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打他滴?」
老跋火了,瘸着腿,一拐戳在鐵蛋肚子上,鐵蛋不迭地後退,委曲地道着:「我沒打他。是他打我。」
「胡說,他能打過你?」老跋不信了。
「他找了拔爛條子收拾我們……跋哥,不信你問問兄弟們。」鐵蛋更委曲地道,一起去抓喬小瑞的紛紛附合,還有鼻青臉腫的,直接把證據擺出來了。
條子就是警察,爛條子就是協警,是比警察還爛的意思。老跋聞得此言,卻是不忍喝斥這個跟他多年的兄弟了,一瘸一拐走了幾步,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乾脆,把手下幾個聚攏過來,要詳細問下經過。
一聽是電話短訊求援,不對,絕對不可能,老跋對眾賊是扁平化管理,分成若干扒竊小分隊,分隊之間,有時候自己人分贓都不均呢,意見老大了,怎麼可能求助。他比誰都了解賊的得性,見財起意有可能,對人仗義那不是賊,是見鬼了。
一說不對,鐵蛋愣了下道:「是小六的電話號碼呀。」一說這話,馬上自拍腦門,有問題不是警察搗鬼了,就是同行那位高手做怪了。喬小瑞畢竟被抓走了,後來才被放的,這下把鐵蛋搞懵了,小心翼翼地徵詢着老跋問:「跋哥,總不成手機落在警察手裏,他們還打電話告訴我們喬小瑞的下落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你能辦到的事,條子都能辦到,可條子能辦到的事,你大多數都辦不到。繼續往下說,見他人是個什麼樣子。」老跋生氣地道,領導一群智商沒有技術高的賊,實在頭疼。
「就那鳥樣,一見我們就跑,我們追進小胡同,剛教訓他幾下……結果就衝出來一幫爛條子,沒頭沒腦就揍我們,我們不敢戀戰,好容易才跑出來的。」鐵蛋慌報着軍情道,不好意思說人家把他們放了。卻不料瞞不過老跋,老跋盯着他,兩眼如隼、眼光犀利,看得鐵蛋渾身不自在,喃喃地說着:「……那個,我們打不過他們,他們也沒為難我們……讓我們滾蛋,還說喬小瑞是被他們保護的,誰要跟喬小瑞過不去,小心把誰弄進去。」
這可是實打實的,老跋揣度着,看看吃癟的一幫部下,猶豫不定地巡梭着,一時無計可施了,他懷疑這是警察的故意設局,意圖在於把喬小瑞逼得走投無路,然後打開突破口,如果那樣的話,整個團伙就要有傾覆之殃了,這是標準擊破一點,控制全局的警察打擊方式,只是此時苦於此時無法證實,究竟是喬小瑞反水,咬出了保安羅威,還是警察在故意搗亂,再要不,是喬小瑞已經反水,但交待的不多,警察還在摸底?
