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大師 第460章 你總是在我的心中

    漆黑的夜幕籠罩着洛杉磯，即使是在夏日，夜風也帶來一股透骨的寒冷。

    葉家還燈火通明，但是二樓的男生臥室里昏暗而寂靜，葉惟和衣着鞋的平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卻許久都沒有動彈一下。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一隻壁虎，它正在爬動覓食。房間裏一向都有壁虎，沒有名字，他直接就叫它壁虎，據說壁虎能有超過5年的壽命，但他認不出這只是不是以前那隻，它們的樣子看起來差不多。

    他真的離開這個房間很久了，認不出。應該是它，他希望是它，它還活着，只是變了，變得更好了。

    什麼都會變化，變化是不能逃避和否認的，不管喜不喜歡，變化一直都在變化。

    但可以選擇，可以決定，至少可以掙扎。

    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人，只要敢，只要願。

    葉惟想起了很多，想了很多，閉目的似乎睡着了，並沒有。閉上眼睛就是黑暗，睜開眼睛就是光明，閉上眼睛是面對自己的內心，睜開眼睛是追求自己的內心，從來如此。

    有紋身的手探向床頭櫃，拿過了手機連連地按動，發了些短訊，接着打出一個個的電話。

    「等會我不直飛費城了，先去多倫多，再到紐約，中午回到費城，幫我訂好機票。」

    「劇組明天下午開工，晚上補班，你做好拍攝安排。」

    「是我，葉惟……」

    許久後放下手機，葉惟起了身，開了房燈，往書桌前面坐下，從抽屜里找出了一疊信紙，拿着鋼筆寫了起來。一行行的文字從心底而起，從筆尖而出，落在信紙上。

    那是黑色的筆跡，但他看到了彩虹。

    信寫得不快，他寫了一頁又一頁的信紙，寫了不同的兩封信，分別裝進一個牛皮紙信封里，寫上收信人和寫信人的名字。

    hnkoлnha-Дo6peвa，顧游

    emmy-rossum，vigor-yeah

    葉惟又起身，看了看周圍，走向臥室的角落拿起了一把有背帶的黑色木吉它，彈了幾下，就提着往房外走去。

    他到了朵朵的房間，她抱着那隻棕熊娃娃，安睡得如同天使。他親吻了她的額頭一下，輕聲道：「好夢。」

    他走到樓下，跟父母說了聲，就到車庫開起那輛還在的二手白色大眾polo，往外面駛去。

    ……

    「塔沃曼女士，你好！我是葉惟。我正在前去你們家，我有些話要告訴莉莉，會有些動靜，如果你在家，請不要驅趕我。」

    「惟格，慢慢說，怎麼回事？今天你和莉莉？」

    「你女兒實在太好了，我實在太愛她了，我要追回她，我要娶她。女士，不管你支持或不支持，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莉莉的想法。但我有一個請求，無論如何，別告訴她我們隱瞞她的那點小情況。」

    「你們……惟格，我對你也有請求，不要在這種事情上玩鬧或一時衝動。」

    「我不是，我保證，我不會再傷害她。這需要你的承諾。女士！我和莉莉已經夠多遺憾的了，不需要更多。所以讓事情簡單，這也是全部的事實：我錯了，我沒有做好，我傷透了她的心，我正在努力得到她的原諒。

    就是這樣。請你不要過問我和莉莉的感情，但一切都會好的。」

    ……

    「艾瑪，是我。我打給你是想向你道歉，那天晚上真的非常對不起。其實像你這麼漂亮伶俐的女孩，沒有男生不會喜歡。我？我感激、享受着你的仰慕，我也很喜歡你，只是一直以來，如果接受了你不過是傷害你，我早就心有所屬。

    這是我唯一拒絕你的原因。那晚是像你說的，我神智不太清楚，用了一種最為愚蠢幼稚的方式希望你離我遠點。」

    「惟……」

    「別說話，先聽我說，我們不能開始是因為從來沒有正確的時機，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

    為什麼包括未來？因為我好了，我明白了自己，我要追回莉莉，我愛她。艾瑪，我想和你戀愛一定會很有意思，時不時就被你揍。但那不屬於我，我自己揍人就夠多的了。我從你那裏能得到的只有你的友誼，幾乎不可能的男女純友誼。我們行嗎？」

