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空 第五十一章黃
秋穎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站到了高彥面前。
「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來了？秋欣也醒來了麼？」高彥看着秋穎，心臟延續着之前被驚嚇後的狂跳。
「沒有呀，小欣還在睡覺呢。我剛剛聽到她在說夢話，說要孫彪給她摘月亮什麼的。我每天早上都要起來給你們做早餐，所以起來的早一點啦，不過今天好像起來的太早了。」黑暗中高彥看到秋穎調皮的吐了吐小舌頭。
許久的沉默。
「你剛剛說想去看日出？」最後還是高彥打破了沉寂。
「對呀，如果可以的話。」秋穎看着高彥，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期待：「我想去海邊看看。」
高彥他們已經鑑定過了，這個小屋子過去幾百米就是一片海灘，海浪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高彥突然想起，昨天他們去勘測的時候秋穎就想去看看海，只不過因為她要清點食物，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去。
「走吧。」高彥遲疑了一下：「需要告訴他們麼？」
「沒事，我們一會就回來。」秋穎的小手不自主的找到了高彥的手腕，隨後輕輕地握住了。
高彥帶着秋穎，小手拉着手腕，小心翼翼的繞過還有點泥濘的地面，走向了那片漆黑的不算太過分的灌木叢。
兩個人緩緩的走着，誰也沒有說話。高彥感覺自己的小臂處傳來一絲溫暖，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你想看大海，還是想看日出？」
「大海。好久好久以前，我記得我看過一部關於大海的畫冊，是關於一位老人與大海的故事，那時候我就想去看大海了。開始的時候爺爺說會帶我去看的，可是後來爺爺越來越忙，一直都是說以後再去，以後再去。直到有一天，爺爺說等我長大了，就可以自己去看大海了，我說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去的。可是爺爺說我還小，必須找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陪我去看大海。」秋穎好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飄忽不定，在這個寂靜的早晨，輕輕的融入環境之中，與那斷斷續續的海浪聲融為一體。
高彥嗯了一聲，將秋穎的小手握到了自己的手裏：「沙灘上有些水，很滑的，小心一點。」
秋穎乖巧的點了點頭。
早上的天氣還是很冷的，兩個人打了一個冷戰，彼此之間慢慢的貼近了。
轉過幾個低矮但是遮蔽視線的植物，淺淺的沙子上還是一片濕潤，遠處是一道黑灰相間的長線，將大地分成了明暗兩個部分。高彥看了看天際，距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腳底下是柔軟到令人愜意的細沙，還有漸漸放大的海浪聲。高彥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孤零零的小島還可以這麼美麗，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來到這種地方看日出。
短短的一段沙路，兩個人好像走了好久好久。秋穎指了指一個很小的沙丘，兩個人變很有默契的走過去，拍了拍上邊的沙子，雙雙坐了下去。地上還有點潮濕，但是高彥已經感覺不到這些了，他的身邊緊貼着秋穎，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着，目光對準了遠處黑暗的海岸。
「高彥，你知道海上的泡沫麼？」秋穎的聲音出現在高彥的耳邊，很近很近。
「你說的是那個小人魚麼？」高彥想了想：「最後為了自己喜歡的王子還是騎士變成了海上的泡沫？」
「是的呢。」秋穎的聲音變得好聽了起來：「你有沒有覺得她很幸福？」
「很幸福麼？」高彥的心裏對此嗤之以鼻，僅僅是一個童話，還是一齣悲劇，怎麼可能會有幸福在其中。但他還是不想破壞了此刻的意境：「為什麼？最後還不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怎麼會感覺到幸福？」
「幸福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可以嗎？」秋穎陷入了沉思：「可是我覺得她已經滿足了呀，最後她一定是笑着離開的。」
「童話里都是騙小孩的。」高彥漫不經心的說道：「沒有人會笑着變成泡沫的。」
「真的嗎？」秋穎不說話了，只是看着海面緩緩的發呆。
慢慢的，天空開始發亮，黎明前的最後一抹黑暗在這一刻開始消散。高彥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但是有一種很重要的感覺。他開始越來越驚訝，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好像懂得了比那個世界更重要的東西，雖然他說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在他身旁，秋穎的手做出了一個撈來撈去的動作，高彥覺得她是想找到海上的泡沫。這不是他的推理，而是一種感覺，雖然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沒有一點證據就得出了自己認為正確的結論。
「高彥，你知道海上的泡沫在太陽出來的時候就會消散麼？」秋穎再次不甘心的詢問道，還是那種在高彥聽起來傻乎乎的聲音。
「那是因為太陽出來的時候發出的熱會讓泡沫里的空氣受熱膨脹，膨脹到一定的程度裏邊的氣體將那層薄膜頂破了。」高彥不厭其煩的解釋道：「好了，日出快要開始了，我們還是專心看日出吧。」
秋穎乖巧的點點頭，隨即將自己的小腦袋輕輕的靠在了高彥的肩上，長長的捲髮垂過高彥的胸膛，有些順着高彥的衣領滑了進去，與高彥的肌膚接觸，讓他有一種很癢的感覺。
哪怕是很久很久以後，高彥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場景是自己久久都難以忘懷的。
遠處突然變得亮白起來，地平線上逐漸出現了一個愈來愈大的圓盤，橘紅色的光燃遍了天空。一道金黃色的光突然就灑到了海面上，照耀出傳說中的波光粼粼。而白色的泡沫被海浪打上了海灘，就那樣靜靜的在他們的腳下，一個接一個的炸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太陽漸漸的升起來了，天空和大海也愈來愈藍了，高彥突然想到，這種顏色的畫筆，可能全世界也不會存在吧，世界上最純粹的藍色也許不是克萊因藍，是這種五顏六色之中依舊保持着自己的色彩的藍？
肩上的重量開始增加，高彥不敢轉頭，生怕轉過去自己的嘴就會接觸到秋穎那觸手可及的臉。秋穎也沒有說話，靜靜的考在那裏，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奪目的海面，乖的像一隻小貓。
高彥不知道自己看過了多少次日出，也不知道自己去過了多少次大海。但是，每一次都是匆匆而過，不知道這次是因為肩上靠着秋穎，還是四周寂寥無人，他感覺自己可以完全靜下心來欣賞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突然感覺，自己已經將這畫面鐫刻在了心裏，也許再也不會出現如此美麗的畫面了。秋穎的手還在他的手裏，他不由自主的緊握，感受着片刻的溫度。秋穎回給他的，是更加溫柔的緊靠。高彥真希望時間就禁止在這一刻，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太陽完全出來了。高彥輕微動了一下，秋穎也似乎是回過神來了，離開了高彥的肩頭。高彥聽到她小小的嘀咕了一聲：「全都是泡沫。」似乎是在怕自己聽到一樣，秋穎說完之後輕輕將腦袋偏轉向另一個方向。高彥笑了笑，拉着秋穎站了起來：「看完沒？是不是該回去了？」他發現秋穎的小臉被朝霞染紅了：「他們可能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高彥轉身，看着前邊自己回去的路。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關於那一段用歌詞做的密碼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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