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短暫的勝利,對雷因斯一方而言彌足珍貴,尤其是當妮兒本已下定決心,不惜用玉石俱焚的戰術,與奇雷斯拼個你死我活,卻沒想到救命的天使突然降臨,適時地解去了己方的危機。
雖然有點設計取巧,但蘭斯洛確實是擊敗了敵人,還將之生擒活捉,這是之前所無法想像的事,如果是在魔界,這件事一定沒人肯信,那頭瘋狂凶獸居然會被人給生擒了!
妮兒覺得很難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被天叢雲劍貫穿身體的奇雷斯,沒有任何掙扎反應,沒有任何動作,整個人跌坐在地,頭也低低垂下,像是睡着了一樣,不過,他的皮膚卻像是某種缺水植物,迅速地乾涸枯黃。詭異的變化,讓妮兒看得說不出話來。
「這……這個是怎麼了?」
「不知道。」蘭斯洛答得很乾脆,「你們別去動他。他被天叢雲劍封鎖體內的氣脈,絕不可能有辦法自行突破,只要天叢雲劍還固定在體內,他是沒有威脅性的……」
「那麼我們不如直接宰了他吧,一了百了,哥哥你以前也說過,讓該死的人活下來,以後一定有麻煩。」
「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但你們別去動他。他現在可能真的進入假死狀態,也可能只是偽裝,天魔功中有幾門絕學,很適合與敵人自爆,同歸於盡,別挑在這種時候冒這風險。只要我們把他釘在這裏跑不掉,先處理完今晚的事,以後要怎麼擺佈他都行。」
蘭斯洛的話,九成以上是認真的,不過還有一個沒說出口的理由,那就是前些時候閉關修練時,偶然與梅琳談話,她提到當自己完成天魔變,武功大進後,一定會撞上奇雷斯,到時候如果行有餘力,就別給他最後一擊,留他一命。
「不懂,那頭怪物超級危險的,如果留他一命,我們這邊要承受的風險太高,為什麼要這麼……」
「對我們這邊危險,對敵人那邊也是一樣,再怎麼說,他是不可能與魔界現有勢力同一陣線的,所以……」
梅琳當時的笑容很奇異,裏頭究竟蘊含着什麼訊息,蘭斯洛也說不清楚,但既然她曾經這麼委託過,忌憚奇雷斯臨死之前強力反撲的蘭斯洛,也不想在這時候多生枝節。
小小的勝利,雖然稍微舒緩了壓力,但對於整個大局卻沒什麼幫助。泉櫻一離開崗位,整個引導隊伍已經完全潰散,人群隊伍散落在香格里拉的各處,慢慢朝演唱會場靠近集中過去。
在誘導電波所散發的潛藏訊息影響下,許多意志力比較弱的群眾,沒等到靠近演唱會場,就拿出小刀,邊走邊割破自己的喉管,毫無痛覺反應地持續邁步,就這麼流着鮮血,倒斃在人群中,被後頭走上來的群眾踩過掩沒。
也有人身上沒有刀子,就直接找路旁的堅硬或尖銳物體,不住將身體要害撞擊上去,直至整個身體血流遍地,最後死在路旁的某個角落。
同樣的事,在同一時間內重複而大量地上演,在數千萬的移動群眾中,數以千計的死亡就這麼發生,溫熱的鮮血流淌在香格里拉的每一條街上,但早已失去思考能力的人們,卻對這殘酷而恐怖的景象視若無睹,人人面上掛着幸福的微笑,持續邁步走向演唱會場。
這些景象,泉櫻都看到了。冷靜的她緊咬着嘴唇,說不出話來,心裏一方面覺得,這都是自己拋下崗位,趕來救援妮兒,所以情勢才會惡劣成這境地,可是理智卻又告訴她,四面城門被堵死,要出城又有重炮威脅,自己持續做着沒止境的散功,只能延遲這一幕場景的發生,並不能改變什麼。
問題是,就算明知道這些,泉櫻心裏仍是很痛。她真的想不懂,天上的金鰲島、地上的香格里拉,住的同樣都是人類,為什麼要自相殘殺到這種地步?就為了一己的私慾與理想,就可以不顧一切地造成這麼大的犧牲,這麼醜惡的行為,公道在哪裏?
