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防在鳳凰城的豫北兵撤走了,換成了白玉柱率領的三千賊兵!城裏的氣氛頓時就有點不一樣了。城裏的一半的百姓躲回了家中,不太敢在街上走動,他們從窗戶縫,門板縫裏,看着城裏巡的賊兵,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原因很簡單,雖然白玉柱已經成了一名朝廷千戶,但是他畢竟曾經是個大匪首,他麾下的兵也曾經是流寇,就算大伙兒嘴巴不說,心裏終究覺得他們不靠譜!
白玉柱對這件事也挺苦惱的,但是他沒有辦法!他管不了別人心裏怎麼想,只好拼命地約束自己的手下,讓他們低調做人,低調做事,千萬不要欺壓良民,不要胡亂走動,夾着尾巴過曰子,好讓朝廷相信他們是真的幡然悔悟了。
催毀形象很容易,但是樹立形象卻很困難,白朮柱拼命想把自己洗白,但是成效不大。
這一天,白朮柱又在鳳凰城縣令的陪同下,巡城!
這巡城其實不是巡有沒有敵人進來搗亂,而是在巡他麾下的士兵有沒有在搗亂!三千流寇,都是他從陝西跟過來的老兄弟,其中有多少人匪氣未改,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入城駐紮之後,這些匪兵三天兩頭就給他惹事兒,不是這個砸了人家菜攤子,就是那個喝了酒不給錢,這邊有個老兄弟瓢記時爭風吃醋打傷了某個富家公子,那邊又有一個老兄弟艹着刀子在街上亂砍人……
縣令大人心裏也苦啊,讓這幫賊痞在自己管轄的地方這樣鬧下去,也不知道縣城會變成個啥樣子,可是這幫賊痞如果走掉,萬一朱八那賊痞又來了,他找誰哭去?所以他現在早上起床就跑到白玉柱身邊看着,直到晚上睡覺才離開白玉柱的身邊,美其名曰「陪同」,實則為監視……擺明了要盯着白玉柱讓他去約束手下。
今天兩人是慣例的巡城,瞪大眼珠子在找有沒有賊兵在街上作殲犯科,不一會兒功夫,就逮兩個吃霸王餐的,白朮柱把這兩個貨色逮到面前,正劈頭蓋臉的一通亂罵。
正罵得口沫橫飛之時,突然一名鄉紳跑了過來,一把抱住縣令,大哭道:「縣尊大老爺,您要為我作主啊……昨天晚上,白玉柱……不……白千戶麾下的幾十名士兵跑進我家,砸爛許多器具,還打傷了我的獨生子……」
縣令凝目一看:「哦?你是……住在城南兩里外,李家村裏的李員外?」
「縣尊大人好記姓,正是小人……」李員外趕緊道。
縣令頓時就火了,他轉過頭來,對着白玉柱道:「白將軍,你的人在城裏鬧騰也就罷了,現在手是越伸越長,都伸到城外兩里的地方去了!你這是要把我的縣城整個兒翻過來不成?」
「這……這怎麼可能?」白玉柱小小地吃了一驚:「我曾嚴令麾下所有士兵不得出城,怎麼會有士兵跑到城南兩里外去了?」
「嚴令?哼!」縣令大人不爽了:「你天天都在嚴令士兵不得在城中搗亂,我怎麼還是天天都看到有人在亂來?剛剛咱們還抓到兩個吃霸王餐的。」
白玉柱轉過頭去,對着李員外問道:「到你家搗亂的人是什麼樣子?可知姓甚名誰?」
李員外搖頭:「個個都長得粗豪之極,滿身匪氣,他們沒有通名,我哪知道他們叫啥,只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到有一個大塊頭叫做王總旗……」
「姓王的總旗?」白玉柱趕緊轉動腦子,回憶自己軍中有沒有姓王的總旗,這裏需要簡單說明一下,總旗乃是士兵中的一個小職務,朝廷將五十名士兵設為一旗,這五十名士兵的頭頭,就叫做總旗,可以簡單地將之理解為:「率領五十個士兵的小頭目」。
一般的千戶所,一千名士兵,就有二十名總旗。但是白玉柱的軍隊比較特殊,他雖然是個千戶,麾下卻有三千士兵,也就是說一共有六十名總旗。作為一隻大軍的頭頭,要把六十個總旗都認識,並且都記得清楚姓名是不可能的。白玉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究竟王總旗是哪個鳥人!
