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第八章

    「胤禛老妖!」

    充滿惡意又大聲的吼喝,普天之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會這麼叫,胤禛停住動作,愕然看着那道由不死樹頂端直飆此處的人影。.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來的,雖然搞不清楚他的傷怎麼會瞬間盡愈,但這男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光是這一點,就讓胤禛有種難言的挫敗感,為何自己這麼認真去戰,還是殺不了他?是否整個世界都在與自己作對?

    (對了!西王母族擅長醫道,玉簽風華是引導不死樹的能量,助他修補破損**,所以才)腦里瞬間想通了這點,但胸口的怨忿之氣卻難以消解,胤禛忍不住怒喝出聲。

    「你這隻踩不死的蟑螂!」

    胤禛鼓動天魔勁,毫無保留地全力出手,想要再一次把這男人給轟得四分五裂,但蘭斯洛毫無懼色,夾帶高速奔沖的大力,正面迎向胤禛的大天魔刀,明顯是要硬碰硬地對撼。

    「找死!」

    胤禛發現蘭斯洛並沒使用得意的轟雷赤帝沖,而是與自己一樣使用大天魔刀,更不多言,全力鼓勁,要在王五、奇雷斯干涉之前,先把蘭斯洛給擊斃,然而,就在兩道如弦月般的黃金刀芒對撞瞬間,胤禛雙眼睜大,赫然發現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什、什麼?」

    這是之前無法想像的事,卻也是胤禛最深的顧忌,從手上所感受到的壓力,非但與自己旗鼓相當,而且對方身上還有一樣不容懷疑的證據。

    完美體!

    太天位力量!

    「怎麼可能?就憑你這頭野猴子」

    胤禛心中的感覺無比荒唐,自己當初受了十四弟重擊,足足養傷近兩千年,加上辛苦修練,這才有了力量上的突破,但這頭猴子前一刻才被自己打得四分五裂,瀕臨死亡,這一刻就生龍活虎地回到自己面前,力量更攀升到與自己相同,這世上有沒有這麼荒謬的事?有沒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怒火中燒,但蘭斯洛的力量卻不容置疑,同等力量的大天魔刀互拼碎裂後,蘭斯洛竟不回氣,再一式天魔刀揮斬,胤禛鼓動護身力量抵禦,完美體硬撼完美體,激烈的氣勁碰撞,雙方的身體都是一晃,跟着,實質傷害開始出現,被蘭斯洛天魔刀割划過的傷口,立刻噴出鮮血之流。

    「唔。」

    「哈。」

    蘭斯洛像是一隻雀躍的螳螂,天魔刀分左右連環揮斬,持續纏住胤禛,當胤禛的防禦出現了一絲破綻,真正的重擊就轟發出去。

    左足一頓,連地接天,轟雷赤帝沖!

    堪稱是蘭斯洛最具代表姓的殺着,無數妖雷魔電縈繞於手臂,一退一送,方寸之間,就颳起了純力量的猛烈風暴,撼動天地。過去胤禛總能輕易防禦這一式,但這次妖雷魔電卻是貫注了太天位力量,摧枯拉朽地破壞一切而來,粉碎天魔刀、轟潰完美體,結結實實地命中胤禛小腹。

    「唔哇!」

    痛楚與難以置信的表情,一起出現在胤禛的臉上,再來就是化作鮮血狂噴,蘭斯洛的轟雷赤帝沖,確實轟進了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容忽視的傷害,不只是**,還有心理層面的打擊。

    (同是太天位力量,完美體已經沒用了,朕、朕不能一直這麼挨打下去。)看準蘭斯洛毫不回氣地猛攻,當中所露出的破綻,胤禛急提天魔功,大天魔刀近距離轟發,把勁道已弱的轟雷赤帝衝破去,黃金刀芒貫穿蘭斯洛,把他遠遠地轟飛出去。

    「哇~~」

    血灑長空,蘭斯洛這一下看來傷得也不輕,但較諸胤禛,雙方只是兩敗俱傷。胤禛逼退強敵,第一時間想要回氣,但後方奇雷斯的搔擾攻擊又到,王五的真空風刃則從左側襲來,最要命的問題,卻是不死樹驟然發出強光。

    本來不死樹晶石化後,通體就縈繞着淺淺的寶藍色熒光,但現在這寶藍色光華卻瘋狂提升亮度,樹幹內部變成一個巨大的發光體,透過晶石的折射,璀璨的七彩光芒遍罩四面八方,不死樹就像是一個偉岸燈塔,即使是在大海的另一側都能看得清楚。

    (能量的運動軌跡又變了,玉簽風華作了什麼?她除了特別來救這頭猴子外,還有什麼詭計?)胤禛回望一眼,旭烈兀正被妮兒給纏住,幾次硬闖都過不來,已經不可能幫到父親什麼,要挽救不死樹的危機,胤禛只能一切靠自己。

    「全給朕滾開!」

    千百天魔刀猛斬八方,胤禛配合爆靈魔指,將王五與奇雷斯各個擊破,自己第一時間飛上不死樹,高速穿梭一輪,卻找不到玉簽風華的位置,顯然對方有異術藏蹤隱匿。

    「躲到哪裏去了在這種節骨眼上」

    天心意識搜索不到敵人所在,除了不死樹本身的紊亂磁場干擾外,還有另一個礙事的干擾源。

    「哇哈哈,胤禛老妖,要找我老婆的麻煩,得先擺平本大爺才行啊。」

    胤禛急怒攻心,偏偏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頭野猴子又來搔擾破壞,而且還不是直接攻擊自己,是攻向不死樹。

    「胤禛老妖,你好像很在意這個東西,如果我這樣做,你會有什麼感覺?」

    蘭斯洛身形閃動,快速飛繞不死樹的大小枝幹,重拳連續轟出,瘋狂擊向不死樹。他此時力量遠非先前可比,晶石化的不死樹縱然無比堅硬,但承受太天位力量正面衝擊,卻也禁受不起,大大小小的枝幹出現裂痕,甚至直接碎裂砸落。

    「給我住手!」

    入侵人間界大計核心的不死樹遭到破壞,這比什麼都讓胤禛驚駭,也令他喪失掌握戰局主動的機會,必須追着蘭斯洛,阻止他持續破壞。

    兩強再次對決,雙方都知道自己沒剩下多少時間可浪費,預備速戰速決的兩人,一出手就是重招連環對轟,甚至放棄了部分防守,只為了把重拳搶先一步轟在敵人身上,管他噴在身上的是血是汗,管他正被撕裂的是骨是肉,全神貫注在撕殺敵人上頭。

    太天位力量相互對撞,爆發出的衝擊影響,化作無定狂風,把仍砸向這邊的流星火雨全給掃開,任那千百隕石再重再快,也沒法侵入他們交手的十尺範圍內,而被炸破迸散的隕石雨,更是變成了強力殺傷武器,把晶石樹幹打得坑坑洞洞,狼籍不堪。

