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決定
南洋爪哇,泗水港。
在泗水商務領事館的二層小樓的歐式陽台上面兒。徐一凡扶着欄杆做出一副憑欄遠眺,狀懷激烈的模樣兒。他頭上纏着厚厚的白色紗布,裹得像個印度阿三。好像受了多重的傷似的。其實頭上那條傷口,攏共也沒有半寸長。
在陽台上面兒,還放着涼椅茶几,兩盞牛奶冰沙冒着香氣。在他面前遠處,一排排,一群群的荷蘭王國東爪哇省的輕步兵,西爪哇省的擲彈步兵,武裝警察,武裝水兵站着坐着,密密麻麻的將這兒圍得死死的。而身上還有傷痕的學兵們空着手——武器早就按照徐一凡的命令集中上繳給了荷蘭殖民當局。站在領事館房門外面,一個個標槍一樣筆直,毫不示弱的對着這些兒人數遠遠超過他們的洋兵。欽差節旗,就操在張旭州手中。楚萬里懶,李雲縱傷勢相當不輕,這光榮持旗任務就交給張旭州這北方大漢了。
泗水城內外,一片劫後的殘破景象兒。放眼過去,到處都是燒穿了頂的屋子。臂纏白布的華人善堂的工友,趕着大車,在洋人的監視下,一具具的收拾着大亂之後留下的屍體,到處灑着石灰和蘇打水。原來喧囂熱鬧的城市,已經一片蕭條安靜。只有穿着制服的軍人警察們來來去去。至於原來總是在街頭無所事事涌動的那些瘦猴兒土著,現在早就沒了蹤影。整個泗水,只有鄭和清真寺的寶頂光輝奪目依舊。
炮轟的事兒,現在回想起來,真的象夢一樣兒。
下一步,卻又該何去何從?
對於自己做過的事情,徐一凡從來不曾後悔,再來這麼一次的話,他估計同樣會說動致遠再來上幾炮,還是帶着學兵去救人。反正炮轟泗水之後,他已經成了洋鬼子——至少泗水當地洋鬼子口中的屠夫。估計等着荷蘭公使在北京那邊兒交涉一有結果,剝奪了他外交身份之後,就該毫不客氣的將他掐監下獄了。好好兒的讓他吃足苦頭,再驅逐出境,等着回國再鎖拿一遍,成了封着黃封的欽犯,或者砍頭,或者發配到新疆軍前。
那樣可真的就沒什麼玩兒的了。致遠來遠雖然還在泗水外海游曳,但是再不會為了他的事兒再來炮震泗水,將他徐大人救出來。鄧世昌自個兒還前途遠在未定之天呢。更別說荷蘭在亞洲,在印度洋各處只要能調動的軍艦,都飛也似的朝這兒趕來呢。
能夠自救的手段,他已經儘可能的都做過了。緊急發回國內的電報,他已經將利害得失,細細的向國內諸公分析過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他個人的事情了,而是大清國和荷蘭國的體面之爭,除了他私運槍械上岸這點之外,他的行為,處處都扣着國際公法護僑這一條兒。大清這個時候兒,還不是甲午和八國聯軍進京之後,什麼體面都不要了的倒霉模樣。在伊犁,在朝鮮,在膠州,在廣西,還是處處的和洋鬼子儘量在爭。挾着中法戰事陸上打垮了一個法國內閣的虛火,還維持着遠東大帝國的體面兒。對荷蘭這個歐洲小國,讓步讓到桑全辱國的地步,那可能性還不大。
他還記得自己發給總理衙門電報表的那個忠心:「……臣是朝廷之臣,出使爪哇,雖僅為宣慰欽差委員,然處處不忘我天朝上國之體面。洋人環逼日甚,非有自強驚人之舉。不足以震懾四夷。今朝鮮屏藩風雨飄搖,環海西疆處處有警,即東北龍興之地,俄人垂涎侵吞之舉,仍暗流涌動。中法鎮南關一役,稍殺洋人野心垂十年之久。泗水炮擊,事事合於萬國公法,臣為我大清計,決然開炮護僑,以敲荷蘭歐洲彈丸小國之山,震列強侵我大清之虎。若交涉得力,當為我大清又保十年平安!若此處退步,海外十萬僑民屍骨山積,而我卷旗卸甲而退。臣死不足惜,然則國朝將來,不可問矣!則我皇上勵精圖治之心,老佛爺萬壽悠遊榮養之局,則安可盛言?我自強練兵三十年,數千萬國孥打造之北洋水師,都成畫餅矣…………」
他手把手兒的將厲害得失都給那些軍機大佬分析清楚了這件事情其中的厲害得失,那些傢伙再笨,也該明白當中的輕重緩急吧?再說了,要有明眼人,已經能看出他徐一凡的能力,還有居然能使喚得動北洋水師的兵船,干出這麼一樁潑天的大事兒出來。
自己能混到這個一個練兵道台,欽差宣慰委員,還不是當初指望能分化北洋勢力的?現在已經有了苗頭,還不打蛇隨棍子上去?
