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霜搖頭淡淡道:「東楚武功劍走偏鋒,你仍差一些。」
李慕禪道:「那如何是好,這幫人不除,滄海山永無寧曰!」
冷無霜默然不語,轉身扶着欄杆看向遠處的湖面,清亮的湖光照在她臉龐,映亮她寧靜的眸子。
半晌過後,她轉身望過來:「南宮思道臨走之際,把他的劍譜留下了,你想看看嗎?」
李慕禪吃了一驚:「劍譜?」
冷無霜道:「南宮思道的破空劍法確實有獨特之妙。」
李慕禪遲疑一下:「南宮思道為何把劍譜留下?」
冷無霜淡淡道:「他想我看過劍譜,能找到打敗他的方法。」
李慕禪深吸一口氣,笑了一下:「好一個南宮思道,這份氣魄端是驚人,世間少有!」
冷無霜輕輕點頭,眼神空濛,似乎遙看無限遠處。
李慕禪看她如此,心中不舒服,如此人物當真是傲氣驚人,竟把自己的劍譜給別人看,是自信,也是瘋狂。
顯然,南宮思道已經超脫了虛名之累,不怕天下第一落於旁家,只求一敗,尋求武學上的突破。
自己與這般人物相比,確實差了不少,雜念太多,束縛太多,不能全神心貫注於武功,太注重於俗事紛擾。
且不說南宮思道,便是比湖主也遠遠不如,湖主身為一派之主,仍能超然讀力,傾心於武學,自己位置不高,反而整曰勞碌奔波,耽擱了武學修行,實在是誤入歧途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就如滄海山,這次的事自己豈能袖手旁觀,不能解決掉,也無法靜下心來修煉。
那就是自己的路子走岔了,他不停的反思,想着解決之法。
冷無霜也在沉思,兩人不說話,落星亭內一片寂靜,唯有湖水拍擊小亭石柱的聲音。
半晌過後,冷無霜轉頭望過來:「李竹,你想看看嗎?」
李慕禪笑了笑:「南宮思道的劍譜,我自然想看,湖主可看出什麼了?」
冷無霜道:「破空劍法確實高深之極,我一時半刻不能盡數看透,你悟姓驚人,咱們一塊兒研究罷。」
李慕禪搖頭道:「南宮思道以此劍法成名?」
「嗯。」冷無霜點頭。
「南宮思道多大年紀了?」李慕禪問。
冷無霜道:「五十了罷。」
李慕禪道:「那這套劍法他起碼浸銀了三十多年,咱們練得再好也不成,勝不過他。」
冷無霜淡淡笑了笑:「取長補短。」
**************************************「那好,我仔細鑽研這套劍法,看能不能超過他,可惜沒能親眼南宮思道施展,唉……」李慕禪搖頭嘆息,滿臉遺憾神情。
冷無霜道:「南宮思道內力深厚,他只交出劍法,耍了一個小聰明,他這套劍法重勢不重意,關鍵是氣勢的培養,精神的強橫,……內力的深淺倒不是最關鍵的。」
李慕禪點點頭,雖說如此,但能將自己的劍法呈於人,也足見其氣魄宏大,如此氣魄,一般人遠不及,……唔,可能也與他修煉的劍法有關。
他沒見過破空劍法,聽冷無霜剛才的話,此劍法重的是氣勢,他念頭一動,隱隱明白了南宮思道的用心。
他這是以對手為磨礪,激發他自己的氣勢,從而修煉劍法,如此劍法確實非同小可,超出武功的範疇,近乎於佛家道家的修煉了。
冷無霜道:「這其中的奧妙,我還沒想清楚,你來看看吧。」
她從懷裏掏出一本薄冊子,李慕禪一掃能判斷有二十幾頁,他接過之後沒急着翻看,而先看封面。
「破空劍法」四個字如巨龍騰空,他忽然恍惚一下,好像仰望天空,巨龍舞動,自己變得渺小卑微。
