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下雪了,真冷啊。」
偏殿的門被推開,一個模樣清秀,臉白光潔的太監邁過高高的門檻走了進來,一邊說話一邊反身把厚重的門關緊,擋去撲進來的風雪。
殿裏只點着一盞八角琉璃宮燈,昏黃的光照着燈下袖手而坐的一個老嬤,老嬤腳下攏着一盆火,火上罩着一個金籠子,籠子上頭搭着黑褐鑲邊滾着白狐毛的披風,她整個縮在一張四腳靠背椅上,聽着響動,撩眼瞅了來人一下,
&算着時辰呢,還得一刻鐘的功夫,不急。我雖是老了,眼黑耳背,新近又添了嗜睡的毛病,但事關太子的事我是一點不錯的,太子還是愛胡鬧的年紀,少不得我這個奶過他一場的奴婢幫着多操點心,太子若說不要的,誰個也別想偷偷摸摸的留下來。龍子鳳孫可不是阿貓阿狗都有福氣生的。」
太監嘿笑一聲,沒敢接話,在太子心裏這個奶嬤的地位可比他高多了。
搓了搓凍僵的手,跺了跺腳,搬了個繡墩在火盆旁坐下,默不作聲的烤了會兒火,才又想了個閒話,笑道:「這位梅姑娘,嘿,白瞎了。我估摸着今兒晚上也就是最後一晚了。」
老嬤嬤哼笑,「打從太子懂人事起,這樣的蠢貨還少了?自以為聰明伶俐,卻蠢事做盡,其實整個太子府的人都看着她呢,都拿她當個跳樑小丑耍,能撐半個月,也是她那身子那臉的功勞。一副狐狸精相,渾身冒騷氣,出身又低賤,這樣的女人就是生來做花魁的命,千人枕萬人騎。入了咱們太子府,被咱們太子享用了這些日子,那都是她前世的造化。我打小奶着太子,太子什麼心性我不知道,豈是能被這隻小狐狸精迷住的。我最看不上這樣的。」
太監又是嘿嘿一笑,起身道:「走吧,該完事了。」
老嬤嬤耷拉下眼皮,拖着音調道:「你這小太監啊。」
太監嘿嘿一聲,轉身,抬腳便走。
正殿,臥房,燈火通明,地龍把屋裏烘烤的暖香融融,明黃帳子上掛着的玉龍流蘇微微的晃。
女子嬌息,男子粗喘,令守在門外的宮女紅了雙頰,咬着唇,低着頭,無意識的摩擦着雙腿。
倏忽,一聲悶哼,一聲尖叫,轉瞬戛然而止。
宮女提起的心倏忽也跟着放下,唇瓣微破,濕了褲子。宮女羞愧,就那麼無聲泣出了眼淚,被及時回來的太監逮個正着,一個眼色便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上來,捂嘴抬腿弄了下去,訓練有素,一點聲響都沒有。
&氣。」對着偏殿的方向太監哼了一句。
跟隨的小太監還以為是說那個宮女晦氣,雙股顫顫稟報道:「稟總管,聽着動靜像是完事了,但太子還沒要熱水,也沒讓進。」
&道了。」太監也沒當回事,他見過這位梅姑娘的身子,一身雪膚,婀娜有致,腰細如柳,臀豐似滿月,從小又是被老花魁教導長大的,床笫功夫媚氣的很,偶爾勾的太子晚了時辰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但這位梅姑娘的所作所為每一件都是令太子厭惡的,頂了天也就是這幾日了。若得太子心的,入府絕不可能是姬,最低等也該是個侍妾,就如和這梅姑娘一同進府的梅侍妾。
姬,家姬,府姬,不過是個陪男人取樂的玩意罷了,且還不是只陪一個男人。
待太子徹底厭棄了,這位梅姑娘也就廢了。
錦繡帳里,雄性麝香味熏的梅憐寶身軟骨酥,她被壓在一個強壯厚實的身子下動彈不得,一雙眼睛迸射仿佛要殺人吸血的光芒。
