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柱帶着他的人走了,鳳凰城被他們拋在了腦後,再也沒看一眼,他兜兜轉轉地繞了一個大圈,最終還是回到了農民起義軍的大潮之中。
不過王二、薛紅旗兩人卻有點不高興了。
薛紅旗拉住了朱元璋,劈着就道:「朱八大哥,小妹一向服您,但您這次處理得真不好!」
「是啊!朱八哥,您這次不對。」王二也幫了腔。
「哦?」朱元璋臉上無悲無喜,淡淡地道:「你們說說,我哪裏做錯了?」
「王嘉胤大哥死後,這個叫白玉柱的居然向官兵投降,他根本就不是一條漢子。」薛紅旗大聲道:「像這種背叛兄弟,背叛義軍的傢伙,應該殺掉才是,怎能如此輕易放掉?而且您還一臉微笑地和他交談,我呸啊,這種人,別說與他交談,就是看他一眼也污了咱們江湖好漢的眼睛。」
王二也點了點頭:「投降是不對的!」
朱元璋認真地看了看他們,並沒有責備他們冒犯了自己,他們的質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綠林好漢信奉的就是寧折勿彎,這種精神其實是一種美德,雖然這種美德有點傻。
其實在漫長的明末農民起義之中,起義軍曾經多次遭遇到滅頂之災,多次碰上幾乎無法逆轉的劣境,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寧折勿彎,只怕起義早就被撲滅了。正是李自成、張獻忠等人懂得審實度勢,在實力不濟的時候果斷投降,養精蓄銳,然後東山再起……利用這種方法,才多次渡過了難關。
白玉柱投降這個行為本身並沒有錯,他只是錯在審時度勢的水平不夠,在不該投降的時候投降了而已,過不了幾年,等三十六營絕大多數頭領都投降了一輪再反之後,就沒有人有臉面指責白玉柱了。
其實朱元璋的心裏也有一手準備,如果某一天被官兵逼到走投無路,他也有可能用詐降的手段來為自己爭取轉圜的餘地,既然有這樣的打算,他現在就不能對白玉柱出手太狠,不然將來自己投降的時候,被人質問起他為什麼曾經用大義的名份誅殺白玉柱?他自己的臉面也過不去。
為了將來有可能發生的詐降,提早給手下的頭領們灌輸一些關於投降的想法,也未嘗不可。朱元璋認真地對着薛紅旗道:「妹子,假如有一天你被官兵十面埋伏,脫生無望,你會投降嗎?」
「當然不會,死就死嘛,我薛紅旗又不是死不起。」薛紅旗驕傲地道:「當初走上馬賊這條路時,就沒打算得個善終。」
「可是你死了的話,你手下的兄弟們也全都得陪着你死……你留在大荔的數千名手下,也會因為你的死而群龍無首而混亂,被官兵全部幹掉。」朱元璋的語氣微微轉厲:「你覺得,他們都有和你一樣的覺悟,隨時打算去死嗎?」
「這個……」
朱元璋認真地道:「一旦你成為了一隻義軍的首領,帶領他們走上了造反的道路,你就有義務帶領他們避開敗,走向成功,去過越來越好的曰子。若是因你個人的意氣,而將所有兄弟葬送,不覺得太魯莽了嗎?」
「這個……」
「若是寧折勿彎,你也許可以得留美名,傳於江湖。若是假裝投降,雖然你個人蒙受污名,卻可以拯救幾千兄弟的姓命。」朱元璋沉聲道:「你個人的名譽重要,還是你幾千兄弟的姓命重要?」
「這個……」薛紅旗啞口無言。
朱元璋瞪了一眼王二,這位粗豪大漢垂下腦袋,鬱悶地道:「我……我會投降,我不能讓兄弟們白白送死。」
「很好,明白了就好!」朱元璋抬手指了指白玉柱離開的方向道:「若他在投降之後,反過來屠殺自家兄弟,死心塌地做貪官們的走狗,那就非殺不可!但他投降之後什麼壞事也沒有做過,所以我留他一命,給他一個機會。」
「明白了!」薛紅旗和王二一起道:「是咱們見識太淺薄了。」
這時許人傑笑嘻嘻地從旁邊鑽了出來,他剛才沒來有來摻合殺不殺白玉柱的討論,因為他並不在乎什麼江湖義氣、名譽啊、背叛義軍啊什麼的東西,他一早就理解朱元璋的意圖,所以一直在旁邊看戲沒有亂插嘴,現在見他們聊完,才適時的跳出來笑道:「好啦!偏事聊完該說正事了,朱八哥,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是進太行山里轉一圈就回白水去,還是去晉城看看三十六營的熱鬧?」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兩眼閃着光,很顯然,這傢伙非常想去看看晉城。
此時薛紅旗也與許人傑非常熟了,知道這傢伙是個無可救藥的軍事迷,於是開口嘲笑道:「大元帥,你這猴子還真是哪裏有仗打,你就想往哪裏竄呢!」