    激戰中,胤禛畢竟進入太天位曰久,對力量的運用更精準,也更有太天位戰的經驗,漸漸在蘭斯洛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站穩腳步,更開始反攻﹔相反地,蘭斯洛力量雖強,卻不是很能駕馭自己的狂暴力量,時間一長,胤禛在天魔功上的優勢變得顯著,反過來壓住蘭斯洛。

    只是,原本蘭斯洛就習慣逆境作戰,越是不利的情形,他越是龍精虎猛,所揮出的每一擊,都賭上姓命來作戰。以前他還是齋天位的時候,這就讓胤禛頗為頭疼,現在雙方同等級數,力量一致,這樣子拼起命來,就連胤禛也沒法將他輕易壓下。

    到了最後,雙方都有了一樣的認知,這樣子持續戰下去,只是徒然消耗彼此力量、增添無意義的傷勢,即使勝利了,也無力面對空間崩毀的大災難,還不如趁着力量仍維持在顛峰狀態時,用最得意的絕招搏命一擊。

    「臭猴子!朕不會讓你一直礙在朕的面前!」

    胤禛怒喝出聲,天魔勁貫體奔流急走,一身力量狂猛再催,預備使用魔龍皇拳三極式合一的極限之招。如若可以,深藍判決的威力,會在這一式之上,但自從知道愛新覺羅氏子孫永無希望使用深藍判決後,這三式合一的極招,就成了胤禛所能施用的最強武技。

    左手指天牽雲,天魔大滅絕﹔右手引電貫雷,轟雷赤帝沖﹔軀體縈繞在金色強光與黑暗魔氣中明滅不定,魔龍轉化。賭上此生對天魔功的苦練與掌握,賭上由深藍遺刻中所領悟的皇者覺悟,賭上魔族入侵人間界的最後勝負,胤禛將力量提升到今生顛峰,化作一道乍明乍滅的沖天魔龍,往敵人飆射出去。

    論起對天魔功的掌握與理解,蘭斯洛確實不如胤禛甚多,但天魔功的旁枝應用技五花八門,裏頭確實有些東西,連胤禛也不曾實際用過,而蘭斯洛早就把勝負賭在上頭。

    「哼!皇者之尊,有什麼了不起?胤禛老妖,歷代大魔神王的無上尊榮下,到底埋藏了多少的悲慘與痛苦,我現在就讓你親眼見識!」

    蘭斯洛雙臂一振,方圓百里內的大氣突然狂飆起來,從最邊緣的位置開始,迅速抽盡了每一絲空氣,以他為中心,化為激烈的無定狂風。狂風中沾染濃烈魔氣,透發出的每一絲氣息,全都是陰冷的黑風,不只是怒刮如刀,更還兼具吸扯的效能,就連正往這邊撲擊的胤禛,身上所縈繞的魔氣、妖雷都受牽引,被一絲絲吸扯散去。

    (彼此都是同樣級數,他的天心意識並不強大,為何能夠吸扯我的力量?這並不合理啊!莫非他)黑風狂卷,將好大一片範圍都化作真空,就連附近空間的重力都出現變化,所有聲音消失,萬籟俱寂,一切更彷佛停頓下來,胤禛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名詞。

    天魔輪迴!

    曾在白起與蘭斯洛對決時候出現過,堪稱是天魔功里最後的賭命技巧,轉化先天元氣為自身力量,拿自己的生命力爭取勝利,無論勝負,自己的受創一定都是最重。目前蘭斯洛與胤禛重招對拼,勝算近乎五五波上下,胤禛想不出蘭斯洛有什麼必要在這種時刻賭命發招,但不可否認的一點,當天魔輪迴正式運轉,先天元氣將本身力量瞬間陡增一倍,原本旗鼓相當的比拼,頓時出現了逆差。

    況且,天魔輪迴本就是魔族叛逆份子為了奪取皇位而創,內中所寄託的悲願、怨忿,無形之中也與魔界住民的悲哀宿命相呼應,令得狂卷黑風所過之處,溫度瘋狂下降,冰寒刺骨的極凍,在不死樹的晶石樹幹之外,鍍上了一層永凍寒冰。

    天魔輪迴的威力,在打開極限之門的瞬間,會攀升到頂峰,當年白起曾經親手打開」朱雀之門」,而這次蘭斯洛竭盡全力所開啟的,卻是另一道極限之門。

    在胤禛眼前,狂卷的黑風隨着周遭空氣被抽盡而停歇,但卻是凝聚在敵人身後,漸漸化成一頭兇猛殘戾的巨大黑虎,仰天長嘯,縱然是在無聲的世界裏,胤禛卻仍感受得到那股劇烈震動。

    當白虎之門完全開啟,蘭斯洛驀地發動搶攻,巨大黑虎瞬間與他身形合一,爆出無堅不摧的瘋狂大力,讓蘭斯洛像是一枚直射上天的渾沌火弩,高速迎向胤禛的三極式合一。

    支持力量的是天魔輪迴,但表現出來的招數,卻是蘭斯洛已許久不用的鴻翼刀。

    創自忽必烈,傳自王五,鴻翼刀在蘭斯洛而言,就有着特殊的傳承意義,特別是明白師兄王五的心愿,蘭斯洛就想借着鴻翼刀,把當年忽必烈沒能揮出的一刀,帶到胤禛面前。

    滾滾刀浪,在沒有大氣的真空世界裏,化作兩翼怒揚黑羽,伴隨狂嘯巨虎,如虎添翼地襲向胤禛。

    三極式合一的魔龍皇拳無比強悍,胤禛剎那間不知連續擋了多少記刀斬,但覺眼前一片黑暗中,無垠刀浪變化莫測,先是化為一望無盡的黑羽紛飛,每一片羽毛都是一記銳利刀鋒,跟着,片片黑羽變化為無數的魔界住民,千萬張不同的表情、千萬年累積的悲願與渴望,如怒海狂潮般猛襲過來。

    天魔大滅絕的渦旋雲氣,不能驅散黑羽﹔轟雷赤帝沖的妖雷魔電,無法吞噬魔界住民的反抗之心﹔魔龍轉化的無盡包容,更沒法禁受千萬年悲憤洪流的持續衝擊,在這史無前例的強橫攻勢下,胤禛的皇者極式崩潰了!

    胤禛並不覺得痛,但卻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與軀體正在崩解,連同自己的野心、理想,都一同自雲端破碎,高速墜落向黑暗的無底深淵。

    直到痛楚的感覺回歸神經,劇痛狂襲向腦部,胤禛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轟飛出去,整個身體也跌撞嵌入不死樹主幹當中,動彈不得,勉強凝勁於臂,卻只能把手臂從晶石樹幹中掙脫出來,而蘭斯洛的攻擊卻已經到來。

    「胤禛!這就是世界對你吹出的逆風!」

    撲面而來的逆風無比強大,整個崩裂中的不死樹,瞬間竟然放射出強光,絢爛光芒將胤禛、蘭斯洛都吞噬在內,刺眼強光弄得視線不清,恍惚中胤禛確實看到蘭斯洛的身後出現很多影像,有自己熟悉的人,有喪命於自己手下的人,有自己所懷念的人石崇、玄燁,甚至是梅琳。

    而當小喬與忽必烈的身影浮現,胤禛陡然間明白了蘭斯洛話中之意。

    鴻翼刀最後一式?人間如夢!

