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車城外的軍營和較場刁斗森嚴,連綿不斷的營帳顯示着這裏已經不是往曰的空營,連續幾支軍隊陸續入住軍營,將本來十分寬鬆的軍營塞得嚴嚴實實,行色匆匆的步騎兵似乎連神色也嚴肅了許多,從番號和士兵的人種來看也知道這幾支軍隊並不屬於一個集群,軍營周圍的警戒一下子嚴格了起來,方圓三里地內已經嚴禁普通人通行,預示着將有重大的事情會發生。雖然來自各方,不過這其中有一點倒是驚人的一致,那就是幾乎每一個士兵臉上都閃耀着興奮外帶躍躍欲試的光芒,即便是奉命執勤站崗的士兵臉上也總掛着一抹渴望的神色。
一群騎兵簇擁着幾騎盪起漫天的黃塵從遠處沿着大道卷了過來,雖然遠遠望去就可以看清楚對方的服裝應該是西北軍,而且只有區區幾十騎,但營門口的崗哨和哨塔上的瞭望哨都立即進入了警戒狀態,哨塔上的強弩也悄悄的調整了瞄準位置,保持者高度戒備狀態。漫捲而來的騎兵齊刷刷的在營門口頓了一頓,一陣模糊的口令後,門口哨塔上的警戒哨和守門衛兵同時恭敬行禮,一群人隨即整齊的列隊而入。
「黑子,好像是軍團長趕來了,是吧?」看見一群人消失在軍營內的身影,正在哨塔上站崗的瞭望手有些興奮的向站在門口執勤的遊動哨問道。
「嗯,真是軍團長呢,看來這一次咱們總算趕上了一場好戲,憋了這麼久,手都快生得發癢了,整天舞刀掄劍儘是些演習訓練,雖然說是實戰演習,但總覺得沒有和敵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樣玩命來得爽利,再不打兩仗,咱們第二師團都快要變成守備隊了。」遊動哨明顯是一個老兵油子,嗜血的光芒浮現在他有些黑瘦的臉上,吧嗒吧嗒咂了咂嘴,有些不甘的道:「上一次突襲印德安沒輪上咱們,卻讓咱們來對付西域這幫兔崽子,可這些傢伙也忒不爭氣,沒兩下子就偃旗息鼓了,連癮都沒過足,這不是吊人胃口麼?」
「我說黑子,你他媽的都快變成殺人狂了吧?瞧瞧你手下那幾十號兵,整天呲牙咧嘴,我看都染上了嗜血病了吧,上一次再樓蘭軍法部的人讓你們吃的苦頭還不夠?別整天想着衝殺,也得把敵人看清楚,再殺錯了平民,恐怕你這個小隊長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大概是和這個叫黑子的軍官十分熟絡,站在哨塔上一邊游目四顧的瞭望手一邊嘖嘖道。
「哼,不打仗養着咱們這幫兵幹什麼?咱一不會種地二不會打鐵,就會舞槍弄棒,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命,老不打仗,總覺得心裏不是個味兒。」遊動哨面無表情的回答道,「但願這次能趕上一個夠味道的仗。」
「黑子,你說咱們這次神神秘秘的從樓蘭趕到這兒,總不會又讓咱們搞一次什麼實戰演練吧?我可是對什麼實戰演練膩味透了,千里迢迢又來搞一次什麼演練,那可真是太倒人胃口了。」站在哨塔頂端的瞭望手伸手摘下懸掛再腰間的長弓,猛吸一口氣吐氣開聲試了試臂力,哀嘆一聲道:「再不讓手上的弓嘗嘗人血味兒,咱的弓術也快要荒廢了。」
「嘿嘿,這一次我看沒那麼簡單。」一臉漠然的遊動哨第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哦?黑子,你有什麼內幕消息?說來聽聽。」哨塔上的瞭望哨一下子來了精神,趕緊將弓收回,急不可耐的問道。
「你沒看看這次來的是些什麼人麼?第一師團比咱們先到兩天,大概是同咱們一起出的發,西域聯合軍那幫小子也趕來了,看樣子來了三個萬人隊,算是把主力全都拉了出來,我瞅了瞅,都是些老兵,聽說他們得到李大人批准又組建了兩個萬人隊,如果是演練,怎麼會不把新兵蛋子們拉來訓練,卻把老隊伍帶來?嘿嘿,這其中的味道難道你聞不出來?現在連軍團長大人也趕了過來,這絕不會是什麼演習演練,分明是要打大仗了啊。」有些炫耀似的瞥了站在高處聽得眉飛色舞的戰友一眼,遊動哨聳了聳鼻子,「也許要不了多久,咱又可以聞到人血的鮮腥味兒了,真是懷念啊。」
「黑子,你是說咱們真的要打仗了?」瞭望哨興奮得連聲音都有些發顫,「怪說不得我昨天去大隊長那兒去交令時,看見聯隊長正陪着師團長檢查各大隊後勤物資,如果不是要打大仗,師團長是絕對不會有這麼好的耐心一個大隊一個大隊的檢查的。可是,這庫車荒郊野地的,有誰值得咱們大動干戈?連西域聯合軍那幫傢伙都用上了,總不成又是羅卑人不老實了吧?」
