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白鹿洞後山煙鎖重樓遺址
「我記得以前曾聽過,你是個出了名的不肖子,和你家老頭處得很差,所以才被踢出家門,怎麼今天會這麼沒有骨氣,重新替他們賣命?」
「賣命?你是指我現在做的這件事嗎?這點你就誤會了,我才不替任何人作事,只不過我得到消息,那個老頭子把你列為必殺目標,你馬上就要沒命了,如果不搶時間再和你玩一場,我就沒得玩了。」
對峙在山峰頂上,強風激烈吹拂在兩人身上,李煜的銀色長髮飄揚無定,一手按放在腰間劍柄上,無鞘的木劍卻迸發出驚天劍氣;奇雷斯皮革裝束上的金鐵飾物,在狂風中叮噹作響,蝠翼收貼在背後,一雙深色眼瞳因為殺氣而轉放紅芒。
這兩人曾經是平分秋色的宿敵,自從那年奇雷斯逃竄到人間界,與李煜交手,雙方結怨,之後不曉得交戰過多少次。由於兩人都是處於實力不完全的狀態,連番比斗都是以兩敗俱傷作收場,最後一次決戰於曰本,李煜實力有明顯提升,但拚命求勝的意志卻不足,雖然重創奇雷斯,自己也被打成了豬頭,鼻青臉腫,幾曰都睜不開眼。
今次李煜由海外重歸,力量大成,光看他一路急飆回中都的聲勢,奇雷斯雖然也有進步,卻已經不可能再是李煜的對手,但雙方所僵住的理由並不是武功,而是被奇雷斯挾持在右手的女人;無論李煜再怎麼厲害,奇雷斯也有着相當實力,在李煜發動閃電攻擊的瞬間,奇雷斯只要輕輕使勁,就能殺掉懷中的女人。
「因為我要與你家老頭子決戰,你就認為我沒機會再來收拾你,這未免對我太沒信心了吧?」
「信心?哈哈哈~~你當那傢伙會老老實實與你比劍,拼你的最強項嗎?蠢材!問題不在武技,而是在你的心。你的心不夠冰冷,根本就是一堆空隙,要是你敢立刻拔劍,把你的女人和我一起斬掉,那我奇雷斯就用這條命賭你會贏啊!」
奇雷斯發出連串狂笑,烏黑爪子卻橫放在周嘉敏的咽喉上,對比起來,白皙柔嫩的咽喉是那麼脆弱,仿佛輕輕一划就能切斷。這幕景象看在李煜眼中,令他的情緒如山洪爆發,卻必須強行克制,維持鎮定,兩相衝激之下,胸口氣悶難當。
「蠢狗!當年陸游幾次想殺了這女人,都被周公瑾和曹壽給擋下。你以為曹壽為什麼會救你的女人?憐香惜玉?還是想染指?嘿!你還不知道曹壽就是那老頭在人間界的遮掩身份吧?他留這女人一命,就是要她當你的破綻,只要她還存在,你不管武功多強,都會像現在這樣受到鉗制。」
這些話或許沒錯,但李煜卻不在意,也不在乎要付出多少代價,他只想要保住那個女人,那個與他青梅竹馬相戀、又始終因為他而受盡苦楚的戀人。
若是憑真本事動手,在豁盡所能的情形下,李煜有把握一劍就斬了奇雷斯,可是不管怎麼動腦筋,李煜都想不出一個穩當方法,可以搶在奇雷斯下手之前救得到人。
如果蕭大師兄此時還在,以他後着驚天人的完美計略,必能想出一個令人拍案叫絕的妙策,但可惜,這想法如今已屬空談,自己只能靠一己之力來扭轉僵局。
「在想什麼?你可以嘗試用萬物元氣鎖對付我看看,雖然我對萬物元氣鎖有些許抵抗力,但還是會受到鉗制,只要你能在一秒之內鎖死我身體,你就有機會把人救到啊!」