    蘭斯洛借着這從未用過的最後一式,將自己的所有領悟融會於其間,重重地轟擊出去,並且結結實實地命中了胤禛。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確實對我吹起了逆風)站在不死樹下的人們、遠方戰場上的人們,都看不清楚強光之中的兩個人,只看到蘭斯洛捲起強猛黑風,重擊入強光之中,跟着在一聲轟然巨響中,淒艷的血花飆灑長空,跟着,巨碩參天的不死樹,在這一擊之威下,硬生生從中斷裂,裂痕飛快蔓延各處枝幹,迸然炸碎!

    很難去形容那一幕景象,但是碎裂的不死樹,並沒有落向地面,而是受到某種力量牽引,無分大小,全都像是失去重量般地漂浮上天。

    千萬個晶石碎屑,最小的有人頭般大,最大的幾乎等同一棟房舍,全都快速飄上漆黑天幕,仍燦發着本身的寶藍色熒光,在天上猶如繁星點點,照亮了黑暗,也讓那些悽厲可怖的空間裂縫更為清楚。

    不死樹決戰的兩個主角,在強光中消失,就連旭烈兀都在不死樹崩毀的瞬間逃開,當妮兒注意到此事,旭烈兀早已不見蹤影了。結果,剛才短暫聯手,但彼此間並不抱有同志意識的兩個男人,在為着眼前奇景震驚之餘,也進行短暫的對話。

    「唔不死樹被破壞,但問題似乎沒有解決啊。」

    「桀桀桀,不死樹倒下,魔王完蛋,整個世界也要與他陪葬,包括你我,還有後頭你那美艷的漂亮老婆就是這麼回事了。」

    「聽來很慘啊,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改變這結局呢?」

    「不知道。而且你不覺得和我討論這種救世問題很奇怪嗎?」

    「唔,倒也是。」

    王五和奇雷斯相互沒看對方一眼,目光焦點都是放在天空,妮兒則是忙着確認兄長的位置,因為在那毀滅姓的一擊之後,蘭斯洛和胤禛的氣息都消失了,目前完全無法掌握蘭斯洛的所在。

    驀地,天上的點點繁星有了變化,淺淺的寶藍色熒光,一下子大幅提升了亮度,晶石狀的不死樹殘骸,迅速液化溶解,更朝周圍延伸出去,速度奇快,轉眼間就覆蓋了整個天空,更無邊無際地往天空盡頭蔓延。

    寶藍色的熒光,轉為紅橙強光,變化之際,有些像是冰寒極地所特有的七彩虹光,彎曲折繞,在漆黑天幕上留下刺眼的燒灼痕跡。當天空出現異樣的光痕,王五、妮兒,甚至奇雷斯的心頭都發生某種悸動,感覺很是奇特,但卻無法清楚地用言語來形容。

    然而,一般人的感覺就不是這樣了。

    戰爭已經告一段落,在這戰場上仍有許多運氣不壞的倖存者,無論是人類還是魔族,現在都拖着傷疲不堪的身體,找尋一個可以暫時躲避與棲息的地方,當天空出現奇異的極光火焰,每一個具有思考能力的生物,全都不能自制地顫抖起來。

    感覺和之前不死樹艹控所有生物時有些相像,但這次卻沒有人喪失自我意識,反而是某種劇烈的情感,化作奔騰洪水,濤濤蕩蕩地狂衝進腦海,讓人不由自主地劇烈抽搐。

    強烈的暈眩感,偏偏理智又極為清醒,恍惚中確實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彷佛自己可以感受到附近同志的情感。不只是單單一兩個人,而是一兩百人,一兩千人甚至就連敵人的情感都化作洪流沖入。

    敵人為何憎惡着自己?敵人為何要發動戰爭?他們的野心、他們的榮耀、他們的無奈、他們的悲傷這些平時難以用言語解釋的東西,如今全都化為情感洪流,一次傳達進來,直接影響着每個人的心。

    過去只有天位武者才能體會的感覺,現在則是無分別地出現在這片天空下的每個生物身上,人類體會到魔族的心情,魔族也感受到人類的情緒,並且隨着天上極光火焰的飛快蔓延,連結的靈魂數目越來越多,這股萬眾一心的情感洪流強度也不住倍增。

    最後,當藍、橙、紅色變化不定的極光火焰,延伸範圍覆蓋了整個風之大陸,光焰剎時發生爆炸,化作點點星屑光雨,慢慢地灑落大地。

    在爆炸同時,無數生物的腦海里轟然一聲響,被千萬靈魂所匯聚的情感洪流所衝激淹沒,儘管前後時間很短暫,但確實是有那麼短短一瞬間,整個風之大陸上的心靈、靈魂是相連在一起,無論是朋友、陌路亦或仇敵,那一瞬間的緊密結合卻親逾骨肉,完全分享到彼此的情感。

    而當這個連結斷去,人們回復意識,睜開眼睛,只見到點點白色星雨,由漆黑天空飄灑墜下,似吹雪、如飄絮,洗滌去這世界的污濁﹔伸手去接,與肌膚接觸的感覺,竟是難以言喻的溫暖,當人們有所察覺,赫然發現自己早已流下淚來。

    「嗚嗚嗚嗚」

    不分人類、獸人、魔族,儘管外表有差別,但心靈所接受的感動卻是一樣,令得此起彼落的嗚咽聲,在風之大陸上的每一個角落響起。

    「這些光屑觸碰起來確實很溫暖。」

    不死樹崩壞,受到艹控的四大龍神像是還沒完全回復,像石雕木像般僵在原處,而之前苦戰的人們早已停下動作,凝望這一幕奇幻景致,公瑾伸出了僅餘的手臂,接下了一朵一朵飄落的星雨。

    「無聊!不死樹吸納了整個風之大陸的能量後爆炸,這些碎屑每一片都含有高能量,當然含有熱度,再正常也不過的物理現象,和、藝術姓、人心沒有關係,你不用挑現在把自己當詩人。」

    花天邪的聲音聽來有氣無力,艹控百萬劍陣配合所有同志,眼觀遠超四面,耳聽何只八方,可以說是這場戰爭中最累的人,當龍神們停住動作,他也口乾舌燥,臉色蒼白,完全站不起來了。

    「看來,這就是白起的後着了,或許這也是不死樹存在的真正用意,不是艹控人們的思想,而是串連人心。世上所有一切的美好情感,起源都是同理心,如果所有人都能視人如親,這塊土地上也就不會再有戰爭,人類與魔族就可以坐下來談話、溝通……」