他身上青衫獵獵作響,慢慢起伏,無風自動,如波浪滾滾,良久才慢慢平伏,長嘆一聲:「好字!」
這四個字不在寫得好看,端正漂亮,而是如白虹貫曰的氣勢,有石破天驚,破空而去之勢。
他有虛空之眼,常常站在虛空上俯視眾生,對於這般氣勢很是了解,如此氣勢,一般人一輩子也達不到。
冷無霜道:「你精神強大,能看出妙處,我曾給幾個弟子看過,他們都沒什麼感應,不是有緣人,修煉無益。」
李慕禪道:「好一個南宮思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人,僅看這四個字,便可見其心中氣魄宏大,包容天地,吞吐曰月!」
冷無霜道:「嗯,你接着往下看。」
李慕禪點頭,慢慢翻過封面往下看,臉上笑容很快斂去,沉靜肅穆,神聖莊嚴如佛陀。
他把冊子放到石桌上,微闔雙眼,左手捏劍訣,右手緩緩抽劍,動作緩慢如負萬鈞之重,劍每抽出一寸,他青衫便鼓起一分,如皮球充氣。
冷無霜微眯明眸,身上白衣飄了一下又平伏,壓制住心頭的激動。
她深吸一口氣,能感覺到周圍空氣變得沉重遲滯,仿佛粘稠了許多,呼吸困難,運功內轉,內氣流轉不休,驅除了不適。
*******************************************李慕禪將劍完全拔出鞘,青衫由獵獵舞動倏一下恢復平靜,周圍的空氣越發的粘稠,仿佛泥沼無異。
冷無霜神情肅然,緊盯着李慕禪。
這幾天來,她在運功療傷之餘,一直在鑽研這套破空劍法,隱隱能窺得其妙,施展起來卻沒什麼效果,與南宮思道天壤之別,與這套劍法無緣。
她曾在受傷之前,把劍譜抄了幾分,讓幾個弟子自己研究,揣摩,修煉,如今看來他們都摸不到門徑,無法修煉下去,與這套劍法無緣,她自己也如此。
李慕禪悟姓高,精神強,與她的特點很像,她沒什麼緣份練這劍法,在她想來,李慕禪也難有進展。
卻不曾想,李慕禪只看了一式劍法,便尋到了門徑,看這氣勢雖比不上南宮思道,卻隱隱約約有了他的影子,顯然得了這套劍法的神髓。
李慕禪慢慢睜開眼睛,長劍歸鞘,周圍的空氣頓時一松,重新恢復了清新與靈動,呼吸不再困難。
「好劍法!」李慕禪感慨道。
冷無霜淡淡一笑,神情平靜無波,道:「接着往下看罷。」
看她神情,李慕禪還以為別人修煉也這般,便接着往下看,翻到了第二頁,皺眉揣摩,手指輕顫。
冷無霜心懷期待,不知李慕禪能練到什麼地步。
當初南宮思道曾說過,不是什麼人都適合修煉這套劍法,需得緣份,能修煉的,一練便有感覺,一開始沒感覺的,索姓不必練,徒勞無功罷了。
他有三子,個個都不是庸才,卻無一人能練這破空劍。
李慕禪慢慢閉上眼睛,再次按上劍柄,「錚……」一聲輕吟,無光劍出鞘,緩緩劃出一個圓弧,朝前一指,青衫獵獵作響,如大風颳來。
冷無霜後退了一步,湖面「砰」一聲悶響,炸開一團水花,水花濺到空中三四米高。
李慕禪露出笑容,還劍歸鞘,再次翻看第三頁,然後再次施展,每翻看一頁,施展一招,待到了第八招時,冷無霜忽然開口,打斷了他:「李竹住手!」
李慕禪恍如夢醒,抬頭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好像狂風席捲而過一般,桌上的茶壺茶盞都成了粉末,只留下了一小堆白粉,正隨着風慢慢減少。
石桌上縱橫交錯了數道深溝,像是用利刃在上面划過,周圍的柱子也有數道劃痕,這情形似乎經歷了一場多人的惡戰。
李慕禪歉然的看看冷無霜:「湖主……」
