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創造的三大主位面,在人類看來,全是寸草不生、環境惡劣的死域。綿延數萬里的熔岩平原終年飄蕩着風沙。每到晝夜交替的時間,紅色的蝕月流便直如雲霄,遮天蔽日,吞噬着一切活物。
但這對地上世界的居民而言酷烈的環境,卻讓黑暗生物們如魚得水。
卡以蹲坐在魔宮的石門前,它恢復了本相,張開雙翼,愜意的迎接着那足以揉碎大多數生物的風暴。身為魔王的座駕,他當然不可能擅自離開魔宮,所謂被族群召喚什麼的,只是隨便編造的託詞罷了。
卡以一邊享受着風沙洗禮,一邊等待着,果然不過片刻,便看到蘇魯特一路飛馳而來,撞斷了魔宮門前的鐵木杉,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大坑。
細小的骷髏又碎成了粉末,惡龍嗤嗤笑着,異常愉悅:「死神大人,被捏碎的滋味如何。這是第二次了呢。」
一道黑色火焰朝惡龍席捲而去,惡龍冷漠的笑着,口中噴出了足以灼穿大地的龍息,兩股火焰在半空相撞,卡以意有所指:「還想被懲罰嗎,死神。別忘了殿下還在宮殿之中,若你搞出什麼動靜,陛下也許真的會殺了你。」
這可不是開玩笑。
黑火吞沒了龍息,卻也沒有再繼續挑釁,回到了骷髏的身邊,死神的本就細小的軀體又瘦了一圈,他卻不以為意,語氣依舊跋扈:「黑暗神簡直是腦殘。」
他同樣浮上了半空,沉默的咀嚼着這一個荒謬的夜晚。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死神隱蔽的瞪着卡以:「他是不是中了詛咒?」
卡以伸出兩根細細的前肢,用爪子掏着耳朵,簡直懶得理會死神:「你大腦都被捏碎了嗎蘇魯特,陛下是黑暗本源,有誰能詛咒他,光明神?」
惡龍發出了雷霆一般的笑聲:「那個傢伙,早就連神格都破碎了。」
「那可不一定。」死神陰森森的說道:「我聽說他最近已經在復甦了。畢竟是至高神之一,死了還能重生。源源不絕,跟臭蟲一樣。」
「那你呢蘇魯特,你連死都死不了,比臭蟲還要煩。」
「傻逼想死嗎。」
卡以又發出了笑聲,他稍微飛得遠了一些,免得聲音驚動了魔宮裏的人。雖然有點多此一舉,但誰知道偉大的黑暗神、魔王陛下這會還剩下多少智商,萬一他太激動了,連風罩都忘記維持,讓他們的吵嚷聲驚嚇到了蘇酥,他說不定要被剝掉一層皮。
死神慢悠悠的跟了上來,鍥而不捨的追問:「卡以,你時刻跟着魔王,你知道些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惡龍懶洋洋的拍打着雙翼:「前不久陛下突然召喚我們去了地球……」
「什麼是地球?」蘇魯特插嘴。
「你先閉嘴。」卡以斜眼看他:「地球就是魔後殿下所在的位面。
聽到惡龍稱呼蘇酥為魔後,死神很是不忿的冷哼一聲。嘲諷道:「你這幅諂媚的模樣令我作嘔。」
「你到底還想不想聽了。」
「……」
死神終於乖乖閉嘴了,卡以也就勉強忍耐下賞他一道灼熱龍息的衝動,繼續說道:「殿下所在的位面非常高等……我們被召喚過去時,因為法則限制,只能攜帶骨頭跟靈魂。」
死神沉吟不語。
卡以繼續說道:「我過去之後,陛下便已經是那副樣子了。」
死神語氣惡劣:「也就是說,你廢話了半天,等於沒說!」
惡龍不以為意,他噴出一道灼熱的氣息,意有所指:「我只是陛下的坐騎,你與其問我,不如去問問真正具有智慧的神明。」