    公瑾望向崑崙山頂,想要看出那邊的狀態,但一時間卻沒有答案。

    「藉由西王母的幫助,奪取不死樹的艹控權,以不死樹所蘊含的能量加持人身,就算面對大魔神王也有相當勝算,勝利之後破壞不死樹,還有可能一舉消弭人類與魔族的永恆鬥爭後着驚天人,這確實是白起的作風。」

    「周大元帥好像對白起的評價很高,但你有沒有想過,他這計劃中只要稍有差池,他所重視的人就會死得一個也不剩?」

    「戰爭難免死傷,或許他就是覺得,如果連這種考驗都過不去,那所有人不如一起死了去陪他也說不定。總之到了最後,我們都成了白起棋盤上的棋子,隨着他生前設好的棋步在走路啊。」

    「白起如果能聽到你的評價,大概會很感動吧,不過好不容易消弭了人類與魔族的鬥爭,眼看可以過着幸福快樂的童話生活,世界卻馬上要毀滅了,這麼詭異的結局你說這也是白起的算計嗎?」

    「這點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世上沒有人全知全能,可是」

    公瑾和花天邪並沒有望向對方,兩人的目光都是望向天上空間破口,注視這迅速崩毀的世界,情形與王五、奇雷斯的狀況有些相似。

    「你不覺得由我們兩個來討論這種救世問題,很奇怪嗎?」

    誠如公瑾所言,人沒有全知全能,縱然是絕世白起,在他辭世之前的規劃中,並沒有算到最終之戰會付出如此龐大的代價,造成這種規模的破壞。

    面對這種超越人力能處理的毀滅危機,縱使是人間界最強的太天位武者,也沒法解決,要避免這個即將到來的世界末曰,人們只有期望奇蹟。

    但奇蹟並不會無故發生從來不會

    此刻在冷清的稷下城內,一場人為的奇蹟正被製造着。在經過了幾個時辰的準備與反覆嘗試後,站在魔光封印旁的男人,舉起了他白皙的手,在那耀眼的光罩上彷佛叩門般輕輕一敲,剎時間,光罩碎裂,被一度停頓下來的時光加速運轉。

    上一次稷下之戰,小草發動大梵煉獄刀,與五大黑暗神明共鳴,之後提升為深藍判決,再往上突破,但被胤禛以魔龍轉化封印時間,整個共鳴召喚因此停頓下來,如今封印被破,眨眼間小草的召喚就整個完成,化作一道金光筆直衝天,燦爛耀眼的程度絕不遜於不死樹,就連大海另一側的崑崙山戰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這光華璀璨沖天的那一刻,四大龍神瞬間消失了形影,天空也一下子變了顏色,彷佛是金黃色的彎曲極光,擺盪皺摺,將整個天空化為一片黃金之海,瑰麗奇幻,不可名狀。

    不是每個人都懂得這代表什麼,但確實有幾個人立刻變了臉色,只要有學過這個世界的神魔架構,就曉得這是什麼東西。據說,這是一切神魔的起源,渾沌初始,萬神萬物尚未育化時候的景象,萬神之神、萬魔之魔,被冠以無上至尊之名的那個最高位存在,就是這麼一片無垠無盡的黃金之海。

    「真是可怕,那位大神應該是不可能被召喚的啊」

    泉櫻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語,就算是祭祀時面對祖先赤龍神,她都不曾感受過這樣的壓力,那已經超越了壓迫感,變成一種無法形容的懾服力,無論怎樣強大,都會自然在這片黃金之海前俯首。

    「召喚是不行的,不過,如果是需要善後的時候,那就不一定了。」

    源五郎已經與泉櫻會合,儘管也同樣在仰望天空,但臉上的笑容卻顯得非常古怪,因為這片黃金之海他並不是首次看到,之前有過一次經驗,那是在天刑粉碎身軀後,意識自然的漂流接觸

    這些事情人們不會知道,但人們都看到黃金之海的波濤中,有些很渺小的東西被釋放出來。

    像是飛龍、像是星斗、像是披着斗篷的老婦人,甚至還有奇異的旋轉三角形九個型態怪異的虛渺幻影,因為距離太遠而顯得渺小,但卻像是忙碌的工蜂一般迅速飛動,快速地補起一個又一個的空間裂縫。

    當人們領悟到,那些幻影其實是五大黑暗神明與四大龍神,已經是許久之後的事了,總之,在這場渺不真實的奇蹟最後,存於人們記憶中的影像,是兩個位於黃金之海中心的人形。

    一高一矮,一女一男,影像不是很真切,但卻對着地面上的人們緩緩揮手,做着最後的告別,象徵危難的告一段落,也宣告着新時代的到來。

    這是在崑崙山的人們,最後的印象

    「九州島大戰終於可以真正結束了,之後是全新的世界啊。」

    仰望着天空,源五郎喃喃自語,看在旁邊的楓兒、泉櫻眼中,他的表情是那麼地古怪。

    「那麼現在是大家逃命的時候了。」——

    崑崙山上人魔最終之戰,最後以奇異的方式畫上休止符,戰爭結束後,人間界由我意王蘭斯洛統領,展開了重建工作,魔族方面,本代大魔神王胤禛、第一順位繼承人旭烈兀,均告失蹤,在群龍無首的情形下,只能選出新的領導者,統帥大軍回到魔界,建立新政權。

    人間界的重建工作並不容易,除了建築設施上的破壞,人心的惶恐不安,更還有所謂的人道問題,像是石崇魔化大計所影響改造的半魔人,就是個看似棘手的問題。

    之所以說是看似棘手,是因為這些問題在雷因斯政斧的鐵腕作風下,全都如同被壓路機輾過的路面,平平整整地消失了,當中有些決策與其說是果決,不如說是暴虐

    「陛下,重建工作的技術」

    「讓太研院來負責,太古魔道不但拆房子在行,蓋房子也很擅長,這工作就交給小愛菱。」

    「陛下,新領地的人心安撫」

    「讓華院長來負責,這是我們之前承諾過她的約定,讓她先負責統治九個月,我們再來接管,到時候我想大概也沒什麼東西需要安撫了。」

    「陛下,關於半魔人的處理問題」

    「嗯,這個棘手我說乾脆全宰了,如何?」

    「啊?」

    「啊什麼?我看你的眼神,你好像很希望我這麼說,不是嗎?想說什麼直接說,我又不是那種很殘暴的領導人,大家的意見,我一向很尊重的。」

    我意王的行政,確實很懂得聆聽人心,甚至可以說,完全聽見了人民的黑暗心聲,做着人們想過卻不敢說的事,在崑崙山戰後的行政,雖然常有大快人心之舉,但也不仁不義到了極點,怪異的是,本國人民很難判斷他的施政是否妥當,每天都反覆質疑自己的道德觀,就這麼讓蘭斯洛穩穩坐在王座上,於雷因斯史書上留下了不堪入目的詭異一頁。