「……真是過分,在這裏的市民,大家都是人啊,為什麼要……」
泉櫻聽到身旁的妮兒這麼低語着,話語中的黯然神傷,與自己的心情相通,側頭往她看去,妮兒順勢將目光避開,不想與泉櫻目光交接。
「……妮兒……」
泉櫻喚了一聲,發現妮兒的臉色不對,起初只以為是她內傷發作,面色難看,但順着她目光看去,只發現周圍的人們臉色都很怪,不住將視線投向妮兒,部分是疑惑,但其中更有着隱約的憎惡,泉櫻起先不解,但很快就猜到理由。
青樓人員多數都有做武功、心靈的修練,又帶有特殊設備,所以在金鰲島的誘導電波下,都能維持清醒,也因此,剛剛奇雷斯說的那番話,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對妮兒有什麼想法可想而知,但他們這時候的反應,卻偏偏是最具刺激性、最糟糕的那一種。
「咻~~」
在泉櫻預備要做些什麼之前,一股破風聲響起,幾道影子由天而降,迅速朝這邊落來。在後頭的幾個影子,體積龐大,泉櫻認得是之前讓己方感到棘手的重機甲兵──蒼巾力士;但在那幾台蒼巾力士的前方,一面回頭交戰、一面移動的銀色影子……
「是小愛菱……她剛剛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泉櫻記得愛菱應該是與有雪一起行動的,可是剛剛太過匆忙,沒有來得及向有雪詢問有關愛菱的事,現在突然看到她出現,究竟之前是到哪裏去了呢?
蘭斯洛的反應卻快得多,一看到那幾道飛影,立刻就追了上去,移動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出有內傷在身,一晃眼之間就來到空中,攔截在蒼巾力士的身前。
蒼巾力士曾在前些日子令妮兒與泉櫻受挫,威力如何,她們兩人是相當熟知的。但這場戰鬥卻讓她們為之瞠目,蒼巾力士對敵人全力揮出的重拳,蘭斯洛同樣是以一拳相應。
大小不成比例的兩個拳頭對碰,妖雷魔電爆閃着火花,像是一道青紫色的彗星尾巴逆衝過去,在連串的迸裂聲響中,從手臂到合金軀幹,把整台蒼巾力士轟成廢鐵。
這種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重機甲兵,裝甲由特殊合金構成,配合體內反應爐所形成的多重能量防護,縱使是對上現今的天位武者,也不能說破便破,之前源五郎必須要使用小天星指,甚至星野天河劍,讓自身力量在高度集中下,這才能夠貫穿蒼巾力士的裝甲。
可是蘭斯洛隨手發拳,輕而易舉地轟爆蒼巾力士,這樣的強大力量,收發自如的駕馭,令妮兒和泉櫻深深震驚。尤其是泉櫻,她覺得自己雖然從未放棄修練,但丈夫與妮兒的力量進展,似乎到了一個自己沒法追上的程度了。
當然,並不是什麼事都能如此順利,蘭斯洛重拳的威力強悍,超越源五郎的指劍,但他卻沒辦法如源五郎那樣,在出手同時探知蒼巾力士的弱點,避免被引爆反應爐。
所以,當蘭斯洛在震天巨響聲中,一手夾着愛菱的細腰,穩穩降落地上,他不但頭髮微卷,連身上皮膚都有些焦黑。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笑的?你們的護身真氣會比我還強嗎?如果是你們兩個女人被捲入那種爆炸,能這麼全身完好地撤退出來嗎?早就光溜溜地摔下來見人了。」
蘭斯洛很認真的抱怨,連被他解圍的愛菱都忍不住笑了,不過,矮人少女很快鎮定下來,告訴他們自己在金鰲島上所見到的種種。
透過愛菱的訴說,金鰲島上所發生的各種事,海稼軒的戰敗失蹤、源五郎獨斗周公瑾,還有敵方的邪惡陰謀等等,全部被蘭斯洛等人知道了,但除了這些東西以外,愛菱還帶來一個令他們大感意外的消息。
「哦?什麼?你說你在金鰲島上見到了幽靈?」
「不是啦,我不是說見到了幽靈,是說見到鬼……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在金鰲島上見到了阿草小姐……」愛菱側過頭想了想,最後下了結語,「嗯,那其實就等於見了鬼。」
自從耶路撒冷一戰,蘭斯洛閉關、小草率隊疏散天地元氣後,這個一直在幕後操控雷因斯各項決策的重要女性,就被眾人漸漸淡忘,之後發生的事情很多,但是被天地元氣紊亂所困住的小草,與外界全然斷去聯絡,旁人根本不知道她發生何事。
愛菱說,自己與源五郎在金鰲島內行走時,遇到了阿草小姐。她似乎是用某種靈體脫離的術法,出現在金鰲島內,所以形象非常不穩定,時隱時現,並且不能控制自己每次出現的位置,才和自己說完了話,馬上又消失了。
「這個……她的消失,其實是到香格里拉地下去了啦!她告訴我和雪特胖子怎麼去對付奇雷斯。」