    「你說呢？這就像你問我還要不要閱讀、還要不要打拳……當然了！」

    ※※

    6月10日星期六的早晨陽光照灑着多倫多，《魔女嘉莉》劇組周末休息，妮娜可以睡大覺。拍攝日總要一大早就起來去片場做造型，並不比《驅魔錄像》輕鬆多少，不過有周末假期。

    睡了個飽，妮娜才起床，到衛生間洗漱換衣後來到樓下，剛走下樓梯，只見媽媽迎面走來，她打了聲招呼：「媽。」

    「寶貝。」媽媽拿着一封牛皮紙信封的信件，微笑的遞來說：「葉惟今天早上來過。」妮娜一愣，媽媽又說：「他已經走了，他給了我這封信，拜託我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妮娜連忙的接過信件，一看信封上寫着的收信人「hnkoлnha-Дo6peвa」和寫信人「顧游」，心扉跳得又快又凌亂，湧起着說不清楚的悵然，她能感覺到這是什麼，朵朵的走失驚魂讓他有了不同想法。

    她拿着這封信，回到自己臥室，關上房門，坐在窗邊，望了望屋邊那間寂靜的小雜物房，這才拆開信封，取出裏面的一疊信紙，杏眸凝視地讀起來：

    【親愛的妮娜：

    我記得我們相識那一天，我無意闖進客廳，你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健美長褲，反身躺在一顆粉紅色健身球上，雙手雙手撐地，馬尾飄垂，我一看以為是什麼怪物。

    然後我想，天！康斯坦丁和米哈埃拉的女兒竟然這麼美，住這裏住對了。

    那時候的我剛和莉莉-柯林斯因為誤解而分手，我非常痛苦，我不是個沉溺痛苦的人，我不拒絕一個迅速的新開始。那時候的我也是絕對自由的，我甚至不是葉惟，我是顧游。

    而你出現了，一個美到極致的火團，但不僅僅是美，明媚、熱情、善良、活力、純真、溫暖，能點亮整個世界。

    人總是會靠向溫暖，我靠向了你。

    我總說你拯救了我，那並不是言過其實，我是個瘋狂的人，如果沒有你的出現，也許最近半年的狀況已經提前發生，甚至於《陽光小美女》被擱置，那是不能設想的糟糕。

    我們開始於美好，如你所說，後來陸續地出現了一些問題，有異地戀、有不適合。

    但你應該明白，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對情侶會完全適合，如果有，那就是和自己談戀愛，毫無感覺。適合和不適合都是戀人互相吸引的原因，戀愛是一場互相學習和改變的交流。我改變了你，你也改變了我，都讓彼此變得更好。

    你似乎總有一種想法：你還不夠好。

    所以和我在一起，當我的世俗成就越大，你的壓力就越來越大，直至你無法承受，提出分手。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已經好極了，你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你還想怎麼好？學會變魔術？我喜歡魔術。

    我想我們只有一個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我們並沒有在最正確的時候相遇。有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定時炸彈早已埋下，當它爆炸，一切都變了。

    那是我對莉莉的愛。你說我愛着莉莉，我又如何反駁呢，確實如此。但如果你說我不愛你、我們的感情不是愛情，那就不對了，一直以來，我不確定很多事情，然而我確定，我愛你。

    妮娜，我是那麼的愛你，讓我每當有「我愛着兩個女孩」這種念頭，而且想不明白為什麼能這樣、會這樣，就萬分的痛恨自己！那不但是背叛你，也是背叛莉莉，亦是背叛一切的一切。

    我至今不能完全明白，只觸及了冰山一角，這一角告訴我：你要追回莉莉，讓妮娜走。

    從小成長在體育場上的你喜歡把事情比個高低，或許你會覺得這是一場你和莉莉的比賽，而你輸了。

    不！你沒有輸。這只是命運弄人。

    也許你疑惑為什麼我們分手後，我沒有立即去追回莉莉，就算被你一次次故作冷酷的推開也沒有。因為我無法放下你，我也無法就那樣去面對莉莉，我沒有答案。

    交往一年零兩個月，我們有愛，有情，有性，有不盡的美好與憧憬。

    你早已是我身上的一塊骨頭，當我們分手，就是一刀砍掉了這塊骨頭，我痛不欲生。

    這份痛苦沒有隨時間而減少，而是不斷地增長，在每一個日夜噬喙心靈。在我現在看來，失去是一種慢性病，一開始還不覺得怎麼樣，漸漸的，時間讓你越發體會到了分別，病情也越來越重，你也越來越確定，你真的失去了。