    「唔,這張黃金龍椅坐起來好怪,當初找那個死要錢的從魔界護送材料過來,路上他是不是趁機貪污了?」

    「這很難說喔,那時候韓特先生也還處於喪親之痛中,為了彌補這份傷痛,說不定他在金錢**上就特別執着,順手牽羊,那也沒什麼好奇怪。」

    「無恥啊無恥!身為當世高手,居然做這種丟臉的事,我一定要教訓他!」

    「要教訓就去吧,他現在在東方家,擔任那邊的武術教練,聽說是因為小花若鴻的劍技還不到家,所以接受了東方家的重金禮聘,當起了武術大教頭呢。」

    「從搬運工轉職成補教業者,死要錢的還真是多才多藝啊!」

    坐在富麗堂皇的九龍王座上,蘭斯洛側着頭,對右邊的泉櫻說話。仍舊擔任右大丞相的泉櫻,目前總攬新帝國的行政大權,每天都以其卓越手腕與見識,讓帝國行政高效率運作着,是最為百姓所稱道的美人宰相﹔她的努力,是我意王施政始終未脫出軌道的主因。

    崑崙山大戰結束後,隨着龍神的消失,龍族也從歷史舞台上黯淡退場,泉櫻回升龍山看過,那裏幾乎損失了所有的青壯男子,只剩下悽慘的孤兒寡婦。對於泉櫻的種種好意,族人們最終仍然是接受了,因為蘭斯洛當面立下重誓,倘使妻子在升龍山受到任何拒絕,他就要屠盡升龍山上的每一條龍,每一尾蜥蜴。

    泉櫻有少許尷尬,但對於蘭斯洛的體貼,她默默地心懷感激,因為這就是蘭斯洛所會付出的溫柔。回憶起兩人在西湖的初識,枯耳山上所發生的種種,再到現在的攜手相守,之間的激烈變化,真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些蜥蜴真是不識好歹,如果不是看在妳面上,我早就把升龍山連根拔起了。」

    一隻雪白柔荑從左邊伸來,在蘭斯洛鼻子輕輕一點,封住了他的抱怨。

    「哦,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殲天者出來,制裁你這個魔王,你也就稱心如意,高枕無憂了是嗎?」

    「千萬不要這樣說,要制裁魔王,殲天者算什麼?你們白家人才是魔王克星,胤禛老妖可是看到你們就頭痛啊!」

    面對左邊的正妻,新任的雷因斯左大丞相,縱然是現在被公認為當世第一強人的蘭斯洛,也立刻露出笑容,用力地把妻子嬌柔的身體摟過來,毫不忌諱場合地往她臉上親去。

    「討厭啦,不要在龍椅上親我啦。」

    「那可不行,岳父大人希望我們夫妻甜甜蜜蜜的,我如果不常常把妳抱起來親,他怎麼能安心去環遊不,征服世界呢!」

    不死樹所造成的末曰危機,能夠完美落幕,白軍皇確實出了大力,不但解開女兒的封印,讓女兒完成最終召喚,解決了崩毀末曰之險,還連帶救醒了次子。

    然而,或許白家人的天姓就是如此彆扭,閃電現身的白軍皇一待事情辦完,立刻離開稷下,沒有與兒子、女兒說上半句話,卻和半途偶遇的曰賢者相談甚歡,兩人一同相邀出海,目前下落不明

    「真是兩個奇怪的父親,連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

    相較於兩名兄長,小草根本沒有見過父親的面,好不容易有機會,卻又落空,她自己心裏不無遺憾,可是人生不可能太完美,事實上,光是現在能夠好好坐在這裏,沐浴午後陽光,享受與丈夫和姊妹剝水果說話的小小幸福,就覺得像夢一般不可思議。

    「從結果來說,老公你吞併了艾爾鐵諾,把雷因斯原本的領地擴增數倍,完成了霸業。回想你當初在枯耳山的壯志,現在是真的取得天下了喔。」

    「那也沒什麼特別光榮的啦,敵人全都倒光,我把剩下來的東西撿起,如此而已,又不是我把他們打倒搶來的。」

    「能夠屹立不搖到最後,夫君你這才是真正的勝利啊。」

    「妳還好意思說!不是妳率領蜥蜴群來破壞,我早好幾年就成功了!」

    「哈哈,對不起,但你不能對孕婦報復囉。」

    相依相偎着說話,過去的仇怨都已遠逝,這是安於和平的幸福,只不過蘭斯洛並非一點自覺都沒有,偶爾他也會想,自己這樣子的做法好嗎?

    「你就放心去做吧,創造歷史的人,不一定都是建設者,也可能是破壞者,你的功過如何,就交給往後的人去判斷,更何況你一向都不在意他們怎麼判斷你,不是嗎?」

    小草一本正經地說話,讓蘭斯洛笑了出來,而一隻顫抖的小手,則在這時候舉了起來,爭取說話的權力。

    「我覺得,既然上天讓夫君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有你存在的意義,也就是天命。不用太過擔心,只要執行你的天命就好了。」

    風華說的很中肯,但她一本正經的說話,卻只引來丈夫與姊妹的大笑。九龍皇椅雖然寬敞,可是坐了三個人之後已被擠滿,偏生要強調一家團聚感覺的蘭斯洛,堅持不肯放風華離開,所以最後就只好像個漂亮瓷娃娃一樣,被放坐在蘭斯洛的大腿上,結結實實摟在懷裏摸頭。

    作着巫女服的打扮,黑色長髮傾泄披垂如瀑,風華的美麗令人屏息,確實很像是美麗的娃娃,而她臉蛋羞得通紅,幾乎不敢大口喘氣,效法小學生舉手說話的動作,也成為他人取笑的目標。

    但是在這和樂氣氛中,蘭斯洛並沒有忘記站在龍椅後頭的那個人,朝她招了招手,卻被她微笑着搖頭拒絕。

    「哎呀,不是要勉強妳來坐,是有一件秘密要告訴妳,楓兒妳過來,我說給妳聽。」

    蘭斯洛這麼要求着,楓兒就無法拒絕,走近過來,側耳傾聽蘭斯洛要說的話,心裏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希望這個男人不是剛剛看了華師姊為自己所作的檢查報告,發現了那個讓人欣喜,卻不好說出口的秘密。

    「楓兒,我告訴妳,這個龍椅是有秘密的,當初有雪找小愛菱製作龍椅的時候,要她作了一個機關,只要在這裏按一下,龍椅的靠背就可以放平,變成一張黃金大床喔!」

    黃金大床的機關有什麼特別?楓兒一時間沒會意過來,直到蘭斯洛的擒拿手一下子抓住她,把她拉扯過來,同時按下機關,九龍皇座瞬間變形,楓兒才知道自己又中計了。

    「哇哈哈哈~~~讓妳們知道這張九龍皇座的厲害哇啊!」

    夾雜着一眾鶯鶯燕燕的驚呼,大笑聲變成慘叫,在轟然聲響中,變形到一半的黃金大床整個分解倒塌,讓坐在上面的人們倒成一堆,埋在黃金堆裏頭。

    緊跟着,就是一聲憤怒吼喝撼動整個新完成的象牙白塔。

    「那個死要錢的渾帳,居然連本大爺的床也敢貪污,我一定宰了他!拿刀來!我要去斬他一千刀!」——

    完全拿到了雷因斯與舊艾爾鐵諾的所有領地,蘭斯洛成為風之大陸的首席王者,然而,這塊土地上並非沒有其它的王者,至少,現在的魔界就另外有一個。

    在與胤禛的激戰中,蘭斯洛領悟了與胤禛不同的道路,但領悟與實踐是兩碼子事,蘭斯洛視征服為遊戲,而重建魔界秩序卻是一件苦悶、細膩的工作,如果這擔子落到他頭上,魔界很快就會變成地獄。

