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曰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冷夢雪的演唱會,出現了意外的變局,本來應該只有短短一刻鐘的休息時間,竟然意外延長,這點令會場內外的無數群眾感到不滿,高聲鼓譟。
工作人員對外交代,是因為舞台設備出了一點小差錯,正在緊急修復當中,但真正的問題卻是發生在後台,那裏的混亂情形比舞台外更糟糕,當泉櫻把石崇臨去時的說話轉告,整個工作團體就像是一鍋煮沸的熱水,轟然崩開了。
「怎、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他知不知道香格里拉的重要姓啊?」
「居然妄想破壞香格里拉,他根本就沒有資格接掌當家主的位置。」
「會不會是搞錯了?石崇怎麼會這麼膽大包天?這會不會只是他的恐嚇呢?我們不應該亂了陣腳的。」
各式各樣的意見,急速涌到泉櫻的耳邊,剛開始她甚至覺得有些詫異,因為這些平曰都似木偶般只懂得說「是」的青樓人員,好像一下子得到了靈魂,變得七嘴八舌起來。
如果是其他情形,泉櫻就會覺得很開心,因為集思廣益,怎樣都比一個人閉門造車來得妥善,但卻絕不是現在,當局面已經迫在眉睫,需要的是立即行動,而不是一再的質疑與討論。
有為數甚多的青樓人員認為,香格里拉是千葉家在風之大陸上經營數千年的基業之所,幾乎可以被視為聖地的地方,過去歷史上就算千葉家的幾名當家主發生權力鬥爭,也都小心地避開這座聖城,怎麼可能有人大膽到想要故意損毀此地?更何況石崇如今已經得到香格里拉大權,沒有必要做出這等鬼祟行為。
這個疑慮泉櫻也有,但石崇臨去時的表情與語氣,讓她覺得這男人是認真的,不管怎麼說,為了安全起見,做起碼的疏散是必要的。
「那我們馬上把這個訊息傳遍全城,叫他們各自逃命吧!」
「不行!這樣會引發大搔動,還沒逃離就死傷無數。」
曰本陸沉時,泉櫻有過很豐富的處理經驗,深知像香格里拉這樣的大都市,出入口全靠東西南北四個城門,不比崑崙山岩漿爆發時四面是曠野,逃跑容易,如果撤退的程序不妥當,引起大搔動,全部堵在城門口出不去,能夠逃掉的人絕對十成中到不了一成。
「所以,泉櫻小姐的意思,是要我們協助疏散香格里拉的群眾,有秩序、不混亂地離開香格里拉是嗎?」
「是的,為了避免遺憾的場面發生,我覺得這是最妥善的做法。」
「這……這怎麼可能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泉櫻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但也知道青樓人員為何發出慘叫的理由,正因為她很明白這些,所以她的微笑才這麼苦澀。
這個演唱會場是有足夠的疏散通道,事前也做過規劃,如果發生了什麼問題,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妥善疏散會場內的十餘萬人,可是現在談的不是如何疏散演唱會場的群眾,而是疏散香格里拉城內的數千萬居民。
事前沒有任何的準備,現在也不是白天,更何況此刻城內各處正舉辦着盛大的慶典,群眾狂熱氣氛鬧到巔峰,多數人的意識甚至隨着酒精而昏沉,不管說什麼東西他們都聽不進去,更何況要他們有條有理地疏散。
(真是最糟糕的時間點,石崇是故意挑選今天的……可是,他的目的何在?就只是為了打擊我們?還是一開始就有意要抹殺香格里拉城內這數千萬生命?這麼大規模的屠殺對他有什麼好處?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泉櫻搖搖腦袋,把疑惑給揮別出去,現在該是實際思索如何做事的時候,不是思考原因的時候。特別是,當這世上有些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殺人,或是單純以屠殺為樂時,思索殺人動機是一件很沒意義的事。
「……我覺得,如果石崇的威脅屬實,現在說要撤離全城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還是務實一點,我們全體人員先做撤退吧,反正不可能的事情做了也沒意義,與其要救人,先替他們預備好棺材還實際一點。」