許人傑嘻嘻直笑:「男子漢立於天地之間,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我喜歡打仗有什麼錯?這才是真男兒本色。」
他說的是三國名將太史慈的辭世語,本來這是一句非常牛逼轟轟的話,任誰說出來都帶三分霸氣,偏偏許人傑這傢伙笑嘻嘻地說這句話,搞得十分泄氣,完全沒有說服力。
薛紅旗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朱八大哥,咱們別理這傻瓜,晉城有啥好看的,咱們直接回陝吧。」
「別這樣……朱八哥,這女人不懂打仗,只懂帶孩子,別理她,咱們一定要去晉城看看啊,三十六營數萬大軍圍攻州城,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奇景。」許人傑急道:「咱們攻下蒲州靠的是運氣,但是三十六營用什麼方法攻州城,我好想知道。」
「什麼?你竟敢說老娘只會在家帶孩子?你這死猴子不想活了?」薛紅旗想拔刀,但是手臂向腰間一放,又收了回來,刀子終究沒拔,只是捏起了好看的小拳頭。
「我只說了你帶孩子,沒說你在家帶孩子。」許人傑在玩文字遊戲:「你在馬背上帶孩子嘛……嘿……帶出來的孩子雖然會騎馬砍人,卻不會打仗,總有一天連人帶馬陷在矛陣里。」
「你這嬉皮笑臉的死猴子,你給我去死……」薛紅旗揮拳去揍他。
許人傑躲到王二背後,嘿嘿道:「我明明蒙着面,你怎麼知道我嬉皮笑臉了?我靠訴你,我雖然嘿嘿在笑,但是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不過你看不到罷了。」
「你這油嘴滑舌的混蛋!」薛紅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朱元璋沒去理會他們的爭吵,認真地想了想許人傑的話,他說得沒錯,三十六營用什麼方法攻打州城,確實有必要看一眼,當然,他自己上輩子在天空上飄着就看過了,但是王二、苗美、許人傑、薛紅旗等人都還沒有看過,應該讓他們看看才對,於是低聲道:「晉城距離此地不遠,僅七十里路程,一曰可至,咱們就去看看熱鬧吧。」
大軍起拔,前往晉城。
晉城官方的稱呼其實並不叫晉城,而是叫做澤州,乃是一個州城。此城別稱眾多,又名鳳台、丹川。各種稱呼非常混亂,都有人使用,朱元璋等人稱之為晉城,就是採用的其中一個別稱罷了。
晉城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雄據太行山脈的最南部,東南兩面與新鄉、濟源、沁陽、博愛、焦作等地接壤,乃是山*西省通往河*南省的重要門戶之地。素有「中原屏翰,冀南雄鎮」的美譽。自古以來,中原文化、豫北文化、太行文化就在此交融共生,行成別具一格的文化風情。
朱元璋的軍隊在經過一天時間的行軍之後,終於在第三天的曰出時分,趕到了晉城的西效外。
離城尚有十餘里地,朱元璋軍的斥候網就與三十六營的斥候網發生了交叉……斥候回報道:「發現友軍斥候……」
雖然用友軍這個詞不是很妥當,但是朱元璋並沒有糾正斥候們的用詞,暫時還必須把三十六營視為友軍,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比較驚異的是,這一股賊軍居然已經懂得運用斥候了,而且還將斥候網散佈出了十來里遠,看來隨着農民起義戰爭的不斷升華,賊軍也越來越有真正軍隊的樣子。
很快,朱軍的斥候們就開始試着與三十六營的斥候接觸,雖然彼此都知道對方是友軍的斥候,但是斥候們的接觸仍然非常小心,不敢輕易地靠近,以防被對手襲殺。他們在弓箭的射程外就勒停戰馬,吆喝大喊,試圖進行某種溝通,在溝通成功之前,絕對不會主動靠近給對手襲殺自己的機會。
在這時候,薛紅旗的馬賊居然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們對着三十六營的斥候吹起獨特的口哨聲,然後用陝北腔調喊出一竄又一竄外人根本聽不懂的黑話,對面三十六營的斥候居然也回以哨聲和黑話,雙方越靠越近,最後,薛紅旗的馬賊居然與對方的斥候湊在了一起,馬首相併,嘴裏大笑着什麼:「久仰久仰,原來你是榆林薛紅旗大姐的兄弟,哈哈,我是安塞闖王大哥的兄弟……前幾年咱們兩個馬幫還一起做了票買賣呢,哈哈哈,回想舊事,真是痛快……」
搞了半天,馬賊見馬賊,兩眼淚汪汪。
(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896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