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是邊境的幾個弱小部族,在營地里插了幾個怪模怪樣的旗子,引人注目,但沒有多久,人們就發現插了那個旗子的地方,所有魔獸都會自行避開,得以在魔獸肆虐的恐怖中保得平安。
而且,這並不單單是旗子的功效,有人把旗子偷回自己的部族亂插,結果卻起了反效果,大批變種魔獸一夜間瘋狂涌至,像是被花香所吸引的蜂群,把該族屠殺得一個也不剩。
到了這時候,消息才慢慢傳出來,原來是這幾個部族已經投降魔族,石崇派使者來裝設這幾面大旗,形成結界。目前魔族仍然沒有辦法控制魔獸的行動,但經過研究,已經可以有辦法組成結界,釋放出讓魔獸厭惡的磁場,讓魔獸走得遠遠。
這種技術在眼下的時間點上,就是最好的大禮,再沒有什麼禮物比這更具實際誘惑力了。配合着石崇的暗中活動,武煉三十六蠻族一一淪陷,陸續向魔族遞交降表。
相關報告很快被送到雲龍閣,交到目前執掌王字世家的公孫楚倩手上,當王右軍被招來議事,得知已有二十三個主要部落投降魔族後,不禁臉色發青。
「雖然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怎麼會這麼快?」
「目前只是個開始,照這個情形發展,武煉的全境淪陷,是早晚的事,明明知道打不贏,我們也沒辦法要他們去作戰送死。」
「那該怎麼辦?我們就這麼一籌莫展了嗎?」
「不,我今天找你過來,就是為了要與你商議這件事。當初,虎哥曾經和我談過這樣的狀況,我想我們可以使用他當時交代的策略,雖然當初要應付的對象不是魔族……」
過去,在艾爾鐵諾極度勢大,有可能發兵吞下武煉時,王五想了不少,儘管與現在的情形不同,但有一點卻還幸運地沒有變,那就是敵方統帥的個性。
兵法的核心就是人,如果不明白敵方將帥的個性與風格,那麼不管是王五或白起都沒有辦法進行計算,當時艾爾鐵諾的兵權,分別交於幾名軍團長的手上,若要對武煉用兵,肯定要與這幾個人對上。
儘管從沒有對妻子以外的人說過,但在王五的眼中,四大軍團長各有才華與武學專精,不過比起戰陣指揮、決勝沙場,僅有周公瑾值得畏懼,剩下來的旭烈兀、石崇、花天邪根本不是自己對手,除非是自己因為不明原因倒下,才有可能被他們殺入武煉,否則光是邊境攔截,就可以把他們三人趕回領地去。
對照起如今的情形,王五意外倒下這件事是不幸命中,但敵對將領身分沒什麼變化,這件事情卻是意外之喜。只不過,本來預備能從大嫂口中聽到退敵妙法的王右軍,卻聽到了一個令他不可思議的答案。
「什、什麼?投降?」
「是的,你沒有聽錯,當初虎哥確實是這麼說。你覺得這不像是他會說的話嗎?」
「……不會。」
仔細想想,這果然是王五的作風,在有得選擇的時候,他一向是選擇柔性抵抗,而不是剛性硬戰。一場勝仗的成功,必須要講究天時,在時機到來之前,先行蟄伏,積蓄力量,這也是打勝仗的重要因子,不用太急於過早求勝;以武煉當前的實力,遠遜於魔族,硬是要血戰下去,肯定會被敵人殺個精光,甚至把獸人由武煉連根拔起,永絕後患。
「如果艾爾鐵諾向武煉興兵,那麼一定也會把攻擊目標瞄準雷因斯,為了保留對雷因斯作戰時候的元氣,他們會儘量避免在武煉的損失,所以只要掌握時機,我們有很多籌碼可以談投降條件。」
針對艾爾鐵諾所作的分析,即使對象換做是魔族,也沒有什麼大改變,王右軍仔細思考,覺得此計可行,特別是雲龍閣之內,最近也感覺得出來士兵們的鬥志不若往常,硬拼之下實在沒有好處。
「最怕的情形,就是石崇把已投降的獸族編組起來,攻打我們,屆時我們將被迫與獸人同胞作戰。」
「嗯,大嫂的顧慮很對,可是投降也有風險。」
王右軍並不是那種堅持大義,要死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之人,不過,他也不認為投降能解決所有問題。