彼此相鬥多年,雙方都有相當的了解,奇雷斯想得到的,李煜早就已經想到,然而,奇雷斯看來已經初步邁入齋天位,對萬物元氣鎖有一定的抵抗力,在萬物元氣鎖襲身癱瘓行動力之前,他仍有一兩秒的活動時間,而他只需要半秒發勁,就足以致掌上的人質死命。
「想到方法了嗎?哈哈哈~~其實方法根本就只有那一個,如果不想你的女人被我幹掉,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你自己出手幹掉她!和魔族有什麼武道精神可說?我們沒把握殺掉高手,卻很喜歡殺掉高手的老婆與全家人,只要看到那個高手被激得瘋瘋癲癲,我們就快活得很。」
奇雷斯獰笑道:「或者你可以和我談談條件啊,看看是要自斷一臂,還是砍了自己一條腿,或者廢了武功也不錯……開出條件來,我看在大家老相識的交情上,或許可以賣面子給老朋友你,不宰了這個狂送綠帽給你戴的婊子啊!」
「給我住口!」
奇雷斯的話語令李煜怒髮衝冠,他早已不在乎人們怎樣看待自己,但對於周嘉敏,他卻受不了旁人對她有絲毫毀譽,明知奇雷斯是有意挑釁,一時間心火也是克制不住,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她仍昏迷不醒,沒有聽見這些刻意傷害她的言語……
但如果說要談條件,這點卻是絕對沒有可能,因為奇雷斯根本不是一個會守約定的人。對他來說,親手撕毀約定所帶來的痛快,比任何守約的利益更為重要,如果自己與他談條件,人質可能死得更快。
那麼……該怎麼辦才好?
再這樣子拖下去,不但自己陷於困局,嘉敏得不到解救,就連身在戰場上的那些朋友都會更危險,自己這次急趕回來,就是因為察覺到他們可能遭遇極大的危險,所以才萬里回奔。
持續拖下去,沒有任何人能獲得解救,既然慎重解決不了問題,那還是冒險一搏,或許可以殺出一條生路……
「賭賭速度,或是賭賭萬物元氣鎖,確實有成功可能,但若五師兄你真的這麼想,那我勸你收起這份天真,因為我大哥是抱着玉石俱焚的覺悟與你對峙,你若以為自己還有機會搶救人質,那只會讓你自己死得更快。」
在李煜預備採取行動之前,一把悠揚的聲音,自奇雷斯身後不遠處飄傳過來,跟着白影晃動,一個俊逸好看的人影迅速出現,緩步朝兩人踱來。
「是你?旭烈兀?」想到剛才聽見的話,李煜一驚,隨即恍然,「原來如此,胤禛就是曹壽,所以這頭臭蝙蝠就是你大哥?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五師兄笑得很開心啊,但我大哥並不是你可以任意取笑的對象,如果你不希望見到五師嫂在你眼前被活活分屍,你的口氣最好收斂一點。另外,有我們兩兄弟聯手,你的冒險搶救將無隙可趁,我建議你……最好不要作無謂的事。」
旭烈兀緩步靠近,一襲白衣看來仍是瀟灑逸凡,說不出的俊美,但看在李煜眼中,卻覺得這個六師弟較之前多了一股氣勢,一股強悍武者所獨有的氣勢,與此相呼應的,是他白衣上所沾染的血跡,不但衣角上沾着鮮血,就連他雪白光潔的雙手都染着血,正一點一滴灑落地面,沿着他的步伐滴成一線。
不再掩飾實力,隨着旭烈兀的靠近,李煜可以感應出這名師弟的強橫。若在平時,這點本事還不用放在眼裏,但當他與奇雷斯聯手,增添了奇雷斯所沒有的智慧與冷靜,這就讓搶救人質的行動難如登天。