    說什麼時間能淡忘某人某事的人，不過是從來沒有試過這麼刻骨銘心。

    我不想失去你，一點都不想。有時候我真想我能分裂成兩個人，一個擁有你，另一個擁有莉莉。

    這是非常自戀和卑鄙的想法，事實是一個人只能是一個人。很多時候你必須去做決定，在片場我一天做上百個的決定，但這個決定，我遲遲都做不了，我只是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了。

    甚至於我隱隱明白後，我也選擇欺騙自己，那樣更加好受，我總想讓自己好過一些，我很自私。

    別人不好過。因為一己的迷茫和逃避，我不斷傷害着家人和我在乎的人，我陷入一個無法自拔的漩渦。

    然後朵朵走失了，只要想一想她出什麼事，我的淚水就會像小於廉的尿一樣撒出來。

    這件事真讓我發瘋，讓我在焚急、痛苦和自責中明白，我搞砸了一切，但我必須面對一切。

    我決心了要追回莉莉！因為我需要一次複合，我和她分離於錯誤，有幸複合後，也許我和她會長相廝守，也許以後會再度分離。無論如何，如果不試一次，不給我的最初摯愛一個機會，我將死不瞑目。

    妮娜，我的這個執念就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最大的不適合，並且我無法戰勝它，因為它就是我。

    不是你不夠好，不是其它什麼。如果在另一個時空，我最大的願望是更早的認識你，一直保持着我們純潔善良的心而共度餘生；但這個時空的這個我，我如今最大的願望是和莉莉在一起。

    而我最大的祝願是你也會幸福快樂，會找到你新的真愛，會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之一。

    妮娜，你答應過我，一定會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你知道我最愛你什麼嗎？你叫我「尤尼克」的聲音，你每一個的神情，每一句的話，那都充滿着快樂和天然。

    我曾經對你說過我喜歡一句詩「憐憫佔上風只有瞬間，復仇才是永恆的基調」，不是的，我當時沒給你說全艾米莉-勃朗特的詩意，我曲解了它。那是受詛咒之人的想法，而首先青春的夢想會幻滅，想像的彩虹隨之消亡，靈魂因而變得殘酷、腐敗、邪惡、憤怒、痛苦。

    執着於復仇只會毀滅自己，不管是對世界的、對他人的以及對自己的復仇。這半年來我已經深刻體驗過，並且得到了最老套的答案：妮娜，愛和寬容才是永恆的基調。

    所以這一封遲到的信，我一定要寫給你。

    因為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分手信最浪漫不過，你的熱情、善良和美麗是最寶貴的事物之一，多少錢都買不到！女孩，你太富有了，請繼續保管好這一箱璀璨奪目的珠寶。

