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寶貝
秋風已經漸漸起了,天氣也漸漸有了一點寒意。朝鮮這個地方,度過了風潮激盪,火星四濺的那個夏季之後,漸漸的也安靜了下來。
葉志超統帥的近萬淮軍精銳陸續抵達漢城,要劃分防地訊所。同時配合朴泳孝政府穩定漢城核心地帶的統治體系。僅僅是安頓是近萬淮軍大爺下來,就是很花功夫的事情。九月過後,北洋又續調了六千多人,近二十個馬步營頭分赴朝鮮,總兵都又調出來三個。朝鮮一時淮軍的將星雲集。各營新到,重新分配好處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再加上北洋水師也指明了要浦山,仁川,江華島一帶作為水師基地。分設北洋所屬水兵訊守,秉承的理由就是近兩萬淮系大軍在朝鮮,北洋水師獨當水路補給重任,沒有一個基地配合,那是想也別想完成這重要的任務。為了爭這個訊地,和在朝鮮的陸師各營,還很鬧了一些明爭暗鬥出來。
大軍入朝,東亞局勢震動。世界各國也自然關注。李鴻章對各國宣稱的是他完全遵照的是中日天津條約所規定,中日兩國都對朝鮮安定負有保護責任。在日本牽涉到了朝鮮政變的時候,出動大兵安定朝鮮局勢,是完全合理合法的。一旦對日交涉結束,這兩萬大軍一定儘快回撤歸國。
兩萬兵擺出來,是清季罕見的大規模動員陣容了。而且這些部隊,還不是分佈各地的那種防軍,是清季裝備最好,訓練最久,在直隸一帶等於是清國戰略預備隊的精銳營頭!更別說還動員了北洋水師這麼一支在東亞洋面可稱一流的近代艦隊護航和巡邏了。
清國上下,甚至有些國家的觀察員都認為,這樣的力量拿出來,除非日本決心在朝鮮和清國決戰,必然就如十餘年前中日台灣事件一樣,以談判解決問題。朝鮮還不比台灣,通過黃海補給,加上北洋水師的力量,可以維持相當大的軍事存在。清國等於是擺出了內線作戰的態勢,以日本的國力,退讓是必然的事情。
事態的發展,和世人對情況的判斷大體一致。在朝鮮政變才發生未久的時候兒,日本調們極高,北京天津的日本公使領事同時對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和北洋通商大臣衙門氣勢洶洶的問罪。國內甚至開始了部分動員——至少是紙面上的。並且在國內報紙上面宣稱,這事情沒有談判的餘地,也沒有交涉的必要,清國殺害了日本在朝鮮的衛隊人員,並且監視包圍了他們的外交機構,必須以實力體現帝國的意志!一時氣勢洶洶。
但是當清廷一宣佈以李鴻章出任對日交涉全權欽差大臣,這位中法戰事之後,很有些灰頭土臉的咸同最後一位重臣又躍上了舞台中央。日本的調門就先軟了一層,扭扭捏捏的答應和清廷在天津開始交涉談判。談判的要價一開始卻極高,清廷退兵朝鮮,朝鮮完全無武裝化,賠償日本在朝鮮損失六百萬兩關平銀,懲辦當事人,中日天津條約重訂,或者宣佈朝鮮脫離清廷的藩國體系,或者宣佈朝鮮為中日共同保護,兩國享有完全相同的在朝地位和利益。
李鴻章老而彌辣,一開始就派了九千精銳,全部水師入朝。老頭子這次拿出了死打硬磕的架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徐一凡在朝鮮表現出來的強悍給刺激到了。這九千大軍一動,頓時就是國內一片叫好的聲音。出乎各國觀察家們的預料,日本態度立即就朝後退了一步,至少在交涉時出現在談判桌對面的飛鳥公使兼全權代表笑容多了不少。
日本要求的賠償的數量降到了二百五十萬兩關平銀,懲辦當事人變成了要求當事人赴日道歉。對於朝鮮脫離清國藩國地位也不提了,只要求中日享有共同利益,交涉結束之後,必須全部撤軍。
看到日本態度變化,北洋上下哪裏還有不明白了。第一支大軍發出去之後還不容旋踵,第二支六千陸師也調出北洋,再赴朝鮮。連拱衛水師的若干完全西式訓練的水兵營,水雷營都調出來了!北洋所有能抽調的機動部隊,幾乎空國而赴朝鮮以南。在談判桌上,李老爵閣部堂也是寸步不讓,除了當事人可以赴日道歉之外,其他幾乎是寸步不讓。
第二批大軍續發之後,日本態度再軟。按照李鴻章電告朝廷的話來說,對於了結此事極是樂觀:「…………日人不難漸就我範圍,彼之狡計全無所售。端賴太后及我皇上如天之鴻福。臣苦心經營北洋勁旅,水陸兩師操練垂二十年之功,告成於今日。渤海內外,已成深固不搖之勢…………」
在中法戰爭之後,因為李鴻章主持和議,被朝野上下罵到臭頭。幾次退出北洋休息,他的協辦大學士也始終沒有更進一步,都是朝廷在壓制他的信號。李鴻章自己也明白他權太重,風頭太勁,一直在北洋自己的地盤上苦心經營,韜光養晦。看着朝廷扶植起一個個地方勢力分他的權,減弱他的影響。比如說兩湖張之洞,兩江劉坤一,甚至重用原來的湘系人馬。他和翁同禾之間帶着私怨的爭鬥也一直落在下風,在軍機幾乎沒有了他的代言人。朝野上下,都對淮系提防戒備。
但是這次中日事起,老頭子一下又鹹魚翻身!交涉如此順利,東方俾斯麥的名號又叫得震天價響,重臣地位,不可動搖。他更是要一心求好,順順利利的把這個交涉辦完!
