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可不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慧真大師!
他怎麼會在這兒?
又是怎麼進來的?
桃花林的小屋,還有大國寺,跟幽靈山有何關聯?
當然,最重要一點是慧真大師聲名遠播,在世人眼中幾乎被神化,他定有辦法救兒子,一定。
還未等她張口,就見僧衣飄飄的他經過她的身邊,沖她擺了擺手,徑直朝圓台走去,飄逸的身姿,幾近踏雪無痕,在場等人,無不張大了嘴巴。
在距離圓台有三丈之遙的地方,他停了下來,一手撩起僧袍,一手掏出個圓盤狀的物體,盤腿而坐。
舉手投足的氣質,清雅聖潔的如同坐在了蓮花台上,而非這狼藉遍野的地面。
似有一股清風襲來,帶來了遠古的呢喃輕吟聲,令焦躁的大殿頓時清爽不少。
圓盤狀的物體似乎乍現出數道光芒,緊接着,那被饕餮大爺撞破的陣法似乎又啟動了。
饕餮大爺的耳朵抽動了下。
饕餮大爺終於放開了小幼崽,緩緩回頭,視線定格在了盤坐在地的慧真臉上,以及擺在他面前的圓盤,湛藍眼眸陡然緊縮,射出犀利無比的寒芒,同時,飛身暴起,朝慧真方向撲去。
慧真神情如舊,巋然不動。
在眾人捏把汗的功夫,卻見那憤怒到極點的饕餮被反彈回了圓台中央,摔了個屁股墩,一咕嚕爬起,衝着底下的慧真就是怒吼不斷。
吼聲震天,響徹天際,其中蘊含的怒意,讓眾人心不由為之一顫。
無論它怎麼的暴躁,怎麼的怒髮衝冠,終究是出不來了。
可問題是,小酒也跟着一起被鎮壓在了裏面!
寶春這時心惶惶啊,很多的電視劇情突然湧現在了腦海里,什麼為了天下蒼生,犧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這慧真該不會也要犧牲掉自家兒子吧?
她可沒有那麼大的覺悟,也不要理智,她要她兒子,敢犧牲她兒子,她會跟人拼命的,大師也概不例外。
「大師,這饕餮厲害着呢,陣法撐不了多少時候。」寶春弱弱提醒,儘管出自私心,但她的確說的是大實話。
慧真沒搭理她,繼續忙活自己的。
寶春急的原地轉圈圈。
榮錚看不下去了,一把將人禁錮在了懷裏,固定着她的頭,面朝圓台,「仔細看。」
寶春揮動胳膊要擋開他,可看到圓台上的情形時,突然停了下來。
只見台上,不知什麼時候又互毆在一起的一人一獸,舉止逐漸遲緩,眼神逐漸迷茫……
咋地了?
慧真大師您可是出家人,應該不會傷害無辜吧?
不過,她這話似乎說的尚早了些。
也不知道他對台上的一人一獸,做了什麼,一人一獸先是眼神迷茫,行動遲緩,再接着,便疼痛難忍,捂着腦袋,在台子上打滾,滾了一會兒,眼神竟然又開始渙散起來
。
寶春急啊,這到底是咋地了?莫不是一人一獸,中了慧真大師的蠱不成?
雖然疑惑焦躁,可觀大師神情凝重,想是進入到了關鍵時刻,她也不敢上前詢問,怕中途打擾,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就在一人一獸的眼睛快要闔上之際,就見那饕餮大爺突然發力,猛地睜開了眼睛,兇狠無比地盯着那慧真,一聲雷霆般的怒吼後,拔地而起,血紅着眼睛,連連撞擊圍困圓台的陣法。
這饕餮可真不是一般的彪悍!
