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亂的能量風暴,肆虐中都城一帶,摧毀地上大小建築,把所有樹木化為灰燼,也在地面造成各種不同的影響。一部份的地面受到高熱影響,連同地表的岩石,一起被燒凝成造型古怪的黑色玻璃石,遠遠望去,大片地面盡數成為黑色的玻璃;一部份的地面則被能量風暴掃過,整片地面全部變成砂地,在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這裏都會以沙漠的形式存在。
地面受到的影響越來越深刻,天空的變化也在暴風規模減小後,得以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金鰲島、鐵達尼要塞都已經爆炸墜毀,連同各自的主炮,都化成了一大團熾烈燃燒的血紅火焰。當這兩個影響天地元氣波動的源頭消失,因為能量衝擊而造成的種種異象也開始回復平靜,七彩極光的淡淡薄霧、狂猛吹襲的龍捲風,都慢慢減弱了規模與威力,最終消於無形。
對普通人而言,現在這裏還是一個無法承受的死亡絕境,但是對天位武者來說,最壞的情形已經過去,這種程度的風暴與衝擊波,已經不足以造成威脅,可以再次活動了。
公瑾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他的出血仍沒止住,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息與休養,憑着齋天位催愈異能護體,他的力量已經回復四成,再次取回戰力。能夠爭取到這一段寶貴時間,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因為保護者來得及時,不但張設防壁氣牆,不讓公瑾在最弱的時候被能源風暴所傷,還為公瑾爭取到一些時間,能夠靜心調息,回復元氣。
能源風暴減弱,這是一件可喜的事,但公瑾卻沒有多少高興的心情,因為來人雖然幫了自己一把,但卻不是自己人……
在通天炮與元始炮正面對轟時,泉櫻及時趕到,搶到蘭斯洛與公瑾身邊,舞動手中朱槍,張設氣罩,保護已經氣空力盡的兩人,不受衝擊波之傷。
之前蘭斯洛與泉櫻同行,但是一路上頻頻受到血鴉群的阻撓攻擊,為求儘快趕到中都,蘭斯洛離艇先行一步,泉櫻則是留在空軍一號上頭,保護隨艇人員,慢了一步抵達中都,但卻到得及時,要不然,沒有力氣護體保身的蘭斯洛與公瑾,可能就在兩敗俱傷後,很屈辱地一起死在狂捲風沙中。
狂猛的能量風暴,內中蘊含密集的衝擊波,即使是天位武者,要全身而退也不輕鬆,如果單單只有泉櫻一個,憑着舉世無雙的龍體聖甲,她可以很輕易地挨過,但是多了兩個人要保護,必須凝氣體外,形成護罩,那就非常不輕鬆,令她此刻汗流浹背,好像剛剛才與敵人激戰過一場。
不過,當公瑾站起身來,她也立刻移閃到蘭斯洛身旁,以防備敵人出手奇襲。
蘭斯洛仍是維持着能源風暴來襲之前的姿勢,整個人趴伏在地上,從外表看來,甚至很難判斷他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但是這姿勢給人的感覺,確實是讓人能感受到他的誠意。
公瑾的臉色仍然蒼白,但目光卻已經回復銳利,他俯視着蘭斯洛,跟着望向他身邊的泉櫻,最後則是把視線投向天空。
元始炮與通天炮對擊的場面,是他預計中會出現的情形,也想好了應對策略,所以當鐵達尼要塞出現,他第一時間搶飛出去,預備以個人力量破壞敵方要塞;然而,當公瑾看見天上異變,時空裂縫變成境界隧道,他就知道自己完全上當了。
石崇故意把通天炮設計圖泄漏給雷因斯,這件事情公瑾有注意到,也認為是石崇想促成兩虎相爭的陰謀,結果石崇坐收漁利是真,但在逼使敵人兩敗俱傷之餘,他卻也暗中利用兩炮對擊的能量,開啟境界隧道。這件事情公瑾完全沒有想到,當大量魔族軍隊穿過境界隧道,出現在天空之上,仰望這幕景象的公瑾,心中懊悔得不知怎樣表達。
但自己所料不到的事情,未必別人也料不到。鐵達尼要塞的最後那一炮,正說明了有人始終維持着旁觀者清的超然地位,冷眼看着蘭斯洛等人與己方的戰鬥,連在暗處蠢動的石崇,都被他算計在棋盤上,一一走着他所演算的棋步,當所有棋子全部在棋盤上就定位,他才終於落手下子。
這是那個人在這場棋局中落的唯一一子,只落了這一子,就把敵人完全將死,漂亮的將軍了!