持續作戰下去,公孫楚倩所擔心的情形立刻會出現,王字世家將被迫與獸人同族作戰,自相殘殺。但如果向魔族投降,只怕魔族也會把獸人部隊調去雷因斯,作為攻打人類國度的先鋒兵。
再者,為了壓制獸族的反抗意志,魔族一定會要王五的命,石崇近日就不斷煽動與要求投降的部族表態,不用交出王五的人頭,只要探查出他的所在,魔族自然會派高手來狙殺。自己和大嫂斷無可能讓這種事上演,所以即使讓族人投降,自己和大嫂也要護着五哥離開,不會留在這邊等死。
但……以石崇過去的作法,肯定會大量屠殺族人,逼迫自己與大嫂現身出來,這樣一來,投降只會把自己逼到絕地,沒有任何好處。
「這個顧慮很對,就算是我,也沒打算犧牲自己來拯救武煉,我想你五哥一定也沒這麼偉大。」
王右軍聽了公孫楚倩的解釋,心下稍安,更是佩服王五的遠見。艾爾鐵諾幾名軍團長爭權之勢已成,如果進攻武煉,肯定不會只有石崇一個人,旭烈兀也必然會有動作,換言之,只要把族人交給旭烈兀,石崇必有所忌,而且旭烈兀也會盡力保全武煉同胞。
「問題是,當初五哥並不知道旭烈兀是魔族,如今他與我們已不再是同胞,還會對我們表示友善嗎?」
「這點我也煩惱了很久,不過……你覺得構成同胞、同族感受的源頭,純粹是因為血緣?還是因為共同成長中深植生命的記憶?你離開武煉到耶路撒冷的那些時候,應該還記得武煉的陽光、風、大地與河流吧?」
「唔……這點倒是沒有錯,我想這些東西他一定也都記得吧,畢竟他也是在這塊森林大地上長大的。」
答案似乎已經很清楚了,當年槿花之亂結束,王五刻意放開生路讓旭烈兀率眾逃離武煉,這許多年來又一直維持良好交往,不讓族人記恨忽必烈兄弟,這種種作為所埋下的後着,就在這個時候浮現出來。
「派給旭烈兀的使者已經在幾天前出發,我們可以做離開的準備了。」
在公孫楚倩的決斷下,以王字世家為首的十多個獸族部落,集中向旭烈兀投降,令得魔族在攻下艾爾鐵諾後,又吃下了武煉,完全掌握住風之大陸的西部土地。
儘管這消息令許多人震驚,也有許多獸人為此痛哭失聲,但不可否認的是,武煉的死傷狀況遠比預估要低,就連大魔神王胤禎都沒想到可以這麼容易就拿下武煉,這是日後武煉能夠迅速復甦與重建的主因。
※※※
相較於武煉,雷因斯·蒂倫則是處於最糟糕的狀態,人類也好,魔族也罷,都是抱持着滅絕一切的心理在作戰。兩千年前九州大戰時,雷因斯就是最麻煩的對手,但是兩千年過去,這頭狡獪的狐狸不只是有滿腹詭計,還多了銳利的爪牙,隨便挨上一記,可比在武煉與獸人作戰痛得多了。
這個銳利的爪牙,就是太古魔道兵器。九州大戰時期,人類對於魔族束手無策,一直到戰爭後期,日賢者皇太極挖掘遺蹟,得到太古魔道技術,才用以對抗魔族,但當時的火力很弱,在實戰上並沒有太大意義,直到白字世家在戰後接手,窮兩千年研究,將核能火弩之類的大範圍毀滅性武器開發完成,給予魔族痛擊。
本來雙方還有一點節制,畢竟以佔領為目的,如果所佔到的領地全是一片焦土,那也很令人困擾,不過,自從魔族為了逼出梅琳與海稼軒,在攻擊上改採滅絕手段,每攻破一地就屠城數日,受到這刺激的雷因斯也改採強硬手段。
「反正人遲早會死,就算沒死在我們手裏,也會被魔族給殺害。」
以這個想法為開端,雷因斯的還擊手段非常凌厲,動輒發出核能火弩,在魔族部隊衝鋒陷陣的時候,一枚核能火弩從天而降,再化為熾烈的蕈狀火雲,每次一爆發,就是數以萬計的生命消失,連同釋放出幾百年也不會消失的污染。
除此之外,進行屠城的魔族部隊也遇到反擊,人類不再像兩千年前那樣溫順認命,挖好了坑就乖乖跳下去被活埋,反而像是敢死隊似的,奮勇沖向魔族,引爆身上所攜帶的魔法炸彈,與敵人同歸於盡。
