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梟 第198章，龍一（2）

    狄成認真的清洗完身子，纏上毛巾從浴室走出來，衛舒璇早已拿着急救箱在外面等着，當看到充滿男性氣息的精壯上身時，饒是她心中焦急，也忍不住俏臉羞紅。不過瞥見那些依舊流血的傷口，心裏一陣難受，趕緊過來給狄成處理傷口。

    「醫院那邊都處理好了？」狄成沒有拒絕舒璇的關心，由着她給自己擦拭碘酒消毒。

    「王叔已經親自去醫院了，院長和我爹爹是好朋友，他已經答應幫忙，警局那邊由爹爹親自交涉，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了。」

    「謝謝。」狄成輕輕閉上眼。

    「跟我還那麼客氣。」衛舒璇嘟嘟嘴，可看着這幾道猙獰的傷口和幾乎遍佈全身的疤痕，只覺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敲打了下，說不出的難受。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歷能夠造成這麼多的傷痕，他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背後忽然傳來的輕輕抽泣聲讓狄成睜開眼，扭頭看向衛舒璇：「怎麼了？」

    衛舒璇緊緊抿住嘴唇，用力搖搖頭，可眼裏的淚水卻不知怎麼的就是止不住，而且越流越多。

    狄成簡單一想，輕聲笑笑，道：「別擔心，一些小傷而已，我身體壯，過幾天就會好。」

    「難道非得整天這麼打打殺殺的嗎？」衛舒璇不想用哭泣來干涉他的生活，可看着他身上的傷痕，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狄成緩緩搖頭，輕聲道：「這是我選擇的路，雖然艱難，卻讓我能感受到自己真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不是行屍走肉般隨波追流。」

    「不能停下來休息休息嗎？我陪着你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風景，放鬆下。」

    「停？呵呵，你不懂的，我如果停下來，哪怕一分一秒，將來即便花費幾年的時間都可能再也挽回不了。我自己的路，我要一直的走下去，永不停步。不只為我自己，更為我身後那些拿着生命追隨的兄弟們，為了我們……心中的夢鄉。」

    輕緩的聲音重逾千斤，衛舒璇所有勸說的話語都被堵在嘴邊，貝齒輕咬紅唇，漸漸沉默下來。

    彼此安靜片刻，狄成輕聲一笑，安慰道：「放心吧，這個世界上能重傷我的人或許還有那麼幾個，但能殺了我的人……還不存在！」

    把繃帶輕輕纏好，衛舒璇從後面抱住狄成，貼在佈滿傷痕的後背上，輕聲道：「答應我，等將來哪一天你累了，回家來，好嗎？」

    拍拍衛舒璇的手，狄成道：「等什麼時候沒有人再敢傷害你，還有我的親人、朋友、兄弟們，我就回來，陪着你。」

    「嗯。」衛舒璇輕輕點頭，只是梨花帶雨的嬌顏依舊帶着幾分擔憂和傷懷。

    真要說起來，兩人相處的時間很短，可衛舒璇卻越發的貪戀這種心心相印的感覺，迷戀他身上那種不同於其他男人的氣質。她也明白狄成不是普通人，不可能是那種待在家裏陪伴妻兒的男人，要想讓他真正的停下來，陪着自己，難，可能性太小太小。

    而且這些遍佈身體的傷痕是他生活的寫照，生命的危險必然時刻相伴，舒璇不了解狄成的世界，但卻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無敵的存在，在災難與死亡面前，人的生命脆弱的如同瓷器。

    忽然間……她感到了幾分害怕，抱住狄成的臂腕不由加力，仿佛怕失去了生命中首次愛上的男人。

    狄成也微微有些失神，不過他的注意力是在牆壁上的那一張張照片，看着兒時的自己，兒時的妹妹，兒時的家，仿佛又回到了夢境中最深最深的空間。

    「舒璇？舒璇？」良久之後，狄成回過神來，卻發現趴在自己背上的舒璇已經睡着。從半夜開始折騰，緊張的心從沒放鬆，她確實是累了。

    輕聲呼喊幾聲沒有回應後，狄成慢慢拉開緊力抱住自己的臂腕，小心的抱起衛舒璇，把她放到床上，輕輕蓋上床褥。靜靜的看了看睡夢中帶淚的容顏，心頭暗自嘆息一聲，轉身離開房間。