除了這些,他還去電譚嗣同,好好兒的發回朝野清流的輿論。什麼時代,國家裏面兒都少不了憤青,末世或者變革時期尤甚。在清末這個時候兒,清流的力量大得出奇。這幫憤青操持出了一場中法戰事,操持出了將來的戊戌維新變法。朝野清流只要同聲一呼,無論如何都是一個讓慈禧都要顧忌的力量!
他的確已經殫精竭慮,用了手上所有的資源,爭取情勢向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但是到底如何,說實在的。徐大老爺自己心裏也沒有底兒。可是在每天夜裏,哪怕洋兵警戒再嚴,在領事館遠處,到處燃起的星星點點的香火。讓徐一凡內心平安得很。
那些都是華人們焚香為徐一凡祈福的。
可惜他已經被完全的監視軟禁,不能履行他宣慰的職責。也不知道泗水那些大宗族,現在心思如何?想到深處,徐一凡腦海當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個念頭——那個受傷的李家美貌到了極處的混血小妞,現在傷勢好了沒有?
正在東想西想的時候兒,背後突然傳來輕輕的響動聲音。徐一凡回頭一看,卻是杜鵑捧着一盞茶走了出來,小丫頭這些日子看來也沒有睡好兒。居然有些眼袋了。看着徐一凡,想掩飾神色當中為他大老爺的擔心都掩飾不住。
「爺,喝茶吧……您別虧了身子骨兒……老在這裏站着……」
徐一凡笑笑接過茶來:「老爺這是在給洋人晾傷口呢,要是這裏有洋人記者最好,記下老爺我這個印度阿三模樣,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我這個上國欽差的……」
其實他不光是秀給洋人看,更多的還是給華人在看着。瞧瞧,我徐大老爺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做了好事不收好處,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杜鵑歪着頭看看徐一凡頭上那個大菠蘿的模樣兒,想笑沒敢笑。低着頭捏自己的衣角,半晌才輕聲道:「爺,雖然我不懂事兒,可是開炮這麼一樁大事情。當時炮子打過來,跟地震似的……爺這次真的沒事兒吧?這麼多洋兵圍着……」
徐一凡板着臉:「怎麼沒事兒?在爪哇,洋人等着將我掐監下獄,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回國就是至少流放八千里,掛着欽犯的黃封……」
他話兒還沒說完,杜鵑就眉毛一立,馬賊堆里長大的野丫頭本性表露無遺:「他們敢!不管是誰,只要敢挨一挨爺的身子,我打得他們吃飯都不香甜!」說着衣襟一撩,她那把花旗國的六輪小手炮居然還插在腰裏面!
這丫頭是怎麼藏下來的?他趕緊手忙腳亂的替杜鵑掩着衣襟。手順便不規矩的到處亂碰了一下兒。杜鵑呀的一聲兒,紅着臉下意識的捂着漲鼓鼓的胸口向後跳開。差點兒將茶几上面的牛奶冰沙碰倒了。
「老爺您又不規矩!什麼時候兒還……」
老子給困在這裏除了做憑海臨風狀就沒有別的蛋事,不調戲調戲自己的小妾,還讓不讓人活着了?