&景、灝!」一字一頓,字字絕望,雙眸滾淚。
一手掐着梅憐寶的下巴,太子孟景灝抹了一把自己火辣生疼的唇,一看,滿手的血,還有一小塊肉皮,詫異過後便是笑了,皮笑肉不笑,陰森森的模樣。
&了孤的血,啃了孤的肉,你還是第一個。」
拍打着梅憐寶因情潮而暈染紅潤的臉,「敢咬破孤的唇,膽子大是大了,想是做好了死的準備吧。不得不說,那麼些逗引孤的女人里,像你這麼膽子大的還是頭一份,你若想孤記得你,孤確實對你印象深刻了。」
掐住下巴的手改為掐梅連寶的脖子。
窒息感越來越濃,死亡仿佛就在眼前。
雙手雙腿被制,也只舌頭是自由的,梅憐寶想都沒想,就那麼猛吐了太子一口。
看着太子右嘴唇下掛着的口水,那狼狽模樣,梅憐寶冷掀嘴角,本該是嘲諷、怨恨、絕望的模樣,配上她此時雙眸含水,紅腫瑩潤的唇,劇烈的喘息,那一雙眼裏像是着了火,野性、張揚、火辣,正是太子初見梅憐寶時的模樣。
太子愣了一下,改拍打為撫摸,倏忽輕笑,「終於聰明了一回。」
一時之間竟是讓太子忘了被吸血啃肉的事情,反生了調弄把玩的心思,緩緩鬆開那隻掐住梅憐寶脖子的手。
還可以再留她幾日,太子如此想。
在閻王門前徘徊了一圈,大口大口的吸食空氣,望着眼前的孟景灝,梅憐寶心鼓雷動,眸子乍然睜大。
眼前的孟景灝是龍章鳳姿,意氣風發的模樣,而不是瘦小枯萎,臉部有腐爛斑塊的模樣?!
怎麼會呢?太子明明已經被圈禁了,明明因為吸食芙蓉花粉而壞了身體,骨瘦如柴,臉上和身上有腐爛紫黑的斑塊。
可是現在的太子……臉上光滑如玉,一丁點傷痕都沒有,還有他的身體,身體也是強壯有力,胸前肌肉虬結。
這不可能,皇帝遍請名醫,所有大夫都說太子藥石罔效,只有等死的份!
還有,太子的頭髮,太子的頭髮明明變白了,而現在卻是烏黑如瀑。
又是震驚又是恍惚,梅憐寶情不自禁去撫摸太子的臉、肌肉和頭髮。
而這些撫摸弄的太子癢到尾椎骨,不禁情動。
&梅憐寶滿心的疑惑,滿心的震驚,待想要問,又不知從哪裏開始問。一開始再見這張臉,她忘記自己還在受千刀萬剮之刑,只是見了這臉便想吃他肉喝他血,故此,在他沒掰開她下巴之前,她狠狠咬了他。
而現在,她終於可以感受現在的處境,鼻子裏聞到的是濃郁的麝香味,身子下躺的是柔滑的絲綢,頭頂是明黃繡着龍鳳紋的帳子。沒有行刑台,沒有劊子手,更沒有被扔在地上,她一片一片的血肉。
這……是死亡前的夢境嗎?原來在夢裏她依舊舍不下這個男人。
梅憐寶偏過頭,無聲慘笑。
&什麼?」抓過梅憐寶的手,用她的手心抹去臉上的口水,笑意昂然,「孤承認,你此番模樣確實令孤蠢蠢欲動,興致高昂。現在乖乖的伺候孤,讓孤盡興了,說不得就多寵幸你幾日。」
說罷,一手就攥住了那嬌柔只堪一捻的細腰,抬起了那白娟娟的腿兒。
梅憐寶也不管不顧起來,傾盡全身的力氣,遵從身體的欲,去輾轉承歡,既然不知今夕何夕,便再最後縱情一次。既深愛這個男人,便最後得到他一次,哪怕是在夢裏。如今她通透了,要撕開禁錮,放縱自己心中所想,卻是晚了。
太子感嘆,這梅憐寶雖是又蠢又惡,但不得不說,她這身皮肉令他愛不釋手,若非如此,依着她所做之事,下場早定了。
還有這張小臉,梅憐奴的傾國傾城是怯懦嬌憐,讓人忍不住疼惜,忍不住把世間最好的寶物都捧給她,只為博她一笑;而梅憐寶的傾國傾城則是欲山慾海。
