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聽到人語,淳于焉如墨的瞳孔里,有不自然的一閃,但稍縱即逝,再看之時,卻已恢復成了一如既往的清冽模樣。
「王爺適才是在想今日遇到的那群自稱呂良國的死士嗎?」
蘇苑莛善解人意的開口道。
「亡國之奴,還妄想謀刺本王……死不足惜……」
神色淡淡,淳于焉說起這群刺客,就如同在談論捻死了一隻螞蟻一樣無謂。
「但王爺可知……臣妾今日初初聽聞王爺被困,甚至受了重傷,武功盡失……一顆心,當時就幾乎不會跳動了……臣妾多怕……」
彷徨無措的聲音,說到此處,似再也講不下去,依稀可聞嗓音中那隱隱的顫抖,仿佛細細的哽咽,從喉間不能自抑的傾瀉而出。
感覺到身畔女子如潮水般的恐懼和關切,淳于焉冷硬的一顆心,似是一動,輕輕的握住了她冰涼一片的小手。
「別怕,莛兒,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但本王現在不是安然無恙的在你身邊嗎?就憑那群刺客,還傷不到本王……他們以為將七花綿骨散放在炸藥里,本王就會中毒嗎?也太小瞧了本王……本王只不過是裝作武功盡失,令他們誤以為得逞而已……」
看來他裝的很成功,不僅迷惑了殺手,就連沐凝汐那個小女人都信以為真了。那時候,眼見着他重傷,她也是擔心的吧?
想到其時安若溪的一舉一動,淳于焉的心底,突然油生一股異樣,那陌生的感覺,令他有些不自覺的迷惑。但只是一恍,便重又恢復了正常。
「況且……」
淳于焉繼續安慰道:「你也知道,本王身後時時刻刻跟隨着影衛保護……就算真的有什麼意外,他們也會第一時間出現的……」
「臣妾知道是一回事……但聽到對王爺不利的消息,卻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擔心……」
蘇苑莛微微垂着頭,聲音低沉婉轉,帶着無限的繾綣與柔情。
淳于焉望着她露在衣領外的那一小截白白細細的脖頸,腦子裏卻不由的閃過他趴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輕薄的情景。身子竟是一緊。
蘇苑莛卻不知他心思所念,只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瑩白如玉的臉容上,不禁露出微微的紅暈來,愈發襯得嬌艷如花。
「王爺……」
柔媚似水的聲音,輕輕喚道,如絲的眼眸,欲說還羞的望向面前的男子,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本是水到渠成的**一刻,淳于焉今次卻不知為何,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了開來。
女人對此最敏感不過,蘇苑莛的心,不由狠狠的一沉。面上卻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剛想開口,卻見淳于焉伸手入懷,取出了一件物什。
「莛兒,你可認得這塊玉佩?」
將那從安若溪手中奪來的那枚所謂的鶼鰈雲紋玉佩,放在桌上,淳于焉神色淡淡,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蘇苑莛拾起玉佩,觸目便見到那一雙鵰琢的栩栩如生的比目魚,以及那刻着的一個微小卻清晰的「謹」字。
蘇苑莛的心,不由的一跳。
「這是……」
那三個字卻不知為何,難以出口。實不明白這枚鶼鰈雲紋玉佩為什麼會到了面前的良人手中,而又出現在此時此刻。
「沒錯……」
淳于焉似知道她想說什麼,開口道:「這塊玉佩,是今日在皇宮,淳于謙拿來試探那個女人的……」
長久以來,提起沐凝汐,他從來都是不屑到以「那個女人」來代替,只是今日,在說到「那個女人」之時,心中卻有一股莫名的異樣之感。
蘇苑莛心思微恍,是以並沒有察覺到這細微的波動,但很快那因這塊玉佩油然而生的一些雜念,便被她毫不留情的摒棄。她的心裏,她的眼裏,都只有面前的一個男人。
「那凝汐妹妹可有什麼反應?」
似沉吟了少許,蘇苑莛問道。(www.廣告)心底,卻也不由的有些緊張的等待着回答。
淳于焉好看的眉眼,微不可見的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他困擾的事情。
蘇苑莛的心,隨之一動。
「她像是完全記不得這塊玉佩是何人所贈……對她又有着怎樣的意義……」
半響,淳于焉輕輕淡淡的聲音方才響起,仿佛只在講述一個事實,說不上是迷惑,還是懷疑,大掌拾起桌上的玉佩,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着,一雙諱莫如深的寒眸里,影影綽綽,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來。
蘇苑莛的心,卻不由的一沉。這個消息,於她,就像是一種不好的預感。
「臣妾記得……凝汐妹妹當初在進京的途中,遇到山賊……卻為了這塊玉佩不被搶去,幾乎連命都搭上……」
狀似不經意的提起這件事,蘇苑莛望向身畔的男人,卻惟見他神色輕淡,令人如此的難以看透。
「關於這件事……那個淳于謙,也提醒過他的表妹……」
腦海里閃過女子在聽到這件事之時,震驚而懵懂的神情,全然不是假裝出來的。
「這麼說……凝汐妹妹,真的對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真的連那個人都一起忘了嗎?」
以往,蘇苑莛並不在乎她記得或者忘記什麼人,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從前的那個沐凝汐,真的好像重生一般變了一個人,與過去的恩怨情仇漸行漸遠,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將靠眼前的男人越來越近呢?