    狄成本想到其他的房間休息，可剛剛合上房門，外面卻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腳步聲，不一會樓下的房門砰的打開，面容急切又慌張的沈雪梅快步跑了進來，後面跟着衛燁華等一干人等。

    不過其他人還沒往裏進，就被衛燁華給嚴厲的喝退出去，房門再度關閉，而且從裏面反鎖。

    「衛先生、伯母，讓你們費心了，只是些……」狄成剛想要禮貌一下，可原本急切慌張的沈雪琪卻應聲定在了那裏，直直的望着樓上的狄成，短暫的失神後，神情開始晃動，呼吸開始急促，淚水決堤般滾滾而下。

    「成兒！」一聲滿含激動和傷痛的哀鳴，沈雪琪幾乎是連跑帶爬的衝到樓上，甚至於幾次磕碰到膝蓋也毫無所覺。

    衝到狄成面前，沈雪琪顫抖着雙手，捧住狄成的臉，滿眼含淚的顫聲喚了下：「成兒真的是你嗎？成兒……我是媽媽啊，成兒……」

    狄成被沈雪琪突然地舉動搞的愣在原地，任憑她顫抖的雙手撫摸自己的臉頰，素來精明睿智的他竟然大腦有些空白。

    「成兒，我的成兒啊！我是媽媽啊！成兒……我的成兒啊……」沈雪琪死死抱住狄成，雙手胡亂的在他頭髮和後背晃動，悲聲哭嚎。

    在對房間裏的照片產生懷疑後，她追問了衛燁華，對方起初還含糊其辭，可越是這樣，越是可疑，終於……衛燁華一個輕微的點頭動作喚起了她塵封在心底最痛的傷。對於兒子的死，她一直深深地自責，總認為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間接害死了親生的兒子，那種傷、那種痛、那種苦，只有她自己最能了解，多少個日子自己以淚洗面，多少個夜晚自己抱着兒子的照片失聲痛哭，多少個夢中自己想念着兒子的面孔。

    喪子之痛，刻骨銘心，幾乎讓她發瘋。

    二十年歲月慢慢走過，在家人的刻意撫慰下，她漸漸的從悲傷中醒來，刻骨的傷痛深深埋入心底，本以為此生此世已經沒有機會在償還對兒子的歉意。可……

    可突然之間，死去的兒子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是驚喜、是歡欣？還是深埋在內心的濃濃悲苦和自責。

    沈雪琪緊緊地擁抱着狄成，放聲痛哭，所有的情感在這種帶着悲涼的哭嚎中盡情的釋放、盡情的宣洩。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我是媽媽，我是你的媽媽啊。」

    「為什麼不認媽媽，為什麼……」

    沈雪琪悲聲哭喊，淚水決堤般滾滾流淌，那濃濃的悲傷讓緊隨上來的衛燁華也忍不住熱淚滾滾，最終竟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長輩的尊嚴，人前的威勢，所有的所有，都在此刻完全拋棄，他只是一個父親，一個懷着對孩子濃濃愧疚的父親。

    衛燁華閉着眼睛，渾濁的淚水爬滿臉龐，嘴唇顫抖：「我知道你苦，你累……是我們對不起你，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可……可這裏還是你的家，我們還是你最親最親的人，成兒啊，我一生沒有求過人，這次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給我們個機會，只要一個機會，讓我們償還這麼多年來欠你的一切，彌補當年做的錯事。」

    「成兒，你說句話啊。」沈雪琪雙手顫抖着捧住狄成的臉，滿臉緊張和期待的泣聲道：「還在恨媽嗎？你還在怨我嗎？成兒，你說句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