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五點過,安寧出門在鮮花店裏買了一束小雛菊,坐了出租去了郊區的墓地,天空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顯得格外陰沉壓抑。
下車後,安寧步行走了過去,她穿着一條素白的裙子,臉色更添蒼白,懷裏抱着花朵,格外美麗。
不等安寧走近便見墓碑前站着一個熟悉的高挑身影,不需多想便知道那是唐競,安寧腳步微微一滯,心底的酸澀又忍不住涌了上來,她本就是特意選擇這麼晚的時間過來,她原本以為唐競早就已經離開了,卻沒料到他竟還在此處。
唐競轉過頭看了看他,臉色仍帶着憔悴,聲線低沉,「你來了。」
安寧點點頭上前,將花放在墓碑前,今天是唐競母親的祭日,安寧每年都會過來的,年年如此,就算是如今她與唐競已經變成這幅模樣也不例外。
從小媽媽便不曾陪在她身邊,其實她一直都是個很孤獨的孩子,直到遇到唐競,他的媽媽對她就好像親生女兒一般,彌補了她心底對於媽媽缺失的遺憾。
&以為你不會來了。」
安寧心間梗塞,「怎麼會?」
期間唐競一直站在她旁邊,往年的這一天她也會經常陪自己過來,甚至有時候他太忙都是安寧代替他來的,但唐競又何嘗不知道,就算是他不說,她也會記得的。
他們真的已經有好久不見,明明近在咫尺,沒緣分的卻永遠沒辦法相遇,安寧望着身旁的唐競,這個人是她這輩子所追尋的人,有無數多的時刻,她告誡自己去放棄,可是卻總是捨不得,總是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
就算明知道等不到,明知道沒結果,卻總是狠不下心,執念已深,沒辦法輕易釋懷,到了最後卻連想都不敢再去想了。
掃墓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公路上,下雨天地面濕滑,唐競跟在她身後,以防她摔倒,唐競心裏有無數的話想要說,一時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清楚的知道安寧的性格,若是他直接開口,恐怕她會認為他是覺得愧疚才會如此,可是唐競沒辦法做到熟視無睹,他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更何況是面對安寧,他只怕會委屈了她。
等兩人上了公路,雨已經越下越大,他們在公路邊的小超市里坐了一會,唐競開車載她去市中心。
唐競打開車內暖氣,又拿了干毛巾遞給她,「把頭髮擦一下。」
安寧說了謝謝接過毛巾,看着窗外的世界,雨水拍打着窗戶,她終於問道:「哥哥最近過得怎麼樣?」
&好。」
他轉過來看着她,眼神帶着一股穿透力,安寧勇敢的抬起視線與他直視,安寧有些煩躁,其實她真的不應該如此,就算是他們有什麼不愉快,可是唐競畢竟是唐競,他們一起長大,那麼多年的陪伴,她為何一定要如此呢?
那些爭吵時說過的胡話,其實都不是她真心的。
兩人一路無言,車子很快進了市中心,安寧想着讓唐競隨便找個地方將她放下來,唐競突然停下車開口道:「安寧,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安寧下意識的拒絕,她害怕去面對,這段時間一直的逃避他本就是怕他的質問,如今臨到眼前,她更是反抗。
那就好像一個傷疤,一扯就疼,這是安寧的傷疤,也是唐競的傷疤。
唐競轉過身扶着她的雙臂,讓她正視自己,「安寧。」
&我現在還有事。」她搖頭,侷促的拒絕。
&寧,我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去開口,可是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我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你把我當做哥哥一樣,我不知道,對不起,安寧。」
唐競逐漸語無倫次,他不知道應該去怎樣說,她能否懂得自己心意。
安寧眼淚情不自禁的涌了上來,仿佛這麼多年那些暗戀的苦楚,那些不為人知的心酸在一瞬間被曝光,有些感情註定不適合公諸於眾,當曝光的那一天便成了笑話。
安寧清楚的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放的下他,當她從少女時代到如今長大成人,這一生任何關鍵時刻都有唐競的參與,當她情竇初開,知道了何為愛情的時候,他便已經成了她心底的一個關於愛情的秘密,她所有關於愛情的感念所能想到的便只有他。
可是這個世上有句詩詞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些年她將自己困在那裏,別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甚至與葉啟森的交往都帶着她自私的刻意逃避。
