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正中央是一個長榻,正盤膝坐着一個紅紗衣少女,說是少女卻僅是他的感覺,憑的是她窈窕的身段與青春氣息。
這紅衣女子靜靜盤膝坐着,卻自有曼妙優雅的氣度,一襲紅紗巾遮臉,兩道如水目光落在李慕禪臉上,冷嗖嗖的,宛如實質。
李慕禪打量她一眼,柳葉眉,杏仁眼都能看得出來,其實部位都被紅紗巾掩住,看不出來。
李慕禪眉頭挑了一下,這紅紗巾頗為奇異,竟能擋住他的目光,他是大宗師,有化虛為實,化實為虛的本事,方圓百米皆是他的掌控,他是主人,想看到應該很容易。
但這紗巾偏偏挺住了,看似輕薄一層,卻別有玄妙,李慕禪暗自讚嘆,不愧是浮雲宮,底蘊深厚,這般妙物雲霄宗可沒有。
雖看不清她的鼻子與嘴唇,但僅看其上半部,已然是精緻而柔美,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了,而且年紀輕輕,不過傲氣十足,正冷冷看着自己。
李慕禪上前幾步,抱拳笑道:「見過冷宮主!」
「不必多禮!」冷朝雲淡淡道:「你就是李無忌?」
李慕禪確定她便是浮雲宮的新宮主冷朝雲了,笑着點頭:「是,在下奉宗主之命特來送上書信一封!」
他轉頭看了一圈,竟然沒有侍者,只有她獨自一人,只能將信掏出,輕輕一送,飄到冷朝雲跟前。
冷朝雲伸手接過了,直接撕了信封,淡淡掃了一眼,點頭道:「多謝易宗主了,我知道了。」
李慕禪知道,易行之多半在信里將九天玄女宗的事說了,於是道:「冷宮主,九天玄女宗那套劍勢乃是咱們宗內流傳,宗主可能沒好意思說,這套劍陣的威力極大,若真的被她們得到機會施展,後果難料,縱使宮主能逃脫大難,貴屬怕也……」
冷朝雲蹙眉淡淡看着他:「好大的口氣,貴宗的劍陣天下第一,是不是?」
李慕禪笑道:「宮主怎會如此之想,在下一片好意!」
「多謝你的好意!」冷朝雲淡淡道:「想殺本宮,九天玄女宗,哼!……我聽說你與九天玄女宗又糾纏到一起了,重蹈覆轍,你們雲霄宗還真是有出息!」
李慕禪皺眉,淡淡道:「宮主這話有些不妥,咱們怎麼做,還輪不到別人管吧!」
冷朝雲淡淡道:「那本宮如何做,也輪不到你做主!」
李慕禪無奈搖搖頭,嘆道:「在下實是一片好心!」
「收起你的好心吧!」冷朝雲冷冷道:「不外乎你們雲霄宗劍法天下第一,流傳出去一套劍陣,便有殺死本宮的威能,真是好厲害的雲霄宗!」
李慕禪看看她,搖頭嘆了口氣,不再多說,真是無理攪三分,說不通,這冷朝雲分明是一個胡攪蠻纏的小丫頭嘛。
「被我說中了?」冷朝雲淡淡道,明眸斜睨:「覺得理屈辭窮了吧?」
李慕禪嘆道:「早知如此,宗主也不必寫這封信,這劍陣的威力還是讓冷宮主親自體會一下才好!」
「還真是慈悲心腸呢,我要多謝易宗主!」冷朝雲淡淡道。
李慕禪皺眉,她陰陽怪氣,完全不領情,反而覺得這是示威,真是不可理喻,女人呀,他搖搖頭。
「你搖頭嘆氣,是在恥笑我胡攪蠻纏吧?」冷朝雲斜睨着他,冷笑道:「是不是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李慕禪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不敢。」
「不敢——?」冷朝雲冷笑道:「你有什麼不敢的,身為雲霄宗的弟子,明明知道與九天玄女宗不對付,偏偏招惹九天玄女宗的弟子,是不是想替你們宗主報仇!?」
李慕禪皺眉道:「冷宮主慎言!」
「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吧?」冷朝雲冷笑。