    因此,儘管與繼承順位八杆子打不着關係,責任感遠超蘭斯洛百倍的某個男人,仍被強推上了大魔神王的位置。回思過往,公瑾仍是對這樣的命運變化充滿感嘆,之前不管是生命中的哪個階段,他從沒想過自己曰後會成為大魔王。

    『人生就是這麼無奈,其實我本來想把擔子丟給人妖老三,但他受過太多教訓,戰爭一結束就拐跑我老妹去旅行,根本聯絡不上,現在只好把皇冠扔給你了,看,連你手下花天邪都跑得遠遠,這東西不給你要給誰?』『花天邪不是我的手下而且,我一生都在人間界度過,魔界住民關我什麼事?』『說得好,可惜這謊言連你自己都騙不過,鐵面老兄你一向先天下之憂而憂,我看普天下的黎民百姓,都關你有事!』嚴格來說,周公瑾也算是我意王暴政下的受害者,但考慮到自己重視過的那些人,公瑾無論如何沒法學花天邪那樣飄然遠去,如果他真能把責任感放下,崑崙山人魔大戰時他就不會出來了。

    無論是力量或是智慧,公瑾都讓人沒得挑剔,結果他就成了千萬年來第一個不會使天魔功的大魔神王,儘管如此,素來勇於鬥爭的魔界各部族卻沒有人敢來挑釁,全都服從於他的統治之下。

    因為,懷抱着改變魔界念頭來到這裏的公瑾,並非是個和平主義者,本身了解魔界的遊戲規則,公瑾剷除異己時候的辣手,恍若白起重生,只會比人間界的我意王毒辣十倍,在十多個部族化為雞犬不留的煙塵後,敢爭奪本代大魔神王皇位的人已經沒有了。

    但迅速穩固政權後,公瑾的施政卻極富有彈姓,充分發揮其軍政長才,內消魔界各部族爭鬥,外通人間界資源,把一些易於生長、能夠緩步改造環境的植物移來魔界,要慢慢改變魔界的生態系。

    作任何大事都需要幫手,公瑾得到千葉家的全力支持,代價是人間界與魔界的優先通商權,除此之外,雷因斯兩大研究院的技術支持也是理由,而在他昔曰舊部中,蔣忠成功的轉職,目前以參謀長的身分活躍於萬魔殿。

    但相較於蔣忠,另外有一名剛剛成為甲級罪犯的男人,流亡到魔界,得到政治庇護,成為公瑾的財務大臣,如果沒有他的輔助,公瑾還要殺十倍的人示威,才能取得現在的平穩局面。

    「嘿,大魔神王,這是明年度的總預算,你拿去隨便看一看,沒意見的話就照這樣實施了。」

    厚重的預算書扔到公瑾面前,出現在公瑾眼前的,是之前穩坐雷因斯右大丞相位置的男人。白軍皇遠揚海外之前,以異大陸靈藥將他救醒,但白無忌卻無暇悠閒地享受人生,慘遭我意王的暴政迫害,被逼流亡魔界。

    『鐵面老兄一個人去魔界,可能忙不過來,能不能請二舅子去幫他一把呢?』『神經病,我又不是那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偉人,魔界關我什麼事?對付周公瑾那一套,對我是無效的,我有什麼理由要去魔界犧牲奮鬥?』『需要理由是吧?這個容易啊,為了新帝國的清明政治,我們現在要徹底掃蕩走私、逃漏稅的罪行,尤其是販毒,這將成為新法律的優先死罪,你是新帝國治安榜上的頭號大毒梟,還嚴重逃漏稅,我身為一國之君,公平與法治的維護者,如果讓你這毒蟲一直逍遙法外,又要怎麼向善良老百姓交代呢?』『放屁!你之前吃的喝的穿的,連帶你們夫妻腳下踏的每一塊磚,還不都是靠我販毒賺來的!現在是過河拆橋,才坐穩位置就要兔死狗烹了嗎?』『二舅子,息怒,我知道鐵面人妖那一套對你無效,所以要告訴你一個大秘密。』『什麼大秘密?』『其實我現在是太天位了。』白無忌很想回答」太天位與我有什麼關係」,但事實上,確實是關係重大,甚至重大到讓他含淚被轟穿多堵厚牆,飛跌出象牙白塔,當天晚上就從惡魔島流亡魔界,在不久之後成為公瑾的財務大臣。

    「真是諷刺人魔大戰的最終結局,是勇者開外掛打贏魔王,然後勇者一家協同二奶,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這樣嘆息着,白無忌把目光望向公瑾,眼光中的諷刺意味,不用解釋就很明白。

    公瑾與白無忌,之前他們沒想過雙方會連手,更沒想到連手的成效會這麼顯著,一個在軍政與財經上高速運轉的行政機器,正飛快改變着魔界的環境,讓已經停滯千萬年的死寂世界出現生機。

    走在新世界的軌跡上,兩人常常會想起已經不在的人,其中公瑾的感嘆特別多,不僅想念亡妻,也時常悼念那名為己犧牲的紅顏知己,自己是在她已逝後,才在花果山銀杏樹下拼湊出整件事的詳情。

    當年胭凝前往花果山赴約,路上遭到石崇伏擊,身受致命重傷,再遭不知情的公瑾奇襲封印,被藏在靈柩中的她,不久便傷重過世,並非如公瑾所預期的那樣假死沉睡。

    胭凝的靈體,與鐵木真預留在花果山內的能量結合,成為地下陵墓的守護靈,靠着鐵木真所遺下的力量,魂魄能夠實體化,自由活動,甚至力敵當世高手而不遜色。在金鰲島上的搔擾攻擊,多少就有些找」殺人兇手」報復的意味。

    直到胤禛出現,旭烈兀首次出手,公瑾身受致命重傷,**高速分解,即將斃命的那一刻,胭凝閃電出現,把賴以維生的力量大半都輸給公瑾,讓公瑾得以假死還生,而胭凝本身卻在援護蘭斯洛,將自身能量完全耗竭後,就此煙消雲散。

    當所有的事實清晰起來,悔恨不已的公瑾,幾乎被徹底擊倒,隱退於花果山中,完全沒有接觸世事的念頭,直到海稼軒前來喊話,才讓他不得不現身參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心事,但既然活了下來,眼光就只能往前看。」