「穿着華麗的傢伙通常都不是好東西,誰當了你露出真面目後的首個祭品?」
李煜嘲諷的同時,也注意到奇雷斯的動作。自從旭烈兀出現後,奇雷斯的表情雖然不好看,但卻允許旭烈兀由他的背後靠近,這件事很不尋常。對於警覺姓奇高的奇雷斯而言,這種做法代表他對旭烈兀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也顯示這對外型相差甚遠的兩兄弟,早就有所往來。
「這麼說或許有些不好意思,但小弟確實搶了五師兄的獵物。就在不久之前,我負責把二師兄給了結掉了……我父親似乎不太信任我,還派了人來監視……唔,這工作實在不是什麼賞心樂事,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偷個懶,不用在一天之內連續幹掉我的兩個師兄。」
「什麼?」
乍聞周公瑾已然斃命,李煜心頭猛然一震,千百種複雜的情感驟湧上胸口,最後化為一種品嘗不出的苦味;腦中的理智讓他仔細觀看旭烈兀表情,但從他語氣與眼神中的認真,還有手指上點點滴滴的鮮血,這卻讓李煜一顆心筆直往下沉去。
只是他也並沒有忘記,旭烈兀是一個極好的演員,演技向來挑不出破綻,這一切也有可能只是他粉墨登場的演出……
「不要露出這種眼神嘛,為什麼我說殺人就沒人相信呢?不但五師兄你露出這種眼神,就連我父親都派人來監視……我並不討厭殺人,只是懶得把人頭提着到處晃當證據而已。」
旭烈兀好像很懊惱似的搖着頭,而這動作卻似乎被奇雷斯看在眼中,毫不客氣地提出諷刺。
「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你本來就是一個讓人信不過的傢伙,你所謂的美學也常常牴觸魔族的利益,老頭子他們當然信你不過。」
「哈哈哈,這麼說,如果我現在對大哥這麼做,那也是一點都不奇怪囉?」
旭烈兀能夠從奇雷斯身後靠近,自然是得到奇雷斯的信任,但當他靠近到一個範圍內,卻在長笑聲中倏地出手,驟然襲向奇雷斯背心;麥第奇家的紫電功拉出火花,劍指疾刺,在人們眼睛所看不到的攻擊上,萬物元氣鎖也搶先一步襲向奇雷斯。
「你!」
奇雷斯只來得及叫出這個字,就被萬物元氣鎖給影響,動作稍微遲鈍,當紫電劍指斜斜刺來,奇雷斯揮爪拆接,兩兄弟硬拼一招,旭烈兀跟着的一掌卻又拍到,力道不大,要硬接不是什麼問題,但這個弟弟機變百出,被他搞到這麼近身纏鬥,已經頗為不利,更別說旁邊還有一個心腹大患存在,如果李煜趁隙出手,甚至可能立刻斬他們兩人於劍下。
左右權衡,奇雷斯突然放手,把右臂抓着的昏迷人質給推了出去,扔向旭烈兀,自己趁着這一下混亂作掩護,背後蝠翼張開,「嘩啦」一聲沖天飛去,瞬間直破雲霄;既然已經無法用人質來艹控局勢,為了避免李煜立刻動手,奇雷斯也只能選擇樣衰地逃跑,把一切交給這個不知所謂的弟弟處理。
李煜確實有打算動手,可是在他預備出劍的一瞬間,搶到人質的旭烈兀卻吸引住他的視線。
「五師兄!」
旭烈兀微笑說話,抱着人質的姿勢雖然比奇雷斯溫柔太多,但這並不能改變他一手仍掐放在人質頸項上的事實。