妮兒很不甘願地說着,表示自己與有雪在地底逃竄時,就是遇到了小草,無聲無息地現身出來,指點如何引開奇雷斯注意力,如何爭取勝算。儘管後來仍然失敗,但卻為蘭斯洛的勝利種下機會。
「嗯,我那邊也是一樣喔!阿草小姐很忙呢!」
當愛菱跑散在金鰲島內,遇到了努力現身出來的小草,對自己面授機宜,教導如何脫身,並且在小草的引導之下,順着管線發現了金鰲島內的攝魂裝置,明白周公瑾的邪惡企圖。
「阿草小姐要我下來告訴你們,上面到底在做些什麼。說單單只有我一個人,一定來不及,只有大家一起來幫忙,才能找出解決辦法……她好像不能出現很久,和我說的話也沒說完,就又消失了。」
「等一等,那小五呢?這女人在地底的時候什麼也沒提啊!」
「源五郎先生負責去擺平周公瑾了,小草小姐有教我錦囊妙計,說他一定能夠明白,所以大概平安無事吧!」
「是嗎?不愧是那頭女狐狸,算計人的時候真有一手。」
妮兒皺皺眉頭,想起一個很怪異的問題,道:「不過,你說她是用靈體脫離的方式出現,所以形象不穩?」
「是啊,一下出現一下又消失,很不穩呢!」
「但她本來就已經是個鬼。一個根本就是靈體的東西,怎麼再脫離一次?」
「嗯……所以她應該是先把靈體放在某個地方,然後又分離出第二個靈體,然後再……」
「那叫分身,才不是靈體脫離咧!」
妮兒與愛菱的爭辯對話,蘭斯洛聽在耳里,心中着實擔憂。在前來香格里拉參戰前,自己曾經接到梅琳老師的傳訊,表示小草所在之處能量雲氣大亂,阻斷內外聯繫,已經徹底失去聯絡,恐怕相當危險。
她在這麼危險的情形下使用靈體脫離來援,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冒險舉動,她的情況讓人很擔心啊!
「不用擔心,莉雅會沒事的。」
泉櫻適時地說話,伸手與丈夫相握,想要撫平他的不安;蘭斯洛輕輕拍拍她柔嫩的手掌,在細微的小動作中,夫妻兩人的情感無聲交流。
與周公瑾正面對戰,已經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方法止住來自上方的威脅,但是當泉櫻調息運氣,預備面對戰鬥時,她卻被丈夫搖手要求留在地上。
「你不用擔心我的,雖然那是我的同門師兄,但我並不會忌諱……」
「誰管那種事,我是怕那個人妖長得太好看,你萬一被他迷上,我豈不是……」
蘭斯洛的解釋當然不為泉櫻所接受,只不過她也明白丈夫沒說出口的真正理由。與白鹿洞高手戰鬥,最忌諱就是任由敵人挑選戰場,如今要去金鰲島與公瑾師兄作戰,可以說非常危險,在這種情形下,進入金鰲島的高手大多不能保障優勢,反而容易被公瑾各個擊破,成為拖累友軍的包袱,因此進入金鰲島的人選必須是最強精銳。
妮兒的戰力不容忽視,可是連場劇斗的傷勢之重,已經讓她沒法再去對付公瑾這樣的強敵;自己對本身武功有相當信心,而且也熟悉白鹿洞的武學家數,不過公瑾師兄的強大,讓自己不願意做這樣冒險的行動,更何況……現在天叢雲劍也插在奇雷斯身上,用來封印魔物了。
「可是,哥哥你一個人可以嗎?你自己的傷勢不是也不輕嗎?」
「哈哈,我有乙太不滅體啊,就算不能和鐵面人妖斗強,至少可以和他鬥打不死吧?只要他沒有晉升齋天位,這方面絕不是我對手的。」
蘭斯洛笑得很得意,十足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事情就這麼敲定了,不過就在他預備動身之前,突然腳下踉蹌,似乎站立不穩,跟着轉過身去,劇烈咳嗽,妮兒側頭看過去,隱約見到兄長咳出幾絲血沫。
「哥哥!」
妮兒驚叫一聲,卻被蘭斯洛揮手止住,而他也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轉回身來。
「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忘記對你們說。」
在蘭斯洛的眼神示意下,妮兒和泉櫻走到一起,並肩站着,都用困惑的眼神看着這男人,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請你們原諒我的自私。在我去打扁那個鐵面人妖之前,有一樣東西我很想看到,只有這樣子,我才能放心去作戰……妮兒,你可以握住泉櫻的手嗎?泉櫻,你也一樣。」
「哥哥!」
妮兒的聲音明顯在抗議,她明白哥哥的意思,是想在出戰之前看到自己與泉櫻和好,放下本來的仇怨。不可否認,自己確實越來越把這個女人當成同伴,無形中已經默認她是自己的親友,但是要在這種時候被逼表態,自己就是覺得反感。
然而……哥哥現在要帶傷去決戰強敵,非常危險,可能就此回不來了,如果這是他目前最大的遺憾,自己可以無視這點,讓他遺憾而去嗎?