只有公瑾這樣擅長謀略的人,才會明白這一著有多巧妙,越是細想,越是覺得佩服。那不但把各路人馬的動向完美掌握,而且還在最關鍵的時刻扭轉大局,以最少的力氣,達成最多的效果,把准、狠、靜給發揮到極致,所以就連石崇這樣的老狐狸都栽了觔斗。
(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一舉殺掉過百萬人,就算非我族類,這也不是普通人能下得了的重手……是白起吧?除了他之外,雷因斯不可能有人能作到了。)
抬頭望天,除了逐漸回復清朗的澄澈天色外,還有無數的火焰流星,正往地面密集的墜落。
元始炮轟擊境界隧道的那一炮,威力強大,不只貫通了境界隧道,衝擊波也與熱能一同狂掃天空,令得當時漂浮在空中的魔族軍隊遭受重創,許多都在衝擊波掃過後,被燒成焦炭,全身起火,由天空往地面摔墜。
能夠從那一炮之威逃生的魔軍,只是極少部分的幸運者,看那數量大概有十萬之多,雖然還有一定的人數與戰力,但卻已經戰意盡失,一箭未發的他們成了驚弓之鳥,朝着西南邊慌忙飛散過去,或許是因為西邊有他們的同伴吧,只要朝那個方向去追蹤,應該可以找到石崇他們才對。
境界隧道的入口,現在是一團亮得讓人無法直視的閃光。這個空間裂縫實在太大,即使通天炮與元始炮都已消失,一時之間仍然無法自動合閉,看來起碼要兩三天的時間,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隧道內的百萬大軍被一炮消滅,那理應是石崇籌備多時的魔界精銳,現在被敵人一口氣殺光,石崇不可能再兩三天內再次組織大軍,更何況洞口雖然未閉,但由於元始炮的轟擊,空間應該處於高度不穩定的狀態,勉強要嘗試通行,等若冒着生命危險,智者所不為。
只不過,公瑾並不敢否認,換作是自己,確實有可能冒着危險,把握這最後的兩三天再運來些什麼,因為這是一去不復返的重要機會。
(白起機關算盡,可以說是算無餘計,他應該可以設法關上通道入口,以防魔族利用,之所以不關上,是為了別的理由吧……)
這才是公瑾最在意的一件事。運轉齋天位的絕頂天心,公瑾檢視整個空間的天地元氣,方圓百里之內仍然震盪不安,但是在這以外的範圍,自己能力所能夠探查到的最遠方,天地元氣的流動卻異常和緩,自從日本陸沉、風之大陸能量系統崩壞後所未有的和緩感覺,如今已經再次出現,顯示崩壞的能量系統已獲得一定程度的修復。
當初,金鰲島系統計算出的救世答案,是利用生物能量,還命於天,矯正混亂的自然能量。通天炮的轟擊、千萬人命的瞬間毀滅,是這條方程式不可缺其一的兩大元素,為此,自己預備作一個殺滅千萬人的冷血兇手。
不過,兩大元素雖然不可缺其一,但卻可以代換。元始炮的出力等同通天炮,最後那一炮爆炸而發,威力可能還有過之;魔族的平均壽命比人類長得多,生命能源也強得多,更別說這百萬大軍是預備進攻人間的特選精銳,雖是百萬之數,但以祭品的品質而言,大概也抵得上近千萬的人類了。
(呵……真可笑,令我痛苦許久的事,在白起眼中看來,是否就是這麼不值一哂呢?)