梅憐寶啊,她能把聖僧勾的魂飛魄散,把君子勾的惡欲叢生。
梅憐奴帶給他的是修身養性,聖潔美好,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而梅憐寶帶給他的是墮落,是恣意的揉弄之後,她還擠壓着酥軟白肉在勾引,梅憐寶能壞了任何一個男人的內里,被她幾番吸食便可成一具空殼。
所以他留下梅憐奴,棄了梅憐寶,不,也不算棄,他打算讓人再好生教導一番梅憐寶,把她當成一把利刃用,色字頭上一把刀,梅憐寶就是這世間對付男人最鋒利的一把。
父皇能生,兄弟們這些年也都長大了,一個個都往實權裏頭鑽營,個個野心昭昭,他得留個後手才行。
又一波情潮之後,懷裏摟緊梅憐寶,力道大的在她腰上留下青紫印記,仿佛要將她勒到骨血里才夠。此時太子的腦海里是一片混沌,依舊還沉浸在方才那*蝕骨的感覺里,真的是一念仙佛一念地獄。
這就是梅憐寶的魔性,此女萬不能再沾了。太子狠心想。
還是養着她禍害別的兄弟去吧。
這麼想想他又不甘心,情不自禁就摟的更緊了。
但這點疼,對經歷過千刀萬剮的梅憐寶來說,沒什麼。
她只是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信,情不自禁摸向太子的臉,心裏一半深愛,一半深恨,愛恨交織,痛苦之極。
&哥哥……」
柏鳳章,她的一生所愛;孟景灝,她的一生所恨。
皆是這一個男人,太子孟景灝!
她一生所願,也不過是想有一個只屬於她,只愛她,只有她一個的章哥哥罷了。
可惜……終是為了這個男人把自己糟踐到了塵泥里。
她恨孟景灝!
卻愛着柏鳳章……
卻是同一個人……
呵!
梅憐寶你還真是賤,天下第一賤!
太子聽到這個稱呼便是心裏一軟,摟着梅憐寶的力道鬆軟下來,親了親她的額頭,什麼也沒說,披上明黃的袍子,起身,揚聲呼喚,「進來伺候。」
帳子緩緩垂下,梅憐寶用錦被裹住自己,就那麼躺在仍有餘溫的鴛鴦枕上,眼睛在流淚,嘴唇卻在笑。
又活了,遠離了行刑台,肌膚血肉都還完好光滑的長在身上,真好啊,呼吸進胸腔的空氣都是甜絲絲的……
活着,真好。
&子,留不留?」
&留。」
帳子外傳來一個老嬤的聲音,這個聲音到死她都記得。
魏嬤嬤,太子奶嬤,魏夫人的生母,就是這個老虔婆用湯藥生生灌死了她三個孩子。
血,好多血……都是孩子……都、不是太子的孩子……哈哈……
梅憐寶無聲的大笑。
老賊婆啊,又要見面了。這次再見,竟是隔了一世之久呢。
正笑着,察覺帳子被掀開,梅憐寶立時收斂,「騰」的坐起來,用一雙噴火的眸子瞪着站在床下的老女人,擺出一副和人干架的模樣來。
&是你這個賊婆子,哼。我是太子的寵姬,我要給太子生孩子,你不要謀殺我的孩子,要不然打死你,打死打死。」嬌蠻之態橫飛,囂張的起火。
太子在裏頭沐浴,魏嬤嬤收斂的極好,面無表情,不急不躁,一切按主子的意思辦,一點都不徇私,更不夾雜個人私怒。
&姑娘,您是自願過來,還是奴婢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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