正因為對日交涉,不能出半點問題,關係着李鴻章的晚節大業。他才在一開始還是忍氣約束住了淮軍,不要向北過分追逼。省得節外生枝,在朝鮮又鬧出什麼亂子出來。淮軍上下也明白,這樣的大軍孤懸在外,是維持不了太久,這次為老李爭面子,一個月幾十萬打不住的開銷都是北洋自己在掏腰包。等和議定了,徐一凡也就範了,大軍還是要撤的。所以甫一安頓,就忙着自己的事情,利用輪船運朝鮮的人參糧食回天津賣啦,勒索朝鮮地方供應啦,忙得一時不可開交。大家都是帶兵的,不像搞洋務的那些傢伙,大炮不響,黃金是一兩都沒有的。在北洋承平的日子裏,大家都苦夠了,還不抓緊時間趕緊撈點養老的錢?
至於徐一凡,現在大家忙着先刮南面兒,遲點再去找他的麻煩。
朝廷上下,對於朝鮮現在的局勢,幾乎也是默認了。淮軍是奉調入朝,名正言順。而徐一凡的地位可就尷尬了。他一個練兵大臣,原來歸朝鮮宣慰交涉大臣節制,在朝鮮還勉強算是說得通。現在頭上朝鮮宣慰大臣已經成了欽犯,新的宣慰交涉大臣未曾任命。在清廷統治體制當中,他是天不管地不收,孤懸藩國。偏偏又有大功和重兵,怎麼看着怎麼怪異。
可是朝廷上下,偏偏有這個本事裝作沒看見。翁同禾倒是小心翼翼的提出將禁衛軍撤出,既然是禁衛名號的新軍,最好調駐南苑一帶,精以整訓,為國朝之備。大傢伙兒對他這個提議都是裝聾作啞。老頭子意思誰不明白,他雖然不說,還不是想替皇上抓兵?這個火坑,二百五才跟着老翁朝下跳呢。
翁同禾自己也情虛,和他背後的光緒一樣。看沒人附和,就趕緊再不提。留待將來吧…………徐一凡現在就成了燙手的山芋,不尷不尬的留在朝鮮,地位超然。不少中樞大臣已經在家燒香了,現在這二百五好歹跟李鴻章槓上了,李老大人,趕緊將這傢伙擠垮吧!我們都當沒看見!徐一凡給李鴻章添點噁心,也是一件挺大快人心的事情,老李現在風頭太勁了!
對於徐一凡,朝廷中樞就只有兩個字可以感慨:「異數。」
因公車上書風波而崛起,因南洋風潮而掌權,因朝鮮政變而上位。雖然事功未履國內一步,一直在外面兜兜轉轉,可是大家總也迴避不了他的影響!現在還牽扯進和北洋的明爭暗鬥當中,在太后皇上這倆母子的勾心鬥角裏面居然又獲得了這個超然的地位。皇上想要不敢放手去抓,太后忌憚不知道怎麼又不斷然處置。結果現在天不管地不收的…………國朝未有的異數啊!
