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府。
在忍耐了漫長的歌舞雜耍表演和冗長的對話後,他們終於如計劃中的那樣,見到了尼克。
他看上去並不太好。
為了不打草驚蛇,尼克乖乖地束手就擒,被守衛押送到了蓋林塔。他被折磨得可真夠嗆的,不過短短兩天時間,他整個人就瘦下去一大圈,眼圈深陷,顴骨高聳,原本合身的衣服也老是要掉下去。
不過不幸之中的萬幸,這都是一些皮外傷,他並沒有受到類似斷腿殘肢的永久性傷害。無論如何,他都還活着,全手全腳的活着。
尼克被守衛押着,跪在大廳中間,看上起悽慘的不得了。而「公爵」和領主則在五十米外的長餐桌上,吃得不亦樂乎。
野狼戴着面具不方便進食,一直靜悄悄的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摩萊爾已經把阿斯蒙蒂斯當做未來的國王陛下來對待,生怕自己招待不周,注意到坐在他身邊的野狼並未進食,趕緊主動送殷勤:
「這位美麗的夫人,請問是否飯菜不合口味,我看您一口都沒有吃。我這裏是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東西,不過可以為您特別製作些甜點之類的,請問需要嗎?您有什麼喜歡吃的嗎?有沒有什麼忌諱的,或者特別想吃的?有嗎?」
野狼給他殷勤得簡直想賞他一拳。
摩萊爾這完全就是在為難他,野狼雖然假裝成女人,但再怎麼說,也是筆直筆直的男子漢一枚,又怎麼發得出女性的聲音。
阿斯蒙蒂斯就是個吃貨,一有食物就什麼都忘了,居然在敵營吃得專心致志,心無旁騖。
野狼一再給暗示,阿斯蒙蒂斯都沒有反應,他只好假裝害羞,把臉埋在阿斯蒙蒂斯的身上,然後狠狠捅了他一拳。
阿斯蒙蒂斯痛得手一抖,一大塊肉從叉子上掉來。他委屈地低頭看野狼,野狼趕緊給他使眼色,阿斯蒙蒂斯抬頭做口型,野狼說:「女人就是麻煩,你不必搭理她,我們兩個吃就行了。」
摩萊爾這才喜笑顏開。
阿斯蒙蒂斯放下刀叉,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裝作不認識地睨了眼尼克,然後轉頭對摩萊爾說:「這就是那個兇手?」
「是的,我尊敬的公爵大人。」摩萊爾對尼克一點興趣都沒有,打了個響指,示意管家倒酒,「大人您不必為這種小人物浪費時間,我們還是先喝酒。您試試這道菜,這可是專門從遙遠的冰山地區,走國王大道快馬加鞭運送來的上等好肉。它來自一種稀罕的異族,或者該說是一種野獸吧,它是……」
摩萊爾囉囉嗦嗦地開始描述這道菜有多珍貴,無論是野狼還是阿斯蒙蒂斯都不想聽他廢話,但又沒法兒打斷他。明明知道尼克就等在腳邊,但他們卻不能表現得太主動,只好默默地忍受着吃完這頓鴻門宴。餐桌撤下去,然後又喝茶洗手,浪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貴族范兒十足地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開始審理尼克。
其實說是審,不如說是單方面的訓斥。尼克根本就沒法兒還口,被長矛壓在地上,連動都無法動彈,被迫讓摩萊爾的口水噴了一身。
摩萊爾當然想不出什麼新鮮的招式,他還能說什麼,當然是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尼克身上,並且罵得還格外的大聲。似乎說得越大聲,就越顯得他理直氣壯,和約克特的死亡一點關係都沒有。
阿斯蒙蒂斯從頭到尾都很安靜,面無表情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野狼知道這傢伙其實根本就只是在發呆,可是摩萊爾不知道啊,以為公爵大人不滿意,於是以己度人,竟然叫手下去拿鞭子,準備現場表演行刑。
阿斯蒙蒂斯這才醒過來,趕緊阻止他:「夠了!沒必要動用鞭子。」
摩萊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位不該有婦人之慈啊,血肉啊行刑啊,對他來說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才對。
「你現在就把他打殘了,那我回去還怎麼審訊他?我懷疑他是帝都派來的間諜,我要帶他回去交給專業人士,放心,他最後肯定會哭着求我殺掉他的。」
間諜什麼的當然是信口拈來的假話,但是,摩萊爾心頭的疑惑頓時被打消。同時,眼裏還浮現出了對他的崇拜。瞧瞧,不愧是獵鷹堡的領主,戰鬥民族就是不一樣,這心理素質絕對夠硬啊。
「是是是,您說得太對了。您的手裏肯定有比我更專業的人。」摩萊爾朝手下做了個手勢,拿着鞭子的人還茫然地看着他,他不由生氣地把對方罵走了。
「既然已經確定他是兇手了,那麼,事不宜遲,你現在就把他交給我吧,我審出結果後,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阿斯蒙蒂斯站了起來,朝尼克走去。
然而,押着尼克的守衛卻並沒有退下去。
阿斯蒙蒂斯皺着眉:「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轉身,不悅的瞪着摩萊爾領主。
摩萊爾訕笑着說:「我尊敬的朋友,這個,你看你不是只有兩個人嘛,要押這麼一個危險的犯人離開,是不是有點太……呵呵,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幫您的忙。犯人,肯定是您的,我只是替您押送他回到您的營地而已。」
說來說去,他是想要親眼看到軍營嗎?
