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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趙家有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兒子,又有了一棟百來平的二層小樓,一直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債務也已經解決了,這個年應該過得比往年還舒心才對,可是,事實上,趙家這個年過得一點都不舒暢。
原因卻是因為臘月二十那天,村裏面的書記正式向趙家村的人公佈了一個消息。
政府決定要修一條從鎮上到村裏的公路了!
趙家村到鎮上的這條路一直是村裏面人的心病,也是政府的心病,畢竟,這個方向下來了的,不僅僅是趙家村一個村子而已,還有好幾個村子都是共用一條路的。
國家早七八年前就向各個省市下達了「村村通」的公路任務,也是r市這邊實在偏僻,一直拖到了現在還有很多村鎮都是些泥濘小路,這其中又尤其以趙家村條件最惡劣。
因為趙家村離鎮上實在是太遠了,其他一些離鎮裏比較近的,就算沒有鋪上水泥路,也有些碎石墊墊,不至於下場雨就像攪了黃泥漿一樣。
要修公路,之前那泥濘小路肯定是不夠寬的,又因為趙家村的小路旁邊都是村里人的耕地,這也就意味着政府必須得向村民們徵收土地才可以,一說到征地,讓人不能不在意的就是征地賠償。
本來這修路與村里人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趙家就因為這事,趙大柱和趙二柱兄弟兩大年夜就鬧了不愉快。
這事還要從趙文章奶奶還在世的時候說起,當初趙大柱和趙二柱分家的時候,趙奶奶是跟着趙二柱一起住的,在分家的同時,家裏的田地也跟着分下兩兄弟名下。
趙二叔歷來是個嘴甜的,趙奶奶又偏愛小兒子,在趙二柱的慫恿下,把離家近的田地都分給了趙二柱,至於遠的,如通往鎮上小路旁邊的,就分給了趙大柱家。
當時因為這事,張秀娟還和趙奶奶吵了一架,說她偏心小兒子太過,不過吵了也沒有,趙大柱是個寡言的,雖然心裏有些怨言,但那畢竟是他的老娘,即便知道她不如喜歡弟弟那樣喜歡自己,可是他又能說什麼?所以,這分田地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因擔心趙大柱以後反悔,趙二柱當年還特地到村裏面找人公證了。
這都過去將近十年了,現在一聽說有賠償,趙二柱夫妻就不幹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去哪裏打聽到的,聽得會有幾萬的賠償金,當即心裏便悔得跟什麼似的。
尤其是臘月二十二的時候,鎮上來了人沿着路丈量土地,村裏面關於征地賠款的事議論得很兇,都說有田裏在路旁邊的,這次要發財了,尤其是趙大柱家,他們那塊地是窄長形的,就緊貼着通往鎮上的路,估計全部都要被徵收了,這還不知道能得多少賠償呢。
一聽說這些,李桂花哪裏還坐得住,當天晚上便和趙二柱在床上嘀咕起這事情來,話里話外還抱怨當年婆婆偏心,把好地方都留給大兒子了。
又說起趙大柱家今年都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不僅兒子考了省狀元,還拿了幾十萬獎金,趙大柱老實,當初趙二叔問起趙文章的獎金也是照實說了,不過李桂花可不信他會說實話,暗地裏說不準還瞞下了多少呢,這不,十幾萬的小洋樓都捨得建了,這要是沒有個百來萬,依着張秀娟的摳門的性子,哪裏肯花這麼多錢。
趙二叔本來就有些意動,聽李桂花這麼抱怨,心裏也覺得趙大柱這兄弟做得也太不地道了,自己發達了也沒捨得拉唯一的兄弟一把,騰個三五十萬出來給他,他們家哪裏還用得着住在這破瓦房裏。
趙二叔現在完全忘了去年的時候,他是怎麼在趙大柱面前炫耀他家蓋了新的大瓦房的事情了,看到以前窮的揭不開鍋的的大家現在都建起了小洋房,這以前能讓他當成炫耀資本的大瓦房也上不得台面了。
存了這樣的心思,又被李桂花吹了幾晚枕頭風之後,趙二柱也覺得那征地賠款不能讓大哥家獨佔了,怎麼說祖宗留下來的田地他也該有一份才對。
這時候的他完全忘了,祖宗留下來的田地他已經佔了應得的那份了,不僅如此,趙奶奶名下的那份,死後也順理成章的歸到他名下了,當初明明說好,等趙奶奶百年之後,再由兩個兒子均分的。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祭了祖先,趙二柱一家就在趙大柱家裏吃飯,一年裏兩家也就只有這一頓會在一起吃,畢竟他們就兄弟兩,比起村裏頭其他都是四五個兄弟的,算是少了,所以即便張秀娟和李桂花妯娌不太合,趙大柱也一直對這個弟弟比較寬和,很多事情能不爭就不爭了。
說起來,許諾當初知道村裏面有一家子,兄弟姐妹一共十一人的時候,幾乎當場就驚呆了,當時他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難道是母豬嗎?