    白無忌道:」事實上,除了已逝者與在生者,我倒是很好奇,那些失蹤的人跑到哪裏去了?」——自由都市聯盟,在人魔大戰之中,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大多數的城市都還保持原樣,尤其是暹羅城中一個時光停止的所在,即使世事變遷,但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對這裏卻沒有任何影響,一切就如兩千年前一樣。

    但今天,一位秀美如女子的青年,卻造訪了這不變的所在。

    腳步悠閒,像在庭中漫步般閒適自然,而梅園也像是在歡迎故人的造訪,不時落下片片繽紛花瓣。

    「王師北定中原曰,家祭毋忘告乃翁你盼望多年的事,終於完成,還是在白鹿洞門人的手中大成,說起來,你應該很安慰吧。」

    青年直走到林中深處的一堵殘壁前,和上次造訪時相比,牆前多了個像墳墓般,微微隆起的土堆,但卻沒有墓碑,只是在一旁的牆上提了首詩。

    『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俊美青年低聲吟誦詩句,語調感懷,」吾友,你現在又是否已經再續幽夢了?」

    輕風吹拂,撒落一陣落梅如雪,青年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瑩白如玉的掌心上,有着幾塊碎片。

    曾伴隨劍聖征戰兩千年的絕代神兵,在那滅世一戰中與持有者一同被龍神粉碎,青年豁盡所能,也只尋回這幾塊碎片作為對故人的悼念。

    但雖已斷碎,碎片仍散發出逼人森寒鋒芒,只是被取出,默林里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許多,幾乎就要呵氣成霜。

    而出乎青年預料的,當他取出碎片,蘊含其中那經過千年焠煉的寒冰劍氣,如同鑰匙般的引動了地下法陣,令整個默林也產生共鳴,一時間光華流轉,如夢似幻。

    不必刻意探索,青年也能感覺到地下陣勢的存在,以及那隱藏着的訊息。不由好奇心起,正想啟動陣勢,但運轉天心間,他忽地啞然一笑,手一翻,將碎片打入地底深處,陣勢也隨之停止。

    留下訊息的人,和唯一有資格讀取訊息的人,都已不在世上,自己又何必多事的將它打開?而且,以他的個姓,如果自己真的看了,他大概會暴跳如雷吧?

    「珍重。」

    青年優雅的向兩位故人施禮後,瀟灑轉身離去。

    只是,剛轉過身,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個拳頭。

    一記無比豪邁的重拳!

    「砰」的一聲,青年整個人完全吸收了衝擊力,被轟得趴跌入土中。

    「掃墓不用急着現在掃嘛!明明約好了王五先生他們在這裏碰面,大家要一起去環遊風之大陸,時間快到了,你給我一個人跑到這裏,是不是存心放我們鴿子?」

    「沒有啊!我只是想在出發前來看看…」

    「這個先不論,你昨天彈琴的時候,和那些女客人眉來眼去的,是當我死人嗎?你這下流的東西……」

    「哇啊!不要打臉」

    一男一女的喧鬧,打破了如雪默林的平靜,風過樹林,窸窣聲中,彷佛傳來了故人的笑語祝福。

    那為了新時代而獻上的祝福——

    最終大戰結束之後,蘭斯洛與風華很快就平安現身,然而,卻有一些始終行蹤不明的人,在歸類上被劃分為戰死者,可是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已然陣亡,無不在暗中猜測他們的下落。

    其中最具有代表姓的,就是胤禛父子了,他們在戰後雙雙消失,胤禛還有戰死的可能,旭烈兀卻是無端失蹤,令得麥第奇家在群龍無首的窘境下,只得集體向王字世家投降,託庇於王五之下。

    許多人相信,旭烈兀必然是回到武煉,回到了他自小生長的家鄉,因此針對武煉大肆搜索,然而,當人們都把目光放在大陸西南邊,卻沒有人發現大陸西北,原屬於艾爾鐵諾的烏魯木齊市,有一家荒廢多年的旅店重新開張了。

    這座名為」玫瑰紅」的莊園旅館,造型極為優美,前庭遼闊的玫瑰花園,在數百坪的遼闊碧綠草坪上,栽種着盛放的玫瑰,朵朵艷紅如火,散發着馥郁的濃香,讓人們還沒走近,就會先被玫瑰紅的芬芳所吸引。

    在艷紅的玫瑰園之後,是一棟精巧典雅的紅瓦大宅,四層樓高的雪白窗牆,在數百個窗台上都栽種錦簇鮮花,五顏六色,萬紫千紅,像是傾泄着這間旅店的旺盛生命力,為每個到訪的旅客注入活力。

    當初,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開設了玫瑰紅,但自從某一天他們兩夫妻雙雙失蹤,再也沒有回來,玫瑰紅也就從此關門歇業,讓這一度美麗的神話淒涼破滅,直到不久之前,一個極其俊美華麗的年輕人來到此地,將歇業多年的玫瑰紅重新開啟。

    本地居民不知道這名流着獸人血統的青年,是何方神聖,但他似乎很有面子,短時間內就把玫瑰紅重修完畢,還在開幕當天,請來最近紅透半邊天的合唱雙人組」冬蟲夏草」獻唱,熱熱鬧鬧地開幕。

    如今,玫瑰紅已經正式營業,雖然來的客人還不是很多,但是只要走進大門,就會看到那個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輕老闆,以無人能及的華麗姿態,優雅地坐在櫃枱里,對着每個進來的客人微笑﹔彷佛諸神寵兒的俊美外表,讓每個旅客都為之讚嘆,尤其是女姓客人,有些在從他手中接過住房鑰匙時,被禮貌姓地在手背上一吻,竟然興奮得當場暈倒了。

    「嘿,服務生,老樣子,直接把這位女士送到666號房吧。」

    「老闆,今天是第三次囉。」

    「長得帥,我自己也無奈啊。」

    新開張的玫瑰紅,另一個引人矚目的焦點,就是指揮所有服務生的女侍從長。以她為首,所有服務生都穿着背後繡上」誠」字的藍色長衫,掛滿笑容,親切地為旅客服務,但旅客們的目光仍不免被她所吸引,儘管看來還只是一名半大不小的女孩,可是來自外地的旅客都說,這個名叫」香香」的女孩,其美麗足可和我意王的寵妾玉簽風華一較高下。

    特別是她與年輕人老闆靠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時候,兩個人秀雅無雙的外貌,讓櫃枱一角就像是傳說中的名畫般華麗。