難吶,江湖險惡,隊伍實在不好帶,老跋為難的看着一干跟隨他,養活着他的部下,能被賊眾頤養着,靠得就是長年和警察打交道的經驗,這些彌足珍貴的經驗屢屢使這個小組織化險為夷,可這次,他感覺到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在慢慢地收攏着,讓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通知老j他們,別追老六了,趕緊回來。」老跋半晌想到了還有一拔人在追,這樣道了句,現在寧信其有,不敢輕易冒險了,人真被逼得急了,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現在他倒期待喬小瑞跑得遠遠的。
晚了,鐵蛋的電話響了,一看是老j來的,直接摁了免提,剛說快回來,裏面就傳來的老j殺豬介地大叫:
「啊!你們特麼的誰……啊,嗷,我靠……」
完了,又打起來了,鐵蛋知道,老j也步入他的後塵了,肯定被那幫爛條子胖揍了………
……………………………
……………………………
「停!」
洋姜看差不多了,揚手道。這回揍得比較麻煩,是從西營街上拖到小胡同里揍得,沒想到這拔賊還挺精明,一直跟着喬小瑞,到西營街來了個前後牆堵截,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被揪了個正着。
「別以為特麼滴不認識你啊,你叫老j,童大帥對不對?」洋姜端着毛賊的下巴,囂張地問。
「是是,大哥……我們沒犯事呀。」老j挨得全身都疼,不得已還陪着笑臉道。
「誰說沒犯事,當街鬥毆,擾亂社會治安。」老鼠扣罪名了。
哎喲,把老j給冤枉得呀,難為情地道着:「大哥,沒鬥毆呀,淨你們打我們了。」
「我們不打你們,你們就要打受害人,這是預防你們犯罪。」老鼠道,洋姜卻是當頭一巴掌扇下來了,訓着:「誰打你們了?誰,把他叫出來,我瞅瞅。」
「沒有,沒有……沒有人打。」老j頭搖得像拔郎鼓,知道遇上比他們更爛的主了,他低聲下氣地說着,還問着那幾位鼻青臉腫、擦着鼻血的同伴:「是不是,兄弟們,誰打人啦,都來街上玩了是吧。」
眾賊那惹得起警察,臨時警察也惹不起呀,紛紛點頭,矢口否認自己被打了。
這還差不多,洋姜笑了,這干老賊老痞就這得性,欺負普通人一個比一個橫,不過要服起軟來,那是一個比一個不要臉,這不,老j恬着臉,掏着煙,給協警們一人發一支,小心翼翼道着:「誤會,兄弟們……純屬誤會……改天我請哥幾個到我們火車站哪片玩去,哎喲喂,您不知道,我們那邊瀟灑的地方多了,兄弟我買單。」
「去去……請我們的排隊呢,那輪得着你……聽好了啊,誰再找喬小瑞的麻煩,小心惹上麻煩啊。滾蛋。」洋姜抽着煙,頭也不抬地道了句。那群老小痞混,如逢大赦,呼喇喇撒丫子跑,眨眼就沒影了。
此時的喬小瑞已經脫出老j的包圍圈幾分鐘了,又是那個捲毛的協警在幫他,不過越幫他越怕,現在不但怕警察,更怕同夥,跑不知道多遠,他停下來了,喘着氣,仰觀長天,那叫欲哭無淚;低頭望地,那叫入地無門,他使勁地拍打着腦袋,真想不通為什麼眨眼自己落到了這種境地。
「媽的,老子今天就走。」半晌他下定主意了,反正有一技在身,到那個城市也衣食無憂,打定主意,歇了口氣,到路邊的小鋪買了瓶飲料,一仰脖子灌了大半瓶,這口氣方才喘過來,可不料他準備灌第二口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又被包餃子了。
路邊,幾個禿頭、寸發,長得歪瓜裂棗的男子,正不懷好意地盯着他,他敏感地預見到危險了。
他剛一動,有人一拔腰間的武器,尺長的西瓜刀閃着寒光,一步一步朝他來了。
他驚恐地往後看,我靠,後面也有四五人,同樣手持着西瓜刀、菜刀,向他慢慢包圍上來了,他驚得一口飲料憋得咳住了,然後下意識地扔了瓶子,翻過護欄,朝右側行人路飛躥,前後那些人登時加快了速度,叫囂着揮着刀奔上來了。
