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剛剛跳起來想往山下沖,旁邊的朱元璋突然一個掃堂腿,正好掃在王二的小腿上,這鐵塔一樣的漢子完全沒提防身邊人會動手,噗通一聲就摔倒在地。
「朱八哥,你幹嘛呢?」王二趴在地上嚷嚷道。
「我還要問你幹嘛呢!」朱元璋沉下臉道:「我這身為主帥的還沒下令,你這副將就想妄動?我沒斬你的頭,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呃……」王二頓時沒了脾氣。
朱元璋心中也暗嘆,勸慰自己道:別生氣,我現在帶領的不是上一世雄霸天下的大明軍隊,而是一隻亂七八糟的流寇隊,他們不懂軍紀,得慢慢教!
「傳我命令,誰也不許妄動一步,違令者斬!」朱元璋對着身後的馬小天嚴肅地道:「你帶着三十五名兄弟當督軍隊,誰不聽我命令,一律就地格殺。」
「這個……朱八哥,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我斬不下手去!」馬小天有點遲疑。
朱元璋眉頭暗皺,他對着旁邊的拼命三郎使了個眼色。拼命三郎不是白水人,和這些人沒有鄉里鄉親的關係,而且他經歷過一次失敗,遭到過手下的背叛,比馬小天和王二等人更加懂得命令必須被執行的道理,他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間的朴刀,大聲道:「朱八哥,我來督軍,誰不聽你的令,我第一個砍死他。」
「好,先砍馬小天,這傢伙剛才就沒聽我的命令!」朱元璋淡淡地道。
「是!」拼命三郎提刀就要砍,嚇得馬小天噗通一聲就跪倒了下來,大聲道:「朱八哥,我錯了,我會認真執行您的命令。」
「嗯,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定斬不饒!」朱元璋揮了揮手:「去督軍吧。」
這個小小的插曲,在山頂上泛起了一陣波瀾,大伙兒不由得被朱元璋身上那種淡淡的殺氣給感染了,他們突然發現,平時像個老好人一樣的朱八哥,一站在戰場邊上,立即變了一個人,他說話給人一種剛強,冷厲的感覺,仿佛已經變成鐵血無情的怪物。
老實說,這種感覺雖然讓他們害怕,但也讓他們安心,誰也不放心一個老好人來指揮一場戰爭!只有這種帶着殺氣的怪物,才是士兵們願意追隨的目標。
官兵在山下辱罵了整整一個時辰,把山上的人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但是山上的人卻紋絲不動,在朱元璋的彈壓下,山寨里的人雖然被罵得窩火,卻強忍着沒有衝下去。
最後官兵終於忍不住了,他們在艱難的大山里走了大半月,可不是為了來圍着土匪的山寨罵人的,為的是升官發財,那就必須要夷平山寨才行。雙方所站的位置,決定了官兵必定是攻的一方,土匪必定是守的一方。傻子都知道,在戰爭中,防守比進攻有利!
楊洪皺起了眉頭,他是真不想攻,想把流寇騙下山來,輕輕鬆鬆用戰陣擺平,但是對方居然不上當……罵成這樣了都不為所動,這可真是奇了,一般的流寇能有這麼穩重?由此看來,這個建立山寨的朱八,真的有兩把刷子。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發出了新的命令,就在他身後的軍樂隊立即開始敲起了鼓,「咚咚咚」,攻山的信號……
罵手們停止了辱罵,既然要攻山了,就沒有再罵的必要了,轟隆隆的鼓聲里罵了也白罵。他們退回軍陣,拿起了武器,開始隨着軍陣一起攻山。
上山的路並不寬,就和所有的土匪選山寨一樣,朱元璋所處的這匹山,也只有一條狹窄的上山小路,寬的地方只容四五個人並列,窄的地方最多只能兩人並行。膽小的官兵們一走到這樣的山路上,心裏就開始打鼓了。其中有些參與過圍剿鄭彥夫的士兵,依稀間就想起了去年春天,在洞子崖攻打鄭彥夫的山寨時遭遇過的情景。
當時也是這樣的小路,山上落下來無數滾木和擂石,砸得官兵哭爹喊娘,只希望這次不要再碰上這種事……希望對方沒有相應的準備。
可憐的官兵馬上就失望了!山上的土匪不但有準備,而且準備還很充分!
朱元璋揮了揮手,大聲下令道:「砸!」
「砸啦!」
「砸他們這些狗娘養的!」
「罵了老子一個時辰,氣死老子了,砸不死你們這群孬種!」
王二第一個跳了起來,他是等得最辛苦的一個,朱八哥終於下命令了,王二哪裏還坐得住,他雙手發力,環抱起了一塊巨大的黑石塊,這石塊少說也有兩三百斤重,普通人根本抱不動,但是王二卻「嗨」了一聲,雙手青筋凸起,一下子把石塊給扛到了肩頭上。
「我叫你們罵我是娘們!娘們兒玩得動這麼大的石頭嗎?」王二雙臂一掄,巨大的石塊挾帶着不可一世的威力,向着山路上飛墜下去。
走在最前面的四五個官兵,正挺着盾牌小心小意地向上摸呢,看到這塊石頭飛下來,當真是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裏的盾牌一扔,整個身子像蛙跳一般,猛地躍向山路旁邊的崖壁上,緊緊地貼在壁上,想躲開這塊巨石。
他們倒是躲開了,但是他們這扛盾的讓了,後面沒盾的怎麼辦?
