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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內侍滿臉喜色的帶着一個箱子回宮了,留下了文貽慶和御林軍守護着這裏。
文貽慶命令御林軍將船團團圍住,禁止任何人再隨意靠近,也禁止岸上的人隨意上船,他則是站在甲板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兩位縣尉說話。
至於金礦什麼的,鄒家自然不會少了文家的一份,若是他開口去問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他是談笑風聲,光風霽月,一臉的風輕雲淡……
而在宮裏的仁宗卻沒有象他這船的鎮定……
仁宗不停的在宮裏走來走去,眼角的餘光一直在那一袋金砂上面。
「金礦?金礦?」真有這麼大的金礦嗎?他着實不敢相信。
有宋以降,國內的金礦已經被探明的差不多了,就連銀礦也快挖完了。所以從皇佑年間,銀子的價格便慢慢的開始漲,從以前一貫相當於一兩,到現在一貫只能換半兩,銀子越來越貴重。不僅銀子貴重,銅也開始貴重了起來,於是朝廷就開始鑄造起大量的鐵錢來。
這兩三年,隨着中華總商會在海上貿易越來越頻繁,宮裏的用度也開始跟着鬆快了起來。女兒又是總商會最大的海運股東,雖然她將股份一分為幾,給幾個妹妹各分了一份,可是其中有一份是分給了仁宗。
這一份股份,每年能為仁宗掙來二三萬兩白銀。現如今,他再也不穿補丁輟補丁的中衣了,也開始穿絲綢和絹。
大臣們看到海運確實能賺錢,於是便一窩蜂的要求建船,要求國家組織海運。於是,前年宮裏內庫和國庫也出了錢,組建了一個有幾十條船的海事局,和中華總商會打起了擂台。
說是打擂台,可是大家都是本着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精神去辦。
無他,因為總商會的成員就是朝廷諸公。難道能讓諸公們為了國家把自己私人的財產給充公了嗎?自然是不能滴。所以,海事局和華商會很有默契的瓜分了宋朝的海運行業,哪怕是在海上見了面,也是客客氣氣的打聲招呼,甚至還經常在一起跑。
他們又將幾個歐羅巴國家給瓜分了一下,海事局只能在這幾個國家出售貨物,華商會只能在其他的國家出售貨物,貨物價格又進行了統一,如此一來便沒有了貿易上的矛盾。
慢慢的,宋朝的船隻遍佈了全球,成為了世界上最大的海運國,每年為朝廷帶來巨大的稅收和利潤。尤其是富沙州,這一個州每年就為朝廷能帶來一千多萬緡的稅收,成了宋朝最大的稅收來源。
有了錢,一切的事情就好辦了,有災荒?好辦,國庫里有錢;疏通河道?好辦,國庫里有錢;有災民?好辦,國庫里有錢;沒糧食了?好辦,國庫里有錢……
宋朝進入了建國以來,最輝煌的一個時代,滿朝文武都變成了億萬富翁,都不拿錢當錢,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有一個問題。
貨幣嚴重不足,制約着經濟和海運的發展,因為金銀不易攜帶。
現在朝中已經開始有人要求發行大面額的紙幣或者金幣,用以代替白銀和銅錢進行交易了。
紙幣可以發行,可是金幣卻難。
仁宗這兩年因為自己手裏就有海運的股份,所以很是惡補了一下海運常識。再加上文彥博又時不時的向他上幾道表章,幫他普及一下金融知識。
他終於了解,如果朝廷要發行紙幣,那麼國庫里就必須有足夠的金子或者相應的銀子來做為質押品。否則一旦紙幣產生動盪,那麼給底層的百姓帶來的危害將是巨大的。百姓的利益受到了侵害,自然就會揭竿而起。
他明白了什麼叫金本位,什麼叫銀本位。
如果海外真有一處這麼巨大的金礦,那麼發行紙幣便沒有任何的問題。因為國庫里有相應的金子進行質押,一旦紙幣發生任何問題,就可以將國庫的金子拋售,以穩定國家的經濟。
「官家……官家……」王大內侍圓滾滾的身軀從殿外滾了進來,喜氣洋洋的,根本忘記了福寧殿不得大聲喧譁。
「愛卿,怎樣?」仁宗緊張的看着王大內侍。
王大內侍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一躬到底:「奴婢幸不辱命,到了那船上,只見船上金碧輝煌,金銀珠寶無數,奴婢,奴婢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金子呀……」王大內侍手舞足蹈的向仁宗描繪着船上發生的一切,當仁宗聽到那些兵丁們因為瓷碗都爛了在用金碗吃飯時,不由得拍着大腿大笑起來……
「……果真有金礦嗎?愛卿!」仁宗的眼睛緊盯着王大內侍的雙眼。
王大內侍點了點頭,湊近仁宗說道:「官家,這兩位鄒縣尉怕別人先知道了金礦的事情,所以不敢讓人上船檢查……奴婢雖然知道他們發現了金礦,可是這麼大的事情,奴婢哪裏敢過問。還是請兩位縣尉進宮來向官家稟告吧!」
仁宗高興的拍着手掌,在殿內來回走了幾圈,又象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聽方才愛卿說,送過來了一箱珠寶,怎麼這麼久了還未見到……」
王大內侍艱難的彎着腰道:「奴婢怕官家着急,所以一進宮就先奔福寧殿來了,珠寶由小黃門們抬着正慢慢的往這裏走呢……」
正說着,便聽到外面小黃門尖尖的聲音傳來,「官家,箱子來了,要抬進殿來嗎?」
仁宗做出一副威嚴的態度,擺着架子道:「抬進來吧!」
便只見四個小黃門,吃力的抬着一個破舊的箱子進得殿來,然後將箱子小心的放在地上。
仁宗揮手喝令四個小黃門退下,三步兩步便走到箱子旁邊,只見裏面金光四溢,眩人雙目。他的手在金銀珠寶上面輕輕的撫過,不由得浮起一層恨意,這些海盜着實可恨,他們盤旋在外海吸我大宋海商之膏,屍體拋入海中,財寶和貨物則是據為已有……
該殺!