石崇利用通天、元始對擊的能量,開啟境界隧道:白起卻利用石崇的百萬魔軍當祭品,修復正崩潰的風之大陸。而同時被這兩個人算計與利用,素來自負的公瑾感到臉上發燒,這種令他自覺卑微的感覺……非常不好。
回頭望向另一邊的天空,曾經像是一尾絕世巨鯨,雄霸整個天空的金鰲島,脫不了枯、榮、盛、衰的必然經過,在完成了他此次出世的應盡任務後,如今轟然爆炸,在天上解體,變成無數的金屬碎塊,砸向地面。
(朱炎……)
念及這名追隨自己多年,始終扮演忠心部屬角色的友人,如今不知生死安危,但是從金鰲島爆炸的聲勢看來,想來是凶多吉少。多少艱險大戰,他都曾陪自己一路走來,如今更因此戰死沙場,說來自己對他實在負疚良多。
(不該這樣的啊,他是應該要被保留下來的人才,如果有人該死,那也不應該是他,而是……)
但命運就是這樣難測,儘管戰前自己煞費苦思,為着朱炎與其他追隨自己的部屬留好後路,可是到了最後,他們沒有一個人用得着這後路,全都隨着金鰲島的毀滅而消失。
該留下來的人都不在了,那一早就抱定必死之心的自己,還站在這裏做什麼?
金鰲島毀滅,中都城幾乎被夷為平地,市民們應該都逃匿到地底去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守護這些人,為他們而戰,可是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必要再戰下去,不能作戰的自己,該何去何從?
回海牙嗎?即使自己不曾真的對百姓下手,但卻曾經有過殺害千萬人的計劃,這樣的自己沒有資格再去當什麼大元帥。
繼續去輔助旭烈兀嗎?以他的本事,這種場面傷不了他,多半也是躲在地底吧,之後他應該會與雷因斯聯合,共創新局面,曾殺過雷因斯很多人,如果自己繼續站在他那邊,只會造成不便而已。
認真說來,這些理由其實都是藉口,真正令自己不知何去何從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從未想過,這一戰之後自己還會生存下來;活着的自己該做些什麼,這些東西根本不在最早的計劃中。
最早自己研究四大地窟,希望將大量釋放的天地元氣反吸回地窟,令天位武者從風之大陸上消失,消除這塊土地上的動亂源頭。金鰲島上的電子系統,令自己在這研究上大有進展,卻也因此發現天地元氣的能量循環被破壞,風之大陸即將崩毀,之後當自己決心殺生救世、還道於天,自己心中就有很強烈的求死念頭。
要塞對要塞的雙炮轟擊、郝可蓮的叛變與暗算、與蘭斯洛的全力戰鬥,自己其實有很多機會在這場戰爭中喪命,但即使自己始終沖在最前線,此刻戰爭結束,卻保有性命,想要保護的那些人卻壯烈捐軀了,這是何其諷刺的一個收場?
如果時間再早一點,自己會考慮自殺的可能性,但現在卻不會。在親眼目睹了石崇與白起的計謀,深深覺得自己技不如人的此刻,自殺只會讓自己覺得死不瞑目,怎都不會接受這樣屈辱的死法。
已經錯過最佳的死亡時機,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不只是公瑾在思索,對面的泉櫻也是思潮如涌。她來得晚,不清楚丈夫與公瑾師兄之間發生過什麼,看兩人身上的血跡,應該是大戰了一場,但丈夫卻跪在地上,用這恥辱姿勢向公瑾師兄求懇……應該不是為了求敵人饒他一命吧?