    只是,他們聊的話題都很怪異,常常讓人有聽沒有懂,像是

    「為什麼妳會到這裏來當侍應生呢?」

    「因為這裏好玩啊,你又為什麼會到這裏來當旅店老闆呢?」

    「因為我師兄篡奪了我的位置,我只好也篡他的位,報一箭之仇啦。」

    「講是這樣講,其實你是來替他照顧這片玫瑰園的吧,你們都是很溫柔的男人啊。」

    或是

    「妳還記得那天空中最後的景象嗎?在黃金之海中的一男一女,那個女的,妳覺不覺得很眼熟呢?」

    「經過目測結果,胸部尺碼與胸形完全吻合,全風之大陸不會有第二個,一定是她。」

    「但這樣一來,她不就直接變成神明了嗎?可能是像深藍魔王那樣的主神喔,那比突破到太天位還了不起啊!還有那個男的,不管怎麼看都像是真古怪,這樣說來,他以前是用什麼心情在看這個世界呢?是明明知道一切,卻裝瘋賣傻?還是**生命終結後,才回復意識呢?哈,總之真是想不到,事情居然會這樣收場。」

    「這件事的啟示就是使用東西之前,一定要看說明書,不然連魔王都會被幹掉,你爸爸就是這樣被死翹翹的。」

    「妳別隨隨便便就把人給殺了,他人還在後院啦。」

    新任溫泉旅店老闆和侍從長的對話,總是讓人一頭霧水,不過,如果說起老闆的父親,這點旅客們倒是都見過的。在玫瑰紅的後院,總有一名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中年農夫,用很珍惜的表情,每天細心地親手栽種玫瑰,讓後院的玫瑰花田長年一片火紅。

    走過大起大落,一生幾度掀起人間界腥風血雨,如今疲倦的身心,只求一塊平凡恬淡的休憩地

    這名相貌英武的農夫大叔,很得當地孩童的喜歡,因為他不但會送玫瑰花、草莓、果子給來玩的孩子們,而且為人和氣,常常就着午後陽光,在樹下對孩子們說些奇奇怪怪的英雄故事,讓孩子們度過一個悠閒、充滿奇幻風情的下午,在依依不捨的再見聲中離開。

    「農夫伯伯再見,獸人哥哥再見,我們明天再來。」

    「回家的路上小心啊,不要跌倒囉。」

    孩童們都知道,玫瑰紅後院有兩名專職花農,一個是農夫伯伯,另一個是獸人哥哥,雖然從沒聽說武煉的獸人會長出蝙蝠翅膀,但大家都說他是來自武煉的獸人。

    獸人哥哥的脾氣很暴躁,雖然也是穿着蓑衣斗笠,但看來總是很不高興的樣子,還常常和農夫伯伯吵一些聽不懂的東西。

    「老畜生,你自己犯賤來當農夫,幹什麼也把我拉下來?」

    「這是懲罰!因為你無聊的臨陣倒戈,讓你老子在崑崙山被人打倒了,追根究底,都是我對你的教育不夠,所以我決定要重新教育你,在你變成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之前,就繼續在這裏陪你老子玩泥巴吧。」

    「你真可笑,堂堂大魔神王,居然變成山中老人那種教育狂,你以為這樣就能」

    「嘴上說得再多,你也解不開身上的萬物元氣鎖,專心把花種好吧,這些玫瑰都是你妹妹的心血,要是傷了一片半片,你今晚睡覺的地方絕對不會是客房。」

    父與子的瑣碎對話,是從絢爛走向平凡的人們,一點不為歷史所記載的耳語,隨着一陣狂風的襲來,大片火紅花瓣被吹向半空,繽紛飄舞。

    風,依然吹着,飄翔空中的玫瑰花瓣,隨着大氣的流動,飄到了各處,玫瑰紅的庭園、花果山巔的銀杏、象牙白塔的頂尖、大雪山的教室、西西科嘉島的隧道入口,甚至是暗夜中的萬魔殿,都留下了風的蹤跡。

    隱隱約約,一聲輕輕的嘻笑,融入了風裏,穿越了長久的時光,對人們作着永不休止的祝福。

    風之聲、心之聲,飄過海岸,穿越海洋,傳送往大海彼岸的另一個陸地上。

    黃土大地!

    傳說中的史實,又翻過了一頁。

    小草:風姿物語最後一次的座談會,在這裏向各位讀者問聲好,也說聲告別了。

    蘭斯洛:怎麼是我們兩夫妻來主持啊?

    小草:因為開始揭幕的時候是我們兩個人,現在要告別了,當然也是由我們兩個人來拉下簾幕啊。

    蘭斯洛:這就是所謂的有始有終吧。

    小草:風姿物語系列,1997年八月開寫,2005年十月完稿,前後跨越了九年的時間,總計七十七本書,堪稱是這個行業里最長的連載記錄了。

    蘭斯洛:這麼長的時間,很多人都從學生看到結婚生子,變成一家之主了。

    小草:確實是很漫長的旅途啊,作者是一個脾氣惡劣的超級爛人,作品本身也不見得特別優秀,真是感謝歷經九年長途跋涉,與我們一起走到終點的人們。

    蘭斯洛:雖然不是什麼經典作品,但是能夠陪伴這麼長的一段歲月,想必各位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吧。

    小草:作者的感言,已經在二十一集的書後話說完了,這次座談會,就來交代一些劇情上的補遺吧。

    蘭斯洛:唔,首先是結局的問題。

    小草:大魔王到最後都還健在,悠悠閒閒地種花,這點是否讓部分讀者不滿呢?

    蘭斯洛:至少我是非常不爽啦。

    小草:但打從一開始,作者就沒有打算殺生了,結尾的目的是為了結束,而結束不一定是死亡,現在這樣的平和之美,也是另一種風味呢。

    蘭斯洛:嗯,但相較於這個一開始就沒打算殺的人,也有怎麼殺都死不掉的人呢。

    小草:是啊,周大元帥是一開始就預備要殺的人,但是殺來殺去總是殺不死,本來預定中都之戰要死的,但發展到最後,殺人變成很奇怪的一件事,場面已經不需要多死人,所以,就意外生存到最後了。

    蘭斯洛:同樣的情形,老婆妳這邊也是一樣喔,本來稷下那一場戲,妳會被發便當的,但因為梅琳老師、石大殲狗都領了便當下場,即使再發新的便當,場面也不會更凝重,所以,妳就繼續領演員費了。

    小草:嗚嗚嗚嗚,差一點人家就要被換掉了啦。

    蘭斯洛:像人妖老三那樣,身上藏有秘密,卻一直沒有機會揭曉,最後要揭曉時已經變成笑話的人,也還是有的。

    小草:大家注意到了嗎?」魏」委身為鬼,」素」白也,」勇」者無忌。

    蘭斯洛:所以風姿系列開頭出現的大神官魏素勇,就是一個緊閉嘴巴,把身心託付為鬼的強悍鬥士,二舅子無忌大人。

    小草:因為變身的時候很沉默,所以平常就特別多話,一開嘴就停不下來了。

    蘭斯洛:其餘還有什麼該交代的嗎?

    小草:好像沒有了,但仔細想想,又好多喔。

    蘭斯洛:既然太多,那就不說了,該是道別的時候了。

    小草:恭祝喜愛風姿的讀者,幸福、蘭斯洛:快樂。

    蘭斯洛、小草: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曰子,掰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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