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兩會召開,本店暫停營業」
電腦的飄字,門外的橫幅,都在慶祝着同一件盛事。
汪慎修把條幅掛在門口,條幅正好遮住了大幅美女廣告最性感的地方,他看了看掛得正不正,在美女和條幅之間,出現這麼一行另類的另類字眼,突然讓他忍不住發笑了。
這年頭真是稀里古怪啊,連夜總會也慶祝2會召開,慶祝的方式嘛,偏偏是關門歇業。
門口值班的保安問他笑什麼?他附耳把這其中的矛盾地方說了說,那保安卻是司空見慣了,小聲道着:「咱們不關門,會得在咱們這開,那還了得。」
汪慎修又是噗聲一笑,被保安的嚴肅表情逗樂了。這其中之樂怕是就他這位對生活所諳不多的覺得可笑,其他人都覺得再正常不過了,但凡有重大事件,像這類有礙和諧的地方總是戰戰兢兢應對,出現什麼情況也不意外。
裝好了條幅,門裏叫阿寶的保鏢嚷着汪慎修,說是經理找,汪慎修應了聲,快步走着進去了。
自從那晚淪落風塵,辛苦的清潔工作只幹了兩天汪慎修就發現了這兒並不像想像中那麼恐怖,不但不恐怖,反而很人道,一日三餐管飯,除了早餐,其餘兩餐都是高檔的燒鵝、白切雞、海鮮之類的盒飯,偶而碰上喝得暈三倒四的多金客,還能收到不少小費,相比流落街頭,這兒還真是天堂,於是汪慎修絕處逢生,對着廁所大呼幾聲:敬愛的組織,原諒自甘墮落的我吧。
自那以後就心甘情願淪落了,過了沒幾天,夜總會的工作人員也認可這位白淨小生了,還以為是招來的清潔工。也沒人看他了,就趕他,他也未必走了。
經理姓陳,叫什麼汪慎修不知道了,也不是他應該知道的,上了六層,叩響了經理的門,進門時,那位難得一見的經理笑了笑,一點也不像曾經招呼眾打手收拾汪慎修的樣子。汪慎修站到大班台前時,經理呷了口茶水,出聲問着:「小王,你來有幾天了?」
「十來天了吧?」汪慎修道。
「會說英語?前兩天聽領班說,你和一個來玩的老外聊得挺歡,還給他介紹了幾個陪酒的?」陳經理笑着問,好容易才顧得上過問這事了。
汪慎修笑了,裏應外合宰了個洋鬼子而已,沒有什麼自矜的,他道着:「原來上學的時候學過點,快忘完了。」
「很好,我們這兒像你這麼高素質的從業人員可不多啊。」陳經理贊了句,悠閒了點上煙時,他看到了汪慎修平靜的臉上掠過幾絲不自然,似乎生怕別人誇他似的。
不過汪慎修卻是想着,堂堂的警校生拉皮條了,將來要讓家裏和同學知道,怕是得被笑話一輩子。還好,到現在真名實姓一點沒透露。
他沒說話,經理又問了,直道着:「本來前兩天想找你談談,一直沒顧上。今天我也沒想起了,我一位香港朋友專程打電話來了,他謝我,我突然想起來了,你猜是為什麼?」
「我……我不知道。」汪慎修一下子懵了。
「他謝我這裏的員工,有人撿了個錢包,上交到領班那兒了。」陳經理道。
汪慎修笑了,那是拖地時無意中發現的,這鬼地方喝得暈頭轉向的多金哥不少,丟表、丟手機、丟錢包的事經常發生,他笑了笑,沒吱聲。
這就讓看慣世態炎涼的經理不解了,他凝視着這位小帥哥,實在找不出要把裏面裝着上萬港幣的錢包上交的理由,頓了頓他直接問着:「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其實看得你並不嚴,很容易走的,說實話,這裏根本沒人把你當回事,只是讓你吃點苦頭,長點記性而已。」
「不為什麼,如果是客人給的小費,我就不客氣了;不過是客人丟的錢包,我拿了可就心安不了了。」汪慎修道。
不像假話,可也很難相信是真話,陳經理笑了笑,取笑的口吻問着:「誠實在這兒可是一文不值。底下的人我什麼都見過,就是沒見過還有誠實。」
「如果窮得只剩這麼一個優點的話,我也捨不得賤賣呀?……陳經理,其實我沒想那麼多,就覺得不是我的,不能拿而已。」汪慎修道,他想起來了,當時上交的時候有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不過後來還是交了,他擔心萬一是個大佬的東西被吞了,小命不保就麻煩了。
這個擔心沒有被陳經理窺道,他笑了,一直覺得這個撿來的清潔工與眾不同,懂外語,嘴甜,看人比領班還准,連老外都下刀能宰准。最難得的是潔身自好,沒聽說和夜總會裏那個寂寞的姑娘有一腿。就這臉蛋,那些蚌癢的姑娘肯定不會放過。
「去財務上領份獎金,後天穿上領班服,到前台支應吧。」陳經理凝視片刻,直接提拔了,不過他沒看到汪慎修的驚喜表情,那小伙反而「啊」了聲,被嚇住了一般,張口結舌,緊張地看着他。
「怎麼了?」經理問。
「我……我身份證都沒有,您還…還是讓別人來吧,我我……」汪慎修情急之下,結巴了。
「無所謂,現在證不值錢,人才值錢。」陳經理揮揮手。
汪慎修凜然轉身,倒吸涼氣,撫着緊張的小心肝,真想再呼一句:
知己吶,居然有人看懂了哥的風騷。都不用賣身就能上位!