    我也希望你會覺得，你沒有愛錯過人，我們擁有過的美好全是真的，如你所說，都值得我們一輩子去回味。但是確實，我們都要向前出發了。

    我會追求我的愛。當你遇到正確的人，自信勇敢的追求吧！尤尼克會第一個為你祝福！

    但不要誤會，我肯定會吃醋。因為對我來說，你不只是特別的人，你早已是我靈魂的一部分。如一首歌唱的：無論我和誰在一起，我的一部分將永遠屬於你。

    妮娜，這封信遲了好久，不過從今開始，它將一直存在，直到永遠。它是我們共同編寫的一首詩歌：

    秋天

    清晨

    微風

    小雨

    憂鬱

    火焰的溫暖

    我擁抱着你

    我愛你

    謝謝你

    對不起

    再見

    —妮娜-杜寶芙的尤尼克-顧，顧游，葉惟，惟格-葉，viy，同一個混蛋】

    清澈的淚水嘀嗒嘀嗒打濕了信紙，妮娜笑着在哭，哭着在笑，反覆地讀着這封信，心中遺憾、悵惘、不舍，卻又如釋重負，舒開一般的暢快。

    她抹了抹眼淚，哽咽的笑喊：「加油，尤尼克！！！加油，惟！！！我會的，你說的，我都會的！」

    我們都會好的！

    ※※

    「是我，葉惟。魯妮，我們的約會要結束了，我找到了我的歸宿，其實她一直都在那裏。不是艾米，我還不能告訴你，但是我們真的結束了，是的沒有可談的了……謝謝你，再見。」

    「是的，葉惟。琳賽，我們的約會要結束了，因為我找到了我的歸宿，我還不能說太多。我很謝謝你給予過我的快樂，你是個美麗的好女孩……謝謝你，再見。」

    「是我，葉惟。亞歷珊德拉，我們的約會要結束了……」

    「是我，葉惟。凱特，我們的約會要結束了……」

    「是我，葉惟。摩根，我們的約會要結束了……」

    「是我，葉惟。艾梅柏，聽我說，我不知道我們算是什麼關係，但結束了，全部結束了。我找到了我的那個人。不！你別有這種想法，我不會再和你來往的了，你找你的那個人去。

    雖然我們開始於欲望，可你給了我很多的快樂，你不錯的，你這個人、你的演藝事業都會不錯，只要按照我要求你的繼續下去，你能成為一名優秀演員。你有了實力，我會幫助你簽更好的經紀人、找更多的好機會。

    明白嗎？以後我們可以談工作，其它的都過去了。不，沒什麼普通朋友可做，我不想她誤會。

    就這樣吧，我還有事情，謝謝你，再見。」

    ※※

    6月10日星期六的陽光也灑照着紐約曼哈頓，艾米上午去了哥大圖書館看書，下午回到家，媽媽交給了她一封信和一大疊的黑膠唱片，說是葉惟來過，交給媽媽要轉交給她。

    艾米往後花園的休閒桌邊坐下，在不同花香的縈繞中，她拆開了牛皮紙信封取出信紙，看了幾行，清雅的臉容上就泛起又開心又失落的微笑。

    【親愛的艾米：

    金球獎那晚，我在h波慶功派對上搭訕了你，開始了一段不可預知、不可理喻但是又終生受益的感觸之旅。

    很難說得清楚我對你的情感，別看我是個最佳操者，其實你是我生命中歡愉上的第二個女人，你在笑吧？這是真的。

    我們相識的時候，我正處於人生的詭異時期，很多時候我並不是在做自己，也不是做別人，我只是在輕率，比如搭訕你、上了你、挽留你、不狠心推開你、與你戀愛、與你分手。

    對我來說，我們並沒有一個美好的開始，也並非開始了美好，而是一個混亂的開端。

    因為與你的偶然激情，我更加詭異了，就像從入夜到了深夜，生活和內心都越發的漆黑一團。但不是由於你，那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你只是讓我心中的一頭可怕猛獸衝破了籠牢，撲向你、撲向很多東西。它一直都在。

    這兩天，命運把我和莉莉-柯林斯又安排到一起，我向她訴說了複合的意願，她罵了我一頓，罵得真好。

    這個女孩，她完全看清楚了我的猛獸，並用她的凌厲，把它殺死。

    你知道很多人說我是個天才，但我也會迷失，我高傲、我好鬥、我自命不凡、我內心深處崇尚着人不風流枉少年，我時常會想曾經的我是個壞小子，現在可以和應該怎麼樣，以此告訴自己，浪蕩沒關係！我並沒有足夠的堅定。

    因此當生活一團糟，又遇到了你，壓抑多時的我，終於失去了對那頭猛獸的控制。

    說起來，當時我的做法也沒有法律、道德和世俗上的錯誤，然而錯在沒有遵從更大的內心希冀：我應該去找莉莉。

    生活就是這麼無法意料，我並非有一絲一毫唾棄你在我生命中出現的想法，恰恰相反，我是這麼的感激和看重。

    當時的我看不清楚，而現在我看得清楚，不因為什麼，因為這段旅程。它帶給了我太多，也許需要一輩子時間去消化。

    所以這半年來的混沌，我並不後悔，它使得我更好了，很奇怪，不完美的東西讓人更接近完美。我今天向很多女人都作了道別，但有兩個人我是無法一通電話就能放下的，兩位前女友，一個妮娜-杜波夫，另一個你。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光明與黑暗，不過程度不同、釋放的機遇和方式也不同，兩者都是。當處身於黑暗的時刻，有些人、有些事物、理念、夢想等等，會帶來光明，正如黑夜中的繁星。