風沙漸止,紅光灑遍天幕,一道血月從黑暗中躍出,高懸於天幕之上。冷冷的俯瞰着大地之上的一切。
這高傲的紅月,光芒卻僅與魔宮最高處的塔尖平齊,仿佛不敢逾越一步。
在清冷的月輝之中,兩道人影從天際飄然而落,迎着惡龍和死神的注目,朝魔宮飛馳而來。
……
…………
「這是……謝禮。」小獨角獸將手舉到蘇酥的面前,輕聲說道。
「廚房」中聲息俱靜,蘇酥屏住呼吸,怔怔的看着這異常美麗的少年,她不知所措,身軀不由自主的向後躲閃着。
獨角獸似乎發出一聲柔軟的輕鳴,輕輕垂下了眼眸。雙手依然捧着那塊被他親手切下來的肉,舉在蘇酥的面前。
然後便被魔王用一道黑影給捲走了。放在了桌上。
接着他抬起手,輕輕一揮,仿佛是拂掉一粒灰塵一般。
獨角獸驀然飛了出去,撞到了牆壁上,頓時煙塵滾滾,堅硬的石板發出一聲轟鳴,白色的霧氣縷縷飛散,他又被凌空拖起,高高的舉到了半空,接着再重重的摔下地。
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抓着他,一下一下的朝地面摔打着。
蘇酥轉過臉,吃驚的握住了魔王的胳膊:「親愛的?」
魔王眼中淡淡的黑光倏然散去,獨角獸摔落在地面,他委委屈屈的喚了一聲:「蘇酥。」
那是比小獨角獸更為柔軟的嗚咽聲。
接着他垂下頭,仿佛做錯了事情一般,鬆開了鉗制着獨角獸的手。
小獨角獸渾身是傷,他翠綠的雙眸中暈染着痛苦,艱難的爬了起來,猶豫的注目着蘇酥。又將目光移向被魔王擱置在桌面上的肉。
接着,他竟然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平靜了下來,似乎放心了一般。
他的聲音像冰雪相撞,空靈清澈:「魔後,請你食用我的血肉。這是……我贈送的回報。」
小獨角獸彎下了腰,他被魔王幾番摔打,身軀的上遍佈着塵埃和傷口,他的氣質卻依然如淙淙清泉。
「……我知道了,謝謝你。」蘇酥說道。
她剛說完,魔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小獨角獸抓住塞進了半獸人們打開的裂縫之中,隨後他用手一撫,便將裂縫徹底撫平。
獨角獸們之所以能夠在魔界宮殿中光明正大的打開通往光晝海的通道,是魔王鬆開了主位面的限制,如今他重新將位面鎖死,甚至牢牢的固定了數十道魔紋,泛着淡淡黑光的符文在「廚房」中飛舞着,魔王尤不滿足,針對獨角獸特意設置了限制,才重新回到軟榻前。
「蘇酥。」魔王轉過身來,將獨角獸切下的肉放到了餐盤中,遞到蘇酥面前。
他盯着那塊晶瑩剔透的肉,良久才低聲說道:「蘇酥吃嗎?獨角獸……吃了可以……百病不侵。」
他的語氣懇切,神情卻失落落的。繼續說着獨角獸肉的好處:「還可以美容養顏……我聽說有些女性神明出高價懸賞獨角獸,哪怕是不純粹的……」
一口甜絲絲的綠豆沙趁他說話的時候,塞進了他的嘴中。
魔王的聲音停止了。他咀嚼着豆沙,乖乖的咽了下去。
「蘇酥……」他又要繼續勸說,湯勺再度遞到了他唇邊。
蘇酥眉眼含笑:「好吃嗎?」
「好、好吃……」
獨角獸的肉早就被她放在了桌子上,那被神明所垂涎的珍品,被冷落得十分徹底。蘇酥捧着水晶製成的碗,又舀滿一勺:「來,再吃一口。」
魔王似乎有些怔然,不過順從的張開了口,他半跪在地上,雙眸中盛着小小的蘇酥,那脈脈的流光,在他眨眼時便碎裂成千萬星輝。
「嘗嘗自己親手做的食物,感覺總是很不錯的。」蘇酥將碗放下,又伸手扶住了魔王的肩膀:「來,一起坐下嘛。」