飯吃到一半,在李桂花不斷的使眼色下,趙二柱終於開口道:「大哥,聽說政府要修村里到鎮上的路?」
趙家並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不過趙大柱向來話少,一般吃飯的時候也是不說話的,這會兒趙二柱問了,他自然答道:「是呀,修了路,以後去鎮上就好走多了。」
李桂花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趙二叔,修路的事情村書記不是早就說了嘛,誰要他問這個,不指望丈夫,李桂花乾脆自己來了!
「大哥,我看前幾天鎮裏來了人在路兩邊那裏丈量土地,我們家在路邊的那塊地面積不小,應該能得不少賠償吧?」
這個「我們家」說得實在是精妙,趙大柱一個大男人心思粗,沒注意到,只是憨笑道:「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怎麼個賠償標準政府也沒說,那塊地只是挨着路,面積不大,就是全征去了,估計也不會太多。」
趙大柱沒注意到不代表沒人注意到,張秀娟身為一個女人,心思比趙大柱細膩一些,她又向來知道李桂花這人是無利不起早的,這會兒說起路邊的那塊地,指不定心裏有什麼想法呢,這不,這就給她聽出來了,不過,李桂花這話仔細聽起來倒也沒什麼不對的,要是她揪着這個不放,倒顯得她把人想得多壞似的。
張秀娟沒準備拿這個嗆李桂花,可惜李桂花卻不是個要臉面的,當即便道:「大哥,到時候賠償款下來,你們可不能一家獨吞了,這地怎麼也是二柱爹媽留下來的,我們家也是有一份的。」
張秀娟不幹了,筷子和碗重重的擱在桌子上:「他二嬸,什麼叫二叔也有一份呀?這地早十幾年前就分到大柱名下了,公公婆婆留下來的田地二叔沒分得嗎?現在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說起分田地的事,張秀娟也是一肚子火氣,這把火積在心裏十幾年了,現在李桂花又拿這田地說事,她便忍不住爆發了。
要說吵架李桂花自然是不怕的:「大嫂,話不是這麼說,當年分田地的時候,我們家分得可是沒你們家多的,路邊那塊地也不是分給大哥的,是大嫂當年鬧得太過,咱媽才給大哥暫時種着的,這既然是沒分的,怎麼就沒有二柱一份了!」
聽李桂花這麼說,張秀娟氣得臉色發白,她現在竟然還好意思提,當時分田地的時候,也不看看分給他們家的都是些什麼樣的田地,離家遠不說,田地也是貧瘦的,種東西下去幾乎不長,當年她和趙大柱挑了多少糞便糞水,才勉強把幾塊田地養肥沃了。幾塊離家近的,肥沃的田地全分給趙二叔了,她能不鬧嗎?
「就算是這樣,六年前,婆婆去了之後,她的那塊地不是也被你們佔了嗎,當初你們可是說了,路邊那塊地歸我們,婆婆那塊地歸你們的,現在好了,聽說有徵地賠款,這塊地又有你家一份了,這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被你占完了,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張秀娟才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呢,當年分田地的時候,趙奶奶還健在,也能幹些活,所以就沒有吧所有的田地都分完,她自己留了一塊,至於水田倒是分完了,趙大柱和趙二柱兄弟兩個每年負債她的米糧供應,實際上大部分是趙大柱負責的,趙大柱給她的糧食,基本上就夠一年的口糧了。
趙奶奶去了之後,她的那塊地理應是兩兄弟平分的,這事在分田產的時候也說好了的,可是趙二叔和李桂花卻仗着趙奶奶和他們住一起,後幾年趙奶奶不能幹活之後,那地一直是他們種着,想要霸佔那地,張秀娟自然不肯,為這事還吵了一架,後來李桂花就說路邊的地歸趙大柱家,趙奶奶那地就歸她家。
路邊那地又遠又小,哪裏比得上趙奶奶留下的那塊,張秀娟本來不願意,可是趙大柱卻不願再跟弟弟爭,並且那時候趙奶奶才去了沒多久,屍骨未寒的,趙大柱也不願意在父母都去了之後跟唯一的弟弟起衝突,就默認吃了這個虧。
丈夫不支持,張秀娟縱使是再不情願,可是也沒有辦法,只是氣得半個月沒有和趙大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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