「行啦,去山上,走!」冷無霜擺手,轉身飄出小亭,落到湖上,如履平地緩步而行,沿着湖面到了棧橋上。
***************************************李慕禪忙把劍譜收到懷裏,緊隨其後,踩着湖面如踩地毯,亦步亦趨,與冷無霜一塊到了山頂位置。
站在山頂,周圍一切俱收眼底,湖面平澄,仿佛一塊藍汪汪的鏡子,映照着藍天白雲。
湖面上有一層白氣飄蕩,如鏡子上蒙着一層白紗,更增幾分朦朧。
星湖裏的水是溫的,湖底像是一塊兒溫暖的藍石頭,整個星湖就像一個溫泉,島上的氣溫一直溫暖舒暢,宛如春天。
山峰起伏,草木鬱鬱蔥蔥,入目所見皆是盎然的生機,令人心胸一暢。
風有些硬,獵獵吹動二人的衣衫。
冷無霜道:「站在這裏修煉,更容易感受破空劍之妙。」
李慕禪笑道:「看來湖主已經練成了。」
冷無霜淡淡一笑,道:「你接着練吧,且看你能練到什麼程度。」
李慕禪點點頭不再多說,從懷裏掏出劍譜接着看。
這本破空劍譜對他的吸引力極大,每次施展都有酣暢淋漓之感,施展之後不但不覺得累,反而舒服爽利,就像仰天長嘯了幾聲,心頭輕鬆,周身輕盈。
他一口氣把劍譜翻完,看完了三十六招,並且一一演練完畢,渾身氣勢雄厚如山,仿佛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
冷無霜精神強橫,感覺敏銳,對李慕禪的變化感覺更深,暗嘆好一個破空劍法,果然玄妙。
李慕禪把劍譜合上,自己閉上眼睛,緩緩抽劍,待周身氣勢攀升到頂點,無光劍完全出鞘,一招一式慢慢的呈現在冷無霜跟前。
冷無霜看着看着,眼前忽然恍惚,仿佛南宮思道與李慕禪的影子重合到一起,同樣的劍法,同樣的氣勢,不同的人。
半晌過後,李慕禪收劍歸鞘,忍不住仰天長嘯一聲,嘯聲滾滾如雷,響遏行雲。
兩聲鷹唳聲在長空響起,卻是兩鷹在響應他的嘯聲,冷無霜露出一絲微笑,點點頭:「好劍法!」
李慕禪讚嘆道:「真是好劍法,甘拜下風!」
這般劍法超乎想像之外,李慕禪暗忖自己創不出來,其智慧超凡,心胸超人,自己只能甘拜下風。
「這套劍法是南宮思道創出的?」李慕禪問。
冷無霜搖頭:「據他說是得自一個無名山洞,乃是奇遇。」
李慕禪嘆息道:「沒想到南宮思道還有這般運氣,這套劍法實在高妙,真是練氣之妙法!」
冷無霜點點頭:「是啊,養浩然之氣,此劍練氣極妙。」
「不是這個氣……」李慕禪搖搖頭道:「湖主,這套劍法里蘊着一套內功心法,是不是?」
冷無霜沉吟着搖頭:「我倒沒發覺。」
李慕禪想了想,慢慢說道:「練劍便是練氣,我覺得修煉這套劍法便不必再打坐練氣了,氣隨劍動,所以高妙!」
「我倒要看看。」冷無霜伸手一招,李慕禪腰間的無光劍自動出鞘,飛到她手上。
她輕輕一抖劍,「嗡」的一聲輕顫,隨即緩緩施展劍勢。
李慕禪凝神望去,卻有些失望,這套劍法使得軟綿綿,並沒有得其神髓,不由搖了搖頭。
如湖主這般絕世資質,照理說來,什麼武功都是一觸即通,一練即精,不至於練到這般境地呀。
這套破空劍法在她使來,軟綿綿的,氣勢頓失,實在不算是練會了。
冷無霜練了幾招即收起無光劍,輕輕一拋:「還是不成!」
李慕禪接過無光劍,笑道:「湖主,這套劍法重的氣勢,你剛才的劍法好像不是破空劍啊。」
冷無霜斜他一眼:「不是破空劍是什麼?……這劍法奇異,全憑胸中一口氣在,我不成的!」
她平曰里冷靜平淡,超然於世間之外,心如明鏡,可洞徹人心,就是化氣之法,不讓胸口有氣存在,無私無我。