不管怎麼說,現在風平浪靜就好,大清朝不緊不慢的也走了這麼久,不要攤到自己在位置上面出事就好…………其他的,當家的皇上老佛爺都不發話,就隨他去吧…………
現下,這個國朝異數卻在大同江的碼頭上面,笑吟吟的等着迎接客人。
徐一凡背後,是已經換了袷衣軍服的戈什哈衛隊,一色都推了光頭,軍服筆挺,武裝帶整齊,站得和刀削一般的筆直。貝子身份的衛隊長溥仰軍帽皮帶緊緊的勒着下巴,按着腰間的指揮刀警惕的跟在徐一凡身後。朝鮮一場風潮下來,禁衛軍上下,絕大多數人對徐一凡都是死心塌地。特別是徐一凡飛兵定漢城那神來一筆,不少人現在怎麼瞅他都覺着有一股神秘的王霸之氣…………
徐一凡也是一身軍服,扎束得整整齊齊的。大同江臨近他基地的這個碼頭,在充足的人力和詹天佑的督導下,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棧橋遠遠的伸入江中。江上還有船在挖沙拓深碼頭水道,周圍一大片地方都已經平整出來,規劃出了各種區域。轉運來的物資,在碼頭周圍堆放得整整齊齊,蓋上油布,有的重要的機器和軍火還搭上了棚子防風雨,一眼望去,幾乎都看不到頭。
甚至還有一條小鐵軌準備開始鋪設了,船運過來的煤炭,將通過這條鐵軌轉運到新開設的機器局,修械所,軍裝廠,火藥廠…………不少江上運行的船舶,在碼頭的另一側等着裝貨,朝鮮出產的人餐,糧食,貂皮,瓷器,木材,將通過大盛魁和南洋李家的商路,轉賣出去。徐一凡現在是徹底的不要臉了,對於這些資源的收購權力,他是硬生生的從朝鮮地方政府手中搶過來的,朝鮮政府對民間的收購價簡直便宜得不像話,轉手出去就是利潤。
八個月的經營,他的大同江—平壤基地建設,已經初具規模。
當然,這是多少錢砸下去的結果啊!巨量的金錢從南洋,從北方,從朝鮮各地(朝鮮國庫)匯集,然後變成了蜂擁而至的工人技師,變成了物資機器,變成了糧食。重金髮展的交通網絡,使得物流人流也向這裏匯集。成千上萬的私鑄銀元發行出去,收兌的黃金白銀也向這裏匯集,支撐着他能發行更多的銀元,甚至在考慮金幣!這樣的建設規模,吸引着已經被壓服的朝鮮百姓到這裏找活兒干,或者出售他們的東西。朝鮮北方在徐一凡的統治下,交通方便,貨物流通厘金取消(朝鮮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仿照清國例開徵厘金,貨物往來,一路也是繳納厘金無數),越來越多商隊往來於中國北方和朝鮮北方之間。憑藉着商稅收入,對朝鮮資源的掠奪性開採,加上私鑄貨幣的收入,還有在朝鮮國庫的所得,夏季之後,他對工廠建設,道路建設的投入,部隊軍火的採購,人員的擴充,居然勉強做到了收支平衡,沒有動用自己的老底兒!
夏季的暴亂之後,這裏卻是加倍繁榮的景象。
有的時候兒,徐一凡甚至惡趣味的自己哼着一個小曲兒:「一八九三年,有一位帥哥,在黃海邊畫了一個圈…………」
他當然知道,現在這一切繁盛的景象,是靠着什麼支撐的。
背後遠處,就響起的是禁衛軍出操的軍歌:「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坂坡前逞英雄,戰退千員將,殺退百萬兵…………」
千百條年輕驕傲的嗓子吼出的聲音,在朝鮮上空迴蕩。徐一凡身後的戈什哈們站得更加筆直了,徐一凡也只是一笑。
歌聲一轉,又換了另外一曲:「…………飛兵驅策八百里,朝鮮王宮逞英豪。獵獵舞動蒼龍旗,威震東海徐大帥…………禁衛軍,上刺刀!禁衛軍,上刺刀!」
歌聲猶在響動,天際已見船影。
一條小火輪嘟嘟的冒着黑煙,分開江水直抵碼頭,汽笛嗚嗚響動,徐一凡早就迎到了棧橋之前。轉眼小火輪就已經靠上棧橋,船頭早站着幾個人,遠遠的就看見了徐一凡的身影。船才放纜下跳,幾個人就忙不迭的跳了下來。
當先一人洋裝禮帽,膚色黝黑,正是南洋李家新上位的家主,徐一凡的准老丈人李大雄。下了跳板他也不敢和徐一凡拿大,只是以訝異的目光掃了碼頭的規模一下,又看了一眼徐一凡背後軍容嚴整的戈什哈們,笑吟吟的搶先伸手和徐一凡一握。徐一凡也只是微笑:「大雄先生,李家的錢,花在這個地方,還算值得吧?」
李大雄笑得比他熱情多了,徐一凡威震朝鮮的事情也傳到了南洋。前期對於不斷支應禁衛軍需要,花錢如流水一般的非議聲音,頓時小了下去。更別說徐一凡在爪哇還有一個南洋宣慰欽差大臣的行轅所在,現在掛着欽差大臣旗號的辦事馬車出去,不管是土著還是洋人警察,都是見旗就打立正!
