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今晚守夜呢?」銀浪再次問。
「有點神吧,不告訴你。」
「好像沒聽說過呂老師家有這麼漂亮的小親戚啊,如果有的話還不被那幫『熱情的沙漠』給生吞活剝了?」「熱情的沙漠」當然指的是那些饑渴的師兄弟們。
銀浪盯着阮麗的臉仔細地端詳,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些蛛絲馬跡。
「使勁兒猜,豬腦袋爆了別怪我哦。」
「你跟呂老師沒一點相似的,就連氣味都完全不同嘛。」銀浪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
阮麗翻腕看了看小兔子手錶:「嗯,時間快到了,我上班去了。」她站起來,體態很輕盈的樣子,白色的裙椐飛揚,像刮過了一陣白色的輕風,她從銀浪後面走過,像細膩的絲綢滑過他的脊樑。※※※
夏未秋初是南方一年中天氣最悶熱的時候,到了夜晚,暑氣也不見消退,反而給輾轉難眠的人們平添了幾分浮躁。
將軍別墅的大門口前有一塊青石板鑲嵌的空地,空地往前是用石欄圍砌的的小花園,花園前面是一間小房,以前是門房住的,現在成了學員的廚房。花園倒還沒荒蕪,呂老師性愛青山,往裏面擱了不少意遠境清的盆景,什麼「松林小憩」、「歸樵放歌」、「它山之石」,令人恬淡閒適,心神安逸。所以大家習慣於在門口這塊空地前練功。
銀浪拉一把靠背椅斜倚着,慵懶得仿似連呼吸都要省了。段科旭則在青色石板上站樁。內家拳的靜功便是樁功,所謂內力,都是從站樁中得來的。
樁功又有靜養樁和技擊樁之分,關於靜養樁,呂老師的講義上是這麼說的——需使全身各部分都得到充分放鬆,而作用全身。形由意直,神圓力方,松靜挺拔。猶如「松生空谷對危岩」,又如「塔立雲端向河漢」般安閒自然。意念不可露形,精神不可外溢,力量不可出尖,形動不可破體。這樣,全身上下放鬆,舒適得力,氣息自然……
段科旭站的正是養生樁,他穿一條洗得發白的大褲衩,赤着大腳丫站在青石上。穿得少當然會涼快些,不過,蚊蟲攻擊的目標也就大些——段科旭每站十幾秒,就會照自己裸露的身體清脆地來幾下。
銀浪斜躺着看在眼裏,心裏不覺好笑:「段科旭,你在幹什麼?」
「獨立守神!」段科旭大聲回答,這愣頭青竟然還看過《黃帝內經》,看來是個新世紀有文化的農民,不在家鄉帶領大家科技興農,實在是浪費。
「獨立守神?獨立守蚊還差不多,靜養樁求的是一個心氣平和,你以為叫你耕地啊。」銀浪遙指星空,調帶戲腔,「你看今夜星漢燦爛,如萬丈匹練,兄台何不移駕過來,與小弟共賞美景,吟詩作樂?」
「不,我要站到十二點,白天我都在睡覺,今晚我就要補上來,功夫可不能落下了。」
「兄台,你這樣是不對的,蠻勁是用來對付敵人的,不是用來折磨自己的。」
「不行,我就不信還被幾個破蚊子給打敗了。」他竟然跟蚊子較上勁了。
「那是那是,你牛血多多,這些小蚊子算什麼,撐都可以撐死它們。」
……
不覺夜已深了,將軍別墅的西邊是一座小山,小山上去是更高的山,一直往高處爬就是「萬眾敬仰」的丹霞山莊了。
白天大家都沒怎麼留意這座小山,在月下,它更是陌生了。樹影斑駁,如鬼魅攢動,白處悽慘,黑處猙獰,夏蟲啁啾聲中間或一兩聲呻吟般的怪叫,再加上一點點脫韁的想像,毛骨悚然了。
銀浪百無聊賴地伸了一個爽歪歪的懶腰:「無緣無故來一句——今晚你守夜啊。什麼意思?人約黃昏後?夜半後?莫名其妙。」他望了望搖搖晃晃的段科旭,沒好氣地說:「兀那大漢,你要睡就去睡吧,別在那裏死撐了,我一個人守夜就行了。」
「我……哪裏睡了,我在晃丹呢。」
「晃丹?你也配晃丹?一肚子潲水你晃什麼丹啊。去睡吧,我見過馬站着睡覺,還沒見過人站着睡覺,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材料做的,早死三年就可睡個夠啦。」
「幾點了?」段科旭一臉憨厚,對銀浪的奚落毫不在意。
「沒表。大概午夜了吧,鬼上班的時間到了。」
段科旭看了看西邊樹稍縫裏的月亮,說:「我再練半個小時。」又沒表,不知道他的半個小時是個什麼概念。
但銀浪已懶得理會他了,他站起身來,邊走邊說:「好吧,那你繼續晃吧。靜夜適合飛翔,我到山上去跟烏鴉學飛……嘿嘿,今夜果然有些趣味,我順便抓幾隻鬼來玩玩。」
「你早些回來。」銀浪說了那些沒頭沒腦的話,段科旭偌大一個漢子,突然有些緊張兮兮的。
「放心,只要鬼不把我吃了,我就會回來的的的的——」銀浪頭也不回地走了,還作怪地模仿回聲。
可段科旭看着他穿着白背心,單瘦的身子慢慢地消失在亂草山崗,不僅不覺得好笑,反而後脖子窩一陣發涼——後面,是空蕩蕩的教學廳堂,據說,將軍一家死了之後就擺放在這裏……段科旭往後眇了一眼,大門口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嘴……
銀浪嘴角掛着一絲輕蔑的笑,狗的嗅覺是人類的十萬倍,他這條狼,可是狗的祖宗。他去山上閒逛當然不是心血來潮,因為他嗅到了幾種鬼鬼祟祟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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