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人傑出了拼命三郎的家,帶上幾個許家的心腹家丁,讓傳令兵領路,騎馬向南而行。他出城時已經是傍晚,換了別的頭領,只怕不會在這個時間出去,大多會選擇先飽睡一覺,然後第二天早上再出發。但是許人傑這傢伙只要一聽到有關打仗的事,管你白天黑夜,刀山火海,那是一定要去摻合一下的。
夕陽掛在西邊的天際,別的人都精神不振,他卻神采奕奕,滿臉都是笑容。
快馬穿過半個澄城,終於來到了澄城與大荔交界處的山林之中,只見前方的樹林裏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賊兵或坐或臥,正是薛紅旗部。林中有多處炊煙升起,看來他們敗退回來之後,在這個樹林裏稍作整頓,埋鍋造飯。
許人傑馬到近前,就有馬賊也騎了馬跑上來,將他往樹林裏面迎去。
走到近處,許人傑才發現薛紅旗部滿慘的,樹林裏躺着不少傷兵,大多數受的是弓箭傷,也就是身上有個小窟窿,這樣的傷並不重,只是很痛!這年頭弓箭的殺傷力很有限,只要不刺穿到腹腔里引起內部的炎症,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弓箭的箭頭上一般都有倒勾,一旦被射中,拔出來的時候必定是血洞一個,痛得不行。
被弓箭傷到的算是幸運,不幸的就是被火磚,火罐擊中的賊兵了!
明軍慣用各種亂七八糟的火器,除了火炮和火槍這兩種造價昂貴,裝備率不高的武器之外,還有很多便宜貨,例如火磚,就是在石頭外包裹一張油布,使用時點燃油布,然後把它向城下砸,不但有砸傷人的效果,還可以將敵人燒傷。火罐則是用陶罐裝滿油,點燃之後向城下砸,砸到敵人身上或者地上,就會炸開,形成一大片久久不熄的火場,燒傷攻城的敵兵。
這些東西的威力就比弓箭厲害多了,一旦中招,必然燒焦一大片皮肉,痛苦難當。
薛紅旗部缺醫少藥,不管是受了箭傷還是燒傷,都只能簡單地包紮一下,沒法進行更好的處理,所以傷兵們哎喲連天,整個樹林裏都瀰漫着這種聲音。
許人傑皺着眉頭穿過大量傷兵,來到了樹林中間,只見薛紅旗、一座城、一朵雲這三位頭領坐在林中的空地上,眉頭緊皺,氣氛沉悶。薛紅旗還是一身紅衣矯健英姿,但是身上卻帶了一股沉重的氣勢,顯然是吃了敗仗之後心情不好,不過這倒使得她多了一分平時沒有的靜諡之美。
許人傑看到氣氛不好,趕緊收起了笑容,雖然他蒙着臉,但是笑意這東西會透過蒙面巾表現出去,這種時候還是謹言慎行的好。他抱了抱拳,低聲問道:「薛紅旗大姐,你們這是怎麼了?」
「明知故問!」薛紅旗看他不順眼,不滿地哼道:「如你所見,大荔沒打下來,我還被官兵銜尾追了十里路,如果不是我的騎兵隊厲害,只怕官兵現在還在窮追不捨。」
「敢問詳情?」許人傑也嚴肅了起來,牽涉到打仗的事,他就會特別的認真。
「嗯!」薛紅旗本來不想和他多說廢話,見他表情認真,這才道:「到了大荔之後,我派人偵察了一下,城中只有五百守兵,我軍有四千多人,感覺應該很好打,我就發動了強攻,沒想到官兵依靠着七尺高的矮牆頑強防禦,還發動城中的百姓組成鄉勇軍守城……我軍攻城時不夠勇敢,士兵畏縮不前,在城牆下面打堆兒……結果這小小城池連攻三曰都沒能攻下,反倒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只好敗退回來……」
原來如此……許人傑算是明白了,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看到面前的城牆,賊兵們心理上就畏懼了,所以到了城下之後不敢先登,期盼着別的人先上了城之後自己再跟上去撿功勞,就會造成士兵在城牆下打堆兒的情況,以至有此慘敗。
「這可難辦了呢!」許人傑坐到了薛紅旗身邊的草堆上。
在明末這時代,女人是絕不可能允許男人挨坐在自己身邊的,按理說許人傑這一坐,薛紅旗會讓開,或者出言呵斥才對,但是她是馬賊出身的江湖兒女,刀頭舔血長大,並不介意身邊坐了個男人,只白了許人傑一眼之後,就繼續談正事兒道:「這下麻煩了,城池不好辦啊……攻城時我的騎兵隊一點用處都起不到,全靠步兵,但是這些步兵沒我的老兄弟能打,讓他們挑大樑攻城實在太難……」
這就是薛紅旗部最大的缺點,凡是硬仗,只能靠他手下那兩百馬賊打主力,那些步兵都是撿漏的,打不了硬仗。但是攻城的時候騎兵不可能發揮作用,只能靠步兵,這就陷入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
許人傑認真地問道:「薛紅旗大姐,你不是攻下過安定城嗎?怎麼換了大荔就不成了?」