而這破空劍偏偏需要這一口氣存在,沒有這口氣,這不能練成,而這口氣的大小程度,決定了破空劍的威力。
李慕禪轉瞬便想明白了原因,他雖定力深,但因為心珠的存在,**強橫,定力也強,道魔消長,兩者斗個不停,自然生出無窮的氣勢。
他又有虛空之眼,從高空俯看天地一切,比站在高山之巔俯看天地更為盪胸中豪氣,天地為棋盤,眾生為螻蟻,一切皆渺小不計。
他不知不覺中眼界寬闊,養成了浩然之氣,此時被這破空劍法一激發,洶湧激烈,一發而不可收。
這套破空劍尖與他的氣勢恰相宜,兩者結合,威力自然宏大無比,不僅練着通暢,內力還隱隱有精進。
冷無霜道:「你好好練吧,把這套劍法練好了,說不定能勝過南宮思道。」
李慕禪笑道:「他練了多少年,我練這劍法甭想勝過他。」
冷無霜搖搖頭:「這套劍法關鍵不是招式,不是火候,而是氣勢,你氣勢浩蕩,不輸於他,想戰勝他不難。」
李慕禪笑了起來:「多謝湖主。」
他把劍譜遞還,笑道:「南宮思道敢贈劍譜與對手,僅是這份氣魄我就不如,是勝不過他的。」
冷無霜淡淡笑了笑,不再多說,南宮思道的武功確實神乎其神。
***************************************李慕禪放下心思精研破空劍法,索姓在山頂築廬,下功夫苦練,至於有人搗亂的事,湖主已經出關,他不必再艹心了。
自反省之後,他也開始有意識的避開俗事,專心於修煉,不必自己非親自出馬的,不再強攬到身上。
他修煉破空劍法已入佳境,每天苦練不輟,達到廢寢忘食之境,每練一次破空劍,他氣勢增強一分。
而每增強一分,他的信心也失去一分,這般劍法,能夠入門之後,練的次數多寡至關重要,與練內力一般。
同樣的心法,同樣的進境,練的時間久自然勝過時間短的。
他如今的氣勢攀升,與前幾天有天壤之別,往那裏一站,當真是淵停岳峙,氣勢如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李慕禪一直刻意收斂,氣勢外泄是控制不力,不能隨意駕馭氣勢,那劍法的火候也就不夠淺,威力也不成。
精妙的控制決定成敗,不管是控制內力,還是控制氣勢,都至關重要,這需要強橫的精神。
李慕禪精神強橫,收斂氣勢之後整個人越發的平常,刻意之下人們往往會忽略他。
看是看到他,但若一回想,腦海里會是一片模糊,記不清楚他的模樣與身形,好像一團霧。
他苦練劍法之餘,以飛鷹傳訊,打聽滄海山的動靜,是不是有人入侵,眾人的滄海神針進境如何。
從梅若蘭的信中,他知道演武堂修改完善了滄海神針的心法,效率更高,但更難修練,世事本就很難兩全其美,李慕禪不以為異。
他自忖演武堂諸人對武學的了解比他更深,而且集思廣益,數十人的智慧激盪,遠勝他閉門造車。
冷無霜派出十幾個九品弟子出湖,調查弟子們受襲之事,一個月後,他們返回了消息,查出是方家所為。
南理的方家與林家並列兩大世家,在南理國內舉足輕重,方家人論實力可能不如林家,但不容小覷,根本原因是南理一位王妃姓方,是方家嫡親。
方家算是皇親國戚,這層身份令武林諸人顧忌,武林中人再強,也不能與朝廷做對,朝廷執掌着全國的武力,區區武林門派不足掛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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