    艾米，你對我是如此重要，你就是我的黑夜的月亮。

    半年來我的黑暗是越長越盛，而你一度陪伴着我竊得許些光明，你給我的溫暖，是我在混沌日子中極大的支持，否則我不能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糟糕樣子。

    在失去你之後，五月起到前兩天我的情感生活更加陷入瘋狂，一些我十分看重的原則都被褻瀆，回想起來非常可怕。

    我想最初之所以撲向你，正因為你的光芒太亮。

    或許你會疑惑，那為什麼我沒有接受你的愛？在如此不堪的時刻，遇上這麼好的你，為什麼沒有？

    決心寫下這封信之前，我同樣的疑惑。

    現在我有了些明白的想法，你說得沒錯，我的心中有一個人最為放不下，莉莉。

    我的心底一直都有一個執着：我要和莉莉一起，不管我們變成什麼樣，不管我們都經歷了什麼，不管有什麼問題，不管別人說什麼，不管這個世界如何反應，不管需要多久，不管需要付出多少，我要和莉莉一起，我愛她。

    我愛你嗎？我問自己。我的答案很狡猾：另一種愛。

    你是那麼溫潤如玉、同時又個性十足的一個人。其實在我所有的戀愛經歷中，包括了莉莉和妮娜，她們都沒有給我一種「絕對會永遠」的感覺，了解得越多就越少。

    但對於你，我卻很確定，一旦全部接受了你的愛，我們就會走向婚姻，也許就永遠在一起，相愛相守一輩子，至少都幾十年，你會是一位好妻子、好媽媽，我會是一位好丈夫，我們會有一個好家庭。

    我生於幸福家庭，我向來相信並熱愛這些。你生於單親家庭，能如你一樣去信任，很不容易。

    艾米，你的愛是偉大的，我是那麼的想要得到。

    但那也讓我感到害怕，倒不是沒有做好準備，是因為你讓明白到我有多麼多麼的愛莉莉。你是這麼好，我竟然可以為了她而推開你，甚至她罵我、打我、冷眼我，我都沒有半點「去紐約找艾米」的衝動。

    不過我知道，和你在一起越久，這股衝動在我體內就會越強盛，盛到傷害我對莉莉的愛，我不想、不能也無法讓它發生。

    查爾斯-布考斯基說過：「愛情是一種偏見。你愛你需要的，你愛使你感覺好的，你愛使你感覺方便的。當你知道只要有機會認識，世界上還有一萬個人可以讓你更愛，怎麼能說你只愛一個人？只不過你永遠無法認識他們。」

    以前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現在我覺得他就是個傻子，一條可憐蟲，他從來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

    什麼是愛情？每個人有不同的理解，我不同意他的。

    我認為愛情有一部分叫命運，這會讓兩個人相遇相戀、久別重逢，以及誤會等各種的偶然。

    人越老，越相信命運。但愛情不是一聲命運就可以說透，我無法說透，這玩意無關於數學，科學，醫學，宇宙學，無關理智瘋狂成熟幼稚……我想，愛情是一種執着，執着於你遇到的一個人，就像被打上印記，一生只有一次。

    不去愛更富有的、更漂亮的、更需要的、更方便的，不去愛那一萬個人、十萬個人，卻偏偏愛着一個人，這種事情發生了，這就是愛情。還不僅僅是這樣。

    艾曼妞，與你的時光，我最大的確切感覺是幸福。但幸福不等於愛情，幸福只是愛情的滋味之一，苦澀也是愛情的滋味之一，很多時候痛苦比快樂還要多。只是有那麼一瞬間，你覺得什麼都值了，不枉此生，那就是愛情。