徐一凡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準備再接再厲,說不定就拉着這害羞的小丫頭回到屋裏將其就地正法。卻看見杜鵑低着頭,用細不可聞的聲音低聲問道:「爺……您是不是覺着李家姑娘,很好看來着?」
徐一凡一怔,才想起這個來。感情杜鵑一直記着他那天抱起李璇的事兒呢!
說實在的,對李璇那混血小美妞,他還真沒動什麼心思。現在杜鵑一提,他似乎才想起來,那女孩子,受傷了的時候兒,抱起來好像也是那麼柔軟…………
他笑着繼續逗杜鵑:「怎麼?我覺着不錯啊,挺好看。你覺着怎麼樣?」
杜鵑哼了一聲兒,一臉的醋意藏也藏不住:「假洋婆子,眼睛還是藍的。有什麼好兒?頭髮顏色還是那樣兒…………」
徐一凡又笑:「你是不是還覺着洛施也太高了?」
杜鵑垂下腦袋:「我可沒說陳家姐姐……不過論心說,陳家姐姐比男人都高……爺,我知道我不識字兒,是野丫頭,出身又不好,當不了正房……可是爺,我覺着我不比他們差,爺要我怎麼樣都成,這次我絕不躲了,嘴巴一直張着好不好?」
語聲細細,如同呢喃。十六歲還不足的美貌少女這樣兒和你軟語撒嬌,叫人如何抵擋得住?這小丫頭漸漸開竅,也知道固寵了…………一直擔着極大壓力,迫切需要排解的徐一凡頓時心頭火焰騰的大起,當下就想着將豁出去的杜鵑拉進屋子裏面去。
該推倒了!該推倒了!
正在無名慾火升騰三千丈的時候兒,底下突然傳來張旭州大嗓門兒的聲音。
「徐大人,有洋鬼子總督府標記的馬車,正朝這兒過來!」
這一刻,徐一凡又是淚流滿面。
南洋李家有木堂中,也是一片大亂之後重建的模樣兒。
庭院當中,到處都是一些精神略顯亢奮的人們。李家肅靜的家風,早就給打破無遺。大家都在大聲兒小聲兒的一邊議論,一邊擦洗着庭院的血跡。給燒毀的屋子,給砸破的大門兒,都給清理得乾乾淨淨。劫後餘生的感覺讓人正常的感覺都有些兒失衡。
話題聲聲,仔細聽聽,都離不開徐一凡徐大人的名聲兒。徐一凡至少在此時,已經成了南洋的萬家生佛。泗水發生的炮震土著,七進七處浴血滿面拯救華社的事兒。已經從泗水傳到了整個爪哇,再從爪哇傳到大馬,傳到泰國,菲律賓,星加坡,傳到了整個南洋華社。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還會飄過印度洋,大西洋,太平洋,一直傳到整個世界的華社當中。
終於有一個人,沒有忘記這些心向祖國廬墓的遊子們。
不知道在爪哇有多少人,都偷偷兒去看過徐一凡頭上包着的那個大菠蘿。不知道有多少華人中下層百姓們,私下商量,到底怎麼幫徐一凡一手兒。徐大人要捐款?好,反正這條命都是徐大人救下來的。大家都破家籌餉吧!徐大人要練兵?大家都明白了,祖國武力強了,才能保住華社在南洋的地位,不知道多少青年,都在商議串連,準備投效徐大人,去參加練新軍!
而在有木堂李家內堂,華社各宗族的代表人們,也先期聚集在一起。
內堂的百葉窗都已經放了下來,在屋子裏面放上了好些盞馬燈,將屋子裏面照得明晃晃的。在每個人臉上,映出了深深淺淺的陰影。
每個人,都面色凝重。
在這屋子裏面人並不是很多,正是泗水李黃鄭陳四家的頭面人物,四家族長全都到齊。在這四大家族當中,陳家是李家女婿後來自己立的門戶,黃家是李家家僕脫籍立下的門戶,雖然都是至少七八十年前的事兒了,但是什麼事情,都是唯李家馬首是瞻。鄭家到爪哇還不足百年,主要是經營進出口貿易的生意,作風在四大家中算是相當洋派。但是論起根基來,遠遠不如李家那麼根深葉茂。四家族長,還有家族的長房長子,都聚在這裏,眼睛都瞅着像是老了好些歲的李遠富李老爺子。
華人見面,必不可免的先是談些兒寒暄的話。哪怕這些大佬們都是滿腹心思也一樣兒。這四家在暴亂當中都受到了相當大的衝擊,尤其以鄭家為最。他們家族人丁算是最單薄的。跟洋人聯繫也是最為緊密的,這次卻沒指望到洋人來保護他們半點兒!