震懾數千個位面的黑暗神,順從的被這微不足道的力道擺弄着,溫柔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蘇酥,」魔王剛一落座,便又繼續說道:「我……很羞愧,我是黑暗系的神明,我的肉對你毫無作用。」
他認真的說道,仿佛悵然的感嘆:「否則……真想將我的軀體切下,為你烹製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蘇酥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親愛的。」
「……嗯?」
她盯着魔王不說話。
魔王與她對視着,漸漸的不安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撥開蘇酥臉頰邊的髮絲:「蘇酥?」
「親愛的。」
「……嗯!在!」
蘇酥也慢慢的伸出手,在魔王的注視下,輕輕的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喜歡你。」她說。
「我不想吃你。」她又說道。
「……」魔王屏住了呼吸,他的皮膚從指間開始泛起了緋紅,短短几秒,他仿佛燃燒了一樣,散發出了驚人的熱度。
他的髮絲全部飛揚起來,耳朵里冒出了淡淡的黑色煙霧。
蘇酥感到指尖發燙,但是她依然堅持着貼着他的胸口,繼續說道:「所以,不要再想着傷害自己了。」
她一點也不想吃魔王任何部位做成的食物!
這種表達愛意的方式絕對要不得!
「我、我能快速復原,還能長回去的,不會被吃完。」
「那也不要!」
「……那、那獨角獸肉。」魔王還想推銷。
「也不吃。」
蘇酥捧起了碗。她對着魔王展開一個微笑:「有綠豆沙就好。」
「你做的。」她補充道。
接着蘇酥將碗遞給魔王,笑容如花舒展:「來——」
魔王怔怔的握住了湯匙。
「一起吃吧。」
他們的身體緊緊的挨着,捧着那水晶製成的碗,冰涼的甜點入口即化,散開淡淡的、回甘十足的清香。
魔王握着湯匙,舀起一勺綠豆,蘇酥張口咬住:「好吃。」
第一勺:「涼涼的,超美味。」
第二勺:「還很甜。」
魔王激動得手都要顫抖了,雙眸閃着萬千波光。蘇酥卻又將勺子從他手中拿了回去:「輪到你吃了。」
她舀起一勺,又餵給了魔王。
餵你一口、餵我一口。分享着甜絲絲、冰涼涼的美味。
「親愛的。」蘇酥放低了聲音,仿佛竊竊私語:「你介意我……取個也許會玷辱黑暗本源的名字嗎。」
她有些不好意的笑起來,魔王的屬下們稱呼他為陛下,桀驁一點的,例如死神,便稱他為魔王、黑暗神。
至於魔王的對手給他取的那些名字,蘇酥不想回憶。
「蘇酥要給我取專屬名字嗎!」魔王卻很激動,他毫不猶豫的說:「什麼都可以,叫、叫我小黑、小白都行。」
他一眨不眨的注視着蘇酥:「叫蘇酥的狗也沒問題。」
「……」
「蘇酥?」
蘇酥握住了魔王的手:「叫莫望,可以嗎?」
「在中文裏,這和魔王是諧音呢。」她解釋道。
「好!」魔王立刻便答應了。
他的眼中泛起了脈脈的水光,主動說道:「我為這個名字施加了法則,只有蘇酥可以這樣稱呼我。」
「好噠,謝謝親愛的。」蘇酥愉快的應了一聲,她將蛋卷切下一塊,舉到魔王面前,柔聲喚道:「這個……也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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