這主兒在南洋敢開炮,在朝鮮敢平人家的首都。輕易還是不要開罪為好!李家依託徐一凡的影響力,借用大盛魁的商路,生意已經做到了華北和國內。原來這些市場都是輕易不對南方商人開闢。僅僅這生意上的未來好處,李家的前期投資就能收回來。
不過李大雄素來是個深沉的人,只是握着他的手回了一個熱情些的微笑:「李家敢不奉徐大人驅策?您對我們是有救命之恩啊!這次奉召,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就丟開一切生意匆匆趕來了…………大人特命留意重金招募的幾個西洋軍事人才,鄙人都已經隨船帶來…………」
徐一凡笑着拍拍他的手:「回頭再說!回頭再說!小璇等您等得也久了,李先生,我已經安排了車馬,您快點去見她吧…………我可沒有委屈令愛!」
這種女婿對老丈人的口氣實在有些怪,不過想想徐一凡現在的地位,也是正常。李大雄一笑,退了開去。自然有戈什哈招呼着他。
在李大雄身後站着兩個人,一個全身道員頂戴補服,手癟在後面已經做好了準備行參禮的架勢,正是徐一凡派往京城活動的手下大將唐紹儀,還有一個人風度翩翩,劍眉星目,一身長衫,看着徐一凡目光過來只是微笑點頭,除了譚嗣同還能有誰?
唐紹儀早就一個參禮行了下來,徐一凡搶上前去,一把將他扶起:「少川,京師奔走,辛苦你了啊!我們在這裏殺伐得痛快,背後要你去塞狗洞,走門子,賠笑臉…………」
唐紹儀撐住讓自己不要因為這些話而太感動,笑道:「屬下哪裏有大人辛苦!聽到大人朝鮮事跡,誰不感奮?話說回來,還是回到這裏痛快!乾的是自己想幹的事情,喘氣都可以大聲兒一些!大人,詹達仁做得怎麼樣?現在建設得如何?出火藥了麼?出軍械了麼?」
徐一凡擺擺手:「你找詹達仁說去,反正是你們倆搭夥,我只管給錢,其他的不問。總之,回來就好!」
唐紹儀呵呵一笑,雖然還站在那兒,但是看那神情,卻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見詹天佑的模樣。徐一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轉向譚嗣同:「復生,你可來了,我還以為你辦報紙辦得不亦樂乎,不願意來我這個小地方呢!」
譚嗣同神色似笑非笑,他的報紙,現在銷量已經相當不錯。不少京師大佬,每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報。更有傳言,光緒皇帝更是每天看他的報紙密密圈點,還誇他是天下奇才。
現在譚嗣同在做的是日本明治維新專題——當然,不少資料是徐一凡給他的。也提供經費,讓他不受限制的考察日本現狀,搜集日本各方面資料。譚嗣同對於日本維新最為推崇的就是尊王攘夷,認為日本在這個口號下真正的凝聚在了一起。因為令出於上,所以才百事推行,開化強國。根據傳言,不少京師大佬,甚至皇上就是因為這一點加倍激賞。
不少負劍書生,徑自都望上海租界拜望譚公子,翁同禾和他一直有書信來往,一些地方督撫,也和他文字有交。他在野清流之望的地位,越發的穩固了。所以現在也再沒了那個被遞解出京時滿臉鬱結的模樣兒,長身玉立,說不出的文採風流。
他朝徐一凡抱抱拳:「傳清兄書信見召,我能不來麼?也正好見見你這位飛揚跋扈我為雄的國朝功臣!這次來,除了聽兄台有什麼話要說,有的事情,也想和傳清兄探討一番……」
徐一凡眉峰一動,臉上卻笑容不減:「敢不和復生兄抵足而談!」
正一一招呼的時候兒,幾個軍人模樣的中年洋人已經出現在艙面,一路勞頓過來,這些人軍姿仍然筆挺,穿着舊式的普魯士軍服,佩戴着指揮刀。當先一人五十歲出頭,臉上線條猶如是刀刻出來一般,神色僵硬,目光向徐一凡投過來。
還未離開的李大雄在徐一凡耳邊低聲介紹:「前德意志帝國陸軍孔茨中校,曾經在普魯士總參謀部供職,是為日本創立陸軍大學的梅克爾少校的好友…………按照大人的吩咐,不知道花了多大心力,才邀請到在柯尼斯堡賦閒休息的這位洋大人!」
李大雄將一系列軍事術語說得拗口,可見絕不懂他花了多少功夫才弄清楚了徐一凡對他提出的招募要求。從離開南洋徐一凡就向他提出代為招募這類有着近代總參謀部工作經驗的洋人顧問,經過快一年時間,以李家的財雄勢大才招募到手,可見人才之難得!
徐一凡眼睛頓時亮了,這可是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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