李煜一言不發,只是凝視着旭烈兀,心中思潮起伏,曉得換了對手之後,要靠智取更為不可能,激昂情緒在胸中衝擊,不知不覺中,一絲血漬由唇邊滑落,雖然很快就被李煜所警覺,運功蒸發,但注意到這抹鮮紅的旭烈兀,臉色立刻變了。
「原來如此,五師兄你真是無謀之人,明明知道回來會遇到這等局面,仍是不顧自身傷勢地趕回來。聽說你在海外連場激戰,傷得不輕,而且裏頭有些傷就算是齋天位的自愈異能也好不了那麼快吧?現在的你,只不過把傷勢強行壓下,真的能和人動手嗎?」
旭烈兀搖頭道:「其實只要你肯狠下心去,坐視蘭斯洛那幫人死上一半,延後你的歸期,等待你傷勢痊癒,無懼一切,再隱密歸來,不但可以避免掉這些埋伏,我父親和哥哥也沒法這麼直接拿人質要脅你,你更可以掌握到局勢的主控權,進可攻、退可守,又怎會發生今天的場面?」
回答不出,也不用回答,因為每個人就是有着他們的個姓,如果會改變作風,那麼劍仙不但是劍中天才,更有可能成為統治風之大陸的王者,但可惜他只是李煜,所以只會用他的風格來做事,也只會問出這樣的一句。
「不要浪費時間了,說出你的條件吧!」
「唔,五師兄會這樣問我,是因為知道我大哥沒條件可談,我卻是一個可以用條件打得動的人吧?聰明!可惜我今天不是來與你談條件的。」
旭烈兀邪邪一笑,驀地出指,刺向周嘉敏的腦門,這個動作讓李煜的心一下子懸繃到極點,但他也隨即看出這一指沒有傷害,只是故弄玄虛的解穴手法。
指尖甫觸腦門,真氣到處,束縛登解,一直昏迷的美人乍然醒來,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那銀髮飄揚的俊逸身影,眼中一陣朦朧,還以為自己身在某個熟悉的夢境中,直到那身影越來越清晰、焦急的表情越來越真實,這才確認一切是實非夢。
「……從嘉……真的是你嗎?」
輕輕一聲呢喃細語,卻像十個炸雷一起打在身上,令李煜身軀劇震。這個魂牽夢縈的聲音,自己已經夢了多久?又已經有多久沒有能夠聽到了呢?
光是想起這段曰子以來的悲歡離合,視線相碰的兩對眼眶都忍不住濕潤起來,而一開始就沒有打算作些什麼的旁觀者,也知道這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手上微一運力,萬物元氣鎖發出,旭烈兀手中的人質緩緩飄起,朝着李煜飄移過去。由於周嘉敏不能行走,輪椅又已經被破壞,旭烈兀認為如果把人放在地上,這樣子未免太過失禮,不是紳士風度,所以選擇用這樣的形式交還人質。
「你……」
旭烈兀的這個動作,卻令李煜意外了,這個素來心意難測的師弟,不但釋放人質,還主動往後飄退,以示絕無他意,在雙方已經正式破臉開戰,相互為敵的此刻,李煜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做。
「沒什麼,只是五師兄不了解我而已,如果我連這樣的一點誠仁之美都沒有,那就太對不起我所自詡的美學了,你們兩位慢慢聊,如果可以,我建議你們離開這裏,因為善心人士與好運道都不會連續來兩次。」
旭烈兀微笑說話,身體如風擺柳,越飄越遠。對兩地相思的厭惡、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堅持,這是旭烈兀美學觀念中很重要的信條,為了這兩個觀念,他主動搶下狙殺周公瑾的任務,又違背魔族利益,將人質交還給李煜,破壞了胤禛的大計,這些事情詳細交代肯定沒人肯信,但旭烈兀從不需要向旁人解釋。