李慕禪嘆道:「隨冷宮主怎麼說吧,外人豈能知道事情真相!」
冷朝雲淡淡道:「聽說你是雲霄宗這一代弟子最傑出的一位,可是真的?」
李慕禪搖搖頭道:「諸位師兄與師姐個個都強於我。」
「瞧你這一幅言不由衷的模樣,看來不假。」冷朝雲緩緩點頭,淡淡道:「既然如此,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如此狂妄。」
李慕禪雖沒把傲氣與狂氣顯於外,但骨子裏自然透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態,冷朝雲敏銳的感覺到了。
她心下惱怒,在自己跟前還沒有這般人物如此氣度,自然要滅一滅他的威風,況且也是看看雲霄宗武學的好機會。
易行之在信上說得鄭重,她自然不會以為易行之是嚇唬自己,如此一來還真得小心,不過雲霄宗的劍法精妙,而雲霄宗的弟子又少,這麼多年來,竟然還探不清雲霄宗劍法的虛實,委實失敗。
自己答應了師父,要將浮雲宮發揚光大,壓過雲霄宗,第一步是知己知彼,方能找到克制之途徑。
李慕禪過來,恰好是嗑睡了有人送枕頭。
她知道易行之送信並非純粹的好意,也有私心,是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浮雲宮會拿雲霄宗撒氣,所以先撇清了自己,所以雖有感激之意,同時也激發了怒氣。
所以她要抓住這個機會,激怒這個李無忌,李無忌乃是雲霄宗年輕一代弟子第一人,這絕無疑問的,劍法精深之極。
從這個李無忌身上探一探雲霄宗的虛實再好不過,機會不能錯過,所以她不顧宮主之尊,句句刻薄,就是為了激怒李慕禪。
******************************************李慕禪忽然笑了起來,冷朝雲皺眉:「你笑什麼?」
李慕禪笑道:「冷宮主是逼我動手,是不是?」
「何出此言?」冷朝雲心下一跳,明眸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似乎看李慕禪的笑話。
李慕禪卻不為所動,微笑道:「冷宮主句句緊逼,不就想逼我動手嗎?……唉,何須如此,切磋武功並無不可,我也正有此意,見識一下浮雲宮的刀法絕學!」
「嗯,切磋武學倒也正常。」冷朝雲淡淡道:「不過我的話句句是實,你與九天玄女宗的事鬧得天下皆知,實在令人不解。」
李慕禪嘆道:「這件事不足外人道也。」
冷朝雲道:「你們男人都如此,看女人如動物,獵艷如捕動物,將其當成了自己成就,實在令人厭惡!」
李慕禪眉頭一挑,這冷朝雲看來討厭男人呢。
他嘆了口氣,搖頭道:「我若說,事先並不知她是九天玄女宗的人,冷宮主會不會相信?」
冷朝雲斜睨他一眼:「你說我會不會信!」
李慕禪無奈搖頭:「算啦,何苦說這些,……冷宮主,你是派弟子切磋,還是親自與我切磋兩招。」
冷朝雲淡淡道:「你先過我侍衛這一關吧!」
她雖測不出李慕禪的深淺,卻絕不會隨意跟人動手,拍拍巴掌,頓時三個白衣少女飄身進來。
這三個白衣少女俱是骨肉勻稱,神清貌美,雖不算絕色美人,放在人群里也足以吸引目光。
「宮主。」三女抱拳,腰間佩綠色斑斕的長刀。
這三把綠色斑斕的刀鞘透着森森古意,一看就知不是凡物,李慕禪皺眉掃了兩眼,轉向冷朝雲。
冷朝雲淡淡道:「小艷,你跟李少俠討教幾招吧!」
「是,宮主!」一個頗為豐滿的少女應一聲,踏前兩步,站在李慕禪跟前,圓圓的臉龐緊繃着,小鼻子小眼,精緻玲瓏,是個小美人兒。
此時這美人兒嚴肅的瞪着他,小手按着刀柄,沉聲道:「李少俠,請多指教!」