「人類什麼時候勇敢成這樣?這和兩千年前完全不同啊!即使是武煉的獸人都沒有這麼狠,這批人類都瘋了嗎?」
那些剛剛由魔界來到人間的魔族將領,對於情勢的意外發展感到咋舌,但石崇卻不相信人類有那麼勇猛,自己也在人間界數百年,看多了所謂的人性,絕不可能一夕之間有這麼徹底的變化,於是,石崇開始進行調查,也確實有所發現。
「……那些要自爆卻被攔截下來的人,解剖分析的報告,每個人都有明顯被洗腦過的痕跡。」
「好狡猾的雷因斯人,居然用這麼陰毒的手段!」
恨恨喝罵出聲的石崇,罵完自己也覺得好笑。劣勢的一方對抗優勢一方時,本來就會靠計謀來彌補,這是為了求生,不勝則死,沒有什麼對與不對可言,換作是自己,也會做同樣的事,實在沒什麼必要對這恥笑。
或許是壓力太大了也不一定,對雷因斯的用兵,雖然可以說是節節勝利,但也確實陷入膠着。原因無他,雷因斯國土的距離本身就是屏障,儘管魔族部隊每天都有推進,可是被雷因斯的渾沌火弩所影響,推進的速度並不快,這點不管是石崇或是旭烈兀,都面臨同樣的困境。
「傷腦筋,時間不能拖太久呢,不然西西科嘉島上不曉得會發生什麼變化。」
旭烈兀曾經這樣感嘆過。擁有風之大陸最大規模境界隧道的西西科嘉島,本來應該是魔族必爭之地,無奈白家有鑑於此,一開始就將基地建立在上頭,要比起太古魔道兵器之多、軍火儲量之豐,整個雷因斯再沒有其他地方能與這相比了,想用大軍攻陷這裏,那是不智之舉,就算成功,死亡數目也一定非常驚人。
「西西科嘉島的位置,我魔族志在必得,雖然不利於大軍搶攻,但如果以天位戰力實施精銳作戰,人類陣營必敗無疑,旭烈兀殿下是我魔族自胤禎陛下之後的第一強者,為何不親身上陣,以振軍心?」
在會議上,石崇提出了這個建議,從戰術角度看來,確實是命中了西西科嘉島的要害。儘管惡魔島上的太古魔道兵器犀利,卻終究沒有通天炮那種鬼東西,對天位武者的威脅不大,如果旭烈兀親身上陣,攻下惡魔島的機會很高。不過,當事人卻一口拒絕。
「干你娘親的,真有那麼好的事,你自己怎麼不去?石老頭你手下也是兵強馬壯,就把多爾袞和花天邪派過去啊!兩個人上陣,總比我一個人安全,這件大功我拱手奉送給你,你能拿下惡魔島,我旭烈兀公開向你磕頭認錯,又有何妨?」
最後的那句話,旭烈兀拋出了一個看似可口的香餌,但也正如他所料,石崇面色陰晴不定,卻是不敢吞下。畢竟,惡魔島是那位絕世白起的陵墓,以他生前料事之准、手段之辣,誰都不敢保證他是否能從過去指引未來,留下什麼厲害後着,專門等着來騷擾他安眠之人。
以旁觀者的角度,欣賞與分析白起的每一場勝利,那實在是一種有如觀賞盛大戲劇般的享受,不過,當自己成為犧牲者的時候,那就令人笑不出來,畢竟之前百萬魔軍毀於一夕的經驗太過慘痛,雖說惡魔島上不可能有通天炮,但事情扯到白起,萬一真的變了出來,自己成為炮灰,恐怕到死前那一刻都還會埋怨老天沒有道理。
縱然身死,白起之名依舊震懾住魔族,連旭烈兀都不敢貿然犯險,以免成為白起生前死後不敗傳說的最新祭品。
不過,惡魔島的事情也不能無限制拖下去,當初雷因斯曾經造出過元始炮,現在藍圖還保存完好,技師們也都還在,只要材料搜集齊全,再造一台出來也是理所當然。若是被確實命中,就算是最強的大魔神王胤禎,也沒把握能夠在元始炮的轟擊下生存。
所幸,通天炮的設計圖,魔族手上也有一份,儘管造不出來,但卻知道製造通天炮需要什麼材料,其中幾種不可被取代的珍貴物質,在戰前就被魔族搜掠壟斷,人類想要建造通天炮級數的主炮,目前來說是不可能。
「事情不能夠這樣下去,目前這樣子的作戰,我們所背負的隱憂太大,,萬一給人類爭取到時間,說不定就能重建出通天炮來,那是我們所無法承受的損失。」
石崇作出了這個結論,並且將之呈報給胤禎,語氣儘管恭順惶恐,但卻隱約含着催促的意味。