(只要五師兄帶着她離開,為了要保護她,五師兄無法立刻投身戰場,蘭斯洛一黨人就會被老頭子殺光,這樣我也可以交差……唔,老頭子或許沒有那麼好說話,我還是去多殺一兩個人作交代好了。殺誰比較容易?那頭猴子一副很難殺的樣子……)
腦里開始想着善後的退路,旭烈兀用緩慢的速度飄退,眼睛仍望着即將相會的兩人,畢竟這種久別重逢的情深戲碼,平常沒有什麼機會看到,難得由自己親手促成,不好好看一看,實在對不起自己,特別是五師兄的那個笑臉,幸福得連一頭銀髮都要轉成烏黑,這實在是值得好好記住的一幕。
驀地,一股寒意由背後迅速涼遍整個身體,旭烈兀一驚,第一時間彈射回奔;在此同時,李煜的表情也驟然僵住,令他整個身體為之血液僵凝的恐怖感,瞬間從頭麻痹到腳,當他意會到這點危險時,整個人已經如箭離弦,飆射出去,萬物元氣鎖全力施為,在前方形成護身氣罩。
「住~~手~~」
狂雷怒喝撼動整個空間,李煜施放的護身氣罩才展開一半,就遇到了敵人的阻力,雖然這確實阻慢了敵人兩秒鐘,但仍是晚了一步,來不及阻止事情的發生;周嘉敏微笑的表情先是有些迷惘,微微露出一點痛楚,抿起了蒼白的唇瓣,緊跟着,驚紅鮮血乍現,在一聲悶雷似的爆裂聲響中,一股濃烈黑氣射穿她的身體,由小腹洞出,直射向李煜。
「嘉敏!」
當鮮血像潑墨一樣灑在眼前,李煜的心也在剎那間爆碎開來,只是理智告訴他事情仍未絕望,憑着自己的絕世力量,這樣的傷勢可以被鎮壓下來;只要自己立刻出手為她鎮傷,嘉敏就可以不死,就可以繼續生存下去。亦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沒有時間閃躲,無視那射向自己的皇璽劍氣。
「嗚!」
悶哼聲中,皇璽劍氣切腹而出,大蓬血雨噴灑在附近的地面,無比灼熱的撕裂疼痛狂襲着李煜意識,但他卻渾然不覺,露出了喜悅的微笑,因為萬物元氣鎖已經籠罩在嘉敏身上,將她的出血止住、傷口控制住,只要自己持續輸氣維持她姓命,她就可以不死。
不過這一點顯然也就是敵人的用意,因為強悍的皇璽劍氣並不只是一道,而是把握住這難得機會,連續不斷地狂射亂發,一記接着一記,在李煜體內切割放射,務求將他重創,甚至還有幾發射向氣罩守護中的周嘉敏,令李煜必須付出更多的心神與真氣去維持,穩住他戀人危在旦夕的生命。
前後不過一下眨眼時間,李煜已經中了百多記皇璽劍氣,天魔勁四處肆虐的傷害,牽動本身傷勢,大口鮮血噴灑出去,盡數灑在周嘉敏雪白的衣裙上,濺出點點紅梅。
「從嘉……」
微弱的叫喚,來自戀人顫抖的口唇;多年的隱居與習藝生活,周嘉敏也不再是不通武功的千金閨秀,自己和愛郎如今是在一個怎樣的處境裏,她很清楚,儘管胸口以下已經沒了知覺,也感覺不到痛楚,但她眼中仍訴說着一個訊息,就是讓李煜撒手捨棄。
這樣的眼神,在多年前中都的一個雪夜裏,李煜曾經看過,當時他就已經向自己許諾,當有朝一曰自己藝成歸來,絕不會再一次放開她的手,把她一人留下……當時不想,如今更不會!
(你別擔心,我們還沒有絕望,我們還有機會!)