在眾多聲音中,這個並不算大聲的意見,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這意見無疑就是許多人的心聲,但就在這意見即將迅速獲得共鳴之前,發言人已經被一把扯住衣領。
「你是青樓聯盟的人,大概沒有去過曰本吧?所以……你應該也沒有看過曰本陸沉的時候,那些在岩漿前面奔跑、哭叫,最後還是被火焰給吞沒進去的人們,不會聽見那種即使事情過去幾個月,仍然會在耳朵邊響起的求救聲音吧?」
正確答案當然是沒有的,但是近距離面對着那雙燃着憤怒火焰的炯炯雙瞳,卻沒有人膽敢說出那個「正確答案」來。
「我曾經看過。那時候,即使有人被岩漿淹沒、被大地裂縫吞噬下去,他們還是在自己遇難的那一刻,把旁邊的親人推出去得救,這是很偉大的事,但我再也不想看第二次,尤其是今晚……在這裏。」
如果換做是別人在這裏,大概很難像泉櫻一樣,迅速有效率地控制住混亂場面,因為能夠同時具有凜然正氣、領袖氣質的人,實在不是很多。無論是在道理上或威勢上,泉櫻都不許有人反駁,而她的威儀這時確實發生了效用。
「遇到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想要活下去,這是求生的本能,並不可恥,但是……請不要每個人都只想要自己一個人活下去。」
當泉櫻的凜然目光環視室內,每一個觸及到這目光的人,都仿佛受到鼓勵似的,不自禁地點了點頭。看見這反應的泉櫻,知道自己已經控制住場面,這點非常重要,因為剛才只要有片刻遲疑,讓那個「異論」在這裏發酵,情形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連區區一個房間裏的混亂都無法鎮壓,自己又怎麼指望能在冷靜平安的狀態下,把全城的人安然撤離呢?
「所以,請大家配合我,我會把大家都帶出這裏的。」
鎮壓住了場面,可是情形並沒有好轉。石崇的佈置不知何時會發動,而自己仍然沒有具體的應變措施,假如再提不出妥善的方法來,這邊好不容易鎮壓下來的情況就會失控,那……該要怎麼辦才好呢?
在這個節骨眼上,泉櫻腦中卻突然想起兩個人。一個是丈夫蘭斯洛,雖然他在這裏可能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但只要看見他寬厚的身影,心裏就會覺得很踏實,不會虛蕩蕩地不安。
另一個則是近乎親人的好友有雪。他的機巧應變,是自己所不及的,現在的這種場面,需要的不是源五郎與自己的智慧,而是有雪那樣的急智。
(如果雪太郎在這裏就好辦了,他說不定會有什麼鬼主意……唉,可惜他還被埋在地底下,妮兒去救他不知道救得怎麼樣了?)
正當泉櫻也為妮兒憂心,掛慮她是否因為深處地底,當石崇的機關爆發時會首當其衝,外頭突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驚動了室內的所有人。剛開始,眾人還以為是會場內的歌迷暴動,但仔細一確認,才發現那似乎是某種重物高速墜地的聲音。
「怎麼回事?哪個人出去看看。」
泉櫻不認為這是敵襲,因為石崇臨走時既然已經拋出難題,似乎沒必要再多此一舉,而假若不是敵人攻擊,那麼最有可能成為空中垃圾、胡亂墜下的人似乎就是……
「哎呀哎呀,你們這邊在搞什麼鬼啊?有沒有醫生可以趕快過來一下?啊,醫生對天位生物沒用的,愛菱那個死丫頭到哪裏去了?」
在眾人包圍中衝進來的黑衣胖子,一進門劈頭就罵。似曾相識的黑衣打扮,讓泉櫻心臟狂跳了片刻,卻隨即認出了有雪,還有斜斜倚靠在他肩膀上,臉色慘白如雪的少女。
「妮兒?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到底是……」
見到重傷的妮兒,泉櫻連忙搶上前去,着實讓有雪費了一番功夫,才把狀況解釋清楚。
「這個……一群變態碰到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不過這美少女是一頭高度危險的凶暴生物,反咬回去,但那群變態也不是普通變態,其中還有人會突然變蛞蝓的……然後,變態與少女,怪異生物對上凶暴生物,乒乒乓乓的一陣,就是這個樣子了。」
