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有太多的不確定,對她的選擇還真的感到緊張。
喬葉看着他,「我倒是希望能放得下。」
要是放得下,她和他就不會有這些年的痛苦。可有的人就是這樣,從生命里經過,驚鴻一瞥,卻要用一生去忘記。
賀維庭微微嘆口氣,靠在椅背閉上眼睛。「我剛才的話不是隨便說的,等公司的事平息下去,我們就去加拿大註冊結婚。我不想請太多賓客,賀家也沒什麼太多親戚。我們找個教堂請神父證婚,你還是可以穿最美的婚紗和高跟鞋,只要你不介意婚儀太過簡單。」
什麼流言蜚語,隔着一個太平洋,都再跟他們沒有關係。
&單點好,真的。」最好只有她跟他兩個人,怎樣她都不介意。
可是現實世界的紛紛擾擾又怎麼會有真正平息的時候?
賀維庭的春節只有除夕到初三這四天的時間,非常時期,賀氏的高層內部有些風聲鶴唳,加上賀正儀亟欲讓江姜接掌公司的日常管理,按慣例在正月十五之前召開的董事會史無前例地安排在了初五。
喬葉開車送賀維庭去公司,然後再轉道去醫院,喬鳳顏開始照新的治療方案治療,但情況實際上沒什麼太大的好轉。
人病到了這個階段,突然大好了反而要特別注意,可能就是迴光返照了。
她面上也沒再提除夕夜跟喬葉說的事,只是每天都一個勁地盼着葉炳能再來探望她,最好接她去葉家大宅頤養天年。
據說大年初一的時候葉朝暉和葉炳來過一次,沒待多長時間就走了,什麼情形也不清楚,反正喬葉是沒有親眼見到。
她對這個沒有感情的父親其實一點期待也沒有,她只是覺得母親可悲,等了一輩子,到了行將入土的時候都沒等來一個圓滿。
喬鳳顏的脾氣本來就不好,如今更是反覆無常。早晨說想吃一家老字號的燕窩糕,喬葉專程去買來,她又不吃了,抱着那個盒子坐在床上,直愣愣盯着病房門,遲遲不見人來就朝喬葉大發雷霆:「你站在這裏幹什麼?出去看看人來了沒有!這醫院的病房設計的像迷宮一樣,他會不會是找不到路……他就來過一次,還是朝暉陪他來的……都怪你,你這個掃把星命裏帶衰啊,你一來他們就不來了,誰讓你不向着葉家,你也姓葉的!」
無論她說什麼,喬葉都懶得反駁。賀維庭說的對,作喬鳳顏的女兒真的需要驚人忍耐力。而且說真的,不抱希望也就不會失望,聽到這種指責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她算哪門子葉家人呢,從來就沒人真的承認過,葉家人的面孔她都認不全。也就葉朝暉吧,一來二去竟然也連她手機和行蹤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打電話給她說見見面,轉眼就已經在住院樓下等。
葉炳她是不了解,但喬葉覺得葉朝暉實則常常都在醫院,大多數時候都是跟念眉在一起,送她回來,他知道喬鳳顏也樂見其成。
只是他很少在病房露面,沒有幾個人受得了喬鳳顏的脾氣,而且本質上來說他還是憎惡她們母女的,怎麼偽裝都沒有用。
&麼事?」喬葉開門見山地問他。
他笑了笑,「過年也這麼不友好嗎?念眉可比你可愛多了。」
喬葉微微昂起下巴,「可在扳倒賀氏這件事上,她幫不到你,不是麼?」
牽扯更多的人進來,不過是增加籌碼罷了,他能有幾分真心?
