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書)
小七失蹤第五天。
王不讓回來了,這個消息立刻通過風五娘傳到了鄒晨耳朵里,她來到松鶴居時,正看到王不讓正和外祖父說着什麼。黃老爺一臉的陰沉不定,雙眉蹙的似乎要擰成一團去,右手抓着一個茶碗狠狠的向地面摔去,然後大罵:畜生!畜生!
敬二哥(王不讓)向她點了點頭,然後站在一根柱子旁邊斂息收氣,仿佛和柱子溶為了一體。鄒晨看到滿屋的碎渣,倒了一碗茶雙手奉到黃老爺手中,然後低下頭清理地面。
黃老爺將茶碗接過隨手放在一旁,嘆道:「黃鄒兩家在宛丘無根無基,雖然你二舅舅如今做了縣令,在別人眼中也不過是個暴發戶罷了。」鄒晨聽了沒有回話,蹲在地上,將碎渣一塊塊撿起放在手帕里包好。
屋子裏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聽聞茶碗的碎渣在鄒晨手裏輕輕碰撞的聲音。鄒晨抬起頭,看到外祖父正在沉思,便向柱子旁的人打了聲招呼退了出去。
出去時迎面碰到黃天順和黃天明帶着張班頭走了進來,鄒晨在院子裏站了一會,聽到外祖父在向他們吩咐一些事情,覺得沒她什麼事,便往自在居而去。
鄒晨跪坐在風五娘對面,聽她低聲說着一些打聽來的情況。鄒晨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這王不讓和風五娘到底是什麼人,他們說在伏牛山落草之時和那姓江的有仇怨,然而怎麼看起來這王不讓竟是一心一意想要殺了姓江的?
這風五娘,平時看起來粗俗無比,可是這幾天和她相處,竟然發現她處處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她的端茶姿勢,是極正規的仕女手勢。便是那種女夫子教了她們無數次的貴族禮儀,喝茶時左手平伸。大拇指正好扣住下面的茶托,右手呈蘭花指狀,輕輕刮動茶蓋,然後啜上一口。
這個動作,女夫子曾經教了她和美娘無數次,她倒是很快學會了,美娘卻是糾正了很久才把這種姿勢帶到了日常生活中。一個賣茶棚的老闆娘是從哪裏學來的貴族禮儀呢?是看平時別人喝茶學會的嗎?
還有吃飯的時候,風五娘吃飯時和別人大不相同,她面前擺放的筷勺都是有一定的形狀,而且她只吃麵前的兩盤菜。其他的菜哪怕再合她的胃口,不放在她面前她也不吃。女夫子和風五娘相處了一天,兩人從茶道。說到詩詞,再從相撲說到飲食,竟然發現倆人許多興趣都是相同,女夫子立刻喜歡上了風五娘,說她從骨子裏就有一種貴族的優雅。
鄒晨恍悟。風五娘帶給她的便是這種感覺。明明粗俗,卻偏偏又從骨子裏讓人感覺到她的優雅與高貴,仿佛這種優雅是她不經意中散發出來的。
只有長年接受過貴族訓練的人才可以這樣,才可以把這種優雅深深刻在日常生活中。鄒晨啜了一口茶,默默的想道。
這時前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金小乙渾家不一會便跑了進來。說道黃老爺讓她去鄒老爺子的松鶴居。
鄒晨聽了之後,快速的整了整儀容,帶着風五娘一陣風似的跑去了松鶴館中。
蔡大管家正一臉痛心疾首的向黃老爺和屋裏的眾人痛罵着劫匪的無良。「……小人報與家主知道後,家主大怒,言道宛丘數百年便未曾出過如此驚天大案。……然而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先把小郎君救出,所以家主特意命我送來豬腰銀一萬兩,以救急難。……只是。……」蔡大管家說着說着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
黃老爺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大管家何事為難,不妨說來一聽!」
「既是黃老爺相問。那小人便說了,這幾年我們蔡家也是表面上看起來烈火烹油光鮮無比,實則也不過是看起來好看些罷了。這幾年也是捉襟見肘,納履踵決,貧不勝言,拿出這一萬兩確實也有些艱難了,然而為了救小郎君家主倒也是顧不得了。只是,……只是,唉,小人便直說了,家主曾說道,想必這鄒家無有能力還這一萬兩,他前幾日聽聞張黃陳三家搞了一個作坊,不如請鄒家將作坊的股份賣給我們家主,這樣,一萬兩鄒家便不用還了。」蔡大管家說完深深揖首。
鄒晨站在門外聽到蔡大管家這樣說話,悲憤欲絕,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原來,真的是我害了陽陽,如果不是我弄出那個什麼玻璃作坊,陽陽又怎麼會受這一遭罪?原來,這蔡家打的主意果然是玻璃,恨不得衝進去將這個蔡管家給撕個稀巴爛。可是又強強的把自己壓制住,今天若是不接下這一萬兩,只怕明日送來的便是陽陽的屍體。
她往自己胸口捶了幾拳,深吸了一口氣讓臉色變得正常些,掀起門帘提步走了進去。蔡大管家看到是一個小娘子進了屋,倒也沒在意,只是拿眼角斜了一眼,依舊攏着手站在屋子中間。