她忍着眼淚,抽噎着說:「你不用這個,哥哥,這跟你沒有關係,不是你說過嗎?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我選擇喜歡你,這本就是錯誤的選擇,如今既然已經發現錯誤,為什麼還不及時制止呢?」
這兩日的接連變化讓唐競的心早已痛到了麻木,可是當他聽到她說是錯誤的決定時,早已麻木的心還是無法抑制的顫抖了一下。
他頭疼,聲音也漸漸低沉,「安寧,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願意我想我們可以結婚。」
不知為何,安寧覺得有些想要苦笑,他會這樣說,她甚至可以說絲毫不感到意外,他想要補償她,他覺得愧疚,可是她從來不需要他的愧疚,她從來都不願意自己變成他的負擔,不願意她在他心中變成一個他不得不承擔的包袱。
她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人生最大的遺憾,便是錯誤的堅持,現在我已經不再堅持了,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呢?」
她忍着淚,「我不想你因為愧疚而決定娶我,而我也不願意,是,曾經我是喜歡你,可是現在我真的已經放下了,我真的從未怨恨過你,現在宋姐姐回來了,你以前很喜歡她的,你可以和她重新開始。」
&者是別人誰都可以,你不用對我感到愧疚,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她突然泣不成聲,「求求你,不要放在心上還不好?」
安寧從不後悔自己喜歡過他,甚至那段青澀又隱秘的時光會是她這輩子都會去珍惜的時光,她希望唐競仍舊能生活的很好,他這一生命途多舛,從小寄人籬下,雖說安家一向待他不薄,可是這些事向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又怎麼領悟的到。
他有些孤僻,卻能陪着她胡鬧嬉笑,他生性涼薄,卻給了她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寵愛,這無關乎男女之情,卻總讓安寧想起來便倍感溫暖。
唐競身體一震,酸楚如觸角般爬滿了身體每個角落,她讓他不要放在心上,可是他怎麼可能會做得到。
&寧。」他聲音不由帶着怒氣,可是安寧顫抖的雙肩讓他不忍說重話。
他還能怎麼做?逼着她分手,還是馬上帶着她去安家長輩面前,他一個人怎樣都無所謂,可是他害怕安寧會受了委屈。
他深吸口氣,心底難受至極,心疼到了極限。
&安寧,如你所願,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這樣或許還能挽救他們瀕臨冰點的關係,只要她願意,他仍舊會以哥哥的身份守着她,他從未想過哪一天會與安寧分離,可是當真正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他竟然不知所措。
許久後他說:「我送你回家。」
安寧搖頭,已經停止哭泣,聲音卻仍帶着哭音,眼眶一片通紅,「不用,我自己會回去的。」
此刻她只想要找個無人的地方好好的哭一場,她想,或許真的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她拉開車門,快速的跑了出去,唐競回神,快速追了上去,只是茫茫人海,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眼前,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姑娘,如今哭着逃離了自己的視線。
或許他註定孤獨一人吧。
他望着茫茫人海,心底荒蕪一片,從此以後他最在意的姑娘也不在自己身邊了,他沉默着上車,看着方才她坐過的地方,白色的毛巾放在座位上,他伸手拿了過來,一轉頭眼眶再也忍不住一酸。
安寧下車後跑了很久,等她停下來後,渾身汗濕一身,她停下腳步,蹲在路旁的身下,只覺得天旋地轉,腦袋昏昏沉沉的仿佛要炸開一樣,她忍不住乾嘔起來,眼淚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知道,今天自己的那番話,會讓唐競從此以後再也不可能再提這件事,如果她能再自私一點,她便可以真的嫁給他了,可是她不願意。
她有自己的自尊與驕傲,她不願意他因為愧疚而娶她,一份因為可憐愧疚而乞求來的感情會有什麼好結果,她更加不願意兩人最後僅存的兄妹情分也消耗殆盡。
如果從此以後安寧這個名字在他心底也變得失去光輝,泯然於眾人,那她寧願讓他懷着她的好,時常會想念着曾經有個女孩那樣那樣的喜歡過他。
而這,便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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