想到這裏,又想到兩位縣尉在海上必是經歷了九死一生,這些金銀珠寶乃是將士們用命為大宋換回的,對兩位縣尉又喜愛了一層。
轉過頭去,往王大內侍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他雙眼緊盯着這箱珠寶露出貪婪之色。
仁宗朗聲一笑,隨手拿起幾根金條遞到了王大內侍的手中,笑道:「愛卿辛苦了,這些便賜於愛卿,不必讓宮中歸檔。」
王大內侍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感動之色,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哽咽道:「官家待我如此情深意重,奴婢,奴婢卻貪那兩根金條……」他顫抖着手從錢褡里掏出幾根金條來,雙手奉到了仁宗的面前,一再向仁宗請罪。
仁宗看到這王大內侍僅僅只是拿了幾根金條而已,不以為意,又將手裏的金條也扔到他的面前,豪邁的說道:「你起來吧,將來若是有人問起,你只管說這是朕賞你的……」說完之後若有所思,「這一箱可曾在宮中歸檔不曾?」
王大內侍連忙答道:「送得匆忙,不曾歸檔。」
仁宗擺擺手,「既如此,送到皇后宮中吧,讓皇后分發一下。……你送完之後再請皇后找些空箱子,這便去把珠寶運回,以免夜長夢多……嗯,御林軍……他們也都辛苦了,若是見到有什麼挾帶的,你只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王大內侍連忙領命下去了,下去時擦了擦頭上湧出來的汗水,不知是嚇的還是熱的。
西水門碼頭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御林軍們站立在船的兩旁,貪婪的注視着不停從船上往下缷箱子的人。
消息早已經通過幾個校尉傳遍了整個碼頭,人人都知道從船上搬下來的是金銀珠寶。
他們又親眼見了跟着王官人和供備庫副使上船而去的那兩個校尉帶出來的數根金條和銀錠,恨不得也撲上前去將船上的東西據為已有。
連搬了半夜,才將船上的東西七七八八搬個差不多,剩下一些小黃門跪在船艙里用油燈照着仔細的收羅縫隙里遺留的金銀。
這時,大郎和三郎一臉怒色走到了御林軍的軍都指揮使面前,大聲責問:「你們是怎麼搞的?把我們船艙給弄破了一個大洞?隨我上去看看!」
說完之後使了一個眼色,那軍都心思通透,立刻也大聲說道:「豈有此理!真有此事,我隨兩位縣尉前去看看,定要教人賠縣尉一塊新板不可。」
過了一會,軍都指揮使拎了一個破布包袱走了下來,一邊走一邊大聲罵道:「是哪個混蛋把人家船艙里給弄得亂七八糟?你們過來認認,這是誰的衣裳……」一邊又點了幾個小校尉的人名。
不一會,幾個小校尉面帶神秘笑容,彎着腰托着鼓囊囊的衣襟回來,給手下的士兵使了個眼色,拍了拍懷裏的東西,士兵們見狀便心領神會的把校尉給圍在了最中間……
此時,仁宗的福寧殿早已經不復以前安寧祥和的氣息,只見一箱箱珠寶散亂的擺放在殿中,還有一些乾脆就倒在了地上……
仁宗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最後站在那幾箱金砂箱子旁邊,將金袋在手裏掂了掂,笑的見眉不見眼,根本不象是一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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