鄭家老爺子鄭庭星拿着雪茄,都已經熄了。看着大家兒都在那裏養相不說話兒。終於憋不住咳嗽了一聲兒:「李太爺,怎麼大仁公子沒有出席此次聚會?是不是大仁世兄有恙?」
本來一臉嚴肅莊嚴的李遠富老爺子臉色頓時一變,重重的哼了一聲兒:「不要提這個稀泥軟蛋的傢伙!我這家當,他承擔不起來!」
幾個老爺子都互相的對望一眼,眼神兒一觸即收。心下都在吃驚,李家長子李大仁已經接掌着李家事業十來年,已經都已經被認為是將倆有木堂的未來族長,卻被這冷麵冷心的老爺子說廢就廢!以前和李大仁拉上的關係看來就要全盤再來,卻不知道李老爺子屬意接替的人物到底是誰?
這樣的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畢竟今兒要商量的事兒不是這個。
鄭庭星又咳嗽了一下兒,苦笑道:「李太爺,這次的事兒,真的要召開宗堂大會?我們到底拿什麼一個章程出來?我們鄭家這次受遭害太深,以前對洋人的指望,現在看來全是錯了,咱們永遠和他們成不了一路人。我們大概也知道老爺子大概的意思。這位徐大人,我們的感激都是掏心窩子的,可是…………母國朝廷大概是個什麼意思咱們都不明白。難道真的要權力支撐着這位徐大人?」
他話兒說了一半,看李老爺子臉色已經有些不對。馬上就轉了口風:「…………可是咱們華人要抱團起來,這道理說破大天也改不了。爪哇四家,李家為尊,老爺子有什麼章程,我們都聽着就是。」
黃家的家主黃有商看起來完全是一個憨厚的老工友的模樣,看來世仆家風不改。穿着一件黑色的唐裝,看起來都有些兒油油的。在李老爺子面前也是最為恭謹,躊躇了一下兒,大聲道:「太爺,咱們都是有家有業的,已經離不開南洋了。咱們幾家,開枝散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和母國如果要綁在一起,全力為咱們華人爭地位,恐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這次徐大人救了咱們,但是下次呢?下次如果那些土著再暴動起來,咱們還能不能指望母國再有人來救咱們?太爺,您最知道我,在您面前是有什麼話兒就說什麼話兒。但是您的意思,不管是什麼結果,我反正都聽您的就是。」
看着兩家家主都發言了,陳家的族長陳長順也是苦笑:「太爺,就算咱們心向母國,可是全指望着徐大人,成還是不成?在這裏說一句打嘴的話兒,徐大人這次不知道還是什麼下場呢!我倒是提議,咱們重重的籌一筆款子,給徐大人上下打點,怎麼也要保得他平平安安,只要老爺子發一句話兒,二百萬還是三百萬的款子,陳家拿出來沒有二話!可是真指望徐大人沒有事情,還能再來保住咱們,那是不是有點兒…………那個什麼了?太爺到底有什麼章程,我們都仔細的聽着。」
幾家族長都發完了話兒,內堂當中就完全安靜了下來,幾位長房長子更沒有說話兒的餘地。都屏住了氣息,等着李老爺子發話兒。
但是李老爺子一直都沒有發聲音,空氣就這樣在沉默當中繃緊。幾個人還悄悄的把衣領扯開了一下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遠富才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發了話兒,老爺子似乎在想問自己一樣:「除了徐大人,我們還能指望誰?母國再有這麼一個人物?我沒指望。洋人?咱們都明白是很麼貨色了,土著?那些還算人麼?」
老爺子聲音微微有些發顫:「我這輩子從來都是只相信憑咱們自己苦幹,清白持家,不惹事,不生事。方方面面咱們都不招惹,咱們就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可是結果呢?咱們華人從來不出頭,現在咱們該抱團了,該為自己爭取些什麼了!