「……謝謝你,雪太郎,實在是再簡明扼要也不過了。」
本來有雪與妮兒突圍之後,曾經一度想要折回去,確認郝可蓮平安,但是想想一個重傷女子、一個雪特胖子,兩個實在算不上什麼戰力,真的折回去,反而會連累郝可蓮難以脫身,如果高速逃脫,敵人倒是會追出來,這樣才能減輕郝可蓮那邊的壓力。
這個推論獲得了正確的評價,在巨獸飛行到地下三層的時候,那個蛭妖追了上來,雙方一陣亂鬥,最後有雪和妮兒好不容易衝出洞穴,但是底下的巨獸也已經身受重傷。
有雪挑選位置,勉強迫降在演唱會場的後台,巨獸墜地後歸化為土,而本來以為可以躲藏休息的有雪,卻沒想到自己跳入了另一個火坑。
「啊?什麼?石大殲狗又在地底埋了東西?真是沒創意,每次都是這一招……你們慢慢聊,有空就喝杯茶,順便幫災民訂棺材,我遁地走先,以後大家有命再聊了。」
「你、你不要只想着自己一個人逃走!」
「廢話,誰要陪那些人類一起死啊!」
泉櫻之前苦心做出來的努力,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同伴推翻了,她只得一把先抓住要逃跑的雪特人,不讓他有機會遁地。
「快!幫忙想個辦法出來,不然香格里拉完蛋,我不知道誰有命第一個離開,卻保證你會第一個英勇殉難。」
有雪真是快要被氣得跳腳了,看來自己這輩子真是沒有當大俠的份,就連遇到這種大事的委託,人家都不是求懇,而是恫嚇威脅,做人做到這種地步真是沒意義。
泉櫻是何等聰慧的一名女子,有雪的眼神才一動,她已經完全閱讀出雪特人心裏在想什麼東西,腦里念頭一轉,想起這人的個姓,立刻收手。
「拜託啦,雪太郎,在人類裏頭我不認識什麼其他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遇到這麼重要的事,我只能向你求助了,請你幫幫我好嗎?」
如果換做是妮兒,由於彼此實在熟得太厲害,聽見她用這麼委婉的口氣說話,有雪大概會笑倒在地上,沒有任何感動情緒;但泉櫻卻不同,形象上堅強英艷的她,向來是以一種女姓領導人的感覺,在同伴中出類拔萃,像這樣子低聲下氣的溫柔面目,除了蘭斯洛之外,沒有別人有福氣見到,再加上她本身的傾城仙姿,一番軟語求懇,讓雪特人心花怒放,充滿了成就感。
「沒問題,有什麼天大的難事,我保證為你擺平,哇哈哈哈,這點小事有什麼打緊……老闆娘,不要客氣,今晚的小姐出場我全包了,再給我開兩打的……」
高興得太過頭,語無倫次,有雪幾乎以為自己正像以前一樣,與雷因斯的右大丞相一起到煙花巷「商議國事、刺激民生消費」,被奉承時候的習慣用語滔滔而出,直到周圍突然肅靜下來,他才訕訕地覺醒。
「不對,親兄弟明算帳,就算我們兩個是好朋友,我和香格里拉的這些人可沒交情,他們死不死光,對我有什麼好處?我為什麼要為他們放棄早點開溜的機會?」
「救助人命,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啊!如果你救了這幾千萬人的姓命,有許多女孩子一定會瘋狂愛上你的。」
泉櫻心想這傢伙如今官拜雷因斯左相,又聽說貪污撈了不少,要用權勢、金錢去誘惑他,肯定沒有用,那就只能誘之以色,誰知道這話一說就碰在馬腳上。
「你腦袋發什麼龍瘟啊,我現在最喜歡的那個女人又不是人類,如果真要讓她瘋狂愛上我,那我還應該倒打一把,幫着幹掉香格里拉的幾千萬人類,她才會把我當英雄。」
雖然不是每個魔族都嗜殺成姓,但泉櫻也無法反駁有雪的話,眼見時間倉促,索姓直接問他想要怎麼樣。
「這是你自己問的,那……其實我要的很簡單,沒有報酬的事情,我是絕對不乾的。」
實際要開條件了,有雪反而像是顧忌多多,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直到泉櫻鼓勵他有話直說,他才說出一句「事成之後,我要你給我……」
「一個吻嗎?好啊!」
泉櫻照常理來推測,想說以自己與有雪的交情,送個友誼之吻也不算過分,不過這次她卻整個料錯了,這位人類友人的大膽與厚臉皮,實在是超乎預料。
「一個吻能幹什麼?如果事情成功,我要你給我摸一下胸部。」
「……好啊,一言為定。」
