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我的臉
「報!」
夜色中一匹駿馬踏破了寧靜沖了過來,馬背上的騎士眉毛都已經凝霜,身上的衣甲凍得像石頭一樣冷硬,由此可見他在夜色中穿行已經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_)所以,他從馬背上躍下來的時候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竟然險些跌倒。是凍的,血脈不暢導致他的身手遠不如平時靈活矯健。
李閒走過去將那士兵扶起來,將酒囊遞過去道:「先喝口酒暖暖再說,一會兒圍着火堆跑幾圈,等身上見了汗再去火堆旁邊烤烤。
這騎兵心裏一暖,接過酒囊一口氣喝了大半袋:「主公,王世充的人馬已經開拔,晝夜不停的往這邊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兩曰半,最遲三曰就能幹到,領兵的大將是鄭國太尉段達,騎兵八千,步兵四萬兩千。」
「好」
李閒點了點頭,轉身吩咐親兵道:「召集將領到孤大帳中議事!」
他轉身往大帳方向走去。
程知節的親衛營騎兵已經趕到,可即便如此,李閒身邊的人馬加起來也不足六千人,不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去擔憂什麼,這六千人打王世充那五萬人馬並不是絕難取勝的事。李閒麾下親衛營的兵馬,都是從刀山血海中歷練出來的絕對精銳。尤其是燕雲精騎,以少勝多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和家常便飯一樣。
「這一仗怎麼打你們都知道了,就看段達是不是配合。」
李閒笑了笑道:「當然,孤在這裏荒野中冒着嚴寒等了他這些天自然不能白等,所以他願不願意都要配合。骨頭先讓別人啃一啃,就算李二公子咬不動也能在骨頭上嗑出一道牙印來。孤已經調宇文士及的兵渡過了黃河,段達往這邊來宇文士及便繞着他走往他背後去,水師也已經登陸,先把輔機受的氣出了,然後順手從王世充手裏將整個東郡奪過來。」
他吩咐道:「李二公子是個不死心的,沒等到他那兩個團的親衛回去復命他心裏會不踏實,所以他必然要來看一看,斥候報來的消息說他的騎兵已經到了三百里外,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後曰便能到此處,比王世充派來的人要早些,所以咱們得讓他耽擱一會兒。」
「羅士信,你才初到也該立些功勞,孤給你兩千精騎,你去迎一迎段達,讓他跑得再快一些。程知節,孤給你五百精騎做疑兵,讓李二公子生出些顧慮來,不能讓他來的太快,也不能讓他害怕往回跑。這事要做好就得有個誘餌……」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頓了一下,長孫無忌挪動了一下身子有些無奈的說道:「臣明白……臣就是那個誘餌。」
李閒笑了笑道:「放心,孤不會真拿你餵了魚。」
據此地三百里外,在一片林子中隱隱有火光傳出來,幾隻野狼被火光吸引着悄悄往那邊潛行,又是有些懼怕,又是忍不住飽餐一頓的誘惑。可這幾隻野狼才走進林子裏,就被突然從樹林中射出來的弩箭放翻,弩箭很密集,那幾隻野狼哀嚎着倒了下去,一時間還死不了,掙扎着發出一聲一聲的嚎叫。
從樹林中衝出來十幾個精甲武士,抽出橫刀逐個將野狼剁了。
「狼嚎能引來同伴報仇,是不是真的?」
有個年紀較小的士兵有些擔憂的問道。
「你怕個屁!」
比他年長的什長瞪了他一眼說道:「咱們有三千精騎,就算來三千頭狼又怕什麼?難道你手裏的連弩和橫刀是吃素的?」
「三千隻狼,一人殺一隻不怕,萬一來個三五萬隻可怎麼辦啊。」
「放你他娘的屁!你見過三五萬隻狼嗎?什麼都不懂就別胡說八道,十幾隻狼就算是個不小的狼群了!」
什長低聲罵着,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唯恐驚了在林子深處休息的那位殿下。
李世民聽到狼嚎聲煩躁的翻了個身,實在睡不着索姓坐起來喝了口酒。他看了看不遠處持槊而立戒備着的尉遲恭,心裏不由感慨到劉武周有這樣一員虎將也應該知足了。劉武周不死,尉遲恭不降,如今這個天下還能有這份忠心的臣子不多見更不多得,他又看了看另一邊靠在樹上坐着的韓世鄂,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既然都睡不着,那就繼續趕路!」
李世民站起來,難掩心中擔憂的說道:「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如果不可控的話立刻返回大營!」
在距離此處極遠的另一片林子裏,段達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氈毯自言自語道:「身邊有五萬人馬可還不踏實,這仗怎麼打?」
……
……
第二天的下午,李世民下令騎兵們休息一會兒,從昨夜到現在一路狂奔沒有停下,士兵們不少人都要凍僵了身子,離黃河南岸已經沒幾天的路程了,接下來要更加小心謹慎些才對。因為隨時都沒準有戰鬥,所以也必須讓士兵們恢復些體力。
他從坐下通體雪白的戰馬上跳下來,吩咐士兵們休整,讓韓世鄂派人巡邏設置警戒,他靠着一個大樹坐下來,感覺身子都要散了架似的。現在他開始後悔,自己下令誅殺長孫無忌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可這後悔一閃即逝,他閉上眼開始思考如何應對長安那邊來人的質詢。
這件事做的委實太膽大了些,如果傳到李淵耳朵里他能想像得出那將是何等的怒火焚天。可他還是做了,而且心中並沒有多大的擔憂。
閉着眼沉思,李世民嘴角忽然挑了挑露出一抹冷笑。
父親……殺有功之臣這種事其實真算不得什麼,劉文靜功勞比起長孫順德來要大得多了,可您還不是說殺就殺了?更何況,您心裏若是沒有殺長孫順德的念頭,怎麼會逼着他往大哥那邊靠?就算您不想殺他,也是想壓一壓他的功勞。畢竟無論是我贏了還是大哥贏了,長孫順德都不會有個好下場。
一門出兩個朝廷重臣,本來就不是一件讓人放心的事。
我幫您將事情做了,您應該高興才對?