喬小瑞不慢也不傻,去勢在右,不過等包圍圈向他靠攏時,他驀地一拐方向,連滾帶爬,幾乎是四肢並用,矮着身衝出了包圍圈,又是拼命地跑啊,跑啊……後面的叫囂着,揮着刀,追啊,追啊……
他心涼到了極點,他知道,連連兩次同夥被打,逼不得已同室操戈,要下狠手了。
十年風雨江湖路,橫屍街頭魂歸處,一股悲涼之意湧上他的胸腔,在力量即將耗盡的時候,他要拼命了,手在腰間一翻,喘着氣,噹啷啷啷劃出了美工刀,此時凶性大發,惡從膽邊生了,知道今天無法善終了,不過他拿定主意了,那怕就被砍死,也得特麼滴拉上幾個墊背的。
驀地,有一輛車飛馳着,逆行着衝上了行人路,驅趕着後面持追殺的人,那輛車直駛喬小瑞奔跑的方向,在他的前面十幾米處嘎然而止,有一隻大手,嘭地把警燈扣到了車頂上,旋即,尖厲的警報聲響起來了。
這玩意管用,路過的群眾還沒有看清咋回事,街上一下子都成了正常人了,鑽進小鋪的、藏到攤點後的、躥進小胡同的,追殺的一下了沒影了。喬小瑞兩手托膝,又開始狂喘了,喘了半晌,一雙大皮鞋出現在他視線中時,他慢慢地抬起了頭。
鼻血未乾,兩眼青腫,被同夥揍得不輕,孫天鳴本來是忍着笑意來的,不過見此情景,又憑生幾分憐憫,他沉聲道了句:「對不起,我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
「孫隊長,你夠狠……」喬小瑞喘息着,眼光很兇獸一樣。
「沒有你們狠,你扒竊一回,就坑一家人,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只坑了你一個人,所以我受到的良心譴責不大。」孫天鳴緩緩地道,根本無視眼露凶光的喬小瑞,更無視他手裏的兇器。
「你想怎麼樣?」喬小瑞問着,眼睛裏的凶光在消散,手垂下了,他知道,自己沒那勇氣。
「這個問題該我問你,我不得承認你們很高明,我沒有掌握你們任何證據,所以我無法拘捕你……不過你的同夥和同行們,不會因為沒有證據就放過你吧?」孫天鳴道,敲中了此賊的要害。
喬小瑞一哀嘆,幾乎是癱倒在地了,極度的疲累和恐懼,人能支持得已經是極限了,他甚至希望孫天鳴像往常一樣,逮着把他銬走,不過警察沒有按他的思路來,而是可憐地一瞥,轉身走了。
於是,最後的希望消散了,他知道自己仍然要面對同夥的追打甚至追殺,氣一泄,坐在當街上,人像呆滯了一樣。
走到車門口的孫天鳴回頭又同情的瞥了眼,他打開了車後門,向坐在地上的喬小瑞說道:「有個建議不知道你會不會聽……你如果自首的話,我可以把你帶走,我們那兒條件不太好,不過沒有性命之憂,扒竊不是重罪,也呆不了多長時間……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你幫我,我幫你。」
凝視着,四目相接着,平時覺得警察總是那種凶神惡煞的眼光,而此時,喬小瑞卻有一種錯覺,他覺得警察一點也不可惡,幾乎沒有思考什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大踏步進了警車,堂而皇之地關上了車門,不準備下去了。
「我自首,媽的,想整死我,還不知道誰先死呢。」喬小瑞坐在警車裏安生了,惡狠狠地道。
孫天鳴笑了,從來沒想到過,讓他頭疼的毛賊,會這麼痛快地自投羅網,這是有史以來最容易的一次抓捕了。
半個小時後,在三分局刑警隊,連吃帶喝的喬小瑞,還不誤給旁邊記錄的刑警們講解,連刑警們都驚訝,這個人記憶力奇好,他說出來的很多事情直接和懸案吻合,一筆一筆偷了多少,分了多少贓都記得清清楚楚。
對了,主要咬出來的是老j童大帥、鐵蛋楊鐵以及老跋毛大廣諸位大小頭目犯的事,就是那幫人一直追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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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兩把…長的…短的,叮噹響着,各式的管制刀具放在、扔在桌上,劉星星隊長收拾着,這些都是平時從扒手身上搜到了管制刀具,今天派上用場了,他不知道餘罪在外面幹什麼,如果不是孫隊和支持的話,他根本不敢放手讓這個生貨去幹這事。