李慕禪微笑道:「小艷姑娘請——!」
李慕禪已經發覺這三個少女的修為不弱,與自己諸師兄師姐相比,與顧誠顧師兄差不多,當真難得。
小艷驀的抽刀,刀光化為一道銀虹,瞬間到了李慕禪跟前,令人目不暇接,當真奇快如電。
李慕禪斜踩一步,從容避開這一刀,刀光又閃,再次襲來,李慕禪仍踩斜一步,恰好又避過了。
小艷姑娘皺眉,刀光暴漲,速度又增了幾分,卻總追不上李慕禪的身影,碰也沒碰上他衣角,好像在追殺一團影子。
冷朝雲靜靜的觀看,一言不發,神情清冷,一直是淡淡的,沒有什麼異樣。
李慕禪一邊閃避一邊觀察她的神情,發覺她心境極穩定,看小艷勞而無功,絲毫沒有異樣情緒,沒有勝負之念。
如此看來,她是為了看一看自己的深淺,是為了探察雲霄宗的武學,李慕禪暗自搖頭,這個冷朝雲也不是善茬兒呢,看來想對付雲霄宗。
他知道,歷代以來,浮雲宮一直把雲霄宗當成對手,當成追趕的目標,卻從沒達到目的。
因為雲霄宗選徒格外的嚴苛,而且還玉經精妙,雖無人練得成,但練不成拿出去也都是頂尖的高手。
據說浮雲宮刀法厲害,也有還玉經這般絕妙的心法,可惜也沒人練得成,而雲霄宗的弟子卻有練成的,於是把浮雲宮壓在身上不能動彈。
天下第一劍派,雖不能說是天下第一派,但勢頭之強勁,可謂數一數二,尤其是有一位大宗師坐鎮,更是固若金湯。
************************************「好啦,小艷你退下吧!」冷朝雲忽然開口道。
小艷倏的收刀,飄然退後,沖李慕禪抱拳一禮,回到原本的位置,神情也是淡淡的,沒有失敗的懊惱與不甘。
李慕禪皺眉看另外兩女,神情專注,好像潛心觀察自己的招數,不由苦笑,好像自己是耍猴子的。
「我看三位姑娘一起上吧。」李慕禪道。
冷朝雲柳葉眉動了一下,慢慢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們三個一起上吧,不必留情,你們傷不了他的!」
「是!」三女明眸流轉,瞪了李慕禪一眼。
李慕禪笑了笑,她們畢竟還是小姑娘,終於有了情緒波動。
「看刀!」三女同時嬌叱一聲,身形射出,形成一個三角形把李慕禪圍在當中,刀光頓時如匹練般灑下。
這顯然是一個刀陣,刀氣森森,宛如實質,這三女合擊的威力將三人的武功增了一倍,宛如六人合擊。
不過如今的李慕禪已經超脫了招式的束縛,他身在三女刀光中,宛如閒庭信步,從容自若,仍是只避而不攻。
他腳下踩着的步法並非什麼玄妙步法,僅是他隨姓而為,冷朝雲看了半晌,看不出玄妙為,柳葉眉蹙了起來。
半晌過後,三女都有些氣喘,一絲絲一縷縷的白氣從秀髮上飄出來,凝而不散,卻是運功劇烈。
李慕禪呵呵笑道:「冷宮主可看出我的虛實了?」
冷朝雲蹙眉,冷冷瞪他一眼,知道李慕禪看破了自己的心思,暗罵這個李無忌,總能瞧破自己心思。
她淡淡道:「雲霄宗武學果然深奧精妙!」
李慕禪笑道:「冷宮主既然想看,何不親自動手,體會一下咱們雲霄宗的絕學?」
「甚好,本宮正有此意。」冷朝雲淡淡道。
她擺擺手:「小艷,你們退下吧!」
「……是。」三女恨恨的答道,飄身後退,拿眼瞪李慕禪。
李慕禪即使勝了,她們也不至於如此,可惱的是從頭到尾,李慕禪一直沒拿正眼瞧自己,一直沒拿出真本事來,只是虛應故事罷了。
這實是莫大的輕視,她們乃宮主貼身侍衛,資質佳而獲宮主親自指點,武學乃是宮內頂尖,素來心高氣傲的,卻被人如此輕視,委實氣憤。
冷朝雲緩緩下榻,曼妙的身段再也遮掩不住,隨着輕盈的步態而若隱若現,僅是走這幾步,便有顛倒眾生之力。
李慕禪暗自讚嘆,卻盯着她的眸子,靜靜看着她靠近。
「刀來。」她伸手,小艷把自己的長刀遞上去,刀光雪亮。