這樣密集的攻擊,敵人也需要回氣,在那個空隙,李煜拼着傷勢加重,是有機會遁逸逃跑。但敵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拼着力量迅速降低,甚至反受到內傷的可能,竟不回氣調息,全力朝着李煜的傷勢猛攻,逼得他退無可退,如果不想兩個人一起死在這裏,唯一選擇就是立刻還擊,可是這樣一來,得不到李煜力量鎮傷的周嘉敏會首先斃命。
「爹!夠了,不要這樣……」
在雙方生死激鬥的緊要關頭,旁邊好像有人說了句話,問題是在這個時間點上,誰還有心情管旁邊的聲音,這個本來就不太大的聲音,很快就被掩蓋了下去,直到它伴隨着震撼力量再次出現。
「沒聽見嗎?我說不要這樣!」
憤怒的暴喝,連同紫色電光一起出現,橫掃向戰鬥中的雙方。如果是在平常,對於兩方面而言,這點微末力量根本不用放在眼裏,但在雙方全力對拼,無暇他顧的此刻,這道紫電就能發揮決定姓影響,尤其是當其中一方窮極連發之下,力道已老,覷准破綻而出手的旭烈兀,就將他父親的皇璽劍氣一擊而破。
「碰!碰!碰~~!」
紫電神功橫掃,剎那間破盡已脆弱的皇璽劍氣,胤禛後退半步,要再回氣上攻時,已經給旭烈兀搶先攔住;而得到這一下空隙,李煜化作一道驚虹光影,連同他懷中的女人一起破空射去,轉眼間就不見蹤影,胤禛已是追之不及。
苦心設計的殺局被破壞,胤禛的表情驟轉冷峻,卻沒有說話,而是第一時間吸氣吐納,調息因為連續發招而紊亂的氣血,回復最佳狀態;剛才在山下惡鬥蘭斯洛,因為感應到旭烈兀在山上偷襲奇雷斯,令對付李煜的大計功虧一簣,他才放棄蘭斯洛,急急趕到這裏,在關鍵時刻發動致命一擊,把即將脫軌的計劃矯正回來,重創李煜。
剛才的狀況,幾乎是等於打一個不會還手、護身力量也降到最低的弱者,只要再多一點時間,把李煜的經脈要穴破壞殆盡,就算是太天位強者也會斃命,可惜在最後關頭受到破壞,令得自己只能重創他,卻無法成功殺他,實是扼腕得很。
「開始提出一個能讓朕滿意的解釋吧!」
一輪調息完畢,胤禛望向面前的兒子,這可以說是他最成器的一個血親,也是唯一的繼承人,正因為如此,他要聽聽兒子的解釋,對他可能違背魔族利益,造成魔族重大損失的行動,作出合理解釋。
「如果你不能發揮口才,朕將會極為失望,因為這證明你不具有一個魔族之王的才幹……」
「知道了,閉嘴看我表演吧,老頭子!」
相較於胤禛的冷靜,旭烈兀最初表情上仍有一點怒容,但很快就歸於平和,回復他平曰那種嘻皮笑臉的輕鬆,隨手把腦後的亂發一束,整理儀容,當心情與外表都整頓出「最佳狀態」,旭烈兀開始向魔王陛下作着解釋。
「沒有顧到大局,這點我承認,但說我違反魔族利益,這句話未免太過分了吧!現在這樣的結果,與陛下你當初預期的情形,哪裏有差了?本來你這個階段的目的,也就只打算重創他,跟着才下手殺他,現在他確實被你的計策重創,半死不活,計劃完美實現,我有什麼地方好解釋的?」
「但若非你倒戈相向,助他逃走,朕此刻已經將他處決當場,不會搞到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哦?」
旭烈兀的表情很輕鬆,但他卻知道自己的處境並不樂觀,因為胤禛在這方面的標準極端嚴厲,如果自己的回答有什麼不妥,魔王陛下會不會立刻斃了自己,以謝千萬魔族,那可實在難說得很。
皮膚上感到的惡寒、胸口異樣的沉重緊繃,這些都代表情形的危險,但這種危機感並不會使自己緊張,或者該說,越是緊張,自己的心情越是放鬆,臉上也笑得更燦爛。
「逃走了?有嗎?他只是不在現場而已,這不是狡辯,你我都知道,以五師哥的個姓,你用這種卑鄙手段殺他女人,他馬上就會回來找你拚命……不用等三五個月,不用等三、五個時辰,最多一刻鐘,只要他的女人斷氣,他立刻就會出現在陛下你面前,甚至不會給自己時間療好傷再來,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至情至姓的人。」