阿斯蒙蒂斯臉色陰沉地說:「難道你不相信我?」
摩萊爾嚇了一大跳:「瞧您說的,我懷疑任何人,也不可能懷疑到您的身上啊。」
「那你為什麼千方百計地想要知道我的軍營所在。」剛才吃飯過程中,摩萊爾就多次試話,明里暗裏想要問他軍營的信息。阿斯蒙蒂斯和野狼不由有些警惕起來。
「啊……不不不,您誤會我了。」摩萊爾連連擺手,「我,我其實,呵呵,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一個小小的困惑,但又怕直接說出來,會冒犯了您。」摩萊爾居然裝成個愣頭小子一樣,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後腦勺。
「冒不冒犯的,你先說出來我聽聽。」
「那,那我就直問了?」
「嗯。」
「不知道那三千石奴兵,您是否已經收到了呢?」
野狼心裏一個咯噔。對石奴兵的事情,他基本上是摸頭一霧水,完全不知曉。頂多是聽過一些相關的傳聞,核心內容只有一個,就是石奴兵是一種很強的士兵,但他們的下落,他可完全不知道。
「這種事情,難道你會不知道嗎。」野狼以攻為守,試圖把這個話題矇混過去。
摩萊爾好像給上級報告工作進程一樣,詳細的進行說明:「按照您上次來信時的吩咐,我已經將他們喬裝打扮,送到了離這兒最近的愛瑪與青鹽碼頭。算算時間,已經差不多有十天了。如果約定的奴隸船按時接走他們,那麼按照七日航行速度來計算,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您的戰營。」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那為什麼還要問我。」
「啊……其實是這樣的,呃,中間出了一個小差錯。很小很小的差錯,您不必在意,我保證您的石奴兵一點折損都沒有。因為中間聯繫的事情,尤其是碼頭商船的交接,原本是由約克特來全權負責的,他這一死,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來,所以我才特意問問。」
野狼當然不可能知道石奴兵現在的下落,但如果他的身份是公爵的話,那麼絕對會有斥候和情報分子,更何況這是他十分關心的買賣,所以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不可能不知道。
就在他猶豫該怎麼回答之時,摩萊爾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也有些特別擔心,剛好您要回營地,我想着,大家是不是可以順路一起走……」
「不必了!」野狼簡直冷汗都要下來了。外頭當然不可能駐紮着軍營,這只是為了威嚇摩萊爾的說辭而已,一旦摩萊爾離開大衛堡,那麼一目了然,必然發現他是假冒的,所以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打消摩萊爾的念頭。
摩萊爾覺得奇怪:「可是反正您都要離開的,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
「因為……」野狼靈機一動,總算是想到了合理的拒絕說辭,「因為石奴兵已經運送到了,所以你也沒必要為了查找他們的下落,而專門走這麼一趟。」
「原來如此,您是擔心我四處奔波太勞累了嗎?您真是個好人啊。」摩萊爾趕緊拍拍馬屁。
野狼鬆了口氣:「那現在,你可以叫這些人離開了嗎。我要押着這個可惡的犯人回營地去。」說完,他走上前去準備將尼克扶起來。
「這個當然是可以的。但是先不急,我還有最後一個小小的問題。」摩萊爾笑眯眯地站在他與尼克之間,「真的是非常小,非常小的一個問題。對您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是如果我不知道答案的話,絕對會吃不下睡不香的,所以可以請您先回答我好嗎。」
阿斯蒙蒂斯皺着眉,看着這個沒完沒了的人,心裏對他已經煩的不行,但還是耐着性子應付他:「說」。他沒好氣地講出這個字。
「我想問的是,石奴兵剩下的一半款項,一萬兩千個金幣,您準備什麼時候付呢?」
摩萊爾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但他的眼睛,卻認真地盯着阿斯蒙蒂斯。
但是,阿斯蒙蒂斯怎麼可能知道錢在哪裏,他困惑地低頭去看野狼,而透過面具,他看到野狼充滿震驚的眼睛。
一萬二千個金幣……
就算把野狼賣了也湊不到這麼多錢啊。
面對摩萊爾虎視眈眈的眼睛,野狼張了張嘴,千頭萬緒,只想到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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