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咱們坐下來談談如何?」許人傑扯開嗓子大叫,不過他的聲音小了點,那邊的戰馬雖然停了衝鋒,但是蹄子還在不安地踢踏着,馬兒打着響鼻,馬尾甩得啪啪響,馬上的騎士也在吆喝,雜音頗大,許人傑的聲音傳不過去。
其實薜紅旗現在也正在心慌呢,她追了混天猴好一陣子,雖然還沒有真正動過手打過架,但是幾經偵察,混天猴部是什麼德姓她也基本上摸清了個七八成,心裏有十分的把握可以打得贏混天猴。但是追到這裏一看,混天猴居然擺出了這麼漂亮整齊的車牆加矛陣,實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這密密麻麻的矛尖,哪只騎兵隊敢去沖啊?
其實並不光是步兵害怕奔馬,騎兵也會害怕矛陣。那密密麻麻向前伸出了矛尖,對馬上的騎士有非常大的震攝力。如果戰馬真的衝進這樣的矛陣里,雖然靠着馬兒的衝撞力可以撞翻幾個矛兵,但是馬背上的騎士也別想活命。
說白了就是拿命換命!衝撞的那一瞬間是需要比拼勇氣的,如果步兵嚇怕了躲開,那就是騎兵勝,如果步兵不躲,拿命和你拼,那騎兵就會連人帶馬,一起交待在步兵的長矛之下。
薜紅旗是來要銀子的,不是來拼命的,所以她看到許人傑派弓箭手射住陣腳的時候,就乾脆地停了下來,兩百多騎在前方的空地上轉着轉兒,看着鎮口堵着的矛陣,心裏直犯愁。
這時許人傑又叫了幾個兵,和他一起大喊道:「薜紅旗大姐,坐下來談談如何?」
這次她終於聽到了,揮了揮手裏的馬刀,大聲回應道:「還有什麼好談的?混天猴,咱們上次不是談過了?你交出一半銀子,我乖乖走人。你不交銀子,咱們就打一仗,看看誰的拳頭硬。」
「我不是混天猴!」許人傑大聲叫道:「我乃黃龍山寨朱八大哥麾下,白水大元帥是也!」
「什麼?」薜紅旗楞了楞,「哎呀」地一聲大叫,隨即滾鞍下馬,隔了幾百步距離抱了抱拳,行了江湖禮儀,這才道:「我說這矛陣不像混天猴的手段,結果是白水朱八大哥的兄弟,紅旗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大元帥頭領多多包涵……對了,朱八大哥可在?請他出來為小妹主持一下公道吧。」
許人傑一聽這話,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昨天混天猴找朱八大哥主持公道,今天薜紅旗又來要朱八大哥主持公道,你們兩幫子悍匪黑吃黑,哪來的公道可言?江湖上的公道,不就是比誰拳頭大麼?
算了,誰叫咱們黃龍山寨拳頭最大呢,既然如此,我作為黃龍山寨的代表,就來好好地主持一下公道算了!
許人傑扯開嗓子道:「既然要我主持公道,就都別急着動手,薜紅旗,你帶十個人進鎮子來,我叫混天猴也帶十個人進鎮子來,當着咱們黃龍山寨的面,你們兩個再來談一次!」
「好!我信得過白水朱八大哥!」薜紅旗還真是不含糊,重新翻身上馬,和手下議論了一番之後,她真的只帶了十騎,向着鎮口跑了過來,另外那兩百多騎則很乾脆地向北撤走,一轉眼兒就跑不見了,看來那些人是退回去帶領大部隊過來。
許人傑倒是對這個叫薜紅旗的女頭領高看了兩分,別的不說,這份膽氣就不一般,居然撤了自己的騎兵隊,帶了十個人就敢進說不上是敵是友的另一隻賊軍中去,誇她一句女中豪傑絕對不過分。他讓人撤開鎮口的矛陣,推開車牆,放了薜紅旗一伙人進來,又派人去通知混天猴過來說話,這才依江湖禮儀擺了迎接的架勢,將薜紅旗請進了鎮子裏。
薜紅旗走進鎮子,一雙清麗的眸子左顧右盼,看着許人傑軍的軍容,忍不住嘖嘖稱奇:「不愧是朱八大哥的義軍,比我看到的延綏精銳官兵也不差半分啊。」
許人傑這愛現的傢伙最愛聽這種話,忍不住嘿嘿直笑。
「大元帥頭領,請問朱八大哥是哪位?」薜紅旗眼睛到處找朱元璋,不過左看右看,把周圍的人看了個遍也找到疑是大頭目的人物。
許人傑攤手:「朱八大哥正在從白水趕來此處的路上,這裏暫時由我白水大元帥說了算。」
「你?」薜紅旗的臉色似乎沉了一沉,她看到許人傑嬉皮笑臉,一幅靠不住的樣子,頗有點不值得信賴,但是想到這是朱八大哥的手下,又把情緒強壓了下去:「算了,等混天猴來了再說吧。」
兩人一起上了酒樓,坐在二樓窗邊的桌子旁,許人傑的手下和薜紅旗帶來的十名手下在後面扎着場面,一屋子殺氣騰騰的賊。酒樓的老闆嚇壞了,趕緊吩咐小二送酒菜上來,但是店小二的膽子都被嚇破,哪裏敢露頭,結果老闆硬着頭皮,親自端了酒菜上來,雙手顫抖着放到桌上,然後飛也似地跑到了廚房裏去。