「沒傷人吧?」劉星星隊長又重複問着位回來的隊員。
「沒有,就嚇唬了嚇唬。」隊員笑着道,是位協警。
「那沒造成什麼惡劣影響吧?」劉星星隊長又問,影響很重要,要是誰知道「警察持刀追砍嫌疑人」,他這隊長得下課了。
「沒有,就做了做樣子,孫隊就把人接走了,那小子以為我們是他同行雇來殺人滅口的,直接上孫隊長車的去自首去了。嘿嘿。」隊員笑着道。
「去!」劉星星隊長不中意這嘻皮笑臉的樣子了,給了個脖拐子,把小伙打發走了,哎喲,剛出門領隊回來了,那小伙拽着鼠標就問着:「標哥,你不說今天請客麼?在那兒請。」
「草原小肥羊,吃涮鍋,趕緊去,磨蹭什麼,大家都去了。」鼠標道,那小伙樂滋滋跑了,進門時,劉隊長看到了,鼠標和李二冬嘻笑着回來了,不像辦了什麼案子,像是作了什麼惡作刷,偷着樂的樣子,他此時有點不入眼了,保持着隊長的威風沉聲道着:「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啊,作案有作案的規律、辦案也辦案的規矩,不能胡來啊。」
擔心的就在此處,雖然辦得是正事,可用的是歪招,他真想不通孫天鳴怎麼會跟上這幫菜鳥胡鬧,一訓,李二冬點頭領命道:「是,隊長……不過跟我們說沒用,回來教訓教訓餘罪啊,他想的餿主意。」
「去去……」劉星星隊長收起了管制刀具,打發人了。叫了幾聲,彎腰放東西抬起頭時人還沒走,他不悅地道着:「去,沒聽見。」
「哎,聽見了,不過隊長,我們今天在小肥羊請客,您不去,我們那個……多沒意思不是?」李二冬恬着臉請人了。
「不去。」劉隊長心裏不爽,直接回絕了。自從收了這三個新人,現在只要鼠標嚷着叫人,比他隊長說話還管用。準確地講,是沒一頓飯管用。
反正吧就是心裏有點氣,鼠標和李二冬互視一眼,僵着了,其實隊長也是好心,叫協警持刀扮街痞砍人,也就餘罪那賤人能辦出這事來。自己的隊員既有上面護着,又有外面的同行幫襯着,你說可要置他這隊長於何地。
「怎麼還不走。」劉隊長點煙時,見這兩還沒走,訓了句。
李二冬趕緊點着火湊上來了,又邀着:「劉隊,飯時都快過了,您看……」
「不去。」劉星星隊長一扔煙,火大了。
李二冬一看鼠標,鼠標苦着臉道:「隊長,您不去不行吶,您還非去不成。」
「稀罕了,我就不去,你看還能怎麼着?」劉星星隊長真有點生氣了。鼠標臉一呲,把安排道出來了:「倒不能怎麼着,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我把嫂子已經請去了,您回家也沒人給你做飯呀。」
「小兔崽子……」
劉隊長伸手拿了幾份文件就扔鼠標,鼠標和李二冬掉頭就跑,兩人吃吃地笑着,渾無正色,氣不自勝的劉隊長瞬時又笑了,跟這幫當兒子看的小隊員,還真拉不下臉來。
不一會兒,下樓來時,鼠標和李二冬把車開到樓梯口子等着,劉隊長笑了笑,坐到車上了,沒治了,不過還是老派的口吻教育着後進道着:「你們年青,工資又不高,不要這麼胡吃海喝,多攢點老婆本。」
「沒事隊長,不花自個的錢,餘罪讓請的。」鼠標道。
「餘罪的錢也是錢吶,真是沒過過家,不知道柴米貴。」劉隊長道。
「您別心疼,隊長,那是醫院給的辦案經費,不吃白不吃,我們天天吃呢。」李二冬咂吧着嘴道,明顯這數日油水不錯。
劉隊長臉色一苦,要說的話咽回去了,他無語了。找案發單位報銷個票據和費用很正常,嚴格地講,那都算歪風邪氣,怎麼着也得在私底下偷偷摸摸來,堂而皇之拿人家經費胡吃海喝的,也就這幾個新人敢這麼幹。
不過奇怪的是,飯間餘罪沒有出現,聽鼠標說他們還在追那拔賊,這一句,倒讓把對餘罪評價已經降低到底線的劉隊,又稍稍提高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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