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見這塊牌匾,登時嚇了一跳,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他們才一個個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朝來路拔腿便逃,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沒有放棄對方,九個人手拉着手向山外跑去。」
「可是這一次,他們卻仿佛進了迷宮一般,怎麼也找不着出去的路了,他們跑了一圈,又跑一圈,來來回回都只在原地打轉。」
「如此一來,眾位兄弟都嚇得哭了起來,只有他沒有哭,其他在他心裏,何嘗不是和他們一樣害怕,只是他心裏知道,一旦自己怕了,勢必影響到餘下的八位兄弟,大家一定會死在這裏。」
「他想到此處,心中反而出奇的平靜了下來,仿佛突然感覺不到恐懼一般,牽着眾位兄弟的手,一步步向鬼門關走去,等到了大門,他伸手一推,兩扇門戶『吱呀』一聲,緩緩向兩邊分了開來。」
「他探頭向門中巴望片刻,眼見裏面霧沉沉的,仍是半點光亮也無,可是既已到了這裏,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於是他也只有咬緊牙關,一步步向裏面挨了進去,眾位兄弟不假思索,也都隨後跟了上來。」
「前行半里多路,依然沒有見到半點人煙,只是每人鼻中,都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時眾人的衣裳早已燒完,再無引火之物,無奈之下,只得相互攙扶,扶着牆壁緩步前行。」
「漸行漸遠,那股血腥之氣也變得越發濃了,饒是幾人早已見慣了死人,這時也都忍不住直皺眉頭,又行數步,冥皇忽然一個踉蹌,一頭撞在了一件硬物之上,他跌了一跤,心中反而歡喜,原來他摔跌之時,伸手在空中亂抓亂摸,竟觸到了一根欄杆。」
「既有欄杆,前邊必有道路,於是他爬起身來,伸手搭上欄杆,領着身後的八位兄弟,一步步向前走去。」
「行不數步,便上了一座石橋,腳步踏上石橋之上,只覺橋板不住搖晃,似乎隨時都會斷裂開來,冥皇心下驚惶,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反而不住低聲提醒,叫眾位兄弟小心,這石橋雖然只有數百丈長,然而在這一干人心中,卻仿佛比天涯海角還要遙遠。」
「好容易過了石橋,前邊忽然傳來嘩嘩水聲,似乎又有一條大河攔住去路,同時血腥之氣撲鼻而來,當真令人毛骨悚然,眾人見了這般情形,一時間誰都不敢妄動,只是呆呆的停在岸邊,茫然注視着身前無邊的黑暗。」
「良久,良久。」
「那片湖水之中,忽然傳出了一陣急促的『咕嘟』聲響,緊接着水面急速涌動,有一道血紅色光芒從河水中沖了出來,那紅光分開水面,立時變作了一個血紅額人影,口中一聲尖嘯,迎面向冥皇撲了過去。」
「啊。」眾人聽到此處,不由得大吃一驚,都道:「後來便怎樣了。」
「後來」張春江吁了口氣,陰惻惻的道:
「當那道人影出現的這一剎那,冥皇便已察覺,可是這人影來的實在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出手抵擋,甚至連轉一下念頭也是不能,眼見那條人影撲至近前,他只能苦笑一聲,暗道:『完了,』」
「誰知,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有一道更加明亮的血紅色光華突然亮起,從他的胸腹之間急撲而出,一口將那道血紅色人影吞入肚中。」
「啊。」眾人一聽,盡皆伸長了脖子,急道:「後來呢。」
「這一下奇變突起,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冥皇本人,也如墮五里霧中,摸不着半分頭腦,眾兄弟見他無恙,自然大喜若狂,歡呼聲中,團團將他圍了起來。」
「但,就在這時,水面忽然紅光大放,一道血紅色的光柱沖霄而起,瞬間照亮了整個天空。」
「血光出現的這一剎那,眾人只見水面一陣翻滾,湧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而漩渦的中心,赫然出現了一個猙獰無比、巨大無比的血紅色人臉。」
「『這裏是什麼地方,』冥皇問道。」
「『忘、川、河,』水中的人影張了張嘴,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又是誰,』」
「『我是誰,我是誰,哈哈,哈哈,』水中的人影一陣狂笑,反問道:『那你認為,我又是誰,』」
「『你是鬼,』冥皇答道:『一個以吞噬血肉為生的惡鬼,』」
「『既然你知道我是鬼,你怕不怕我,』」
「『自然不怕,』」