撞擊不下百下的時候,眾人似乎聽到了碎裂聲,接着便驚恐地發現陣法又快要支持不住了。
一眾人人等的視線,紛紛投向慧真。
只見慧真大師神色一凜,迅速咬破食指,鮮血如注般低滴落圓盤之上,隱沒不見。
陣法再次穩固下來。
慧真大師的頭上也已滲出了豆大的冷汗。
至於圓台上的饕餮大爺,卻是無比的憤怒,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渾身的雪白毛髮,全都直愣愣地豎立起來,眼睛圓瞪,爪子緊握,這會兒,在它的眼睛裏看到的再也不是什麼貪慾,而是滿滿的殺意。
野獸要是怒到極點,厭惡到極點,已經不屑於將對方吞腹入肚。
或者換句話說,吞腹入肚,已不足以平其憤。
那是毀滅一切的殺意,勢不可擋的殺意!
眾人拳頭緊緊握起,掌心濕漉漉的。
自然,察覺到這一切的慧真,是不能容它發泄出來的,毫不遲疑,又咬破了食指,再次將心頭血滴落上去。
這次食指一直未曾拿開,任殷虹的鮮血一個勁地流淌進圓盤之中。
寶春感覺到那圓盤狀的物體再次乍現光芒,明亮強烈程度,尤甚剛才許多。
更神奇的是,她似乎也看到了圓台上方,也出現了無數條纏繞的金色光芒,在一人一獸的周圍,穿梭不止。
隨見饕餮大爺反抗徒勞,很不甘地,眼睛再次逐漸迷茫,渙散,然後猶如喝醉酒的醉漢,踉蹌地歪倒在了小酒的胸口。
周大姑娘看的是眼睛發亮,雙手猛搓,整個人都散發着摁都摁不住的崇拜氣息。
寶春越看越覺得古怪至極,對兒子的安危倒沒先前那般的擔憂了,心裏湧現一股模模糊糊的感覺,若具體形容出來,就好像這慧真大師似乎在一人一獸之間建立了某種什麼聯繫?聽起來有些危言聳聽,神神叨叨的,但這種感覺很強烈。
等慧真大師停手,起身,圓台上的一人一獸均已不省人事。
寶春上前,發現陣法已撤,忙觸摸兒子的脈搏,發現沉穩有力,這才長出了口氣,瞄到兒子胸前的饕餮大爺,此刻,看起來雖然無害的很,可始終心裏瘮的慌,下意識就想將兒子抱離這貨,越遠越好,省的不知它什麼時候醒來,再給兒子一爪子,只是這時,慧真走近,阻止了她,「先不要動它。」
「為什麼?」寶春回頭。
……
慧真大師來後,寶春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一人一獸上,哪裏還有心思關注別的,等確認小傢伙暫時無礙後,他們這才想起一直對饕餮大爺虎視眈眈的楚南世子劉彥等人,只是,回頭一看,卻那裏還有他們的影子
。
「溜的可真夠快的。」周大姑娘嘖了聲。
白丁山抱胸,輕嘆,「咱們這位世子油滑的很,知道待下去也討不到好,還不趕緊腳底抹油,難道還等着咱們騰出手來收拾他們不成?」
說着,便朝大殿外廊柱下交談的兩人,掃了眼。
周大姑娘也看了看,摸着下巴,「看這兩人說話的神情,倒不像是第一次見面,他真的是慧真大師?」
白丁山斜她,「你以為是誰?天下還有人蠢到去冒充他?就剛才那手,誰又能冒充得了?」
周大姑娘給了他一個,這個我當然知道還用你說的眼神,視線又落在了廊柱下那清俊挺拔之人的身上,輕嘆,「我只是不敢相信罷了,我家師傅曾說,若論奇門遁甲一術,放眼天下,還沒人能望其項背,師傅他老人家一直想見識下,無奈這慧真大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很,一直沒得機緣,不曾想今天卻在這裏看到了大活人,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白丁山緩緩回頭,見那女人正兩眼發直地看着人家大師,那色眯眯的表情,讓他的眉頭狠狠皺了下。
「……何況,還如此的貌美如花,這驚人天顏,連天上都少見。」周大姑娘一副純情少女狀。
白丁山眯眼,「合跟你上去過似的。」
周大姑娘轉過頭瞪他,「咒誰呢?」
沖他呲了呲牙,她回頭繼續沉思:「這舉手投足間,無不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聖氣息,真像是從天上走下來的仙人,妙啊,如此妙人,若出現在京城的大街上,那京城的街道還不陷入混亂之中。」
停頓一下,又說,「只是,沈小姐居然與他相識?這沈小姐的人脈可真不是一般的廣,這上到皇帝陛下,下到黎民百姓,不說皇子,還有咱們這鎮榮王府,現在居然連神僧都不放過,哎呀呀,這手腕,她是怎麼做到的?真該跟她學學。」
這女人說這話時,她家老大的臉,早不知黑成什麼樣了,自家老大的醋勁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一個勁地夸對方,你這不是成心讓你家老大更心塞麼?沒看到你家老大的眼裏都能噴出火龍來了麼?你也不怕那火龍燒到自己身上?