在攻擊目標究竟是哪一方上,一臉精悍的遊動哨也顯得有些拿不準。畢竟像他們這些低級軍官,只需要在上陣時嚴格聽從上級的命令奮力殺敵就足夠了,要讓他們猜測究竟誰是敵誰是友,委實太難為了他們。羅卑人從敵變友,又由友變敵,在變成現在這種敵友難測的地位,連帝國的政治分析家們也難以推斷現在了羅卑人和西北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更不用說一般人了。
乾咳了一聲,遊動哨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不可能吧,現在羅卑人還有膽子來招惹咱們?咱們沒欺上門去都已經夠意思了。難道是印德安人?要教訓他們也值得咱們這麼大動干戈?」
站在哨塔上的瞭望哨同樣一臉疑惑,打破頭也想不通究竟是哪一家值得自己一方這般興師動眾。
剛剛踏進軍營的崔文秀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洗漱完,一個全身披甲的魁偉壯漢已經大踏步走到了房間門口。
「呼延虬見過崔大人!」宏亮的聲音略帶一絲異國口音,一臉棕黃色的絡腮虎鬚,虬髯戟張,精芒閃動雙眸,厚實的皮甲外罩,全身幾處要害均用鐵葉裹護,一柄華麗古樸的彎月形腰刀斜掛在腰間,厚實的牛皮靴蹬地帶起一絲灰塵。
「呼延兄,你我兄弟之間何必如此見外?來來來,進來坐。」見壯漢進來,崔文秀丟下手中毛巾,示意衛兵將毛巾和熱水端走,笑着迎上前去,握住對方大手熱切的招呼對方入室。
「呵呵,崔兄,先公後私,禮不可廢,若是讓軍法部的人看見又要說閒話了。」虬髯大漢也笑着眨眨眼回答道。
「軍法部?如果連你我兄弟敘敘私誼也要受軍法部的人約束,那米豐的手是不是也伸得太長了一些?」崔文秀眼神一凝,似笑非笑的反問道:「怎麼,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呼延兄也害怕軍法部的人?」
「可是崔兄,你今天來庫車可不是來敘私誼的,我看我們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呼延虬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咧嘴無聲的笑了一笑。「好像崔兄對軍法部的人有些看法似的,軍法部可是讀力處理事務,連李大人也是不能隨便干涉的。崔兄,你我皆是在外統兵之人,你又是一直跟隨李大人麾下的,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噢?」崔文秀心中一凜,對方似乎話中有話,自己不過是隨意一句玩笑話,竟然引來對方這樣一番含義豐富的話語,這不由得讓崔文秀有些警惕,「呼延兄,你我之間似乎沒有必要藏着掖着,如果呼延兄覺得文秀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請儘管明言。」
「呵呵,崔兄言重了。本來崔兄身為中大陸戰區總指揮官,呼延虬和西域聯合軍亦是中大陸戰區一員,有些話本來不該呼延虬來說,但崔兄與呼延虬既是兄弟相稱,有些話倒也不吐不快。」呼延虬深棕色的眸子中跳躍着睿智的精芒。
「崔兄身為中大陸戰區總指揮官,本來中大陸一切軍務崔兄皆可作主,只是這印德安事務恐怕並非你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此次提克人既然敢於無視我們在森格平原上的存在悍然大舉進攻海德拉巴人,其必定做了大量準備,恐怕他們也估算到了我們這邊兵力的不足。眼下提克人四周皆無強敵,其可以調動的兵力至少在四十萬以上,蟻多咬死象,何況提克人軍隊的戰鬥力恐怕也不是我們預計那麼的不堪一擊,根據現在我們了解的情況,他們已經很輕鬆的將海德拉巴人幾處防線擊潰,這至少證明了提克軍隊不是弱者。」
「而崔兄亦知道雖然大人現在的重心一直擺在東面,但印德安又是大人一直看中之地,如果我們冒然介入印德安戰事,一旦戰事不順或者陷入僵局,必定會危及到我們在森格平原上的聲譽和影響力,這恐怕是值得我們慎重行事的。」呼延虬沒有顧及對方的表情,自顧自的闡述着自己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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