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的城牆,在諸多縣城裏其實算是比較高的,畢竟這裏以前曾經叫做華州,可以算是州城,只是後來被併入西安府直轄,再幾經周折,才有了現在的華縣,所以這裏的城牆足有一丈高,與普通的小縣相比高了近四尺左右。
城牆的厚度也不錯,厚點的地方有八尺,薄點的地方也有六尺,在城牆上面站在幾排士兵是沒有問題的。朱元璋軍在三十門營趕到這裏之前,搶先一步來到了華縣……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城池東面的所有鄉村裏的百姓都遷進城裏。
在這個時代,流寇到來之有,官府往往是不會管城外百姓死活的,從來都不會派人去通知各個鄉村,總是任由他們自身自滅,但是朱元璋卻不同,他不能眼看着大明朝的子民白白被殺,於是便派出許多斥候,到處通知鄉民們入城。
接下來,就是守城的核心力量,弩兵!許人傑率領一千弩兵,駐守在華縣的東城牆上,洛川李攀龍的一千名鄉勇則作為備兵,協助弩兵們作戰。
城中另外還有兩百衛所兵,他們則帶着華縣和蒲城來的鄉勇,負責在城門後面組織矛陣,代替瓮城的作用。
許人傑的心情很好,此戰雖然兇險,很有可能戰死沙場,但是他一點也不在乎,他不害怕死亡,只害怕平庸地死亡,他的願望就是在數十萬,或者上百萬人的戰場上一展所長,指點江山,豪情萬丈!雖然他自己並不知道,他那嬉皮笑臉的氣質,讓人永遠都和豪情萬丈聯繫不到一塊兒。
許人傑認真地監督着士兵們,讓他們一個一個地依次檢查自己手裏的踏張弩,看上面有沒有損壞的痕跡,以防有人在激戰中突然發現弩壞了……實際上這次帶來的踏張弩也並不是只有一千張,而是有一千一百張,那多出來的一百張是作為備弩使用的,如果有弩兵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自己的弩,就可以趕緊給他換一張新的。
「所有人都給我再艹練一次開弩的動作!」許人傑大聲下令道:「不要他娘的到了打仗的時候突然忘了,或者給我搞錯了!」
「是!」士兵們大聲應道,雖然他們都已經艹練了千遍萬遍,但卻不敢頂許人傑的嘴,因為他們也知道,給弩上弦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卻並不簡單,尤其是在強度很高的激戰中,很容易忙中出錯……在幾個月前,他們與薛紅旗的騎兵隊進行過一次演習,在那次演習中,面對着薛紅旗奔騰而來的幾百騎馬賊,弩兵們被戰馬奔騰的氣勢嚇得不輕,結果有相當多的人無法像平時一樣流利地完成上弦的動作,後來被薛紅旗打得落花流水。
弩兵們在那一次演習之後,一直憋着一股勁兒,想要向薛紅旗的騎兵隊討回一次場子。
他們按照許人傑的命令,坐到地上,又一次練習了上弦的動作。
「很好,記住這個動作,就算腦子記不住,也要讓身體記住!」許人傑大聲叫道:「當你們被賊兵漫山遍野壓過來嚇得尿褲子的時候,就算腦子亂了,身體也要給我自動地完成上弦動作。」
「是!」
弩兵們默默地給自己打氣,就在這時,他們突然看到薛紅旗帶着一大票「鄉勇」從城牆下面走過,原來這些「鄉勇」全都是薛紅旗麾下的騎兵隊假扮而成的,他們走到牆下,仰起頭來,看着城牆上面的弩兵們,然後認真地道:「兄弟們,可別死了……咱們還要和你們再較量一次呢。」
「死?我們哪會死?沒有討回上一次的場子之前,大爺是絕對死不了的!」弩兵們趴在城牆邊沿向下面罵道。
「少吹了,那場子你們永遠討不回來!哈哈哈!」
「我艹,你給老子等着,收拾了三十六營的賊,我就來收拾你……」
「來啊!爺爺等着你!千萬別死哦……」
「你們要在城外突擊賊軍?你們也要保重,別他娘的死在別人手上,你們只能死在爺爺的手上……」
「哈哈哈……」
城牆上下對罵了一陣,士兵們的眼裏都嚼上了淚花兒,有些情誼,便是打打鬧鬧,罵娘罵爺中建立起來的,而這種情誼尤其深厚。
李輕水聽着「鄉勇們」對罵,心裏也倍學溫暖,他站到了城牆上面,大聲道:「本官會在這裏陪着你們,城在本宮在,城亡本官亡!絕不會做一個逃跑的慫貨。」
他這麼一表態,就把華縣的縣令給架上了火上烤,華縣縣令也被迫走上了城牆來,說了幾句鼓舞人心的話語,表示自己要與賊人什麼奮鬥到底一類的。
朱元璋默默地等他們把這些事都做完,才帶上拼命三郎和薛紅旗的隊伍,躲到了縣城北方的山後去。