    其實古代的造字聖賢，早已訴說了他們對愛情的理解。

    不知你是否知道，「pas私on（激情）」源於拉丁文的「pas私o（痛苦）」。而在漢字中，「愛」字最早的寫法是「上旡下心」，意思是發出內心的聲音。後來漸漸演變成了有四個部分，在「上旡下心」的上下各多了一個方向相反的「夊」。

    那是「舛」字，意思是錯亂、違背，不同的兩種東西：痛苦與快樂，付出和得到。

    而整個字里，兩個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但「上旡下心」卻把他們牢牢地連繫在一起，愛。

    愛需要兩個人共同去努力，打破了自私，或者說自私到哪怕傷害自己也要讓對方更好才開心，這就是愛情。

    命運、激情、痛苦、快樂、連繫、錯亂、包含等等，都只是愛情的一部分，說不盡的全部。

    莉莉是個矛盾的人，我也是個矛盾的人，我和她在一起總是又默契又矛盾。和你一起極少有矛盾，大概因此總少了些什麼。

    愛真是古怪而有趣，我希望科技快速發展，有一天會研究透徹這個玩意，找到解決為什麼「幸福不等於愛情」的辦法。但是現在，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最真摯的辦法就是，告訴你我的內心，還有祝福你。

    艾米，加油，追尋你的夢想去！如你所說，如果人生都放到一塊銀幕上，真的不值，這個世界可還有那麼多的美麗值得我們去追尋。我偏偏執着於百合花，我相信你也會找到你的執着。

    你總是很有主見和觀點，不需要我說太多，我對你盡最大的祝福更好。

    但我可得提醒你一句，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混蛋，像你這樣的文藝女生很容易會被人欺騙感情。我不就是嗎？這是你第一次，但願你不會有第二次。對了，你結婚的時候記得要邀請我出席，我想瞪瞪你的丈夫，讓他感到來自於我的壓力、明白你有多麼的優秀，他能做的只有拼了命的好好待你。

    也許我是過慮了。艾米，我向來佩服你，你對自己的了解，你對名利的瀟灑，你的善心好意，都由你的笑容中煥發光芒，展現着你的力量，感染着他人。

    相比之下，你比我天才得多，我想不只是因為你比我大兩年，說笑，17個月。也因為女生的力量往往比男生更全面，我覺得男性的最大力量是對外的，女性的最大力量是可以對內也可以對外的，正如一位熊媽媽。

    宗教教徒會認為人類的行為是神的力量所決定；弗洛伊德學說告訴我們是「無意識」和「本能」驅動着人；科學家會說力量是物體之間的互相作用；政治家會說力量來源國家或者自由；星戰迷會說一切都由原力決定。

    到底是什麼力量驅使了我的決定？是眼淚，家人的、莉莉的、我自己的。

    我只希望我能得到她的原諒，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和祝福，我不想要你的眼淚，我也不要你的遺憾。

    但傷害了你，對不起！因為你，我寧願從來沒有那個夜晚，以另一種方式完成人生階段。說是這麼說，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還是會選擇擁有那個夜晚，我在乎着我們的旅程。

    不管那是什麼，你給了我很多。

    艾米，謝謝你給我的勇氣，讓我不再是個懦夫，永遠都不再會是，我重獲了戰勝一切的信心。

    有時候我會說順其自然，有時候順其自然，只不過是得過且過。

    這回我不會順其自然！我是個有了決定就不會放棄的人，就現在，我餘生只做三件事，直至做到做好，卻不會做夠：一是好好待家人，二是拍好電影，三是追回莉莉，好好愛她。

    我不是想，我是要，我是知道，她是屬於我的，我要和她一起看日出，看夕陽，看一切的美麗。

    同時的，願你的笑容永遠閃現在臉上，願你的歌聲永遠響亮在宇宙中，願你當上一位幸福妻子，擁有一個幸福家庭。

    艾米，願你永遠幸福快樂！

    謝謝你！

    再見。

    葉惟】

    艾米看着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從恍恍出神到笑了起來，輕聲說：「你說的愛情，我在你這裏已經體驗到了，這也是我最大的收穫，但是的確呢，有命運這一回事。」