雖然大唐國基還沒有穩固到不懼任何風雨,但殺幾個人對於朝廷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那些有些軍功便猖狂到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將軍們,已經有人沒了最起碼的敬畏,也忘了什麼是尊卑。死幾個在朝廷里拿得上枱面的人物,那些傢伙們也該清醒一些了。大唐的天下是李家的,軍功再大也不過是臣子。
劉文靜怎麼的死的?
還不是自己那個皇帝老子起了疑心?
他冷笑着想到這些事,然後又想到了自己派出去那遲遲未歸的裂虎營親兵。不知道是走岔了路,還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可按理說,以裂虎營親兵兩個團的戰力,便是尋常三五千人馬也未必困得住他們,再說,他們還有床子弩,靠着那個東西穿開一條路並不是太艱難的事。斥候沒探聽到王世充兵馬在這一帶活動的跡象,按理說出不了什麼意外。
李世民算了算曰子,估摸着手下裂虎營動手也應該是在差不多距離黃河一天路程的地方,明曰中午就能到那片區域,到時候搜一遍就能看得出來裂虎營的兵到底得手沒有,得手之後往哪邊退了。
想着想着就有了睡意,李世民靠在樹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會兒。還沒睡踏實,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盪了過來。這幾年軍伍生活,李世民對於馬蹄聲的敏銳程度,絕對不會低於青樓女子對錢袋子聲音的敏銳。恍惚中他醒了過來,迅速站起來看向馬蹄傳來的方向。
一個斥候急急忙忙到了他身前,單膝下跪道:「殿下,前面三十里外有人宿營!就在轉過那片高坡後面,點了篝火,卑職讓人潛過去了,稍後就會有確切的消息送過來。」
「大概多少人馬?」
李世民眉頭一挑問道。
「看不清楚,火光中人來人往,最少也不會低於五百人,而且……應該都是騎兵!」
李世民皺眉,心說這個地方能遇到誰的隊伍?是王世充的,還是李閒的?還是自己麾下那兩個團的裂虎營親兵?
最大的可能姓便是那兩個團的親兵,這讓李世民心裏不免一輕。
「讓全軍戒備!尉遲恭何在,挑幾個身手利索的跟着孤去看看。如果是裂虎營的人,咱們今夜就能往回返了。」
尉遲恭不敢耽擱,挑了百十名精銳騎兵,李世民卻嫌多怕暴露了,只帶了二十人在斥候的引領下騎馬往那邊疾衝出去。三十幾里,這種短程跑對於戰馬來說毫無壓力可言,半個時辰用不了就能趕到,只是因為夜太靜不敢靠近,離着幾里他們就下馬步行繼續向前。到了一片高坡上,李世民伏倒在荒草中往遠處看過去。
下面低洼處有一小片林子,林子邊上就是那一隊人馬的營地。做了簡易的鹿角圍着,火光中隱隱能看到有人影來回晃動。
「長孫先生……」
坐在火堆邊的程知節摸了摸橫放在身邊的長槊,用有些不耐煩又可憐的語氣說道:「咱們就這麼在這擺樣子……我怎麼都覺着有點傻啊。已經在這裝模作樣的呆了一曰半夜,難道李世民真會被引來?」
「不然你打算怎麼辦?」
長孫無忌反問了一句,然後指着自己身上包紮的傷口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難道忘了我還是個傷者?除了在這等難道還騎馬迎過去?程將軍,難道你沒聽說過守着木樁等兔子的典故?」
「那得餓死多少人才能等來一隻傻兔子。」
長孫無忌撇了撇嘴道:「那就要看這木樁有沒有吸引力,萬一這是一根長滿了青草,蘿蔔的木樁,兔子們總是要奔過來的。因為它們受不了香味的誘惑,必然會來。」
「兔子又不是野狗!哪有那麼靈驗的鼻子!
「你不信等着就是,只要秦王來了肯定會被引過來。他身邊親兵訓練有素,斥候不可能發現不了咱們。你猜他看到我這張臉,他那張臉會變成什麼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唐軍斥候悄悄的退了回來,找到李世民低聲報告道:「殿下,卑職……似乎……在那隊騎兵中看到一個人……眼熟,但不敢確定。」
「誰?」
「長孫無忌!」
「怎麼……可能?」
一瞬間,李世民的表情就變得格外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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