這個想法說來荒唐,但是以丈夫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自己嫁雞隨雞,碰上了這個無比尷尬的場面,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二師兄。」
泉櫻喚了一聲,輕輕的聲音,裏頭卻有堅決的意味;她搶站在丈夫身前,縴手牢牢握着朱槍,表現出保護丈夫的決心,這點公瑾雖然心情不佳,卻也絕對感受得到。
「紫……泉櫻,你是我的對手嗎?」
聽到公瑾冷冷地問了一句,泉櫻有點耳根發燒。過去自己曾經和公瑾師兄激戰過一次,那次也是為了保護蘭斯洛而戰,最後自己略遜一籌,敗在師兄手裏;事過境遷,自己武功較諸昔日大有進步,但二師兄的武功卻遠超過自己,現在要動手,只怕所遜的絕不只是一籌。
「不是。二師兄的齋天位力量舉世無雙,小妹自然不是對手,但二師兄你與我家夫君兩敗俱傷,現在還有幾成力量?而且,以齋天位的自愈異能,卻止不住你腹側的出血,這想必不是尋常傷勢,如果不是高段魔法,就是猛烈毒物……你與毒皇一脈的高手戰了一場嗎?那你如今身有毒患、實力未足,我不是沒有勝算。」
泉櫻蘭心惠質,觀察透徹,這份細膩心思遠非蘭斯洛能比。蘭斯洛與公瑾惡鬥大半天卻沒發現的破綻,已經被泉櫻找了出來。
「哼!巧婦伴拙夫,真不知該算天意還是報應……」
自天上墜落的魔族焦屍,有部分墜落在附近;公瑾看了泉櫻一眼,道:「讓那個男人起來吧,要戰要走,在開始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他。」
泉櫻正在等的就是這一句,聽了連忙後退一步,看蘭斯洛並無反應,以為他傷重之下無力站起,便伸手攙扶,哪知道手才碰到他皮膚,蘭斯洛虎軀一震,仿佛如夢驚醒,整個身體猛地拔起,由趴跪在地的姿勢強翻了一個觔斗,雙腿重重落地。
「怎麼了?鐵面老兄還在嗎?剛剛沙暴,我跪着跪着不小心暈過去,後來就一直睡,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連珠炮似的發問,蘭斯洛看來精神奕奕;泉櫻又好氣又好笑,取出手絹替他抹去嘴角流涎,然後指指旁邊,讓蘭斯洛順着她手指方向,望向冷眼站在一旁的公瑾。
長期注意蘭斯洛的行動,公瑾對他天馬行空的行動模式雖不適應,卻能接受,因此沒有發怒,反而注意到另外一點。自己在能量風暴中全神運功療傷,蘭斯洛雖說昏睡,但卻符合先天養氣的上乘法門,齋天位異能於無意識之間發動,又沒有毒患之累,一覺醒來,傷勢痊癒大半,看來狀況還比自己要好,這樣一來,如果戰端再開,自己再沒優勢可言。
(天意流向果然歸屬於他這一邊,這樣的得天獨厚……)
之前的公瑾可能會感到憤怒,但現在他覺得很心平氣和,因為從某個角度來看,老天之所以特別獨厚一個人,或許不是毫無理由的。
「……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突破,進入到齋天位的?」
「啊?」
泉櫻大吃一驚,這些日子她與蘭斯洛朝夕相處,從不知丈夫竟有如此突破,難怪他可以與二師兄惡鬥良久,當下又驚又喜地望向丈夫,卻發現他也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
「齋天位?我有這麼了不起嗎?啊!難怪剛才你一直沒對我用萬物元氣鎖,我就奇怪自己今天狀況怎麼那麼好,每一拳都特別有力,如有神助,原來是因為我進入齋天位了,哈!」
比之前公瑾所受到的震撼更甚,泉櫻的下巴差一點就掉了下來,唯一想說的話,就是「你與妮兒小姐果真是兄妹」。
「唔,我是不知道自己已經進齋天位了啦,但我想我知道那個理由是什麼……」
如何進入齋天位,這應該是天位武者夢寐以求的一大武學秘密,儘管每個人的秘訣不盡相同,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得知他人之所以晉級的理由,不但有可能幫助自身修為,還可能憑此找出敵人弱點,日後戰場上致敵死命,所以泉櫻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讓蘭斯洛別回答這問題。
不過,生來遲鈍的蘭斯洛,這次卻敏銳地察覺到,這次將是一個難得機會,如果自己把握住了,讓眾人疲憊已久的戰鬥可以告一段落,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對你很欽佩,不管你為人如何,以一個武者來說,你的力量真是天下無雙。你我都知道,力量不是憑空得來,所以我必須讓自己認同你,正視你的付出,才能理解你強的理由,才有可能擊敗你。」