    惟，有你這封信，也沒什麼遺憾了，你加油追回你的莉莉！

    而我，順其自然吧。

    ※※

    夜色越發濃烈，寬敞雅致的女生臥室里，莉莉正拿着那隻灰白色小貓布娃娃在找地方放置，放哪裏都不順眼，最後把它塞進了雜物櫃裏，關上了密封的櫃門，她呼了一口氣。

    卻又望見放在書桌上那台粉紅卡片機，她頓時很有些坐立難安，走了幾圈後還是過去拿起相機，開機查看起了今天拍攝的照片，一張張翻過去，停在了拍攝於「泰山的樹屋」的一張，那人臉紅的輕摟着她的肩膀。

    莉莉就要按動相機，刪除掉這張，手指輕按在鍵上，不知道為什麼，難以按下去……

    「照片還沒有給朵朵，還不能刪。」她想起原因，關了相機放了回去。

    「莉莉，莉莉！」

    莉莉突然一怔，好像聽到了葉惟的叫聲從屋子外面傳來，「莉莉，出來，我就在你家外面！」真是他……她頓時顰起雙眉，走出臥室來到可以看到前院的二樓陽台望了望。

    透過月光和燈光，只見葉惟已經闖進到了草坪，就站在屋子正門開外不到10碼的位置在張望。

    這白痴。她連忙躲回陽台的落地窗門邊，不讓他看見她的身影。

    「莉莉，我知道你在家，我問過你母親了。我來是告訴你，我明天要回去費城拍電影，我不能馬上全力追求你，但我不會放棄的，今天只是一個開始。

    你不喜歡現在的我，那當然！你不喜歡是對的，我還沒有好，我還不夠好，不值得你去愛。

    但我會讓你看到一個新的葉惟，不是回到過去，而是新的開始，這個我會一直追求你，我會繼續變化，直至你滿意了，肯原諒我了，重新對我有感覺有興趣了，直至我們在一起！你大可以說我無賴，但是我愛你。

    就像你說過的，所有這一切，只不過是我們的愛情的一部分。

    我們認識的第一天，我向你唱了一首歌，也許這讓我們受到了詛咒，但現在，它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話！如果有什麼詛咒，今天就全部粉碎，以後只有好運。」

    星空璀璨而燦爛，大眾車停在草坪盡頭邊的車道，葉惟站在這邊望着前方的雙層大豪宅，抱起掛在身前的黑色吉它，彈動起了《always-on-my-迷nd》的前奏，微微閉目又睜開，以自己能夠的最真摯的聲音唱了起來：

    「也許我沒有善待你

    我確實沒給你本該的美好

    也許我沒有愛護你

    我確定經常沒盡我的能力

    有些小事我早就應該去說和去做

    但我從來沒有為此花時間

    你總是在我的心中

    你總是在我的心中」

    清朗的吉它聲、深情的歌聲響在夜空上，如火般灼熱，又如水般溫柔。葉惟望望屋子的二樓陽台，希望她的身影會出現在圍欄邊，看看關閉着的屋子大門，更希望她會從那裏走出來。

    他低頭看看吉它，繼續一邊彈一邊唱：

    「也許我沒有抱着你

    在那些孤獨、寂寞的時候

    我想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你屬於我的時候，我是多麼開心

    如果我讓你覺得你是我的次要

    女孩，對不起，我以前輕率了

    你總是在我的心中

    你總是在我的心中」

    她沒有出現，但他起着渾身的舒暢熱汗，整個世界都在躍動，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個白色連衣裙的粗眉少女站在前方，笑容燦爛的看着他，她一步步的走來，撲進了他的懷中，裙角飛揚。

    這個時刻，不是今天，就是未來的某一天。

    我要今天的快樂成為永恆。

    葉惟的右手指彈動，望着依然一片寂靜的大屋，由心的高歌：

    「告訴我，請告訴我你甜蜜的愛還沒有逝去

    給我，請你多給我一次機會

    讓我使你滿意，心滿意足

    有些小事我早就應該去說和去做

    但我從來沒有為此花時間

    你總是在我的心中

    你總是在我的心中

    莉莉，你時刻都在我的心中」

    ……

    聽着外面傳來的他的歌聲，莉莉背靠着落地窗門坐下，淚光泛閃在雙眸里，凝成了淚水劃落，穿透了那張迷茫的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