泉櫻什麼都沒法說,她一直都希望與妮兒和解的,但是期望人們的原諒,這只能由妮兒來說,自己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以免弄巧成拙,招致妮兒的反感,不過在察言觀色一會兒後,她發現妮兒的立場已經軟化,只是這名個性倔強的少女找不到台階下,只能緊抿着嘴唇,講不出話來。
既然確認了這一點,泉櫻的表現就很大方,主動伸出手去,輕輕與妮兒相握。妮兒雖然是一臉的不情願,可是當泉櫻握住她的右手,妮兒也沒有怎麼掙扎,就這麼讓她握着,如果遠遠從外看過來,一雙倩麗佳人美貌無雙,執手相握,看來相親相愛的樣子,確實是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象。
「太好了,就是這樣,你握握她,她握握你,親親愛愛,這樣真是太好了。」
蘭斯洛露出了喜悅的微笑,非常欣賞自己所看到的東西。妮兒雖然覺得有些氣憤與丟臉,但泉櫻在聽完奇雷斯的話後,仍肯這樣給予自己支持,那也是一件很讓她窩心的事,心下感激,忍不住也手上一緊,握住泉櫻軟膩的掌心。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了,誰知道蘭斯洛似乎意猶未盡,輕咳了兩聲後,搖頭道:「接下來……妮兒、泉櫻,你抱抱她,她也抱抱你,感情好一點。」
這個請求真是莫名其妙,但現在誰也不會去違拗蘭斯洛的意思,只是這次泉櫻顯得相當靦腆,反而是妮兒放得開,主動伸手過去,摟住泉櫻的柳腰,心中訝異手上所感受到的纖細與柔韌;回應着妮兒的動作,也把手攬住她的小蠻腰,很自然地順手拂順她額前的亂發,然後與她一同以微笑表情,面對前方的那個男人。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蘭斯洛的表情看起來不只是欣慰,幾乎快要喜極而泣了,不過,他並沒有就這麼滿足。
「再接下來……泉櫻老婆,你親親我小妹;丫頭你也親親她,親匿一點。」
話越說越奇怪了,但是如果當作蘭斯洛是想要一個證明,證明兩個與他關係親密,又有過極深仇怨的女性,即使他一去不返,兩女仍能和平共處,那麼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一次,妮兒不敢先動作,泉櫻雖然感到很難為情,但還是很自然地順着夫君的意思,紅着臉拂開妮兒額頭的瀏海,預備輕輕吻上一口,但是這一吻卻被蘭斯洛喝止。
「等一下,你在做什麼?誰要你吻額頭的?你想要就這麼混過去嗎?我要看的才不是這種親親,是你的舌頭要伸進她嘴巴里,兩個人交纏在一起的那種親親,不是你這麼草率,你把親親當什麼了?」
蘭斯洛不滿的抱怨,讓本來親匿摟抱在一起的一雙俏人兒立刻分開,像是觸電一樣,馬上隔開數尺,然後驚疑不定地望向蘭斯洛。
「為、為什麼要作那種事?夫君不是想看我與妮兒和好的樣子嗎?為什麼會需要作那種吻?」
「你們和不和好關我什麼事?看兩個女人和好有什麼意思?我只是想在臨走之前看一下女同性戀的表演秀。」
「夫君……你真是一隻好色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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