「我看過王五師兄與你戰鬥的紀錄。要戰勝你,就要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他選擇的方式是和你比拼風險,誰能冒險催升力量,誰敢在戰鬥中承擔更高的風險,就能獲得勝利,那場戰鬥到最後是你贏了。我有我愛的女人,也有我的親人、朋友,我也很喜歡我的國家、我的世界,我無法像你一樣毫不留戀,如果要比拼命,我一定贏不過你。」
「在北門天關,有人告訴我天位力量的奧秘,就是能夠面對自己,不被恩怨情仇蒙蔽慧心。這讓我發現,如果我要戰勝你,就不可以抱持着仇恨之心與你決戰,之後……這就是我所做的事。」
寥寥數語,卻在公瑾心中掀起驚天巨浪。不抱持仇恨之心去作戰,說來簡單,卻只有像他這樣的人,才知道那究竟有多困難,對公瑾來說,就算是突破至齋天位時的苦練,都比這容易。
忽然間,公瑾稍稍能夠明白到,為何天運歸屬於眼前這個男人,而不是自己了。
「……你向我下拜時候所哀求的話,是否還算數?」
泉櫻不知蘭斯洛與公瑾有何糾葛,聽見這句挑釁意味十足的話,不由得手中一緊,預備配合丈夫出擊,但蘭斯洛卻在她肩上一拍,示意緩和她的不安,自己跨前一步,朗聲道:「當然算數。」
蘭斯洛不知這是否就是公瑾想聽的答案,但他仍是以最大的誠意來說這句話。如果是為了自己,他的自傲與自尊絕不向任何人屈膝;但假如是為了自己以外的某些人,他又願意向任何人低頭,這實在是一種很奇妙的心情。
「我……我輸了。」
一聲低沉嗓音傳入蘭斯洛與泉櫻耳中,令他們感到萬分驚愕,因為這就是一句他們不曾預期會聽到的話。
「原本我不認為自己會失敗,更不認為自己會敗在你們手上,但我現在覺得……或許我的失敗是必然,只有把這個國家託付給你們,未來才有希望。」
公瑾望向蘭斯洛,道:「既然你認為可以平等看待國內的所有人,那你就帶領這個國家走下去吧,如果稍後你見到旭烈兀,請你助他一臂之力,像他那樣的人,不會死在這種場面的。」
突然的轉變,讓蘭斯洛大感出乎意料。早先他從公瑾的語氣中,察覺有罷戰的可能,便一直希望雙方能夠停下手來;飽經各種歷練,蘭斯洛再非甫登基時的意氣用事,能夠不打的仗,他希望儘量避免掉,但公瑾所給的讓步卻遠較他預期為多,不僅是停手罷戰,而且還直言認輸。
這不是普通兩個人打架,一方認輸就算了。公瑾是艾爾鐵諾最高的軍事總司令,當他以這身分表示認輸,那就是艾爾鐵諾向雷因斯投降,加上旭烈兀本身又沒有作戰的意思,這場戰爭可以從此停下了。
「你們要特別小心一個人,鳴雷純,她有可能會投向你們的陣營。我發現,她真正的主人不是我,應該也不是石崇,而是另有其人,我察覺這一點察覺得太晚,也因此付出了代價。」
「啊,二師兄你的傷……」
泉櫻這才知道公瑾之所以受傷的理由,仔細想來,那個女人很善於使毒,或許就是從這上頭着手,才令已經晉身齋天位的二師兄也吃了大虧。
「唔……也該是時候了。」
交代完必須要說清楚的東西,公瑾再次仰首望天,見到爆炸墜落中的金鰲島殘塊,還有仍在往下墜地的魔族焦屍,心頭不無感慨。
「我累了,但我還有事要做,現在該是我去找石崇算帳的時候。」
公瑾看向眼前的兩個人,道:「說起來,我欠了你們兩夫妻不少東西,也攪亂了你們的人生,我並不認為這些事情可以一筆勾消,等一下如果你們有誰要找我報仇,就儘管放馬過來。」
語氣平淡地把話說完,公瑾不再說話,轉身就走,背對着中都城,直直朝東而行。
蘭斯洛與泉櫻看着這個男人的孤獨背影,直過了好一會兒,蘭斯洛才回過神來,做出反應,一把抓住身旁猶自呆楞的妻子,在泉櫻反應過來之前,用力吻了下去。
「喂,你幹什麼……唔。」
泉櫻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就被蘭斯洛給吻住,腦里昏昏的,身體也有些僵硬,只看到公瑾師兄的背影越走越遠,然後蘭斯洛突然分開,很認真地開口說話。
「接吻的時候,眼睛不許看別的男人!」
說完就摟着泉櫻轉了半圈,再次吻了下去,泉櫻沒他力大,也沒得掙扎,當這略帶血腥氣味的長長一吻結束,泉櫻再轉過頭,已經看不到公瑾師兄的身影,不曉得他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你這個人,親熱都不會看地方的嗎?不要真的讓人把你當猴子啊!」
「這不是親熱,是報仇,剛剛你的鐵面師兄不是要我們放馬過去嗎?所以這就是我的復仇!」
「啊?」
再怎麼冰雪聰明的慧心,泉櫻也被這段話弄得一頭霧水,不明白丈夫急色的親吻,和復仇有什麼關係?
