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事的發展往往很出人意料,所以才有了「峰迴路轉」這個詞。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群半夜三更氣勢洶洶騎馬過來的強盜,竟然不是來打劫的,而是來送馬的。
「我們是強盜沒錯,可盜亦有道南屏郡遭了天災,我們身份有問題,不方便去救災,但至少可以盡我們所能幫點忙。」那位天馬寨的馬寨主如此說道,「所以我聯繫了附近的七個山寨,把我們能湊出來的健馬都帶來了我們尋思着這一帶沒有驛站,你們肯定找不到換馬的地方,就用這些馬湊數吧。」
好漢遇到好漢,是不用多說客套話的,車隊迅速更換了拉車的馬匹,在明亮的月光下再次出發,朝着南方行去。
分別之前,馬寨主又告訴大家,從這裏往南,綠林好漢們正在儘量集健馬,保證車隊一路上都能及時更換馬匹,絕不會耽誤了賑災
車隊走出很遠之後,還能依稀到那些好漢們火把的火光,這火光既照在夜裏,也照在車隊眾人的心裏。
「什麼叫仗義每多屠狗輩說的就世上講義氣明是非的好漢們,往往都是混江湖的。」又是一個傍晚,老白又在給車隊眾人講故事,「今天我就說一段假綠林遇上真綠林,沙明德倒吊沙明德的故事」
「話說這九州西邊,有一個西秦國,民風彪悍,盛產各種綠林好漢」
「老白你這話怎麼說的啊,綠林好漢又不是田裏的蘿蔔,怎麼能盛產呢」一個和他很熟稔的年青鏢師笑着打趣,「難不成那裏水土特別,往地里撒一把種子,收穫的不是大米小米,而是綠林好漢不成」
眾人頓時鬨笑,老白也哈哈大笑。
笑了一陣,他才解釋道:「那西秦國土地貧瘠,正所謂窮山惡水就多潑婦刁民,西秦國的百姓多得是農忙時候種田,農閒時候打劫,主業副業兩不耽誤。所以我才說盛產綠林好漢。」
「這個綠林好漢多了呢,裏面就自然會有一些名頭響亮的,其中有個沙明德」
吳解也在人群中聽着老白講故事,這故事跟水滸傳裏面「李逵遇到李鬼」類似,不過那位「一陣風」沙明德可不是傻乎乎的李逵,會被人說謊誑住,假冒他名號的強盜根就沒能騙得過他。而他也不是李逵那種兇殘狠毒嗜殺成性的狂人,並沒有殺死對方,而是將其扒得赤條條猶如光豬一般,用繩子倒吊在樹上吹風。
「沙某江湖人稱一陣風,你既然冒我的名號,那就好好吹上幾天風吧。」老白學着沙明德的口氣說話,接着又換回了一貫的旁白口吻,「說完,這位好漢就騎着寶馬揚長而去,只留下那個白白胖胖的沙明德被倒掛在樹上,哭爹叫娘地大喊大爺別走啊您老至少給我留塊布遮着褲襠啊說話間,他那活兒被冷風一吹,頓時縮啊縮啊,幾乎就不見了」
車隊眾人又是鬨笑,氣氛別提多麼快活。
然而快活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當夕陽西下的時候,在前面探路的哨馬回來了,他的臉色非常難,連小孩子都得出來遇到了大麻煩。
「該在前面接應我們,提供備換馬匹的好漢們讓人給害了」他並沒有隱藏消息的意思,因為這消息根隱藏不了,「四十多人,百來匹馬,全完了」
這個消息讓車隊眾人嚇了一跳,紛紛過來詢問究竟。
不過其實也不用詢問,因為車隊繼續前行了一段路之後,他們就到了殺戮的現場。
得出來這些綠林好漢們努力戰鬥了,因為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傷在正面。但他們的敵人強大、殘酷、而且富有效率。
「對方至少有四百人,其中弓箭手和重步兵各有百來人,剩下的都是騎兵。先是騎兵從正面過來,他們沒有下馬,只是將好漢們團團包圍。」一位擅長通過痕跡判斷戰鬥情況的鏢師還原了當時的情景,「然後弓箭手趕到,他們也是騎馬的,馬都停在那一邊。」
他說着指了指遠處一塊有很多馬蹄印的地方:「這時候他們還沒動手,直到重步兵過來。這些人同樣騎馬,馬就停在弓箭手們旁邊。」
「重步兵趕到之後,那些人就開始射箭,前後射了四輪。然後重步兵舉槍逼進完全是單方面的屠殺。有一位好漢輕功很好,而且功夫也很厲害,僥倖衝出了重圍你們,他是從這裏突圍的。」
他指了指某個地方,吳解實在沒出那裏的痕跡有什麼特別,但幾位經驗老到的士兵和鏢師都點頭贊同,可見這位鏢師沒說錯。
「這位好漢真的很厲害,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衝出去他甚至殺了對方一個騎兵,搶了戰馬就朝着我們的方向跑,大概是想要給我們送信。可他終究沒能逃脫,對方之中有個武功極為厲害的高手,跑得竟然比狂奔的駿馬還快當時他應該在馬臀上刺了一刀,讓馬吃疼跑出快的速度,可就算這樣也被那傢伙給追上了」
那位鏢師走到一個騎着馬的士兵旁邊,用手當刀劍,比劃了一下:「這人不僅輕功絕罕,武功也極為可怕,他揮手一刀或者一劍,總之只有一招就將這位好漢連人帶馬劈成了四塊」
