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城趙府,演武場。
風吹過,樹枝搖曳,颯颯作響,場中一片沉靜。
空氣像是被鬱結了般,悶得人喘不過氣來,各種意味不明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碰撞。
蒼夜站在場中,卻感覺好似被整個世界孤立,一道道森冷的殺機如潛伏的妖魔,在衝着自己獰笑,四周無論是新晉武衛,還是諸眾趙氏子弟身上都有一種凜冽的敵意,像一杆杆長矛,指向自己。
舉世皆敵,人盡敵國大概就是此番情景吧。
趙|紫陽的意思很明白,自擇投效對象符合規矩,但被投效之人也有拒絕的權力,若場中無有一名趙氏子弟接受蒼夜的投效,他便會被逐出趙府,既然無人接受你的投效,你還留在趙府作甚?
至於是否有趙氏子弟接受蒼夜的投效,從四周那一道道如矛似槍指向他的目光便可知一二。
而先前已經深深得罪趙摩晟和趙瑜流的蒼夜,一旦被逐出趙府,甚至不用那兩人親自動手,只需放出消息,進補武衛一人,他的下場就已不必多說了,外面還有幾千落選的武者非常願意提着他的腦袋來取悅此二人。
這不是陰謀,更非詭計,僅僅是一句話,就封死了蒼夜所有的活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以勢逼迫,反掌間就將他壓入了死境,居高臨下,這就是世家豪族的底氣。
不愧是八百年血狼城趙氏年青一代的領袖,隻言片語就逆轉了形式,不僅把蒼夜這個觸犯了趙氏顏面的傢伙逼死,敲山震虎,震懾了其他的新晉武衛,在他們心中銘刻下深深的敬畏,同時也在一眾趙氏子弟心中積累了一個勢,日後厚積薄發,便可趁勢而起,青雲直上,與趙瑜流趙摩晟之流高下立判。
面對如此絕境,蒼夜沒有害怕,神色依舊平淡,沒有如眾人預料到那般臉色大變,痛哭流涕,跪地求饒,似不曾領會趙|紫陽埋在言語間的鋒芒,不曾感受到四周所有人的敵視,拱了拱手,便移開了目光,表現得依舊無可挑剔。
「呵,如此,我便看看哪位兄妹會接受你的投效。」趙|紫陽輕笑,如一樹梨花綻放,卻透着刺骨的寒意,目光流轉,落在一道素衣負劍的身影上,道,「韻嵐,莫非你看中此人?」
「我之事,無須你操心。」趙韻嵐冷若冰霜,目光如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迎着趙|紫陽的目光狠狠一刺,虛空中響起一聲悠揚的劍吟,方道,「此人心機太重,我不喜。」
「如此,甚好。」趙|紫陽垂下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聲音較之前更加冰冷。
先前不過三兩句話,但整個演武場,上至趙氏子弟,下至諸眾武衛,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連根針落地的聲響都可聽見,讓人幾欲窒息。
直到趙|紫陽垂下眼瞼,收斂氣勢,場中方才傳出聲聲沉重的喘息,就是連桀驁不馴的趙摩晟,趙瑜流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那位「魃少爺」更是被驚得花容失色,這會捂着胸口連連輕拍。
「如此,夜狼,你要選擇哪位少爺或小姐效命?」趙安吞咽了口唾沫,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浪,紫陽少爺和韻嵐小姐這一年實力精進如斯,竟達到如此地步,較家主當年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話音剛落,眾人便把目光又投回蒼夜身上,方才恍然,先前的趙|紫陽與趙韻嵐二人的氣勢太盛,蓋亞全場,竟是忘了眼前這人才是此事的關鍵。
這一刻,蒼夜簡直堪稱萬眾矚目,但收穫得卻都是滿滿的惡意,即便有幾道憐憫惋惜,也都淹沒在幸災樂禍的海洋中。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眼前這人已與死人無異,區別只是還能苟延殘喘幾個時辰罷了。
除了一道怯生生,期盼盼,擔憂憂的稚嫩目光。
小手在胸前合十祈禱,乾癟的身子在風中如被磐石壓制的嫩芽,無助顫抖,但其中卻蘊含了爆炸性的勃勃生機,只要輕輕觸推一把,便會如山洪般爆發,頂開一切磨難,迎接無量光明!