心中一沉,蘇苑莛從未有過的一種不確定的恐懼之感油然而生。不,她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她決不允許,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女子走近她的良人身邊!
「皇上也相信了凝汐妹妹失憶了這件事嗎?他這番召你們進宮,應該就是為了試探虛實的吧?」
斂去瞳孔中的戾氣,蘇苑莛又恢復成那個溫柔善解的賢內助,有些擔憂的開口道。
「沒錯……」
聽她提及「皇上」二字,淳于焉的眸色,不由的一厲。似乎只有在此時,才是蘇苑莛熟悉的那個殺伐果斷的四王爺。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們費盡心機的將人安排到我身邊……結果到頭來,這枚棋子,卻連自己的身份,都忘得一乾二淨……」
淳于焉輕薄的嘴角,凝着一抹泠泠的笑意,冷酷而愉悅。
蘇苑莛的心,卻是一動。
「若果凝汐妹妹真的渾忘過去種種……王爺你打算怎麼對待她?」
思慮片刻,蘇苑莛終是忍不住將這句話問了出來。一顆心,像被人緊緊提拉着,懸在半空,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卻見眼前的淳于焉,那一雙總是堅硬如鐵、幽深似海的眼眸,此刻卻是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瀾,那樣迷惑與糾結的神情,是她自相識以來,從未在他的身上看到過的。
心,狠狠的一沉。
「從前忌憚着凝汐妹妹是皇上和那個人派來的細作,會對王爺不利……現如今,若是凝汐妹妹真的失了憶,與他們再無瓜葛的話……她總歸是王爺明媒正娶進來的王妃娘娘……王爺若是中意,不如就要了凝汐妹妹吧……」
溫柔清淺的聲音,從蘇苑莛如櫻的唇瓣間,輕輕傾吐而出,帶着絲絲縷縷的善解人意,卻又恰到好處的流露出一股不能自抑的傷感。
淳于焉原本因為那一個「要」字,而不覺間一跳的心,剎那便恢復了正常。
望着面前的如花美眷,此刻是這般的溫柔善解、委曲求全,心中不由的一憐。
大掌拉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一帶,便將女子攬入了自己懷中,蘇苑莛姣好的面容上,瞬時升騰起兩朵紅暈,如同天邊的晚霞般嬌艷。
「本王的莛兒,這麼寬容大度的就將本王推給了別的女人……」
淳于焉邪魅而性感的嗓音,在女子敏感的耳畔,吐氣如蘭,如願以償的惹來她嬌喘連連。
「難道就不怕到時候……本王會因為她而冷落了你嗎?」
輕顫的嬌軀,因為這一句戲謔調笑的話語,而剎那間僵硬,淳于焉灼熱的呼吸,尚噴灑在她的耳垂,蘇苑莛本該熱情如火的心底,卻如同一下子被人丟進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冷的徹骨。
對男人來說,也許這不過只是一句有口無心的玩笑而已,但是落在蘇苑莛的耳朵里,卻如同聽到了世間最恐怖的詛咒和讖語,令她的恐懼,像一條蛇一樣爬過四肢百骸,吸髓蝕骨,糾纏不休。
「王爺……」
柔媚的嗓音,因為帶着絲絲縷縷的不安和顫抖,而愈加的惹人憐愛。
淳于焉抬眸,望向眼前看起來似有些不妥的女子。
「臣妾當然怕……」
微微低垂着頭,蘇苑莛似掙扎了許久,輕聲道:「但是只要王爺心裏高興……無論王爺中意哪個女子……臣妾也都會為王爺感到歡喜的……」
輕柔嬌弱的聲音,低低的徘徊着,如同情人間最纏綿悱惻的私語,而因着話中那動人的情深意濃,懷中的女子,更顯無限繾綣、楚楚可憐。
淳于焉冷硬的心,由是一動。
「臣妾只求王爺一件事……」
貝齒輕咬着如櫻的唇瓣,任那鮮艷欲滴的嫣紅唇色,漸漸的變得蒼白。女人微帶哽咽的話音,繼續響起:
「若是真的有一天……王爺不再需要臣妾……臣妾只希望王爺……能夠讓莛兒繼續留在王爺的身邊……哪怕只是讓莛兒遠遠的看着王爺也好……莛兒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抬眸,女子款款的望着面前的良人,如春花秋月的一雙大眼裏,憂傷似水,情意滿溢,似隨時都會有珍珠般的眼淚,從裏面滑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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