胤禎有沒有接受這個勸諫,誰也不知道,但是在這軍務緊急的時刻,胤禎傳給手下的首要工作,卻是要他們找出流落在魔界的一件異寶「地獄之箱」。這命令弄得手下人一頭霧水,但在石崇的努力下,這件異寶很快被找了出來,由花天邪親自護送到中都。
這項命令,是由胤禎指定,接令的石崇為之忐忑不安,在花天邪出發之前,還特別將他找來說話。
「陛下的意思,你或許明白……目前,儘管你已經脫胎換骨,但在心態上,你仍然是半個人類,陛下與其他的同儕都沒有把你當自己人看待。」
石崇所說的東西,花天邪早就心裏清楚,但自始至終,彼此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隨時也可能翻臉拆夥,他從來也就沒有打算和這些人變成「自己人」。
「但這一次,情形不一樣,陛下派遣你進行的任務,非常重要,如果你能完成,你將從此被陛下當成是自己人,在魔族雄霸人間界之後,你的前程將不可限量。」
石崇說得很慎重,憂慮之情溢於言表,好像很擔心花天邪不能完成任務,這點看在花天邪眼中,實在是可笑。
較諸旭烈兀,石崇並沒有那樣強橫的武功,甚至終其一生都沒有可能攀上齋天位。魔族素來以實力為尊,在這種情形下要作派系鬥爭,就只能寄望手下出現強大武者,換言之,自己可以說是石崇手上的最大籌碼,失去自己,他將無法與旭烈兀抗衡,也難怪他表現得這麼緊張。
不過,自己本來對魔族就沒有多少忠誠心,之所以與他們走在一路,只不過他們能給自己不少資源,而自己又恰巧與雷因斯的猴子為敵,如此而已,至於榮華富貴、至尊權勢,那些曾讓自己視若性命的東西,如今卻已毫無興趣,棄若敝屣,再不能成為驅使自己行動的理由。
可笑石崇自稱睿智,這麼大把年紀了,卻仍是放不下這些俗物……
「你一定要記住,這次的任務很重要,你到了中都之後,萬萬不可以違抗陛下。」
在石崇的多番警告之下,花天邪護送地獄之箱前往中都,在面見胤禎之後,卻接到了一個密令。
「稷下城的防禦系統非常厲害,派大軍直擊,傷亡之慘重不會遜於強攻西西科嘉島,所以最佳策略,就是集合最強的精英戰力,以天位戰一決勝負。朕將御駕親征,由你陪同朕,一戰拿下稷下城。」
這還真是始料未及的命令,胤禎終於站上第一線,要將人類殺個措手不及,花天邪對此自無異議,在金鑾殿前叩首應命。
參與這行動的人,還包括旭烈兀,看得出來胤禎是很認真地想集合精英戰力,用當前魔族最頂尖的高手,一舉攻破稷下。
胤禎、旭烈兀、花天邪,這堪稱是目前魔族陣營中最強的三個人,事實上,回顧魔族千萬年的悠久歷史,除了深藍魔王的時代,還真是沒有哪個時期,魔族能擁有三名齋天位以上的戰力。
在中都的短短時間內,旭烈兀與花天邪難免有交談,過去這兩個人同屬艾爾鐵諾五大軍團長,彼此間也有少少交集,但相互間都沒有什麼友好感覺,把對方看成是一個紈褲子弟、繡花枕頭,表面上雖然維持禮儀,心裏卻是只有嘲笑。
「麥第奇家的喪家之犬,從武煉夾着尾巴跑出來,靠着皇帝父親的收留,哪有什麼真本事?」
「花家的敗家子……不過在他之前也是一堆敗家的祖宗,真不愧是廢物家族的廢物代表。」
這些話兩人都曾私下對部屬說過,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兩名年輕的當家主彼此間並不友好。然而,事過境遷,如今的旭烈兀已是魔族皇子,花天邪則是魔族大將,儘管所處陣營對立,但他們對彼此能力的評價都已經改觀,基於這份敬意,態度也有了變化。
「攻打稷下城的時候,你最好小心一點啊,敵人不一定是來自前頭,一個不當心,會沒命的。」
在兩人出發之前,旭烈兀這麼冷笑着對花天邪說話。太過明顯的挑釁態度,反而令花天邪一怔,因為以敵人的智慧,沒理由說出這麼膚淺的挑釁話語,即使旭烈兀真的要那麼做,直接做就好了,為何要愚蠢地說出來?
