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雙方都在為各自的算盤秘密做着準備時,半個月以後,獸人中最為重大的節日,戰神祭典終於開始了。
獠牙城背靠的大山上,山頂雕刻着一尊巨大的戰神菲瑞斯的雕像,半人半獸的戰神張開雙手,威嚴的俯瞰着下方的北部荒原,顯示出獸人對其的尊崇。
祭典這一天,巨大的神像被裝飾一新,戰神的脖子與身上掛滿象徵着榮耀的紅色綢布,下方一排十二個巨大的火盆也燃起熊熊烈火,無數慕名而來的獸人爭相湧向神像腳下的神殿,參拜自己最為尊崇的神祇。
與如同蟻附般,帶着莊重的宗教色彩的山下不同,獠牙城中則是另一番景象。整個城市都沉浸在祭祀戰神的狂歡中,無數獸人擁擠在大街小巷中,狂飲烈酒,吃着腥冷帶血的生肉,到處是各種獸語的歡呼狂叫,不時有一聲聲可怕的吼叫響徹天空。
如果說,迪拿爾王國的王都慶典,是以盛大的遊行,莊重的禮儀,以及來自大陸各處的狂歡節目所出名的話。那麼,獸人的戰神祭典,就帶着獸人特有的血腥,野蠻的風格。
由於對戰神極端的信仰,獸人認為鮮血是對菲瑞斯最好的獻祭。因此山腰的戰神神殿中,很多狂熱的信徒都會自殘肢體,他們用刀在身上劃出傷口,一邊向戰神許下心愿,一邊將鮮血噴灑在神像腳下,現場血流四溢,其景極是嚇人。
而在城中,喝得醉醺醺的獸人,則會因為一點最為微不足道的小事,拳腳相加,用上武器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和平時不同,這時不會有任何人去管他們,街上隨處可見受傷倒地的獸人,而其他人則若無其事的在他們身邊狂歡暢飲,鮮血與潑灑的酒液一起,滲入地板和牆縫中。
祭典日的獠牙城,就如戰神腳下的火盆一樣,被點燃了,用鮮血和瘋狂為燃料,正猛烈地燃燒着。不過,那是只有獸人才會享受的灼熱。
這,就是獸人的狂歡節,充滿血腥意味的祭典。在別的種族眼中,恐怕沒有比這更能展現獸人殘忍野蠻的一面了,但在獸人心中,這卻是無比神聖的時刻。
所以這沒什麼好指責的,因為,他們不過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獻上對神的敬意而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雷蒙盤膝坐在城頭,漠然看着下面的狂歡。
獸人的吼叫歡笑聲,像浪潮一樣貫入耳朵,但從沒有像這一刻,雷蒙覺得自己與下面的「同胞」們格格不入。從小到大,每一次戰神祭典,都讓他有這種古怪的抽離感,而這一次,這種感覺更甚。
「也許,我真的是個奇特的傢伙吧。」身為獸人,卻怎麼也無法融入祭典的氣氛中,連雷蒙都不禁如此想到。
「少主,你在想什麼?」突然,芭絲特的腦袋從他肩膀後伸出:「為什麼不參加祭典?」
貓女羨慕的看着下方肆意放蕩的獸人們,美麗的瞳孔有着壓抑不住的衝動。畢竟,她是一個百分之百的獸人,受眼前氣氛感染,一顆心早已燃燒起來。
不過,對雷蒙的忠誠,讓她選擇了留在主人身邊。
雷蒙隨口道:「反正沒什麼事,如果你想去的話,就下去吧。」
「不,你不去的話,我也留在這裏。」貓女堅決的搖了搖頭。
呵…真拿這個笨蛋沒辦法,雷蒙不由搖頭笑笑,但同時,他的心裏也感到一陣暖意,比起那些有着血緣關係,但卻視他為異類,避之不及的同族,反倒是這個當初隨手挑來的傻乎乎的貓女,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
主人不願意動,芭絲特唯有將頭枕在雷蒙腳邊,百無聊賴的望着天上的白雲。不過一會兒,她就受不了了,在地上翻來翻去:「喵啊,好無聊啊,這裏只有我們兩個嗎?」
對比下方獸人們喝酒吵鬧,天翻地覆的情景,只有他倆的城頭有種別樣的冷清,儘管鬧哄哄的聲音不住從下面傳來,但反而更有種異樣的寂靜感。
「好了,有人帶着有趣的事情來囉。」突然,雷蒙拍了芭絲特一下。
「哪裏?」芭絲特立刻興奮的跳了起來。
