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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人群散去後她在一堆禮物中找到了陳琦寫來的一封信,信中先是表達了對鄒家獲得賞賜的祝福,又寫了自己現在已經在族學中開始讀書,有的族兄愛欺負人,有的族兄看起來好說話卻專愛使壞,但是也交了一兩個不錯的朋友。每日和好友們一起上學下學,倒也其樂融融。又問鄒晨在家裏過的怎麼樣,有沒有開心,有沒有人欺負,如果有人欺負一定要欺負回去,不能象他一樣,被人欺負了一開始只會暗地裏自己哭。
總之信中寫的童言童語非常可笑,看的鄒晨哈哈大笑。鄒晨思考了一下,便寫了一封信給二舅,把這件事情說了一下,又將陳琦的來信附上,問他可不可以給陳琦回信。不久之後黃瑾瑜回信便到了,他在信中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通,大意無非是君子發乎於情,但要止乎於禮,男女通信並非甚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只要信中不提及男女私密之事既事,回信還把陳琦的信也一併帶了回來。
自此以後,鄒晨便每隔幾日都會寫一封信給陳琦,托父親或是二伯趕集的時候帶給他。陳琦也會把自已這幾日遇到好玩的事情或者先生講了什麼課告訴鄒晨,有時還會在信里指責鄒晨說的道理不對,自己的道理才是對的,兩小還會在信里吵架,合好,總之非常熱鬧。陳十三郎也曾拆過陳琦的書信,看到鄒家的小娘子信中所寫的無非是對文章的見解,還有勸他兒子要好好讀書,莫要荒廢了年華,甚至有時還會有一些發人深思的道理。陳十三郎讀來覺得非常有道理,於是他便成了一個專業的偷信者,每次兒子收到了信,他都會先看一遍再封好令家丁給兒子,兒子發出了信,他也要先過目。只是陳琦和鄒晨都不知道而已,就這樣,在雙方家長的監督中兩小慢慢的變成了書友。
鄒家漸漸的陷入了平靜中,哥哥們依舊是每日讀書,只是他們讀書的方向卻變了。每日在學館中也開始和鄒正文討論土地兼併的問題,鄒正文初聽此言論大吃一驚。然後他找來朝中幾位相公的詆報和奏摺細細地一讀,幾位相公竟然都和鄒家四小的言論相合。只是相公們說的更隱諱些更婉轉些,並不象鄒家四小所說土地兼併會大批的引起貧民造反。自此以後,鄒正文更是把四小看成了心頭肉和眼中寶,恨不得把自家知道的所有知識全部教到他們的腦子中。
稻田裏的山蛤終於賣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個頭小的或者剛產下的蝌蚪,這些蝌蚪和小蛤早已經被鄒家莊眾人給分批定下。而那些外莊的人則是都排到了第二年後,就光這一點,鄒家莊的村民也感謝村東鄒家,他家並沒有因為外村人給的錢多就先賣給外村人,而是等到鄒家莊的人都不買了,才允許那些外村人按先來後到的順序購買小蝌蚪。
這些蝌蚪,可不是普通的蝌蚪啊,這可是被封了『仁善厚德』四個字的蝌蚪啊,將來長大後,那也比一般的山蛤要高貴啊。
所有寧靜的生活,在族長九十歲壽宴後被打破。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風聲,官家要選宮女了。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整個鄒家莊家有小娘子的家庭都開始驚恐,官家選宮女一般是從九到十六歲中的良家子中選取,從三等戶到王公大臣都在這個選取範圍之中。其實宋代選宮女數百人已經稱得上是隆重了,大部分只是選取幾十人,而這幾十人往往是被士大夫和大臣們所把持。今年因為要放出去一批年老宮女,所以才要廣選天下**以充宮掖。
有那願意入宮的,便將女兒打扮一新,在家中教習她禮儀和規矩,有那不願意入宮的則是托媒人儘快給女兒訂親。
那宮掖之中能是何好去處?鄒家自然是不願意女兒去受苦的,所以早早替美娘訂了親,而鄒晨家中早已有了安排,並不象別的家裏那般焦急。
到了七月半,消息得到了證實,官媒劉媽媽陪着一位花鳥使來到了鄒家莊。花鳥使是一位三十多歲發福的中年人,看起來慈眉善目、肥頭大耳,只是嘴唇偏薄,和那廟裏的彌勒佛有幾分相似。
花鳥使坐在鄒里正家的堂屋外,看着名冊上的未婚小娘子緩緩說道:「劉媽媽,這鄒家莊未婚小娘子中怎無那個養活物的鄒正達鄒正業家中的?天恩浩蕩,上賜其家仁善厚德四字,怎可不知感恩?送女郎過去侍奉官家,也成就一段美事啊。」
鄒里正垂首站在下面眼睛閃了閃,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劉媽媽,只見她意態悠閒嘴角含笑,端起茶碗來優雅的綴了一口,才慢慢的開口說道:「好教上使得知,這鄒家養活物的小娘子,共有二名,大姐已經許配忠定公門客沈家為孫婦。間中有兩個姐兒,與村東鄒家已經分家,餘下這個四姐兒,今年方六歲,且……」
劉媽媽狀似無意的看了一眼鄒里正,笑吟吟伸手一指,「年齡一事鄒家裏的里正最是知道,是也不是?」
鄒里正連忙拱手道:「稟上使,這鄒家四姐今年確實是年方六歲,生辰還未過呢。」說完之後,腦袋上一顆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滴下。這,這可是欺君之罪啊,只是黃家派人來說,他又不敢不屈從。只是往小了說一歲,追究之時只說記錯了或是記混了,百姓家的孩子有幾個是能記得清準確生辰的啊。
花鳥使對這個年齡並無多大興趣,大小都無所謂,只要進得宮去,好好調教,年紀小了自然有年紀小的好處。張貴妃不就是九歲才進宮,如今正得聖寵嗎?