大石頭狠狠地砸在了走在第二排的幾名矛兵身上,幾乎在一瞬間就帶走了他們的姓命,腦漿飛濺,鮮血飆起,幾個官兵的橫屍在地,脖子變成了奇怪的彎形。
「哈哈哈,王二哥砸得好!我們跟着砸啊!」山頂上響起了一片歡呼聲,大伙兒一人抱起一塊石頭,向着山路猛砸,數百人一起搬石頭砸,那是何等壯觀?一時之間,石落如雨,狹窄的山道仿佛被石塊覆蓋了,官兵頓時被砸得七零八落,狼狽不堪。
有個官兵頂着盾,想在盾下偷生,但是連盾牌都沒頂得住不停落下的石塊,這人居然被三四塊石頭硬砸開了盾牌,然後砸扁在地。有人貼在山壁上想翻上去,但是剛爬了一半,就被石頭砸中腰間,掉落下去。有個弓兵拿起弓想射山頂扔石頭的人,但是以下射上,那箭矢不夠力量,飛到一半就軟軟跌落。
官兵單方面的挨打,而且石頭威力又打,擦着就傷筋動骨,比刀槍砍中還要嚴重。
不等楊洪下令,官兵們「哄」地一聲叫,開始向着山腿下退,有些退不及的人,乾脆用滾的。
官兵的第一次進攻,無功而返!
山頂上觀戰的老百姓們,頓時發出巨大的歡呼聲:「贏啦!官兵攻不上來!」
「哈哈哈,太好了,咱們安全了。」
士兵們的士氣也得到了極大的鼓舞,不少人都臉露笑意:「官兵也沒什麼可怕的嘛,輕輕鬆鬆就砸翻了。」
「是啊,昨晚我緊張得一晚睡不着,害怕官兵把我捉回去,沒想到這麼一打下來,官兵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都是人,一個肩膀頂一腦袋,我怕個屁。」
王二也滿臉得意,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參與戰爭,雖然時間不長,只是單方面的砸頭,仍然開心得滿面紅光:「哈哈哈,贏了,太開心了。」
「別鬆懈!」朱元璋突然揮了揮道:「傳令,所有士兵不得離開原位,準備應對官兵的第二次攻山。」
「是!」軍樂隊按朱元璋的指示,奏響了音樂。
「啊?」王二大奇:「朱八哥,官兵被我們砸得跟狗一樣,還敢來第二次?」
「當然!」朱元璋認真地道:「你以為自古以來的攻城戰和攻山戰,都是失敗一次就不再攻了?別小看戰爭!一場大型的攻城戰,可以持續一年兩年之久,攻了一天又一天,攻了一陣又一陣,失敗了就重整齊鼓再來過,哪有輸了一次就退走的道理?」
「可是上次官兵攻打鄭彥夫的山寨,只失敗了一次就沒攻了,改成使用攻心之計……」王二茫然不解地問道:「他們也有可能不攻我們了,改用攻心計吧?」
「不會!」朱元璋搖了搖頭:「這次的情況與上次不同,上次鄭彥夫先在山下敗了一場,官兵已經動搖了鄭彥夫軍的士氣,發現硬攻不行,就改為攻心。但是這次……我們還沒有敗陣,官兵在這種時候使用攻心之計根本沒有用處,士兵和百姓們都不會動搖,所以楊洪不會用攻心計,他必須先取得一定的戰果。」
「這個……您說的東西好複雜,我聽不太懂!」王二摳了摳頭。
沒指望你懂!朱元璋心裏想道:你也就是個沖將之才,只要知道衝鋒陷陣即可,這些東西你學不了。
這時山下的楊洪也正在招展令旗,剛剛撤退下去的官兵回到了他的身邊,軍樂隊停止了奏鳴,楊洪扯着嗓子大聲道:「不要擔心,流寇們不像咱們官兵,懂得軍備,他們不會準備大量的守城物資,像剛才那種規模的石塊雨,應該已經用完了他們的守備物資,咱們再攻一次,肯定可以拿下……」
「將軍高見!」一群百戶官和總旗、小旗兵趕緊拍馬屁。
士兵們聽了這話,剛剛被打壓下去的士氣又復一振,沒錯,流寇他們見得多了,沒見過哪個流寇預先存了許多戰備物資的,他們只要沒了石頭,區區山道有何可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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