蘭斯洛兩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向妻子解釋。
「鐵面老兄長得雖然帥,但聽說死了老婆之後就不近女色,哈,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就連小五那個人妖都好色,鐵面老兄又怎會例外?照我看,他只是眼界高,看不上普通的庸脂俗粉,無色可好,只得過着苦悶而無趣的人生。我的泉櫻是風之大陸第一美人,我這樣和你親熱,他看在眼裏,心裏一定痛苦得要死,又悔又痛,這就是我的復仇了。」
聽到丈夫誇獎自己是風之大陸第一美人,泉櫻本來相當喜悅,不過後來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心中惱火,一雙鳳目開始向周遭搜尋,找着某樣東西。
「其實,我聽他喊我們報仇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親你,而是抓你胸部,但後來我又想到,鐵面老兄過世的老婆不知道是什麼人,漂亮是肯定沒有你漂亮,可是萬一胸部比郝可蓮那妖女還大,那我這麼做豈不是自曝其短?要是鐵面老兄笑得連面具都掉下來,本大爺下半輩子不就得戴着面具做人?這可實在……哎呀!」
蘭斯洛一族的家風,巨石砸頂,泉櫻捧起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重砸在蘭斯洛樂極生悲的腦袋上。
「你的英雄表情就不能維持久一點嗎?難得連我也覺得你今天很帥,你維持不到多久就破格了!」
「哎呀……痛啊……不能全怪我啊,是鐵面大兄自己要我報仇的……不全是我的責任啊……」
「你還說!」
「不、不要打了,再砸下去,齋天位護身真氣都被你破了……」
※※※
結束了與公瑾的戰鬥,蘭斯洛和泉櫻發出信號,把正在附近的雷因斯眾人全部召集過來。
源五郎、妮兒、愛菱與太研院幹部先後出現,眾人在地面上會合,看見遠方幾乎盡毀的中都城,想起剛才戰事的激烈,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傻瓜!」
一見面,蘭斯洛跨前一步,碗口粗的鐵拳重重打在妮兒臉上,沉重的一擊,旁邊眾人都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臉。
「很、很痛耶!老哥你不要一見面就用暴力,你的拳頭像沙鍋那麼大,被你的拳頭砸中,我……」
「還當我是哥哥的話,就不准再離家出走!也不可以跟陌生的男人跑掉!」
嚴肅而且不容置疑的強勢說話,就連之前責怪蘭斯洛維持不了英雄表情的泉櫻,都不得不承認這時的他,很有為人兄長的威嚴。
重重一拳之後,就是一次緊得透不過氣的擁抱;十足老土的表達方式,卻讓妮兒感受到她本以為會就此失去的東西,一份熾熱而且真誠的親情。
「謝謝哥哥……」
氣氛很好,無奈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泉櫻把公瑾的去向做了交代,妮兒和源五郎也把地底下的狀況說了一次。
因為要趕來會合,他們與愛菱在地下碰頭後,就先封閉掉幾個最近的出口,然後才來會合,把發生魔化異變的大批受難者暫時關住。
「但撐不了多久的,除非要把他們就此坑殺,不然我們必須儘快做出處理。」
源五郎堅持這一點,而蘭斯洛並沒有馬上下命令,只是依照公瑾臨去時候的說法,預備先找出旭烈兀。
「旭烈兀?他沒有與我們一起行動,事發當時,他好像還留在皇宮,現在不知道怎樣了……」
中都城現在成了名符其實的廢墟,很難想像裏頭還有多少活人,不過無論中都城變成怎樣,眾人都認為旭烈兀不會那麼容易出事,橫豎目前沒線索可確認,就只有回到中都城看看。
與愛菱和太研院的幹部分開,蘭斯洛、泉櫻、妮兒、源五郎的腳程均快,不久之後就穿過數百里距離,回到中都城,看着那邊的殘破景象,感慨確實不少。
皇宮的位置坐落於中都城內西側,本身有特殊的法陣力場守護,附近建築雖然被夷為平地,皇宮卻還算完整,只是多處樓台倒塌,部分地方起火,而內里由於動亂,早已空無一人,四人直闖到皇宮正殿,根本不見旭烈兀的蹤影。