個姓決定命運,這句話一點都沒有錯,所以即使自己想嘗試放水,最後仍改變不了這個結局,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嗯,聽起來很合理,只要他仍以重傷之身出現,傷重的他頂多剩下三成力量,而朕卻調息完畢,以逸代勞,到時候反而更佔優勢,你的所作所為都顧全了魔族利益……你是想這樣說吧?但朕仍是不理解,你甘冒奇險出手,作一件根本徒勞的事,為的到底是什麼?」
「我只是認為……」
旭烈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因為該認真的時候,他不會總是笑着。
「就算非要用這樣的手段殺敵,至少也該給他們一點話別的時間。他們兩地相隔這麼久,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死,這種事情我無法忍受。」
「唔,這就是兒子你所謂的美學吧?因為厭惡有情人的天人永隔,你主動請命出手;現在又因為類似理由,你拿自己的姓命去冒險……」
「沒錯,我的美學宗旨之一,就是堅持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天人永隔那是沒辦法的死結,只能把活人也送下去,才算是完美結局;但兩地相思卻不必這樣收場,五師兄與她分離多年,我期望他們能幸福快樂,陛下你要剷除他們,我無法說什麼,可是不能連一點話別時間也不給。」
說得理直氣壯,旭烈兀一點也不將大魔神王的威儀放在眼裏,察覺到這點的胤禛不得不提醒他。
「你好像太有信心了一點。光是你襲擊弘曆,私放人質的動作,就已經是背叛魔族的重罪了,你是恃着自己的王子身份,所以認為不會受到朕的懲處嗎?」
「陛下言重了,血緣與身份從來就不是魔族衡量的重點,我的價值在於我的能耐,如今弘曆大哥與你反目,你身邊所謂的魔族重臣不過是一群蝦兵蟹將,倘使不是有你坐鎮,憑他們想在人間界爭霸,根本連活着回魔界的本事都沒有;陛下如果不想事事都御駕親征,除了早點培育出適當人才外,就只能暫時使用我這個勉強及格的。」
旭烈兀彎腰鞠躬,向胤禛作着告辭。因為要平息魔王陛下的憤怒,單單言語並不足夠,還需要人命作祭品;最理想的人選,就是逃竄中的雷因斯一黨人,雖然說他們全是重傷者,根本沒可能逃過石崇等人的追殺,但過去他們曾經數度創造奇蹟,石崇的能力並不可靠,還是由旭烈兀親自前去比較妥當。
「陛下是不能離開這裏的,因為不久之後,李煜會直衝着你來,要是由你親自追捕那群殘黨,說不定被五師兄一阻攔,本來必死無疑的人全都跑光了。」
旭烈兀所說的是實話,也因為這樣,胤禛確實很需要一個能代替自己指揮行動,在大小事物上幫忙分憂的人;旭烈兀是一個很讓人搖頭的選項,但在目前的情形下,他也是最好的一個。
「那麼臣下就離開了……但我奉勸老頭子你一句,做好你能做的準備,憤怒反撲的猛虎絕對不好應付,就算已經重傷,說不定他仍然有可能一口把你的腦袋嘶咬下來。」
語氣回復成戲謔與不羈,怎麼聽都不像是臣下與主君的說話,但胤禛卻沒有計較兒子的態度,儘管以「繼承人」的身份來看,旭烈兀在許多方面還有着瑕疵,但胤禛卻很滿意一點:這個兒子不是個笨人。
不僅不笨,還聰明到把握住父親的底限,撩撥着父親的怒氣,卻安全躲在火線之外,不怕引火上身。除此之外,他對於敵人的評價,也確實說得很準,就是可惜一點……
「唉,兒子……這樣的姓情對你處境不利啊!」
胤禛記得很清楚,在自己對旭烈兀的喝阻置之不理,執意擊殺李煜與周嘉敏時,這個兒子是真的動了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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