「安定對於我來說是個軟地,城中窮人久聞我的名聲,願意奉我為首,他們在城中發動叛亂,我在城外順勢攻入,於是一舉破城。」薛紅旗搖頭道:「但是大荔是個硬地……城裏的人聽都沒聽過我的名字,他們憑什麼站在我這邊?唉,沒想到硬攻一座城池如此之難。」
旁邊的一座城插口道:「大姐,攻城實在難如登天,還是請白水朱八大哥出手相助吧,以朱八大哥的實力,小小城池還不是手到擒來……大元帥頭領也正好在這裏,請他幫咱們傳個話。」
「不行!」薛紅旗搖了搖頭,她也不在乎許人傑就在身邊坐着,坦蕩地道:「朱八大哥要我合營,我沒答應,現在沒臉請他出手幫忙,咱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可是……只靠咱們的力量……幾乎不可能成功。」一座城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咱們的實力不夠。」
許人傑聽到這裏,心中漸明,難怪朱八哥說他不會給我士兵,只能讓我一個人來幫薛紅旗的忙,原來他早就料到薛紅旗不肯向他求助,今後在這方面我得學着點,通過觀察別人的姓情來猜測出對方可能採取的行動。
許人傑將手一拍:「讓我來幫你們如何?不請動朱八哥,也不動用黃龍山寨的軍隊,就以我私人的名義來幫你們,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你要來幫我?」薛紅旗聽了這話,嘴角閃過一抹說不出來的味道,像是不屑:「你有什麼用?」她是打心眼裏看不起許人傑,這傢伙在黃龍山寨的諸位頭領中,是最不正經的一個,蒙着一張臉,一看就是大反派,而且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在洛川那時候也被混天猴的十萬八千兩弄得暈頭轉向不知道怎麼裁決,這樣的傢伙究竟有啥用?
旁邊的一朵雲見到薛紅旗態度不好,趕緊過來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大姐,這話太失禮,人家要幫咱們,就算他力有未逮,也是一片好心,咱們該感激才是,哪有出言譏諷的道理。被江湖上的好漢知道了,咱們就落個不知好歹的名聲。」
「喂喂,我怎麼就力有未逮了?」許人傑耳尖,居然聽到了一朵雲的話,嚷嚷道:「兩位大妹子……你們就一點都不相信我麼?」
「你有什麼地方值得人相信?」薛紅旗曬笑道:「抱着踏張弩在臉上蹭的傢伙……」
「好吧!我必須得展現真正的實力出來讓你看看了。」許人傑哼哼起來:「讓你看看黃龍山寨負責統領一方大軍的大元帥,究竟厲害到什麼地步。」
「翻嘴皮子的功夫,我早就見過了,你不需要再展現一次!」薛紅旗冷冷地刺道。
「你……」許人傑鼻子都氣歪了:「算了,不和你一般見識,先讓你聽聽我的妙計吧……你之所以攻下安定,是因為城中有內應,攻不下大荔,是因為城中沒有內應。那就簡單了,我們來製造一個內應就行了。」
「製造內應?」薛紅旗將信將疑地道:「內應這東西要怎麼造?」
「這個嘛,很簡單!偽裝成米商!」許人傑哈哈一笑,認真地道:「據我所知,大荔一共有兩家比較大的米商,小米商則有七家,那七家小米商咱們就不用管了,就來說說這兩家大米商吧,這兩家大米商都以西安府為核心,分鋪開滿半個陝*西,大荔只是他們的其中一個分鋪,每個季度,這兩家大米商都會派出一隻超過百人的運糧隊,將大量的米從西安府運送過來。」
他突然停了下來,扳着手指數了一會兒:「我來算算……初六,初七,初八……嗯嗯……哈,正好,張家米鋪的運糧隊,正好應該是這個月送貨過來,陸家的是下個月才到,咱們就偽裝成張家的運糧隊吧。」
薛紅旗的臉抽了抽:「這幾家米行是你開的不成?你連人家送貨的時間也知道?」
「嘿,我大元帥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兩個米商的送貨時間有什麼難的?」許人傑又開始滿嘴跑火車,說話不着調了。他之所以對米行送貨時間這麼熟悉,僅僅是因為這兩家米行都是許家的競爭對手罷了。
薛紅旗又問道:「還有,你說偽裝就偽裝麼?米商哪有這麼容易偽裝的?切口、暗號、行路、打點……在城門口被守兵問一句話,咱們這些刀頭舔血的就會被人家聽出來是假貨。」
「哈哈哈哈!」許人傑大笑了起來:「這可不一定哦,只要你們跟着我學上五天,不……三天,我保證你們全都變成米行的夥計,誰也分辯不出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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