他只是好奇這劉媽媽半吞半吐剩下的話,「劉媽媽,莫非這鄒家的四姐有隱疾?」
「這,這事關小娘子閨私之事,我,我也不敢胡亂去說,只是上使來問,我須得讓上使弄個明白。這鄒家的四姐兒,一到春夏交接之際,身上便會起紅斑奇癢無比,到了秋季才會消融,不知是何病呢。」劉媽媽為難的嘆息道。
「這是何病?莫非是桃花癬?」花鳥使睜大眼睛。
劉媽媽嘆了一口氣,「要說這鄒家的小娘子合該進宮服侍官家,官家對鄒家那真是天恩浩蕩,他鄒家萬死不能報萬一!只是這小娘子有此奇病,若是進得宮去突然發病,豈不嚇壞官家,官家向來體貼臣民,定不會責怪,只怕萬一傳給官家,這可如何是好?」
這一番話說完,說得花鳥使身上也癢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劉媽媽看到偷笑了一下,厲聲問鄒里正:「鄒里正,你這屋裏可有不潔之物?怎生上使身上發癢?」
鄒里正連忙保證自家是才清掃過的,蟑螂螞蟻蚊子臭蟲跳蚤虱子那是一概都無。等鄒里正保證完,花鳥使聽到那些什麼蟲子的名字,身上是癢的更加厲害了。
急勿勿的和劉媽媽說了幾句話,留了劉媽媽在鄒家莊挑選,一路逃也似的回了宛丘,等到了宛丘一看,身上起了數個大扁紅斑,不知是被什麼蟲子咬的,當天夜裏被嚇得身上發起了高燒。從此之後,花鳥使死活不肯再去鄒家莊,一提鄒家莊就怕得要命。
劉媽媽在鄒家莊呆了四五天,把名冊上的小娘子挨個鱗選完畢,挑了三四個手腳麻利心思活絡的集訓了一天,便準備打道回宛丘。不曾想,卻有人把她給堵個正着。
鄒家大兒婦朱氏涎着臉站在鄒里正家的院子裏,哈着腰諂媚的看着劉媽媽,「……劉媽媽,您看,我家的這兩個小娘子,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您能不能高抬貴手把她們給收了啊……」
劉媽媽嗤笑道:「你當我是人牙子呢?我說收便可以收?」
「哪能啊,啊能啊,」朱氏雙眼冒出心形的泡泡,齧着一口大黃牙賠笑,「您看看,一個才十二,一個十歲,正是好年齡。不說別的,給官家暖暖床啥的還是能行的。」
「哈哈哈……」劉媽媽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指着朱氏,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就這?還暖床?你還真敢說啊?真是痴心枉想啊!」
鄒里正捂着嘴站一旁,使勁的清喉嚨,朱氏卻跟沒聽見似的,眨着眼衝着劉媽媽直放電。里正娘子用帕子捂着嘴兩肩抖的厲害,極力想忍住笑。
花鳥使留下的隨從,看了一眼朱氏身後的兩個小娘子,個個萎萎縮縮面黃肌瘦,頭髮里好象似有活物來回竄動,嫌棄的扭過了頭,不願再看第二眼。
朱氏將兩個女兒從身後拽了出來,笑嘻嘻指着女兒的臉蛋,道:「您瞅瞅,這多水靈啊,這牙口是剛長出的新牙!我家這兩個是吃的少幹活多,管保給官家省糧食。」
劉媽媽正矜持的端着茶碗學着那些見過的貴婦人模樣在撇茶葉沫子,聞聽此言噗的一口茶噴出老遠,把一身嶄新嶄新的蜀錦背子給噴了個濕透。花鳥使的隨從,哎喲哎喲的叫着讓人給揉揉肚子說笑得不能行了。鄒里正目瞪口呆的指着朱氏說不出話來,臉上憋的通紅。里正娘子用帕子死命的捂住嘴倒在身邊的一個小娘子身上。院子裏的幾個小娘子則是毫無顧忌,指着朱氏咯咯直笑。
「行了!」劉媽媽透過氣來,制止院子裏的人道,「都別笑了。那個誰?哦,鄒門朱氏是不是?趕緊的把你兩個小娘子領回去。把頭面洗乾淨再出來見人,這身上的跳蚤虱子都能跳出來咬人了。還牙口?你賣牲口呢?趕明兒咱再打西夏,我看不用派兵了,只須把你家的人派過去,管保把西夏的皇帝啊大臣啊,聞到你家身上的味離老遠就逃跑。」
院子裏的人本來已經止住笑了,聽到劉媽媽這樣一打趣,又是哄的大笑。
「劉媽媽說的極是!」花鳥使隨從打趣道,「這抵得上百萬雄兵了啊,哈哈哈!」
「可不是!」另一個也接着笑道,「把身上的跳蚤虱子挨個捉下來扔過去,可不得一百來萬了?」
「那我要是幫着把西夏給打跑了,這官家不得賞給我個官噹噹啊?」朱氏不知死活的湊上前去,眼冒狼光地說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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