不過一看來者,她又垂頭喪氣的坐了回去:「原來是這個傢伙,他一點也不有趣啦。」
卻是不遠處,魯茲正以他特有的沉穩腳步,緩緩向這邊走來。
看着芭絲特毫無心機的模樣,雷蒙哈的一笑,在她的小腦袋上揉了揉,起身向魯茲迎去。
「怎麼樣,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
魯茲恭敬的向雷蒙行了一個禮:「都準備好了,哈夫丹河上的浮橋也已經架好,我用了一些小手段把它藏了起來,不會被人發現。」
這半個月中,雷蒙幾次前往西城門查看準備情況,和魯茲幾番打交道下來,對方的穩重和幹練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尤其出色的是,由於之前那段冒險生涯的關係,魯茲不像大多數獸人那麼腦筋死板,反而有着與他外表不相稱的靈活頭腦,統率能力也不錯,實在是個相當出色的將領。
這樣的人竟然會陰差陽錯的困在城門守備隊長的位置這麼久,實在是浪費人才。看來無論祭典會不會出事,都得向老媽推薦這個人才行。
就在雷蒙這麼想着的時候,就聽魯茲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守衛城門需要更多的人手。殿下,您能多派一些人給我麼?」
雷蒙搖頭道:「任何兵員的調動,都瞞不過母親,但我並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另外我也不清楚軍隊裏有沒有那些人的眼線,所以還是不要冒險為好。」
聽到這話,魯茲沒有絲毫失望之色,只是平靜的點點頭:「明白了,我會另想辦法的。」
「今晚的祭典之夜非常重要,我必須陪着母親,所以那邊全都交給你了。」雷蒙深深的伸了個懶腰:「哎呀,真希望咱們都是白忙活一場啊。」
魯茲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城牆邊,靜靜的看着下方歡呼笑鬧的獸人們。
雷蒙走到他的身邊,也學魯茲般望下去。突然,他問道:「魯茲,我是個被別的獸人討厭的傢伙,你呢,為什麼肯替我辦事?是因為對王族的忠誠?還是想從我這裏得到再一次升遷的機會?」
魯茲頭也不回的淡然道:「在內戰時,我也曾率領過千人以上的部隊,但這麼多年我發現自己最為想念的,還是做為冒險者的那段日子。」
說着,他轉而向雷蒙道:「做冒險者時,我接觸最多的就是人類,殿下的外表對我而言不會有任何問題。我之所以幫助您,只是因為覺得您所做的,是正確的事,職責所在,必然盡心竭力。」
雷蒙看着魯茲,臉上漸漸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老天,我沒見過比你更會說話的傢伙了,這也是當冒險者時學的?」
對雷蒙這句話,魯茲不由怔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突然間,雷蒙覺得能讓這麼穩重的傢伙發窘,實在是件成就非凡的事。一時間豪情忽起,大笑聲中,他一把摟住魯茲的肩膀,然後向正無聊得四肢攤開趴在地上的貓女招了招手。
「芭絲特,走了,我們也去下邊吧。」
「咦?」芭絲特先是一愣,跟着欣喜若狂的翻身爬起:「喵啊,是真的嗎?」
「是啊,因為我突然間很想喝酒了。」
「殿下,我晚上還要守護城門,實在不宜…」魯茲為難道。
「廢話少說,給我乾脆一點,你就當現在重新做回了冒險者吧。」
雷蒙不由分說,拉着魯茲就走。魯茲本還待再說,聽到這話,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緬懷之色,便不再多言。
隨後,由蹦蹦跳跳的芭絲特在前面開路,一行三人逐漸融入狂歡的獠牙城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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