顯然不止一個人遺忘老大吃醋的技能。
白丁山冷哼一聲,「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比自己長的好看的男人,怎麼?看到他,立馬就改原則了?」女人沒一個不花痴的,只是有些人藏的深罷了。
「你懂什麼?」周大姑娘狠狠剜了他一眼,「這慧真大師早已超出了男人的範疇,豈能跟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一概而論?」
顯然,白丁山也是包含在這些凡夫俗子裏面,眼睛瞪了又瞪,沒好氣地說:「不是男人難不成還是女人不成?」
「男神不行麼?」周大姑娘哼了聲。
白丁山嘴撇的能掛三隻油瓶。
口水泛濫好一陣兒的周大姑娘,終於收回了炙烈的目光,將注意力放到自家老大身上,費勁心思組織了老半天語言才說,「真就這麼算了?」
她哀嘆了聲,「兄弟們尋了這麼多年,人力物力花費多少不講,幾乎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它的身上,現下可好,成了他人的了,再沒什麼想頭了,老大的身體……」
白丁山聞言,看看圓台上那一人一獸,也哀嘆出聲,神情一垮,大概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這大師……」一副想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的神情
。
榮錚豈不知他想說什麼,「即使沒有他,我們也未必降服住它,說不定最後,連命都護不住,來之前還是大意了。」
「只要主子能不受病痛折磨,賠上屬下的命又有何妨,我們打從跟在主子身邊,看你日日受苦,實是不忍心。」白丁山真切道。
大殿位於山巔最高處,自廊柱下遠眺,遠處雲霧蒸騰,繚繞,其中,幾處山峰更是隱約可見。
眼前這仙境般的景致,美的不可方物。
可如此美不勝收的景象,寶春是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兒子躺在裏面昏睡不醒,情況不甚明了,她的心一直在提着,看看身旁的美人大師,她有滿肚子的疑惑要問。
譬如,兒子為什麼不曾醒來?為什麼不能遠離饕餮?或者,饕餮大爺和兒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當然,最重要一點,兒子身上的病,他可有辦法?
可這些問題在碰到美人大師那深邃的幾乎能吸人魂魄,洞悉世間一切的眼神時,突然就覺得完全沒有問出口的必要。
果然,美人大師一開口便提到了寶春最掛心的事。
從美人口中,寶春得知,布下幽靈山大陣的乃是白氏一族。
白氏一族,也是擁有神力血統的族群,天生具有預算之能,在奇門遁甲,九宮八卦上,更是天資過人,千年前,白氏老祖宗在世時,他們一族正處於鼎盛時期,在周圍列國,威望甚高。
有一年,西北大漠邊境,出現了一頭凶獸,牲畜人類無一不吃,當地無人能將之制服,便求到了白氏一族。
當時老祖宗正是白氏一族的族長,便派遣族人前去相助。
只是,前去的族人不但沒能降服,反而全軍覆沒,成了那凶獸肚子裏的食物。
老祖宗大為震驚,憤怒之餘,親自前去降服。
老祖宗已是族裏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可去了之後也只能拿陣法暫時將那凶獸困住,並不能傷其分毫,並且還發現那凶獸天生神力,陣法困不太久,一旦被它掙脫出來,到時,前來的族人也將無一倖免。
無奈之際,老祖宗破釜沉舟,隻身跳到陣法之中,不惜耗費平生功力,祭出了血祭術。
「血祭術是什麼?」寶春聞言,心生不好的預感。
美人大師眺望遠山,「血祭術是白氏一族的古老秘術,乃是以身之血脈,與之相連,憑藉自身的強大精神力,壓制凶獸使之臣服。」
寶春下意識朝裏面圓台的方向掃了眼,臉煞白,猛吞了口唾液,半天說不話來,「那,那要是精神力不夠強……」
慧真大師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寶春的呼吸都不聽使喚了,「剛,剛您施展,就是血祭術?」
大師點頭,「當時的情況,萬般緊急,只能冒險行之,顯然,小傢伙的精神力超乎想像的強大,算是有驚無險。」
寶春暗暗抹了把汗,望着大師那張美如花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氣憋的難受,這萬一,那她不就見不着兒子了?