再者,就自己的了解,旭烈兀的器量與格局之大,甚至超越胤禎,以他素來的明快作風,絕不是一個會在戰場上偷襲友軍的人,縱然會與同志同室操戈,那也是擺平所有敵人以後的事了。自己對這個判斷很有信心,就連石崇也表示認同,但是看旭烈兀的冷笑表情,難道這個判斷錯了嗎?
「多謝皇子殿下的提示,屆時我一定不會站在您前面的……同樣的善意勸告,我也奉送給您,希望您當心自己的背後啊。」
花天邪不欲主動生事,但既然敵人已經表現得那麼明顯,他也不退縮,以內斂的口吻,做出尖銳的還擊,旭烈兀聞言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便離開。
這個古怪的舉動,讓花天邪心生不安。事實上,自從他奉命送地獄之箱前往中都,一路上心頭總有股異樣的陰霾,到了中都後,這股不祥氣氛益發沉重,隱隱約約,像是在預告些某種未來,又彷佛是在告訴自己,這場稷下之戰自己將遭遇生死大險,很有可能自己就在這一戰中落敗身亡……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
環顧當今世上,齋天位武者屈指可數,能夠威脅到自己的東西實在不多,雷因斯的魔法機關雖然厲害,可是自己卻有信心,縱使不勝也能全身而退,而根據前兩天傳來的最新情報,那頭猴子已經前往魔界,目前稷下的高手並不多,正是實力最空虛的時候,照理說這一仗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但為何自己心頭的壓力有增無減?
難道,當真是如旭烈兀所預告的那樣,他會在這場戰役中發動奇襲,用陰險手段幹掉自己嗎?自己是石崇手下的第一號戰力,如果真的把自己除去,單單只有智謀的石崇,將難以與智勇兼備的旭烈兀抗衡,這是眾人皆知的不爭事實。
思考無益,該來的東西總要面對,自從接下了天草四郎的傳承與擔子,自己就已經不再逃避任何事物了。
※※※
當整個雷因斯陷入遍地烽火的慘烈處境,稷下之戰毫無預兆地爆發。
那幾天,稷下城內正處於極度忙碌的狀態,代替皇帝陛下打理國事的首席秘書蒼月草,已經十幾天沒有闔眼,晝夜不停地在象牙白塔內閱讀資料,各地的緊急軍情如雪片般紛飛而來,她必須迅速看完後,立即作出裁示,讓前線與中線的各階指揮官有所依據。
「真是幸虧有蒼月小姐坐鎮,要不然雷因斯早就垮了。」
左右侍從們都有這樣的感觸,因為自從人魔大戰爆發之後,一手總攬過所有軍政重務的人,就是蒼月草,剩下的雷因斯高層政要,不是派不上用場,就是忙於自身的武技修練,令得蒼月草挑起幾乎所有的軍政工作,與輪班制的幕僚與侍從在象牙白塔內賣命。
幕僚們累得受不了,告辭去暫眠時,她在那邊聚精會神地看着宗卷;睡了幾個時辰醒來,她仍是在那邊批示各種報告,幾乎是不眠不休。在沉重的壓力下,不少幕僚因為胃部穿孔而吐血倒下,也全靠她叱喝鎮住眾人的慌張,一面施着回復咒文,一面將病患送醫。
在幕僚們的眼中,這名總是用頭髮半遮住面孔的美麗秘書,簡直就像過去的女王陛下,正是因為她的努力,才使得雷因斯在風雨飄搖之際,仍能穩穩撐住,不致瀕臨崩潰,否則雷因斯絕對無法在魔族的強大攻勢下苦撐到今日。
「全是因為我的功勞嗎?或許吧,但是做到目前這樣子,也就是我的極限了,我只能帶大家支撐下去,卻沒有能力帶領國民走向勝利。」