「傳令下去,叫軍中所有總旗都給我滾過來!」白玉柱怒吼了一聲。
不一會兒,六十名總旗都來了,嗯,還不止六十名,其實一共有六十三名,雖然號稱三千大軍,實際上的數字是三千一百六十幾人,所以總旗的數量也多出來三個。
白玉柱讓這些總旗站成兩排,然後讓李員外來認人:「你把王總旗給我找出來,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李員外看了看白玉柱,又看了看縣令大人,有這兩位撐腰,有了點底氣,於是就挨着六十三人的臉一個一個地看了過去,看完一圈:「咦?這裏面沒有那位王總旗。」
「沒有?哈,那就證明不是我的人做的!」白玉柱大喜。
「可是……那些人分明艹着陝*西口音,不論穿作打扮還是行為舉止,都與賊兵……咳……都與您麾下的官兵一樣。」李員外道:「是不是還有總旗沒來?」
「都來了!」白玉柱道。
「那……」李員外說不出話來了。
「看吧,我都說不是我的人做的了。」白玉柱滿臉得色。
旁邊的縣令大人卻眼珠子一轉,陰陽怪氣地道:「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麼就就可以怎麼說,我若是出去搶劫打人的士兵,也斷斷沒有報出自己真姓名的道理,說不定只是個小旗,也說不定是位百戶,他隨口說了一句自己是王總旗,你們就信?」
「這……」白玉柱這一下又猶豫了,這可能姓不是沒有,而是大大的有。
「難道把我軍中三千人全集合起來讓你認?」白玉柱轉頭過去盯着李員外。
「那怎麼可能認得出來?三千人啊,他一張臉一張臉挨個兒看,要看上一兩天才看得完,而且陝*西土匪個個都長成一個模樣,誰能分得清楚?」縣令陰陽怪氣地刺道。
白玉柱一陣無言,他大怒道:「來人啊,再傳一次我的命令下去,禁止私自出城,違令者……」本想說「違令者斬」,但是多年老兄弟也不是說斬就斬得下手的,他只好改成:「違令者重打一百軍棍。」
命令是傳下去了,士兵們也都表示一定會遵守,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白玉柱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弄醒了,縣令大人滿臉憤怒地站在門口:「白玉柱,你麾下的好兵,昨天晚上又搶了兩家鄉紳,現在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什麼?又有兩家人被搶?」白玉柱這一驚真是不輕,瞌睡蟲都飛得找不着了,他氣急敗壞地跳起床來,披掛整齊,和縣令一起跑到城中,聚起士兵,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罵完之後還找了兩個平時就看不怎麼順眼的士兵出來一通亂打:「說,昨晚是誰出城去了?」
「咱們委實不知!」
「他娘的!」白玉柱真是氣得不行:「都給老子聽好,誰他娘的還敢出城搶劫,老子抓住他割了他的卵蛋。」
第三天早上……
「我艹,昨晚又被搶了兩家鄉紳……你們這群狗娘養的,是要害死老子嗎?」白玉柱氣得上竄下跳,亂撒了一陣子氣,又只好無可奈何地收了場。
旁邊的縣令大人也看不下去了:「白將軍,你若只是對着這些賊痞撒氣,再怎麼撒也起不了作用,我倒是有一計,可以幫你把不聽號令的手下給抓出來!」
「哦?」白玉柱趕緊求教。
「這幾天被搶的鄉紳,都在城南,也就是說這個叫王總旗的是開南門,或者翻南牆出去的,今晚咱們兩人帶兵出城,埋伏在城南一里之外,見到誰帶兵出城來,就逮誰!那一定是王總旗,錯不了!」縣令大人出了個主意。
「縣尊大人真是妙計,就這麼辦!」白玉柱趕緊應了。
當天夜裏,白玉柱點起自己心腹士兵三百人,帶上縣令大人和他的幾十名心腹衙役,開了城南門,向着城南外的小樹林裏摸了過去——
「朱八哥!」一名穿着黑色的斥候狂奔到了城南兩里外的一座荒村之中,對着荒村中等候着的朱元璋急報道:「白玉柱出城了……帶了五百人。」
「這傢伙終於出城來了!」朱元璋淡淡地一笑:「還以為昨天晚上他就會出城來,沒想到他直到今天才想到出城來打埋伏,反應真是太慢了。」
話說朱元璋不是攻打濟源去了嗎?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裏?其實不用說各位讀者也應該能猜到了,所謂攻打濟源不過是虛晃一槍,讓許人傑帶了兩千人過去轉一圈罷了,而朱元璋本人卻一直留在鳳凰城南,讓王二扮演着王總旗的角色,每天晚上都找一兩家鄉紳下手。
連續折騰了好幾天之後,白玉柱終於上了當,出了城來,接下來的活兒,就很好辦了!
朱元璋回聲對着荒村裏面喊了一嗓子,不一會兒,王二、苗美、薛紅旗等人就帶着一隻全身穿着黑衣的軍隊,靜靜地向北方摸過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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