可靜下來,仔細想想,若不是人家大師,估計她兒子更懸。
還有,他剛剛提到施展那血祭術,要耗費功力,再看他面容慘澹,想來也是耗了不少,心裏感激的不行
。
美人大師繼續說,「老祖宗舍了一半的修為,成功壓制了那凶獸,自此,那凶獸便只能跟着老祖宗,在老祖宗的約束下,凶獸再也不敢太肆虐。」
寶春挑眉,「這不是很好,又為什麼要把它鎮壓於此?」
大師俊臉露出古怪之色,「人生百年,壽命總有終結的時候,可這凶獸卻不想壽命長的很,老祖宗去世之前,在族裏找不到可以壓制它的族人,無奈之下,只能將其鎮壓,以全族之力,佈置了這幽靈山,只是,時間太久,陣法逐漸失效,你們也才得以進來。」
寶春心說,就這樣都差點要了他們的老命,要是全盛狀態,那他們估計連門都摸不着,更遑論進來了。
她想到了什麼,說,「也就是說,這饕餮以後是要跟着我兒子了?」
大師點頭。
寶春自小就不喜歡狗,可對貓卻是喜愛有加,毛茸茸的一團,光看看都能讓人心生憐愛,更不用說再低低叫上幾聲,骨頭估計都酥軟成一團了。
只是,這饕餮大爺雖然長着貓的外形,可它顯然不是貓,瞅瞅它剛才啃燈架那個勁,令人汗毛倒豎,一想到以後有這麼個東西天天對着自己流口水,立馬整個人都不好了。
寶春試探道,「美人……」
「恩?」大師抬頭,清澈的眸子寫滿錯愕。
「……不,大師。」寶春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這都什麼嘴,乾笑了幾聲說,「這約束饕餮的人,那肯定待是品德高尚的純潔之人,否則,那饕餮還不淪為殺人放火的工具。」
「是這樣。」慧真看着她,眼角露出笑意。
「只是,我這兒子自幼體弱多病,被固疾折磨,心裏指不定多陰暗呢,我真怕這一人一獸合起伙來為非作歹。」寶春輕嘆口氣。
大師微微一笑,「有你這個母親在旁,他們壞不到那去。」
捧高她也沒用,「不瞞你說,大師,我兒子體內有股怪力,每逢月圓之夜……」
「那是神力。」慧真點出。
「好像是。」寶春說。
「小傢伙體內的神力倒是渾厚的很,否則,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能壓制住饕餮。」慧真感概道。
「所以說,我兒子生命難料,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到時那饕餮不又要危害人間了,你看這血祭術能不能……」
「饕餮無所不吃,暴虐的神力,自然也不例外,當年白家老祖宗消耗的功力,後來很快又修了回來,想來也跟它有關,你要是實在接受不了這血祭術,拼着失去一身功力的風險,貧僧也會想盡法子解除,畢竟事前沒有告知,這也是貧僧不妥之處。」
寶春聞言,整個人呆住了,腦袋中一直迴響着美人大師的那句話,連神力都能吃?!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兒子要是再發病,就無需再強行壓制,受盡折磨了,原本以為幽靈山一行要失望而歸了,卻不想柳暗花明在這裏等着呢。
寶春興奮的差點沒抱着大師親一口,忙說,「大師這一身修為,修來實屬不易,為了區區小兒,那敢再麻煩大師,這樣就挺好。」嘴巴差點沒咧到耳朵後。
慧真大師笑笑,沒說什麼,血祭之術,一旦建立,除非有一方死去,否則,是不能解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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