小小的縣城在緊張的氣氛中等待着三十門營大軍到來,八萬多啊,如果加上敗退回去的橫行狼部,那就起碼還有接近十萬人,任何人想到自己的敵人是如此大軍,心裏也難免有些顫抖。
華縣變得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不想說話!這也就是所謂大戰前的寧靜。
這天早上,雪花紛飛,空氣冷得讓人難受,風吹在臉上,便似刀子在刮人一般,東邊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賊人的蹤影,而且一旦出現,就開始連綿不絕地人頭涌動,嘩啦啦……一眼過去,漫山遍野,連天連地,根本就看不過來。
十萬人有多少?這是一個很難形容的數字,後世世界上最大的體育場,馬拉卡納的觀眾席位就是十萬三千個,如果這個足球場坐滿人,然後讓直升飛機從高中來個航拍,也就是十萬個人頭了。
總之,放眼過去,實在是無比的嚇人。
華縣縣令只看了一眼這個場景,直接就嚇得軟倒在了地上。李輕水的臉色也有點難看,頭上見虛汗,身子發軟,但他裝出強硬的樣子,站着硬是沒倒下去。洛川、華夏、蒲城三地來的鄉勇兵們,也嚇得目瞪口呆,眼神散亂,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開始在打逃跑的主意了。
好在陝地多山,地形不平,這十萬賊眾並沒有站得很工整,也沒有走出什麼聲勢來,他們大抵上只是保持着走在一起的狀態,沒有形成漂亮的陣形,所以看起來氣勢稍遜了一籌,若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走起來啪嗒啪嗒整齊地響,只怕上述人真的會給嚇死了。
唯一臉色不變的,只有許人傑了,他雖然剛開始也吃了一驚,但卻沒有被嚇軟,初見大軍的驚愕過後,心底里反而升騰起了一絲喜氣,他的雙手撐在了城牆上,對着城外狂笑了起來:「就是這個……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哈哈哈……這他娘的才叫打仗……哇哈哈哈哈……」
受到他的情緒感染,一千名弩兵也精神一振,他們受到敵軍的震驚幅度明顯要比另外幾隻友軍小得多,雖然也有些有全上變色,但大至上他們都還能穩住自己的情緒,當年在蒲州城下那一場仗,多多少少讓他們的膽量變大了些,比起一般的鄉勇來說,他們已經可以算是非常合格的軍人了。
「賊兵來了!上弦!」許人傑的手高高舉起。
當然,這個命令是假下,他的聲音是傳不遠的,根本不可能讓駐守在長長的城牆上面的弩兵們全都聽到,在這種時候大聲嚷嚷,只是一個將領的自我意銀而已。弩兵們自己懂得判斷距離,在賊兵走到適當的距離時,他們無需許人傑的命令,就上好了弦。有一些上弦比較快的弩兵,甚至已經將弩平舉起來,放在了城牆上的射擊孔後。
賊兵慢慢近了……沒有人來喊城,也沒有人說任何廢話,賊軍中的幾個頭兒都沒有興趣在這麼一個小小縣城上逗留多長的時間,他們打算像掃地一樣掃過這個城池,將之夷為平地。
他們甚至連砍樹伐木製作攻城兵器的興趣也沒有,因為一丈高的城並不難爬,讓一個士兵站在城下,別的士兵踩着他的肩頭,就可以輕鬆躍上城牆,有什麼製作攻城兵器的必要麼?
壓過去就對了!
「記住我說的話,不要他娘的害怕!」許人傑在城牆上大聲嚷嚷,對着軍隊樂道:「亂鼓一通,給我把氣勢打出來。」
「是!」
「咚!咚!咚!」鼓點聲響起,同一時間,賊兵中間也響起了鼓聲,攻城的節奏!衝鋒的節奏!拼博的節奏!血腥的味道……「射!」
「放箭!」
弩兵中間已經有人吼了起來,他們的聲音雖然被鼓聲所淹沒,但卻能讓他們身邊最近的戰友聽到,於是箭矢終於飛射了出去,帶着弩弦彈射出去的勁道,狠狠地飛向城下的賊兵。
「啊……」
「哎呀……」
鮮血飛起,有人倒下,但是倒下的那些許人,在十萬大軍中間算個什麼?
「沖啊,別怕,他們射不倒我們多少人……射一下也死不了……」
「沖啊……攻破城池,糧食隨便吃、錢隨便拿、女人隨便上……」
「哈哈哈哈……沖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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