蒼夜抬起頭,目光轉動,無視那一道道或嘲諷,或譏誚,或猙獰,或憐憫的眼神,最後迎着那道怯懦期盼卻又忐忑不安的稚嫩目光,淡淡一笑:「我選擇投效萌萌小姐。」
演武場靜的可怕,所有的目光在剎那間都陷入了呆滯。
直到一聲童音響起,方才將所有人都喚過神來。
「好呀,我願意接受你的投效!」
就見一道嬌小的身影猛地從趙氏子弟的隊列中衝出,幾乎是連滾帶爬般來到蒼夜身旁,仰起頭,絞着小手,咬着下唇,猶自忐忑的小聲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蒼夜正待應答,忽而神魂像是瘋了般狂跳不已,幾欲將頭顱撐裂,那泉眼大小的識海更是泄出道道莫名之氣,席捲而上,如颶風過境,橫掃四野,呼嘯作亂,將整個識海攪和得凌亂不堪。
關鍵時刻,凝立在識海之上的那道模糊背影陡然放光,似一輪暖日,一縷縷由紋篆構成的璀璨金芒傾瀉而下,驅散了黑暗與寒冷,鎮住了識海的暴亂。
冥冥中似有一道聲音在訴說,卻如霧裏看花,難以辨清,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覺泛上心頭,清晰又模糊的指向了眼前的這個忐忑不安的小女孩。
無數靈機在眼眸間流轉,重重迷霧中,隱約有一線光亮閃現,蒼夜循着那冥冥中的一線光亮,單膝跪地,行了記參禮,神情莊重,問:「我選擇為你效力,你可願接受?」
「我接受!」小女孩眼中有說不出的快樂,整個人都像是在放光,充斥着希望與生機,地面青曜石縫隙中的雜草這一刻在瘋狂生長,片刻間就為整個演武場披上了一層綠毯。
「如此,以血為契,以心為證。」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眾生為鑑,契你我之血脈。」
「此生無悔,來世不忘。」
「禍福相依,生死與共。」
「日月昭昭,兩不相負。」
這是由太古年間諸聖皇所創的生死血契,凡是意願同契生死,共許禍福的人都可締結,在世間流傳極廣,便是三歲稚童都能背誦,但無數年以降,卻甚少有人敢契此約,因為一旦契成,便意味着生死與共,禍福相依,且銘刻於雙方血脈中,無人可解,無人可破,且追溯前生後世,旦有背契,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會身死血散,永沉煉獄。
場中,吟誦接近尾聲,小女孩雖不明蒼夜為何要締結生死血契,卻並沒拒絕,而是順從的跟隨吟誦,末了學着他咬破手指,滴出精血,融於半空。
剎那間,風起雲湧,電閃雷鳴,日月同現,虛空中似有一道天音在吟誦,化作一道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神鏈將蒼夜與小女孩拴住,爾後頃刻間消淡不見。
天音消匿,異象幻滅,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只剩場中目瞪口呆的眾人,傻傻的看着站成一排的兩道人影。
「趙萌萌,你居然和一個下賤的武衛締了生死血契,你真是丟我趙家的臉!」
忽而,趙摩晟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就見這個風度翩翩的趙家嫡子此刻像是魔怔了般,跳腳怒罵,望向蒼夜和小女孩的目光中滿是厭惡與憤怒,好似一張雪白的絲絹沾了污穢,染了塵埃。
趙瑜流難得沒有和趙摩晟針鋒相對,皺眉斥責:「萌萌小妹,你怎能如此?」
「敢違逆紫陽哥的意思,這小拖油瓶還真是和她娘一樣大膽,」
「居然還締了生死血契,真是瘋了,這是對我趙氏血脈的侮辱,不可輕饒!」
「這武衛好深的心機,此契沒有破解之法,一死俱亡,卻是給紫陽哥他們出了個難題。」
一時間,整個演武場炸開了鍋,一眾趙氏子弟憤怒異常,對小女孩趙萌萌和蒼夜口誅筆伐,仿似他們犯下了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的罪行。
「萌萌,草率了。」便是連一項對趙萌萌照顧有加的趙韻嵐都神色冰冷,負手在身後摸索着長劍,氣韻勃勃,似隨時會出鞘染血。
「你,很好。」趙|紫陽原本平和的臉色變得陰沉如水,深深的打量了蒼夜一番,似要將他的模樣牢牢記住,爾後轉身就走,竟是棄那些中下等武衛不顧。
「他是我的武衛,我不許你們罵他!」
趙萌萌爆發了所有勇氣,挺直了顫顛顛的小身子,張臂攔在蒼夜身前,用發抖的聲音說道。
這一句話徹底將眾趙氏子弟點燃,以趙摩晟為首的他們爆發了,紛紛破口大罵,直把蒼夜二人罵得比妖魔還要邪惡,比屎尿還要騷臭,甚至連趙萌萌的父母都被牽連了進去。
蒼夜抬眼望去,這些趙氏子弟雖表情一個比一個憤怒,但眼中卻滿是興奮,他們其實並不憤怒,只是為了為了欺負而佯裝憤怒,為了辱罵而罵,為了發泄而發泄,由此可見,趙萌萌平日在趙府中的處境是何等的不堪。
身前的小身子在不斷顫抖,那一句句惡毒的言語如剖心刺骨的刀劍,欲把她的心肝切得支離破碎,扔在地上,還要再狠狠的踩上兩腳。
這些都是她的親人啊,為何要這樣!
(ps:親們,來點支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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