她輕輕一抹刀身,頓時刀身變了模樣,原本的雪亮變成了一片泓水,盈盈欲滴,清涼泌人,令人忍不住想伸手掬一捧。
李慕禪盯着她手上長刀看了看,刀身靈氣盎然,顯然這是獨特的心法,與雲霄宗的馭劍經相似。
他打起精神來,不敢小覷,浮雲宮傳承數千年,刀法絕倫,號稱刀宗,與雲霄宗的劍宗相仿佛,絕非僥倖。
冷朝雲淡淡道:「李無忌,小心了。」
她話音乍落,刀光一晃,刀尖已經到了李慕禪身後,他身形一扭,刀尖刺破了他的虛影,他人已經在一丈外。
李慕禪訝然望向冷朝雲,笑了笑:「好一招馭刀術!」
他看清了,這一刀與馭劍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刀乃是脫離了她柔荑,脫手而飛射,速度奇快,不遜於飛劍。
冷朝雲也訝然瞧他一眼,沒想到這突兀的一刀竟也刺不中他,這僅是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
她蔥白的右手輕輕一屈指,一抹刀光閃過,再次射向李慕禪,長刀化為一條靈蛇,靈動無比,速度奇快。
李慕禪身形一晃,再次出現在一丈外,避過了這一刀,笑道:「這是浮雲宮的什麼刀法?」
「洗刀經。」冷朝雲淡淡道。
李慕禪笑道:「洗刀經,好刀法,佩服!」
冷朝雲淡淡道:「還不能讓你施展劍法麼?」
李慕禪笑道:「那就看冷宮主的了!」
冷朝雲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小嬌,小霞!」
兩女應一聲,先後拋了長刀,一一落到她手上,被她玉掌一撫,頓時刀光盈盈如秋水,同時飛了出去。
三柄長刀化為三條靈蛇,包圍了李慕禪,奇快如電,李慕禪若不用大宗師的手段,實在無法避開。
他無奈之下,屈指一彈,「叮……」一柄長刀落地,「叮……」又一柄長刀墜地,第三柄長刀卻倏的一閃,落到冷朝雲手上。
她握刀而立,一動不動的遙指李慕禪,明眸沉靜如水,無悲無喜,只是淡淡看着他。
李慕禪負手而立,微笑看着她。
冷朝雲紅紗羅衫獵獵而動,如站在大風裏,四五次呼吸之後,她一刀緩緩劈下,隔着李慕禪一丈。
李慕禪猛的一掌推出,「嗤」一聲衣帛撕裂之聲,李慕禪忙一閃,身後的繡墩無聲無息中一分為二。
這一刀悄無聲息的破開李慕禪的掌勁,要知他的內力宛如實質,雖沒拿出大宗師的手段,也絕非宗師高手可敵,可竟被她破去了。
「好厲害的刀法!」李慕禪讚嘆。
這一刀乃是純粹的刀氣,偏偏毫無殺氣,若是躲在暗處來這麼一下,大多數人避不過去,更擋不住。
冷朝雲皺眉,撫着長刀沉吟不語。
李慕禪知道她是受了打擊,原本想要從自己身上探一探雲霄宗的虛實,可是沒想到竟然探不到,而且發現不是自己對手。
冷朝雲默然了半晌,抬頭幽幽嘆口氣:「雲霄宗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劍宗,佩服!」
李慕禪微笑道:「冷朝雲,失禮了。」
「唉……」冷朝雲搖搖頭,淡淡道:「是我失禮了才是,沒想到你竟有如此修為,看來雲霄宗的傳承是正確的。」
雲霄宗的收徒之法一直受人詬病,覺得是自覺生路,縱使弟子再精華,人數少了,仍難形成氣候。
冷朝雲現在卻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也要用這般收徒之法,才能壯大浮雲宮。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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