「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妮兒這麼問着,但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蘭斯洛舉目四顧,突然拔足朝着那座猶自燒着火的正殿跑進去,他的天心意識告訴他,正殿裏頭仍有着人。
本來富麗堂皇的皇宮正殿,如今正陷入一片熊熊大火之中,四人搶到正殿門口,只見一個蹣跚的身影正在裏頭盲走亂闖,似乎想找路逃生,但卻被濃煙給遮住視線,胡撞亂走,卻逃不出來。
縱使隔着濃煙,妮兒還是看得清清楚楚,一眼就認出了那身華麗服色,也認出了那個肥胖而臃腫的身體,那不是別人,正是艾爾鐵諾的當今天子曹壽……如果這國家還有哪個人肯認他是王的話。
「這個昏君居然還活着?」
妮兒真是好訝異,連場大戰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許多比這無能皇帝厲害千百倍的人,都已經在戰爭中殞命,結果這個造成艾爾鐵諾衰敗的昏君,卻仍生存在這裏,而且好像還眷戀自己的權位般,守在那個黃金御座之前。
泉櫻和源五郎都望向蘭斯洛,儘管沒人把曹壽當回事,但在形式上,這卻是雷因斯、艾爾鐵諾兩國之君正式碰頭的歷史時刻,而且蘭斯洛還算是攻破了中都,堂堂正正來到這裏,不管他是打算要殺還是要放,都該由他來做決定。
「咳,真是不好意思,那就由我來處理了。」
蘭斯洛一揚手,強猛勁風將烈火濃煙吹開,他自己大踏步走到那張黃金寶座前,心裏暗自厭惡這庸俗的品味,然後望向趴在寶座上咳嗽的那個肥胖男人。
仔細想想,自己與這皇帝還算有一面之緣,當年自己逃亡經過自由都市時,與微服出巡的曹壽撞到,自己還揍了他幾拳,記得這個一生養尊處優的男人被自己嚇得屁滾尿流,殺豬似的沒命慘叫。那時候自己就知道會有今天,自己必會攻入艾爾鐵諾,把這昏君拉下王座,再扁他幾拳。
只不過,事過境遷,現在自己真的來到王座前了,看到這失勢帝王卻只覺得憐憫,想打幾拳的東西也不是人,而是這張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黃金座椅。
想起周公瑾離去時候的淒涼,蘭斯洛覺得自己該表現出王者的寬容,當下輕咳兩聲,朗聲說話。
「嗯,我是雷因斯?蒂倫之王──蘭斯洛?蒼月,現在來這裏不是為了侵略,是為了與艾爾鐵諾合力,拯救這裏的人民,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或許你還記得,當年我曾經打過你,不過這次我……」
對着人後腦杓說話實在沒意思,蘭斯洛一面講話,一面伸手想把曹壽拉起來,因為考慮到對方的體型與體重,他還特別加了點力氣,但在他把曹壽拉轉過身的那一刻,一陣熱辣辣的疼痛,在臉上爆開,在他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之前,他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
「砰~~」
這一拳的勁道非同小可,以蘭斯洛目前的武功,赫然也承受不住,整個人筆直飛出,連續撞斷殿中十多根蟠龍巨柱,再穿破牆壁,遠遠飛出,好半晌才聽到一聲轟然巨響的落地。
妮兒等人盡皆大驚,不明白蘭斯洛是怎麼中的暗算,第一反應望向寶座,只見那邊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大片濃密黑霧給籠罩,一個來自無邊黑暗的森冷笑聲,伴隨着令人寒毛直豎的顫慄感,悠揚傳入眾人耳內。
「朕……還記得。」
黑霧中傳出的驚天魔氣,形成教人呼吸困難的壓迫感,妮兒對這種血液為之僵凝的恐怖似曾相識,就連黑霧中隱約出現的人物輪廓,看起來都越來越眼熟。
「距離現在該有一年兩個月了吧,小朋友,從那一天開始,朕就常常在想,這一拳回擊在你面上時,會是何等滋味?」
九州大戰後兩千年,大魔神王正式現身人間,黑暗……再次降臨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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