鄒晨走到外祖父身後,緊挨着外祖父坐下,低語道:「答應他!……要金蘭一起回來。」
黃老爺點點頭,拍了拍她的手,撫須贊道:「老夫一直聽聞蔡家的家主急公好友,最愛急人所需,素有蔡孟嘗一說。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前番你家主已經送來五百兩,此番再次一萬兩,真是解我兩家燃眉之急啊。正業啊,還不快謝謝蔡家家主相救之恩?」
鄒正業聽到岳丈這樣說,想起岳丈對自己說過的,讓自己只管看他眼色行事,便站起身向蔡大管家行了一個大禮,口稱多謝。蔡大管家坦然受了,然後又代蔡家的家主還了半禮。
鄒正義坐在鄒老爺子身後,早已經是驚呆了,這三弟家到底是什麼股份,竟然能賣得了一萬兩?一萬兩啊?掙一千輩子自己也掙不來啊。
鄒老爺子則是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黃老爺和蔡大管家,眉毛快蹙成了一團。
「唉,……」黃老爺坐在上首嘆了一聲,「也不知和陽陽一起被擄的金蘭怎麼樣了,這幾日擄走的人居然都沒有傳過話來。這金蘭對陽陽有相救之恩。正業啊,回頭你去交贖金時問一下他們何時將金蘭放回,擄走的是倆人可不能回來只是一人啊。」
鄒正業聽了之後立刻說了一聲是。
黃老爺又笑道:「煩請大管家回去和貴家主說一聲,這轉讓股份,並非是正業一人可以做主,須得等他二哥從西京回來方可以簽字畫押。大管家只管放心,待得正業二哥回來之時,知道是救自己侄子,斷沒有不允之理。可否請大管家將銀子先留在這裏,待我們救了小七之後。再簽轉讓契約?」
大管家思忖一下,道:「既是黃老爺這樣說,豈有不信之理!小人先將銀子留下。只是,小人回去也得有一個憑據不是,呵呵,煩請黃老爺給寫一個字據,……」
「這個自然!」黃老爺讓人取了筆墨來。唰唰幾筆寫了一份收銀憑據,然後自己摁了手印,也請鄒老爺子和鄒正業都摁了手印。
大管家拿到了憑據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才一臉笑意的放進了自己懷裏。又坐着寒喧了幾句,宣稱自己還要急着回宛丘向家主稟告此事,黃老爺也不多留他。任他走了。
等到他走了之後,黃老爺向着敬二哥使了個眼色,敬二哥點了下頭。走到屋外隨手拿起一個竹笠戴在頭上也跟着大管家出去了。
「阿爹,您確定是他嗎?」黃天順在一旁問道。
「是與不是,只等明日王不讓回來之後便有分曉。」黃老爺深深閉上眼睛,倚在了後面的靠背上,無力的揮揮手。「都散了吧,天順正業和十三留下。其他人都先散了吧。小晨留下吧,幫外祖父捏捏肩膀。」
屋裏眾人聽得黃老爺如此說,紛紛退了出去。
陳十三看到人都走光了,方才開口:「真未想到此事居然與蔡家有關!某這一生之中最恨如此無信無義之人,不過是一個作坊而已,值得如此下作?」
黃老爺冷冷說道:「他今日想要這一個作坊的股份,便可以強行將別人的家人擄走。明日若是覺得我們的哪家鋪子好,豈不是要把我們四家趕盡殺絕嗎?這世上的稀奇東西多了去了,若是看着哪樣好的,便要使出陰毒的手段去搶嗎?」
「蔡家千年的好名聲,毀於一旦啊!」黃老爺緊接着嘆了口氣,「如今怕是,不死不休了。你既不仁,安能怪我不義?」
又象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對着黃天順說道:「景山回宛丘已經兩日了,可有消息傳來?」
黃天順拱手道:「正要向阿爹稟告此事,景山派了一名親信來傳話,說已經找到一位當年參與此事的小頭目,如今正被關押在東京城的天牢之中。許了他一些銀子,他說願指認那姓江的,只要那姓江的確是當年的劫匪。」
黃老爺喝了一口茶,「這便好,既是有人肯指認,便讓景山將摺子呈上去吧。忠定公雖然去了,然而張家私下寫一兩份奏摺還是能直達天聽的。」
且說大管家快馬加鞭回了宛丘,將黃老爺親筆所寫的憑據交到了蔡家家主手中。蔡家家主仔細的看完之後將憑據放在了書房的一處匣子之中,然後喚過大管家附耳幾句,那大管家聽了之後,顧不得回家換身衣裳便立刻出門去了。
敬二哥躲在屋頂之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到大管家出門了,立刻也跟着悄悄的沒入了黑夜中。
ps:這幾天訂閱好低,不知到底是因為月底,還是因為小七被綁架的原因。總之我現在的訂閱每一章都要比平時的少五十左右的訂閱。親們,到底是怎麼了?我是親媽啊~!!!!我怎麼可能是後媽?親們往下看看,在明後天的章節里,你們就會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總之,是不會讓你們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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