小草輕聲說着,美麗的臉龐難掩倦容,即使自己並沒有真實的肉體,但連日的心理疲勞,還是有如詛咒纏身般,漸漸壓倒了她的精神,令小草露出疲態。
要與魔族沙場決勝,最終仍取決於實力。自己並沒有戰勝胤禎的實力,最多只能穩定局勢,延緩魔族進攻的速度,說得更明白一點,自己只能拖慢徹底敗戰的時間,卻沒有反轉戰局的能力。
所以,雷因斯的決策高層,不是去尋找希望,就是進行刻苦鍛鏈,希望能夠得到突破,得到足以戰勝魔族的力量。
不只是源五郎在修練,就連愛菱與華扁鵲都在努力,試圖讓局面好轉一點。
以愛菱為首的太研院院士,都把重建元始炮列為主要目標,只要能重建元始炮,就算是天下無敵的太天位武者都要避退三舍。不過,就自己看來,這想法實在太過樂觀,因為元始炮能消滅百萬魔軍,卻未必能狙殺胤禎,只要胤禎以高速身法閃避,又以太天位天心意識隱匿蹤跡,元始炮一擊不中,他便已經殺了過來。
殺不了胤禎,只能擊殺花天邪或旭烈兀,對戰場決勝意義不大,更何況由於材料缺乏,要重造元始炮最快也要三十年。
為了要與太研院維持聯繫,近日自己分身乏術,相關工作全部由有雪代理,也多虧他打起精神,整日忙碌奔走於象牙白塔、太古魔道研究院、暗黑魔導研究院三地之間,一面查看各種工作的進度,一面為眾人加油打氣。
別看雪特人無才無德,卻意外地很在這兩處與世隔絕的研究場所中很吃得開。身為華扁鵲的掛名徒弟,又是愛菱的好友,不管是冷酷冷血的邪惡巫師,或是不把人命當命看的太研院士,都要給他幾分薄面,日子一久,雪特人分別在兩院之中多了不少酒友與賭友,建立了自己的人脈,每當他一踏入研究院,向他行禮問好的聲音變多了,那些日夜趕工趕到面無人色的魔導師與院士也都露出笑容,暫時紓解緊張壓力。
「有雪,謝謝你了,你這個左大丞相越來越有官樣子,很派得上用場呢。」
「不用謝我,現在大家是在一條船上,你們繼續存在,我才能富貴下去,如果你們完蛋了,我也要回家吃自己啊。」
雪特人說着,兩手一攤,嘆道:「況且我無才又無德,就算願意主動投降魔族,魔族也不一定會用我啊。」
有雪的坦率說話,讓愛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因為一模一樣的字句,之前也從華扁鵲的口中說出過,引起眾人的白眼與側目,有雪只是模仿師父說出同樣的話。
然而,比起當初華扁鵲講這句話時,所有人都感到惶恐不安,這句話從有雪口中說出,則是讓太研院響起一片哄堂大笑,幾名與有雪相熟的太研院士老實不客氣地重拍他肩膀,說何止不一定,魔族是百分百不會用他的。
「就算真的是這樣,你們也不用說得那麼明白啊!一群不長眼睛的東西!」
惱羞成怒,雪特人在太研院內暴跳如雷,發了好大的脾氣,但卻引起了一陣更強烈的鬨笑,直到一陣強烈震波突如其來,劇烈震撼了太研院的地基,所有人腳下一陣搖晃,只聽得連串巨爆聲由象牙白塔方向不住響起,跟着才有人發現不對,叫喊了出來。
「敵襲!敵人殺進稷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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