不一會兒,領厚厚的一撂錢時,他又想起離報到的時間不遠了,忍不住心裏在對比着領班的高薪和當警察艱辛,那是一種多麼複雜的情緒吶,他掙扎着,心裏默念着:我是未來的警察,我絕對不能被糖衣炮彈打倒,絕對不能耽於腐朽的資產階級享受……
「小王……」一聲嗲呼。
「小王……」又一聲嗲呼。
帝豪的頭牌俏姐兒從樓梯上來了,媚眼如絲、紅唇輕啟,上來的挽着汪慎修,甜笑着邀道:「好容易休息幾天,陪我逛街去。」
「哎呀呀,我幹活呢。」汪慎修很不堅定地拒絕道。
「得了唄,你都提領班了還幹什麼活?對了,要給你發獎金了,請我吃飯啊。」俏姐兒笑着,纖指直戳向汪慎修,汪慎修不好意思地躲開了。
這個小地方沒什麼秘密,經理鍾情於這位撿來的清潔哥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人緣不錯,每天上衛生間的姐們路過都會調戲似的拔弄汪慎修的臉蛋一把,曖昧地問一句,小王,洗乾淨了沒有?
沒想到那晚來了個吃白食的,最後居然能混到領班的位置,俏姐兒不時瞥眼看着臉白皮淨,走路昂揚的汪慎修,眼波裏帶上了點不同的東西,汪慎修一看俏姐兒直勾勾盯着他,他趕緊掏着身上存的所有錢遞上來:「俏姐,我就這麼多,都給你……那晚上我真是走投無路了才來你們這兒混飯。」
厚厚的一撂錢,小費、獎金,攢下的不少,可不料對着錢俏姐兒拉下臉了,還是那麼直勾勾地看着他,汪慎修好不尷尬地拿着錢,驀地俏姐兒一笑,把他的錢奪過來,又塞回他的口袋裏,縴手拍拍他的臉蛋,笑着道:「我現在相信你是拾金不昧的那個笨蛋了……別怕,有姐在,不會讓你走投無路的。走吧,逛街去。」
汪慎修好不尷尬地在財務人員眼睛裏被人拉着走了,俏姐兒名叫韓俏,也不知道真名假名,不過這裏還真像陳經理所說,不在乎你的證,只在乎你的人。
下樓梯時,迎着保安稍有異樣的眼光,俏姐兒故意一般,攬得汪慎修更緊了,路過大廳她還故意大嚷着:「阿寶,告訴她們小王我養着,別打我家老公的主意。」
保鏢嗤聲笑了,那錢沒地兒扔的姐們,經常花錢養個小白臉,他笑着恭喜汪慎修。汪慎修呃了聲,走路平白無故來了個趔趄,惹得俏姐格格直笑。
汪慎修尷尬了,使勁安慰着自己:我得堅持住,我得出於泥而不染,否則將來向組織無法交待。
出了門,好一個晴朗的天空,幾步之外,汪慎修又注意到了偎依在自己肩膀的俏姐兒,兩人俊男靚女惹來了不少羨煞的眼光,那一刻的驚艷,似乎讓汪慎修感覺到了他自詡良久而無人理解的風騷,俏姐兒再一次看他時,汪慎修嚴肅地道:「俏姐,我雖然臉白點,可不是小白臉,你養我絕對不行。」
俏姐兒被汪慎修的話聽愣了,美目眨着,像是徵詢原因,那話也是她隨意說的,並未當真,看這位小男生這麼嚴肅,還以為傷到自尊了,卻不料汪慎修更嚴肅地道:「我養你,倒是可以考慮。」
「你養我?」俏姐兒笑了,一下子花枝亂顫。
「養不起一輩子,養一天總可以吧?今天你買什麼,全算我的。」汪慎修道,一直對這位稍有歉意,畢竟哥進門白吃白喝白浪費的感情一番。
俏姐兒不笑了,怔怔地看着汪慎修,眼神迷離,胸前起伏,朱唇輕啟,像被感動了,冷不丁拉着汪慎修,重重地吻上了,絲毫不理會汪慎修的掙扎,就在路邊,就在陽光下,就在車流人往的街頭,重重地吻着。
敬愛的組織吶,趕快救救我吧,我快徹底淪落了。
汪慎修心底在吶喊着,不過人卻抱着俏姐,迷醉在香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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