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海抱着狗娃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出祖屋,走向山村的墳地。他在自家墳旁用手扒出一個墳穴,雙手指甲折斷,鮮血混合着泥土,包含着後悔的血淚,包裹着屈死的冤魂。
狗娃躺在墳穴里,安靜,冰冷,孤獨。靳海跪在墳穴外,無言、心痛、悔恨。
天將亮的時候,靳海將狗娃心愛的手電筒放在狗娃的身邊,一把土一把土的將狗娃掩埋,堆起一座不大墳包,一座他親手將兒子送離這個世上的墳包。
看着這座墳,靳海再次跪了下來,用手上的鮮血在一塊木板上寫下「狗娃之墓」四個字,插在狗娃的墳前。
「徐胖子,老歪人呢?」回城後的靳海找不到老歪兄弟二人,於是找到做肥豬生意的徐胖子。
「他們說這裏的人出價太低,他們到外地去找下家談生意了。」徐胖子將靳海拉到僻靜處。
「你能不能聯繫到他們,我有事情要說。」
「我說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像是從地溝里鑽出來似的。」徐胖子看見靳海渾身泥土,幾夜沒睡的樣子。
「我現在先回家,你聯繫好給我回話。」靳海說完轉頭就走,留下徐胖子一個人在原地納悶。
「這靳海是怎麼了,遇鬼了!」徐胖子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回去繼續做生意,沒把靳海的情況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靳海已經經歷了喪子之痛,受過打擊。人往往要經受打擊才能清醒,清醒後的靳海回想發生的這一切,他想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他已經落入別人的圈套之內。
靳海後悔,可是再如何後悔也不能換回兒子的性命。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再不能對不起整個山村,他要找回玉手杖,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罪過。
徐胖子也聯繫不上老歪兄弟兩人,只給了老歪大概的去向。靳海開始瘋狂的尋找,本地找不到,靳海去了外地,這也是村里人來來回回找不到他的原因。
半個月後,靳海疲憊的回到平縣。老歪兄弟倆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再沒有他們的消息。靳海每天躲在家中喝酒度日,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喝醉的時候才能忘記心痛,可狗娃的聲音和容貌一直都圍繞在他的身邊。靳海只能不斷的喝酒來麻痹自己,醉了就躺在地上睡,醒了就繼續喝酒。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病痛,更感覺不到生活的意義。
靳海拿着家中的水果刀,顫抖着對着自己的手腕。拿起放下,放下拿起,最終他還是猶豫着沒有對自己下手。
在他的心裏,他想找到玉手杖再給自己一個了結,也和老歪等人做一個了結。
世間的事也許是湊巧,也許是定數。老歪兄弟倆因為找不到好的下家,竟然回到了平縣。
靳海在一家旅館裏找到了老歪。
「老歪!」
「啊,靳兄弟,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老歪對靳海找到他很意外。
「怎麼,我不能來這裏嗎?難道是你故意躲着不敢見我,還是你做了什麼虧心事。」靳海直接進了房間,發現只有老歪一個人在房間內。
「你這話怎麼說的,我能有啥不敢見你的。我這不是剛回來,還沒有去找你嘛!」老歪趕緊將房門關上,坐在靳海的對面。
「玉手杖呢?」
「這不是還沒有出手嘛!你再等等,老正又去了外地,這幾天就回來,馬上就有好消息了。」老歪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我改主意了。你們把手杖還我,我賣房子還你們的三十五萬。」
「這怎麼行!事情已經說好了,不能改!」老歪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強硬的說道。這玉手杖可不是凡物,老歪這次出去雖然未能脫手,但是已經知道它的價值,要不是太貴重,早就賣出去了。
「怎麼不行,這可是我們山村的東西,終歸由我來做主。」靳海也激動的從床邊站了起來。
「你要知道,你現在可不是欠三十五萬,可是一百萬,你還的起嘛!」
「你們這伙騙子!我去公安局揭發你們!」靳海說着就往外走。
老歪一把拉住靳海,一改口氣,笑着說道:「靳兄弟,好說,好說,你別激動,我這就將手杖還你。」
靳海被拉到凳子邊,被老歪按坐在凳上。老歪接着走向床頭,拿出一個布包。
「就在這裏,你放心吧!」
靳海剛要起身查看,就被老歪止住。
「靳兄弟,你急什麼,你還怕跑了,來,喝口水再說。」
老歪起身給靳海倒水,趁機偷偷的往茶杯中倒一包藥。靳海本來就懷有戒心,老歪的這個動作被他從牆上的鏡子中看到。
靳海從懷中拿出自己準備自殺的水果刀,對着老歪捅了過去。
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老歪,靳海沒有感覺到害怕,反而有一种放下的舒暢感。
靳海扔下刀,走出旅館,走向公安局。
事情真相大白,狗娃的死也水落石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善惡到頭終有報。
和凌峰辦完手續,靳河抱着靳海的骨灰,靳仁拿着玉手杖,龍陽帶着孩子還不應該有的愁緒,離開了縣城。
「靳爺爺,你說這世上的人都那麼複雜嗎?」龍陽安分的跟在靳仁的身邊,頭腦中滿滿的不理解,抬頭看向靳仁問道。
「複雜?其實人很簡單,是自己把自己搞的複雜了。」靳仁也不知用什麼詞語來解釋世上人,聽到龍陽說到複雜兩個字,反倒覺得這兩個字用起來也很恰當。
「自己怎麼把自己搞複雜了?」龍陽接着問道。
「是欲望!是欲望讓他們忘記了簡單!」一直少言寡語的靳河接口說道。
龍陽抬頭看着靳河,靳仁也詫異的看向靳河。
此時的靳河,滿含淚水的看着靳海的骨灰盒,雙手緊緊的抱住。
「哎!」靳仁嘆了口氣,轉頭向山上走去。
靳河轉過頭,向遠方的縣城看去。好一會,他也一言不發的向山上走去。
「難道欲望在縣城裏?」龍陽搞不清楚,只有跟在兩人的身後,一步一步向山上攀登。
人生就是登山,要努力刻苦,把欲望甩在身後,扔在山下。
登到山頂的時候,龍陽好像明白了一些。他也回頭望向山下,登山的路上像是有什麼跟着,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像是歸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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