南洋咱們華人,至少佔據了這兒九成的財富,我們是南洋各個地方的中流砥柱,我們的人數比比土著少不了多少,比洋人更多到了天上去。咱們憑什麼就不能是南洋的主人?」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
李老爺子站了起來,神色威嚴,一如他以往的形象。剛愎得似乎不容任何人的反駁:「這次咱們看着徐大人落難,第一是咱們良心過不去。第二就是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要爭就要從現在爭起!從現在開始,咱們一步也不能退讓!其他人我不管,至少我們李家,決定全力支持徐大人的事業!咱們李家就和徐大人就要捆在一塊兒了!盛則同盛,衰則同衰。李家就賭這麼一次了!不然再等下去,只有等到下一次屠殺!」
李老爺子一向是自尊得不容侵犯,以為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對於這個老人來說,在內心深處,可怕的不是曾經面臨家破人亡的命運。而是那種命運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握,一種尊嚴受到侵犯而且完全無能為力的那種恐懼感!
性格決定命運,老人做出這種完全稱得上衝動的決定,也是由來有自。
幾家家主互相看看,大家都明白現在華社中下層衝動的情緒,再有這個南洋第一大家的族長這樣決定下來。這樣的情緒幾乎是不可逆轉的,至少他們是抵擋不住的。反正要捆在一起的是李家,他們就隨大流吧。
看着幾家家主都默默點頭,李遠富一擺手:「就這麼決定,只要能聯繫上徐大人,咱們立刻召開南洋宗堂大會!大馬泰國菲律賓那些地方,都要通知得到!」
站在領事館籤押房裏面兒的,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總督副官德坦恩中校。
他穿着一身禮服,站得筆直。手裏拿着正式的公文夾,上面還有花押。
徐一凡一身官服,大模大樣的坐在他的對面。捻着脖子上面的朝珠只笑不說話兒。看着德坦恩這臉色,用屁股想也知道有這位中校先生不爽的事兒發生了。
讓洋鬼子不爽,還不是我徐大老爺該爽了?
曹天恩領事就在徐一凡身邊兒,可憐這位知府銜領事這幾天瘦了整整一圈兒。德坦恩站着,他也弓腰哈背的在那裏站着。臉色發青,似乎隨時準備暈過去。
德坦恩僵硬的微微一彎腰,手輕輕一擺。一個通譯走了上來。德坦恩低聲說了幾句話兒,通譯也緊張的跟着翻譯:「鄙人奉荷蘭王國爪哇省總督府的授權,前來正式通知閣下。閣下全權處理泗水暴亂事宜的交涉資格,已經得到了確認。鄙國交涉委員,已經正在趕往泗水的道路上,隨時準備與閣下開始正式的交涉。特此通知,順便問候閣下日安。」
通譯的話音才落,德坦恩就象手裏有着一個紅炭團一樣,將那個公文夾交在徐一凡手中。徐一凡眼珠一轉,打開了公文夾。裏面卻是一份總理衙門發到泗水總領事館,專呈他的電報。
他瞧了一眼,只是輕輕一笑。很無所謂似的將那份電報紙遞給身邊的曹天恩。
「老曹,瞧瞧,瞧瞧!我看啊,這次咱們朝廷裏面兒,是有明白人了。這個缸就交給我頂了,好主意!」
曹天恩疑惑的接過來一看,眼睛一翻就快暈了過去。老天真他媽的不公平!老子擔驚受怕快死過去了,這二百五鬧出了翻天的事情,居然是這麼一個結果?
朝廷真沒長眼睛!
電報紙上面很簡單的一句話兒。
「著徐一凡加布政使銜,以欽差交涉大臣名義,賞全副儀仗。辦理泗水炮案交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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