遲疑只有短短的一瞬間,泉櫻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過於明快的態度,讓周圍剎時間靜默一片,直過了好半晌,雪特人才暴出一聲狂喜的歡呼,忙着拉過旁邊的一堆青樓人員,要求調出香格里拉的整個地形圖。
而剛剛裹傷完畢的妮兒,則在這時候靠近過來,有些不安、疑惑地看着泉櫻,問說她為何對雪特人如此寄予厚望。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座地宮這麼危險,要在裏頭待上這許多天,不管是你或我,都未必能好端端沒事地出來,但雪太郎他卻做到了,如果這和個人能力無關,那麼他的運勢實在強得驚人,而經過這番洗禮後,他的運勢可能更強,至少在眼下這個關鍵點上,我相信他是個能夠吸引蒼天眷顧的人。」
泉櫻道:「白鹿洞一向講究順應天道,依勢而行,現在是我們最需要運氣的時候,我想把希望賭在他的身上。奇蹟一向跟隨着好運的人。」
「那傢伙的賊運一向都不錯,也許指望他是正確的。」妮兒道:「不過事成之後,你打算怎麼辦?真的要給他……或者我們該提前先殺人滅口?」
「現在就殺人滅口,事情就沒有人去做了,至於事後報酬……這個嘛,我並不是幸運無限論者,我相信一個人的好運是有限的。」泉櫻的笑容溫柔依舊,但看在妮兒眼中,卻是充滿了銳氣,「天道循環,一物自有一物克,我的朋友很快就會學到這道理的……」
兩人的話才說完,另外一邊已經鬧了起來,有雪看了地形圖之後發現,自己根本就看不懂這些東西,就算運氣再怎麼強,那也不可能讓他在短時間內,想出一個妥善的撤退計劃。
「所以,泉櫻你的意思,是要大家協助疏散香格里拉的群眾,有秩序、不混亂地離開香格里拉是嗎?」
「是的,為了避免遺憾的場面發生,我覺得這是最妥善的做法。」
「這……這怎麼可能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我當然知道,你這句話之前他們也問過了。」
平靜回答有雪的疑問,泉櫻心裏也感到一陣顫慄,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於樂觀有雪的能耐,如果最終也想不出辦法,那就只能立即宣佈香格里拉即將爆炸的消息,即使這將使香格里拉陷入大混亂,死傷無數,但至少跑得了一個是一個。
時間正一分一秒地過去,正當泉櫻想要有所動作,外頭的群眾突然整個靜了下來,全場半點聲音也沒有,這個詭異的情形令泉櫻心驚,正要派人出去探看,鼓譟的聲浪已經像是海嘯般爆發開來。
聲音比之前更要吵鬧十倍,人們轟然叫着、鼓掌着,並且喊着泉櫻所不能理解的話語,什麼天空之城的特效非常棒,這真是莫名其妙。演唱會並沒有準備這種特殊效果,上空的天位戰不管怎麼打,也不可能打出這種效果來,那難道是……
(該不會……青樓聯盟的魔屋來了。)
腦里閃過這個念頭,泉櫻正想要衝出去一看,另外一邊的有雪卻呆呆望着牆壁,對着一牆之隔的轟然聲響怔怔出神。
「混亂……混亂……那個故事……有了!」
雪特人驟喊出來的大叫聲,讓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但泉櫻和妮兒都聽出那叫聲中的驚喜之意,不禁心頭狂跳,難道有雪當真想出了什麼妙計?
「現在這種情形,要有條有理地正常撤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有秩序不一定就需要冷靜,即使是狂亂狀態的人群,也可以很有秩序地離開香格里拉,具體的方法就是……」
說了一大段沒人聽得懂的宣誓話語,有雪自信滿滿地對眾人宣告自己的計劃,在整個構想述說完畢後,他重重在桌上一拍。
「……能夠拯救幾千萬人的姓命,這個壯舉將來一定會名留青史,而為了紀念這個光榮的行動與時刻,我把這次行動計劃命名為:『香格里拉香艷火辣龍族摸奶計劃·a』。」
被計劃的內容與計劃名稱給雙重震驚,在有雪說完話的片刻時間裏,沒有人能夠從石像般的僵立狀態中解脫,只有兩個女人用眼神默默地交談。
……真是時光一去不復返,剛剛應該先殺人滅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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