「『你不怕我,』那鬼聽了,突然變得暴怒起來,惡狠狠的說道:『你怎麼可以不怕我,』」
「『邪不壓正,』冥皇抬起頭來,淡淡的道:『我又沒做過虧心事,為什麼要怕你,』」
「『你不怕我,你不怕我吃了你了麼,』那鬼張大了口,露出一口森森獠牙,厲聲喝道:『你怕不怕,』」
「『不怕,』冥皇抬起頭來,傲然道:『人才是萬物之靈,為什麼要怕你,要我說,鬼應該怕人才對,』」
「『好,那我現在就吃了你,』那鬼張開血盆大口,恫嚇道。」
「『不,你吃不了我,』這一次,冥皇竟出奇的平靜了下來,仰望着空中那道巨大的身影,淡然道:『你在害怕,對麼?』」
「『胡說,』那鬼一聽,趕忙大聲叫道:『我為什麼要怕你,怕你這螻蟻一般的人類,』」
「『不,你怕的,要不然你的聲音為什麼在發抖,』」
「『胡說八道,』那鬼尖聲叫道:『誰說我在發抖,』」
「『你不用騙我了,』冥皇直視着他的雙眼,十分篤定的說道:『你的話可以騙人,可是你的眼神騙不了人,你,的確是在害怕,』」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那鬼聽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驚聲尖叫起來:『我要你看着,我到底吃不吃得了你,』說着,那鬼忽然回過頭來,高聲叫道:『帶出來,』」
「話語之中,只見血紅的天幕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赤/身luo體,瘦瘦小小的孩童,那鬼望了那孩童一眼,哈哈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你,認不認得他,』」
「『認得,』冥皇常常吸了口氣,強行忍住心中恐懼,淡淡的道:『你想怎麼樣,』」
「『你、乖乖走到我的嘴裏來,我便放了他,如何,』那鬼呵呵一笑,得意的瞥了手中的戰利品一眼,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說話算數麼,』」
「『一言既出,豈有反悔之理,』那鬼臉色一沉,說道:『若是我有違誓言,便教我永遠沉淪在忘川河中,生生世世不得超脫,』」
「『好,』冥皇淡然一笑,說道:『你放了他,我答允你就是,』」
「『很好,』那鬼聞言,緩緩點了點頭,似乎警告一般,回頭向眾人瞪了一眼,冷冷的道:『你們幾個,最好別玩什麼花樣,不然』」
「『不然怎樣,』冥皇收起笑容,冷冷的道。」
「『不然,你也知道我的手段,』那鬼陰陰一笑,張口一吹,水面上突然霧氣升騰,泛起了無數血光,每一道血光之中,都裹了一個苦苦掙扎、淒楚萬狀的小小身影,在波濤中載浮載沉,悚然哀號。」
「『這些都是你的殺的人麼,』冥皇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那鬼呵呵一笑,陰惻惻的道:『從古至今,我從未傷過一條人命,這些人之所以落入我的手中,全都是罪有應得,』」
「『是麼,』冥皇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難道我們十位兄弟,也都是罪有應得麼,』」
「『不,你和他們不同,』那鬼搖了搖頭,正色道:『他們是罪有應得,而你,我卻是非吃你不可,』」
「『為什麼,』」
「『無可奉告,』」
「『難道我臨死前的願望,你也不能滿足我麼,』」
「『是,』」
「『為什麼,』」
「『不敢說,也不能說,』」
「『很好,』冥皇點了點頭,問道:『我死之後,你可不可以放了他們,』」
「『當然可以,』那鬼點了點頭,說道:『我不但會放了他們,還給他們一個好的歸宿,』」
「『既然如此,』冥皇微微一笑,緩緩閉上了雙眼,低聲道:『請吧,』」
「『大哥,』」
「便在這時,陰九幽忽然驚叫起來:『不,你怎麼可以白白送死,要是連你都死了,我們該怎麼辦,』」
「『二弟,』冥皇回過頭來,望着這張稚氣未脫的小臉,強笑道:『我死了,你們就可以活着,我死之後,你便是他們的大哥,一定要記住爹的話,好好照顧他們,你聽到了麼,』」
「『是,可是』」
「『沒有可是,』冥皇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這位兄弟的肩膀,淡淡的道:『以後這副重擔,可就要要交到你的身上了,記住,不要讓我失望,』」
「『是,』陰九幽咬了咬牙,擦了擦有些泛紅的眼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沉聲道:『大哥,走好,』冥皇回頭一笑,緩緩向那道血紅色人影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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