這番講解極為清晰明白,尤其是那後「一刀」,更是讓人毛骨悚然。那位被當成演示對象的士兵嚇得臉都白了,其他人的臉色也都不好。
「樣子是正規軍。」徐海惡狠狠地說,「而且只怕還是一等一的強軍。上百張強弓,上百個重步兵哼哼整個大楚國,能夠調動這麼一支部隊的人物也沒多少」
「車隊還要繼續前進嗎」沈毅問,「對方很可能是衝着我們來的,這些好漢們只是因為想要幫助我們,才遭了池魚之殃。繼續前進的話,恐怕免不了跟他們交手。」
「繼續前進南屏郡正等着我們的糧食呢」車隊的一把手關雄關千總猶豫了很久,終咬着牙做出了艱難的決定,「沈大俠,你武功高,麻煩你回去送個信」
「這可不行,沈某從來只有臨陣求戰,這輩子都沒把後背交給敵人過。」沈毅很乾脆地拒絕了這個請求,「更何況如果打起來的話,有我在,勝算總是要多幾分。」
一番商議之後,車隊派出幾名年青的士兵和鏢師快馬加鞭往回趕,把消息送回去,其餘的人安葬了這些綠林義士的遺體之後就地休息,等人和馬恢復精神之後再繼續前進。
吳解原也是要被派回去送信的人之一,但他一口咬定自己不會騎馬,又表示自己很擅長治療外傷,幾位領隊拗不過他,只得苦笑着讓他留下。
這個晚上的氣氛有些壓抑,連老白講的笑話都沒有能夠引來往常的笑聲。
「老白啊,我們會不會死」一個年青一些的鏢師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問,話音有些顫抖,「賑災而已啊誰這麼喪心病狂連賑災的人都要害啊他們不怕天打雷劈嗎」
「天打雷劈什麼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老白躺在糧車旁邊,淡淡地說,「你與其琢磨這種不靠譜的事,不如把自己的刀子磨快一點,到時候動起手來,也好多砍幾顆腦袋,替這些好漢們報仇,也替老天爺滅了那些該死的東西」
「那你覺得他們什麼時候會動手」另一個鏢師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誰知道呢不過我猜快了。」老白指了指前方那條月光下的大官道,「再走三十里地,就是南屏山的山口;越過山口,就進了南屏郡那裏有一支規模很大的軍隊。不管那些人究竟什麼來歷,他們是肯定不會讓我們就這麼安安穩穩抵達南屏郡的」
「所以呢,不要問這問那了,好好睡覺,專心磨刀。人在江湖,用刀子說話才幹脆」
老白的預測只實現了一半,第二天他們上路之後,攔路的不是那支來歷不明的兇殘軍隊,而是一堆大石頭。
前方的山路不知道被誰搬來許多大石巨木,堆得像小山一般。車隊眾人俱多是健壯靈活的漢子,輕輕巧巧就能翻過去,但人過去有什麼用糧車可沒有腿腳,萬萬過不去的。沒奈何車隊只能暫且停下,鏢師和士兵們一起光着膀子呼哧呼哧地搬開木石,疏通道路。
木石堵路,在江湖上是劫道常用的手段,但是現在木石出現了,那群該劫道的軍隊卻沒有出現,當真讓人有些費解。
「他們肯定是躲在暗處,等我們精疲力盡之後再殺出來」老白咬牙切齒地罵起來,「殺千刀的等動手的時候我一定要多砍他們幾刀」
吳解一邊點頭贊成,一邊奮起神力,幫助老白推動這塊攔路石。同時他還得小心翼翼地隱藏實力,免得一不小心暴露自己居然有遠超常人的力氣。
身為後天巔峰大高手的他,一個人的力氣就超過十個個壯漢的總和,一不小心就會露餡。
其實只是力氣大倒也沒什麼,這個世界並非地球,擁有非人之血的神力之士歷來就不算太罕見,譬如傳說中楚國開國太祖便是擁有上古巨靈之屬血脈的半妖,膀子一晃有千萬斤的力氣,當年帶兵攻打長寧城那時候還叫爰城的時候,他穿着重甲,以舉世無雙的蠻力將這千古名城的城門生生撞塌,嚇得守城的齊軍心膽俱喪,紛紛投降。
和那種逆天的神力王相比,吳解的力氣其實倒也不算什麼。但是力氣來自於筋骨,筋骨來自於飯食,有十人的力氣就肯定會有十人的飯量,否則力氣從哪裏來呢
至少要到後天巔峰層次的高手才能靠吸納天地元氣補充體能,從而無視這個常理,吳解就是如此。但此事不方便說明,而他現在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他的遠超常人的力氣和與常人無異的飯量,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飯量是沒辦法增加的,肚子就這麼大,撐死了也不過多吃半碗飯,所以他只好小心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不讓人出自己力大無窮。
「想不到隱藏實力也這麼辛苦,我現在很佩服那位傳說中在少林寺裏面掃了幾十年藏經閣的戰神前輩啊」
聽吳解講過藏經閣掃地神僧故事的茉莉立刻搖頭:「師傅,人家只是掃地,不負責搬石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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