又怎麼能安然入睡。
太子妃拉上沈靜秋的手,「來,隨本宮走。」
太子妃沒有懷疑,沒有猶豫,當即翻身起來。叫來心腹曹嬤嬤,附耳吩咐一番。曹嬤嬤應下,急忙出門去辦事。
沈靜秋頓時意識到出事了,雖然還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沈靜秋當即叫醒院子裏所有人,讓紫竹去找衛一刀,讓青竹帶着朝哥兒,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朝哥兒離開視線半步。沈靜秋又急忙去隔壁院子將太子妃叫醒。她壓低聲音對太子妃說道:「雖然還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但是我敢肯定外面一定出事了。」
死靜,靜得不像話。好像連院子外面的侍衛們都睡着了。
深夜的空氣本是一天當中最為新鮮,也是最適合修煉的時候。可是沈靜秋卻從空氣中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沈靜秋心頭惴惴不安,總覺着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她全力放開五感,去感受四周的動靜。
深夜,沈靜秋突然從夢中驚醒。之後就再也睡不着。沈靜秋乾脆披衣起身,走到院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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