趁着混天猴沒來,許人傑忍不住笑着接家常道:「薜紅旗大姐,想不到你居然有一隻騎兵隊,這可是稀罕玩意兒呢……」
「我是個馬販,嘿……你懂吧?」薜紅旗嘿嘿一聲笑。
許人傑馬上就懂了,馬販嘛,說着好聽的頭銜而已,其實就是馬賊……大明朝全國都缺少馬匹,但是有幾個地方卻是例外,永樂年間,明朝廷在陝*西、甘*肅、遼*東、北*京這四個地方設置了養馬機構。後來由於條件制約,北*京的養馬機構被裁撤。另外三地就擔負起了主要的馬匹供應。再後來,隨着朝廷的曰益[***],陝*西的馬政受到很大的影響,各地苑馬寺都被革去,僅存平涼、通渭、固原方圓數百里的地方還有養馬。
有養馬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馬賊!
陝*西最有名的馬賊當數闖王(此時的闖王還不是李自成,而是高迎祥),已經帶着大隊馬賊隨着三十六營去了山*西,現在還留在陝*西境內的都是些小馬賊了,像這個薜紅旗就是其中之一,麾下只有兩百餘騎,說不上什麼大勢力。
兩人又隨便拉扯了幾句,不一會兒,混天猴來了,他也帶了十個人走上二樓來,一見薜紅旗,混天猴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一黑,似乎想要發火,但是又不敢發,那口氣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走到桌邊一屁股坐下,悶聲道:「薜紅旗大姐,何苦欺人太甚,你追我近百里了,現在惹得白水朱八大哥都看了笑話……」
許人傑見混天猴到了,便站起身來,擺出一幅大哥的形象,嚴肅地道:「好吧,你們兩個可以說了,是非曲直,我一聽便知!我黃龍山寨只幫有理的一方,不幫胡攪蠻纏的一方……」
「好吧,今天當着白水朱八大哥……麾下的大元帥頭領,咱們就把話說個清楚!」薜紅旗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哼道:「你那十萬八千兩銀子,有我一半。」
「憑什麼就有你的一半?」混天猴大怒道:「那是我辛苦攻破甘泉,連敗知縣郭永圖和河西兵備道張允登搶來的,你以為我打這兩仗很容易?」
許人傑其實一直都覺得薜紅旗有點不佔理,別人搶的銀子,你硬要分一半,好像是不太對吧?
「你能贏這兩仗,就是我給你掙來的!」薜紅旗沒有回應許人傑置疑的眼光,而是對着混天猴怒道:「延綏總兵王承恩本來駐軍在甘泉旁邊不遠處,你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眼皮子低下攻破甘泉,是我在另一邊攻破安定城之後,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力,王承恩才離開了駐地來安定追剿我,你才有了攻打甘泉的機會。你若是打敗王承恩之後奪得銀子,我二話不說,但是你拿我當誘餌引走了王承恩,趁機奪城,那銀子說什麼也得有我的一份!」
「哎……」許人傑聽到這裏,腦袋頓時變大:這麼一聽,好像薜紅旗也有理啊!
混天猴哼道:「雖然你引走王承恩,但並不是為了幫我才引的,只是無意中引走他,與我無關。」
薜紅旗怒道:「不論我出於什麼理由引走王承恩,總之是我幫了你的大忙,怎麼就與你無關?」
兩人噼里啪啦吵了一陣,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台詞,聽得許人傑一個腦袋兩個大,究竟哪邊有理哪邊沒理,他也說不清楚,張大了嘴巴完全插不上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兩傢伙精神倒好,一吵就是幾個時辰,北面的地平線上開始出現了薜紅旗的大軍,嘩啦啦地掩壓過來,放眼望去,起碼五千多人,這些人到了鎮外,紮下營寨,隱隱地與混天猴的營寨遙遙對峙。
薜紅旗透過窗口看到自己的軍隊來了,越發有了底氣,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許人傑的心裏大叫晦氣……吵到最後,薜紅旗和混天猴也感覺這樣吵下去吵不出結果,兩人一起轉過頭來盯着許人傑:「大元帥頭領,我不想再和這個瘋女人(死猴子)廢話了,他壓根就不講理,您來評評,這筆銀子究竟該怎麼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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