葉朝暉收起笑容,「做錯事就該接受懲罰,難道你不認同?」
&認不認同有什麼關係?」喬葉沉住氣跟他談,「我媽日子不多了,想見葉炳,是不是我照你說的做,你也能讓她如願?」
&要見的是我父親,能不能如願也要看他老人家自己的意願不是麼?」
&朝暉。」喬葉也少有的不耐煩起來,「收起你做律師的那一套行嗎?是或者不是,給句準話。」
葉朝暉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於道:>
&喬葉也爽快,「我現在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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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茶社,喬葉看着眼前的茶湯漾開裊裊白霧,六安瓜片的香氣很熟悉,每次到維園都喝的是這個,最初她以為是賀正儀喜歡,現在才知道弄錯了,飲茶的人是孟永年。
&喬,真過意不去,今天天氣不好還讓你跑這一趟。」孟永年坐在喬葉對面,依舊精神矍鑠,風度翩翩。
&叔,你太客氣了。」
喬葉說着客套的話,可看着杯子裏碧綠的茶湯只覺得恍惚。
賀維庭跟她講,他向有限的幾個人放出消息說他手中有一個賬冊文件,記錄了集團行賄的事實,可以在法庭呈堂的時候作為實質證據,因此葉朝暉是勢在必得;集團內部與之裏應外合的人也必定會協助他拿到這個文件,但要接近他的電腦和書房實際上都不容易,要做到這一點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來找她。
而事實上葉朝暉也早就已經在佈局準備這麼幹了——在喬鳳顏和念眉遇到困境的時候出手相助,安排喬鳳顏在海城的醫院治療,並且以進葉家門為鉺引她再把喬葉拉進來,不怕她不肯故技重施。
她在醫院裏故意向葉朝暉交底表示願意幫忙,就意識到他在賀氏的內線一定很快就會聯繫她。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孟永年。
她仔細打量隔了一張桌子坐在對面的男人。年過花甲,滿頭華發,氣色卻很好,沒有老年人的病氣和頹靡,永遠慈眉善目,帶着可親的笑容,與賀正儀的女強人氣質恰好互補。
兩人攜手走過大半輩子,有旁人羨慕不來的默契,甚至連某些神態、語氣和小動作都在常年相濡以沫的日子中趨同,誰能預料他竟然聯合外人醞釀着給賀氏致命一擊。
&喬,大年初一那天在維園真是過意不去,正儀就是那個脾氣,但心是不壞的。維庭是她唯一的親人,身體又不好,她也是關心則亂,說的話很不客氣,你別往心裏去。」
&明白。」
孟永年點點頭,「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好孩子,維庭的眼光是不錯的。這次之後,我想不會再有人煩你,你陪他好好過日子吧!正儀那邊我會幫你們開導她,給她一點時間總會接受你的。」
他這樣說,喬葉覺得之前確實小看他了,他跟葉朝暉一樣,很懂得往自己的談判桌上加籌碼。
她垂眸笑了笑,「其實那都不重要了,我既然今天肯出來見你,就沒想過還會跟維庭一生一世。」
回想三年前,她真的很可恥,怎麼會僥倖到想在幫助葉家脫困之後還若無其事地跟賀維庭結婚相守,難怪他那麼氣她。
孟永年沉默了幾秒,「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媽媽,我也是為了我的家人,等這個機會,等了很多年了。」
&的家人?」
&我妹妹以前在賀氏的工廠做事,那時候賀氏的規模還不像今天這樣大。正儀的二弟,也就是維庭的父親賀正禮是兼管兩個工廠的負責人,看上了我的妹妹,兩個人打的火熱,幾乎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提及多年前的往事,孟永年有些唏噓,「可打工妹和少東家,光是門當戶對這一關就過不去,賀正禮很快就娶了別人,那時候我妹妹已經懷孕了。」
賀維庭雙親去世早,他不太提到父輩的事,所以喬葉還真不知道當年有這樣一段恩怨,也不確定賀維庭是不是知道。
&來呢?」
孟永年繼續道:「後來……始亂終棄不是什麼新鮮的故事,但的確每天都在上演。那時賀家老爺子身體不行了,公司交給長女打理,正儀那個人一向都是雷霆手段,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也為讓弟弟和新婦早點安定下來過日子,把我妹妹送回老家,給了一筆錢,讓她打掉肚子裏的孩子,也不讓她再回海城來。過了不到一年,賀家就添了新丁賀維庭,老爺子心懷安慰也閉上眼睛走了。賀家人安安穩穩地繼續過日子,卻沒人再關心我的妹妹過的怎麼樣。」
喬葉已經猜到不好的結果,「你妹妹……她後來怎麼樣了?」
孟永年擱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頭,嘴角難得的下沉,「她死了。流產手術做的不好,臥床休養了大半年,整個人的精神都垮了。我們家鄉有一條小河,漲水的時候有人發現了她的屍體,沒人說得清她是自殺的,還是失足落水,其實對那個時候的她來說,都沒有差別。」
&以你到賀家來,為的就是報復賀家人?」
&錯,我改名換姓到海城來,作了賀家的司機。那時賀家大小姐大權在握,一時風光無兩,但又高處不勝寒,孤獨寂寞的很,要接近她一點也不難。」
喬葉一陣陣心寒,「可是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難道都是假的嗎?你只為等一個報仇的機會?」
孟永年定定看着她,「是真是假,重要嗎?」
他要的是一個復仇的機會,這幾乎是他畢生夙願,完不成,始終愧對冤死的親妹。
喬葉胸口起伏,莫名心驚,「這不是第一次了,對不對?維庭的爸爸媽媽,也是你下的手?」
孟永年一哂,「我倒希望是,可惜還沒等到我下手,他們住的維園那間房就失了火,兩個人都沒能出來。其實賀家真的算是人丁單薄的,可惜他們唯一的兒子當時沒在維園,否則我想賀家憑正儀一個人應該早就撐不下去了。」
喬葉有些難以置信地搖頭,「你……難道維庭當年那場車禍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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